9. 伤药

作品:《白月光拒绝走救赎线

    云漱月尚且昏昏沉沉,就隐约发觉哪里不对劲,她四肢僵硬发软,好似失去了知觉,连动弹都觉得艰难,每一根手指都只能发出轻微的颤动。


    听说民间有种说法,叫做鬼压床。


    云漱月想着,念了好几道驱鬼诀,灵台总算清明了些,可是眼皮还是沉甸甸的,怎么都睁不开。


    难不成还在幻境中?其实压根没破境出来?!云漱月想到这个可能,又惊又骇,后脊出了一身薄汗,大抵是因此,灵力猛得迸发,眼皮也艰难地抬了抬,总算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她方醒,眼睛雾蒙蒙的,看东西尚且不清楚,映入眼前的就是少年似笑非笑的脸。


    他眉骨轻抬,嘴角提了点弧度,看起来有些痞气,少年人的脸骨感锋利,看起来有些凶巴巴,就算是笑着,也叫人觉得莫名的后脊发凉。


    总有哪里不对劲——


    云漱月脑中思绪一钝,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动了动四肢,直到这时,才猝然发现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她手腕被金色的绸带束缚着,捆得是死结,还用上了灵力,勒得手筋发麻,血液都要流通不了。


    这金绸还是他新换的衣服上拽下来的。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云漱月眼皮跳了跳。


    忍忍。她劝自己,调息几瞬,还是实在忍不住,破口大骂:“给我松开!”


    少年人还是眉眼弯弯,没有被她威胁到的模样,答非所问:“这是哪?”


    云漱月气得脑袋疼,学他,答非所问:“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的?”


    “救命恩人?”少年轻轻地这四个字复述了一遍,念得慢慢的,仿佛每个字都滚了一圈,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不然?”再好的性子也遭不住醒来发现自己被绑,何况云漱月还是烂脾气,忍不住呛他:“是你自己梦游回来,还换好衣服,清理好伤口的么?”


    少年慢吞吞的“啊”了一声,说了句“真不好意思”,看起来却不像多么抱歉的样子,连金带也松都没松。


    只是继续问:“那救命恩人,这是哪?”


    云漱月第一次见比自己还厚颜无耻的,被堵得瞠目结舌,把手腕朝他眼前递了递:“给我松开就告诉你。”


    她的皮肤白,除了练剑,没做过什么累活,皮肤嫩得轻而易举就被勒出红痕。


    皓腕上于是有了一圈红痕,像雪地里的红梅。


    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别过头。


    “哦。”他颔首,下床,看起来又不想知道了似的:“我出去问问就知道了。”


    云漱月急了,伸出脚绊他。


    兴许是刚醒,少年的反应还有些迟钝,加上受了重伤,四肢跟没驯服完成似的,很轻易地就被云漱月绊住,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他回过头,那副让人讨厌的、似笑非笑的表情总算卸去,冷着脸的样子果然同云漱月想的一样——


    凶巴巴的,像恶狼。


    “你先欺负我的。”云漱月越想越来气,悄悄用灵力试了试,结果大吃一惊,不知道少年修为多深,这带子她竟然结不了!


    能屈能伸是人之美德。云漱月想,于是换了一副脸面,使劲眨了眨眼,假哭:“我冒着风险救了你,你这样对我,早知道再也不带你回来了。”


    少年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见他不吃这套,云漱月气得牙痒痒,狠狠心,掐了下自己,于是这哭总算带了点真心实意,连眼泪都挤了几滴。


    “喂……”归曜刚打算继续套几句话,低头一看,就发现人已经眼睛红红,像兔子一样了。


    他顿了顿,剩下半句被堵在嘴里。


    云漱月心里盘算这这一招到底灵不灵啊,猛得抬眼,就对上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平心而论,他长得很好看,看起来比云漱月要小,少年锐气还没褪去,瘦高得如同一根雨后青竹,眉眼还带着少年郎独有的意气。


    他抬了抬手指,研究了下自己绑的结,试着给人解开。


    离得这么近、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叫人实在忍不住做什么——


    “砰!”


    云漱月忍住头顶钝钝的痛意,满意地看着眼前人揉着下巴。


    归曜要被气笑了,下巴猛得被她狠狠撞了一下,现在都还发麻,连牙齿都有些疼。


    知道被耍了,他撇撇嘴:“行,那结你也不用解了。”


    喂、喂、喂?!


    云漱月咬牙切齿,学他,厚颜无耻凑上去:“我——错——了,行么?”


