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微光透过薄纱窗幔，落在榻上的人身上，轻柔而温暖。


    屋中安静得只剩下风吹帘动的细响。春杏站在床边，看着自家主子那一动不动、几乎与锦被融为一体的模样，轻声唤了一句：“主子，该起了。”


    被子里的人没应，只是手指微动，似乎听到了，却懒得回应。


    春杏也不催，只俯身将床沿轻轻理了理，又低声道：“昨儿回来说累，奴婢想着今儿就让您多睡会儿，可眼下都快辰初了，再不起来……怕是妙音姑娘一会儿又得跑来问您了……来来回回都三回了”


    话音刚落，锦被里的人终于动了动，一只手慢慢从被中探出来，在空中胡乱挥了两下，声音带着刚醒时特有的软糯与慵懒：“让她别来缠我，今天我需要好好休息…”


    春杏轻轻叹了口气，一边替她将被角掖好，一边小声嘟囔：“主子说是休息，可昨儿晚间那一出……奴婢只怕全宫都知道了，哪还轮得到您歇着。”


    她声音不大，语气里却听不出责怪，倒像是在替主子担心又无可奈何。


    沈芊芊没理她，只是慢悠悠地将那只手搭回被子上，闭着眼，低声道：“要真是全宫都知道了，那我现在这会儿躺在床上不动，才更叫她们心里发痒。”


    “您倒是想得开。”春杏忍俊不禁，轻笑了一声，“只怕别人都在等着瞧热闹，您这主角，偏要装睡。”


    “装？”沈芊芊微微睁开眼，懒洋洋瞥了她一眼，语气低缓，“昨晚那一场下来，连应付都得小心翼翼，累的是脑子，不是身子。”


    “好，那就再睡一会儿…”春杏将帘子轻轻挑起一角，往院外望了望，忽而低声提醒，“妙音姑娘又来了。”


    话音未落，门外果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清清脆脆的，带着点小心的迟疑：“沈姐姐……您醒了吗？”


    沈芊芊在榻上轻轻叹了一口气，扯了扯被子，懒声道：“进来吧，门又没锁。”


    周妙音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一身浅碧色的小衫，头发梳得规规矩矩，眼睛却通红通红，显然是昨晚没睡好。


    一进屋，她就快步走到床边，小声唤道：“沈姐姐……”


    沈芊芊看着她一脸焦急模样，轻笑一声：“怎么了小尾巴，一大早就这么想我”


    “才不是呢。”周妙音撅了撅嘴，小声嘟囔着，“我昨晚都没睡好，总觉得……总觉得昨晚的事情太、太出格了。”


    她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眼神有些躲闪：“沈姐姐，你昨晚……坐在陛下腿上……”


    “嗯？”沈芊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声音拉得慵懒，“你也想坐？”


    “沈姐姐！”周妙音顿时涨红了脸，跺了跺脚，小声嗔道，“你又取笑我！”


    春杏在旁边抿嘴偷笑，却不插话，动作利落地为沈芊芊整理床铺，又从屏风后拿出一件浅月色的常服。


    门外又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是云岚：“妙音姑娘，您出来也不披件衣裳，春寒料峭的，小心受了凉。”


    周妙音嘟囔着：“我哪顾得上这些……沈姐姐都要被陛下抢走了”


    话音刚落，屋里静了一瞬。


    春杏正替沈芊芊理衣襟的手顿了一下，随后转过头看了看妙音，唇角含笑：“哟，原来妙音姑娘是吃醋了呀？”


    “我没有！”周妙音瞪大了眼睛，耳根却迅速红了，连忙转身看向沈芊芊，“沈姐姐你听听，她在胡说什么！”


    沈芊芊正在春杏手下换衣裳，只偏头淡淡扫了周妙音一眼，慢吞吞地道：“你倒是说说，她哪句胡说了？”


    周妙音一噎，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片刻后只得委屈巴巴地抱怨：“你们两个总合起来欺负我。”


    春杏听得直乐，嘴里却说：“哪敢欺负妙音姑娘啊，你可是我主子的小尾巴呀！”


    沈芊芊低头拢了拢袖子，忽而道：“好了，别闹她了，她要真急了，一会儿非得跑回西厢哭一场。”


    “才不会哭。”周妙音小声道，眼神却不自觉地黏在沈芊芊身上，看得格外认真，“沈姐姐你今日穿这颜色，好看。”