    少年点几下头,看起来一副好说话的样子,说出的话却很冰冷:“不行。”


    真是过分。


    云漱月想,越发觉得早知道就应该让他死在深谷,没准这主角是继承制,死了这个,很快就有下一个顶上。


    然而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把苦水往肚子咽,腹诽自己这是请了一个祖宗回来。


    祖宗和她对视几眼,一点也不急。


    云漱月只好开口:“这里是凌招宗,我是凌招宗的镇派弟子云漱月,去琮隐谷的时候发现你躺在地上,身受重伤,于是大发慈悲把你带了回来。”


    “凌招宗?琮隐谷?”少年疑惑。


    不是吧?!凌招宗名气这么低么?云漱月满腔疑问,只能按住不发:“说完了,解开吧。”


    少年这个时候看起来总算乖顺了些,“哦”了一声,慢吞吞地蹲下来,矮云漱月一个头——怕她故技重施。


    云漱月当然不会一招使两次——


    她活动了下手腕,确认已经可以挣脱开了,使劲一点头,下巴朝人的头顶磕去。


    “砰。”


    ……


    ……


    归曜这回是真的气笑了,他按了按头顶,恶狠狠地瞪了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云漱月。


    云漱月脸上挂着笑,其实心里疼得都要掉眼泪了。


    “扯平了。”


    归曜:“……”


    他也不想和小姑娘计较,从芥子袋里翻翻找找,取出一块兴许比较值钱的东西,落在桌案,就打算走人。


    他伤没养好,灵力留在体内滞住了似的,难以运转,可是名门正派显然不是养伤的地方,便打算先走一步看一步。


    正打算离开之际,却突然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来人修为不低,起码是现在的他难以打过顺利脱身的,于是刚要再耽误点时间。


    没想到云漱月比他更着急,先一步探查出了来人。她眼睛突然瞪大,有些做贼心虚,干巴巴地瞪他,让他不要发出动静,自己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


    *


    卫逾在院子里等了等,没等到云漱月出来,刚打算敲她房间的门,就看见她自屋内走出。


    “怎么了?”云漱月将手背在身后,不想让他看出。


    “听李照风说你受了伤。”卫逾回她,取出一瓶药,递到她面前。


    云漱月原本只打算随便扫一眼,目光凝到上面时又顿住了——没成想是这么名贵的药。


    卫逾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她喜滋滋地想,接过了。


    “还有事么?”得了好处,云漱月也和颜悦色了点。


    云漱月脾气来的快,去的快,这就高兴了,卫逾有些无奈,缓下声音温声同人说:“伤在哪?我看看。”


    “……”云漱月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话里的意思。这李照风!她恼,怎么也不事先和她通通水。


    见她久没有回答,卫逾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嗯?”


    这怎么说?!云漱月顿了顿,思来想去,将手腕递给他,尽力叫自己不要太心虚:“这里。”


    她腕上是刚出的红痕,艳色还没有掉,被勒出细细的痕迹,在雪白的肤上格外明显。


    “怎么弄的?”卫逾眼皮跳了跳,记得她离开前还没有这伤。


    “出去的时候踩到灵树,被吊起来了。”云漱月编瞎话。


    琮隐谷没有这样脾气不好又奇怪的树。卫逾想说,突然想到云漱月人缘不好,兴许是其他弟子捉弄她的,又是又把话吞了下去,不想叫她平白多了烦恼。


    “自己能涂到么?”卫逾垂眸,看着那些痕迹,问。


    云漱月正处于极其心虚的状态,才不管他说什么,就只会干巴巴地含糊几句。


    于是药瓶又被卫逾拿了回去,他拆开塞子,倒了点在手心,试探地朝云漱月摊开一只掌心。


    云漱月抿了抿唇,把手腕放到他掌心上。


    他手指上有轻薄的茧,带着冰凉的药膏贴在她的手腕上,冷得云漱月没忍住缩了下,接着又被不轻不重地拉了下,不叫她收回去。


    卫逾轻声:“别动。”


    听起来像哄我。云漱月想,抬头看他,只能看到对方垂下来的纤长眼睫。


    她有些无聊,干脆老老实实地数有多少根,腕上的皮肤细嫩,被卫逾的指尖一碰,像摸到了细细的沙子,有些粗粝,但不叫人觉得难受。


    卫逾的眼睫忽然颤了颤,像被积雪压久了叶子,偷偷地抖落一些雪片。


    云漱月好不容易要是数完,他一颤,又得重来了,于是不高兴了:“你不要乱动!”


    卫逾掀起眼皮,对上她的气恼的表情,想说的话又吞咽了回去,说“对不起”。


    卫大少爷兴许是第一次道歉,耳朵都红了。云漱月突然注意到,于是大发慈悲地原谅他了,将自己的手腕抽出来,问:“那雾气查清楚了么?”


    “还没。”卫逾只好收回手,下意识屈了屈手指,又有点没话找话似的:“不过好像来头不小,掌门加固了门派阵法,无事不得下山。”


    “这样。”云漱月猜到了,不过她平日就不喜欢下山吃喝玩乐,只是在心里替李照风幸灾乐祸。


    卫逾来送了药,时间原本也不早了,同云漱月简单搭了话,就离开了。


    见他没有发觉什么,云漱月如释重负,匆匆推门进了客房,就见原本打算要走的人又老老实实地回去了,站在窗前,揪她养的兰花叶子。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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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漱月推他,保护好自己的花草,不高兴:“不要欺负它——你不是说下山么?”


    归曜皮笑肉不笑:“你没听见你师兄说么?阵法加固,我怎么出去,夺你的舍么?”


    云漱月:“……”


    她原本就只是打算救救人,认识认识,没成想还有这种培养感情的好事,眯起眼,幸灾乐祸:“没办法,看来也只能委屈你待在这一段日子了。”


    归曜没从她的话里听出她有多么“没办法”,他小声嘟囔:“你们名门正派真是麻烦……”


    云漱月没听清他说什么,只觉得他低头的嘟囔的模样像极了小狗,心情好了一点,看他也顺眼了很多:“还没问你,你叫什么?”


    “归曜。”


    云漱月皱了皱眉,总觉得这名字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她扬了扬手里的药瓶,逗他:“这个药?”


    归曜撇撇嘴,手指沾了点水,在两人中间的小几上写。


    “这个曜。”他说,不知道是不是云漱月的错觉,总觉得听起来有点委屈。


    *


    凌招宗严进严出多少还是有些影响到云漱月的。


    其一就是李照风不能下山吃喝玩乐了,整日整日来烦她。


    其二就是归曜的伤养了两日,始终不见起色,他的伤口实在太深了,又凝了妖气,自愈艰难,要用祛妖气的丹药方能去干净。


    这两日来,云漱月和他鲜少联系——有时候在房里也找不到他。


    云漱月深知,要让人喜欢上自己,雪中送炭正是好机会。


    可惜这药草倘若去找回春堂的人要,定然会叫人起疑,最好的办法还是下山去买。


    可是现在又难以下山。


    于是云漱月也和李照风一样,愁了起来,坐在秋千上晒太阳。


    “别不高兴了,”李照风风风火火地跑进来,看到人惆怅的模样,喜气洋洋地告诉她好消息:“今日可以下山!”


    云漱月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你怎么说的?”


    “山人自有妙计。”李照风保密,只问她:“你想不想下山?!”


    “下下下!”云漱月赶紧起来,捡了个最大的芥子袋,和他一同出门。


    她原以为这趟只有他们二人,没成想到了山脚下,还见到了一张熟悉的冷脸。


    云漱月:“……”


    卫逾怎么也在?她用眼神示意李照风。


    李照风同样用眼神回她:掌门让的,说安全。


    我一个人不能保护你安全么?云漱月气,连带对两个都没有好脸色,气鼓鼓地走在最前面。


    *


    凌招宗山下是一个颇有规模的小镇,凡人和仙者都众多,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


    可王二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奇怪的人。


    青年气质出尘,长得好看,活脱脱得跟天上的仙人似的,只可惜是个瞎子,眼上覆着白绸,一连两日来茶馆喝茶,也不为别的,就爱听说书人讲凌招宗的奇闻异事。


    “可以请他再讲一遍么?”青年似乎鲜少出门,连银子都没有,只能取出一块上好的美玉,客客气气地问。


    王二只消一眼,就知道这玉品质上乘,连忙开口:“公子不必如此!这玉可值钱着,您收好!云仙长保过我们镇的平安,再多讲一次她又有何难?”


    言罢,就托人去和说书先生说了一次。


    识阙怔忪片刻,没说旁的了,只是悄悄用了个术法,讲玉石塞进了他的袖中,端起茶,仔仔细细地将这个故事听了第二遍。


    故事里的云漱月将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侠肝义胆。


    识阙知道故事大多会加以美化和修饰,难以从故事中窥见她的真实。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听完了故事,提步下楼,虽然眼前覆了白绸,却半点不妨碍他行走。


    一楼是大厅,到了饭店,热热闹闹地挤了许多人,识阙干脆站在角落,等人流少了些再走。


    他漫无目的地出神——


    视线中却突然撞上一抹亮色。


    少女手里拿着红彤彤的糖葫芦,瞧着这边人太多,看起来像有些恼似的,皱了皱鼻子,不大高兴。


    可是下一瞬,有人似乎认出她来了,不知道说了什么,她于是轻而易举地高兴起来,弯了眉眼,露出来显而易见的得意,扬起漂亮的笑。


    很难描述这一瞬的感觉,像是心慢了半拍,所有血液都要停顿了下来,识阙感觉自己好像踩在云端之中,一颗心要往下重重地坠,没有尽头——


    他听见有人喊她:“云漱月!这里!”


    鲜活、生动、富有生机……是夏天。


    云漱月。


    识阙想。


    他这段时日打听了许多云漱月的消息,很少好的,大多坏的,说她脾气不好,喜欢不高兴,如何如何。


    他预设了许多云漱月的坏,可是这一瞬,却清晰可见地感受到,自己的心在强烈的跳动,如同飞蛾扑火。


    同他在天召上看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