    “我日日都穿这类颜色，你才看出来？”沈芊芊侧了侧身，懒洋洋挑眉，“还是说……你昨日被陛下吓坏了，今儿才回魂？”


    “我哪有！”妙音跺跺脚，嗓音软软的“沈姐姐今天坏！”


    这时候，云岚已悄声走近，将一只漆盏铜壶稳稳放在桌上，温声道：“姑娘们都饿了吧，早膳已经备好。”


    一旁的春杏眼明手快的铺好小案，又摆上碗筷


    云岚抬眼望了妙音一眼，神色温和：“妙音可得听话，别老缠着沈姑娘胡思乱想。”


    “我没有……”周妙音低声反驳，脸却越发红了。


    四人围坐着共膳，春杏夹菜，云岚添汤，妙音一边吃一边不忘偷瞄沈芊芊，像是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出口…。


    沈芊芊倒是一如既往地淡定，夹了一口炒虾仁，慢条斯理地嚼着，忽然开口：“宫里今日，怕是不安生了。”


    周妙音正低头喝粥，听见这话动作一顿，眨巴着眼睛抬头看她：“怎么会不安生呀？”


    她眼神里一派懵懂纯然，像是真的没听懂沈芊芊话里的意思。


    春杏倒是一拍大腿，笑嘻嘻地接上：“这还用说？主子昨儿那么一坐，怕是把整宫的人都给坐得不安生了。”


    “你——！”周妙音刚要驳回，脸却腾地一下红了，紧接着用筷子轻轻点了点春杏的碗沿，“你胡说什么呀，沈姐姐才没有做什么坏事！”


    “可陛下一直看着咱们主子呀。”春杏一边夹菜，一边笑得一脸促狭，“奴婢今儿一早听洒扫的小宫女们私下嚼舌头，都说沈姑娘将来啊怕是要入主中宫啦。”


    “哪、哪有这么说的……”周妙音的声音几乎要缩进喉咙里去，眼睛却悄悄地看向沈芊芊，小声问道，“沈姐姐，你是不是……真的要离开栖凤阁了？”


    沈芊芊没吭声，只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粥，淡淡道“有这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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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这一幕春杏调笑道：“妙音姑娘这是怕主子离开栖凤阁，怕当不成小尾巴啦，放心，就算去了中宫，主子肯定会带着你的”


    “我才不要！”周妙音小脸涨得通红，急急摆手，“我、我才不要去中宫和陛下打交道呢，他昨儿看人的眼神，好可怕……”


    沈芊芊这才懒洋洋瞥她一眼，语气里满是戏谑：“难怪，你昨儿盯我盯得那么紧，是怕我被陛下吃了？”


    “不是……”周妙音嗫嚅着，小声嘟囔，“我就是……担心你被人欺负……担心你被抢走”


    沈芊芊眼神柔了一瞬，随即嘴角扬起一点：“放心！我永远不会丢下小尾巴的”


    周妙音眼中亮光一闪，正要开口说话，外头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圣上驾到！”


    屋内霎时一静。


    沈芊芊舀粥的动作停了停，没什么慌乱，只不紧不慢地放下碗，抬眸看了春杏一眼：“看来，真是要应声而至了……陛下”


    春杏却是吓了一跳，忙拉过帕子擦了擦桌角，嘴里小声嘀咕：“这陛下怎的说来就来……”


    云岚已快步出门接驾，院外脚步声渐近。


    周妙音却吓得手一抖，勺子掉进了碗里，“咣当”一声脆响，显得格外突兀。


    她慌忙站起，慌张地拉了拉沈芊芊的袖子，小声急促：“沈姐姐……怎、怎么办呀？”


    沈芊芊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眉眼含笑：“怕什么，昨个又不是没有见过”


    话音未落，殿门处一道熟悉低沉的嗓音响起，懒懒的，却自带几分天生的不容置喙：“沈姑娘果然有趣，连朕这登门拜访的都敢晾着。”


    沈芊芊闻言抬眸，果不其然，萧承煜大步踏入，未着朝服，只一身黑金纹锦常服，随意地挽着衣袖，整个人带着些许霸道的气质与一贯的张扬不羁。


    她从容起身，抬手屈膝行了一礼：“臣女失礼，未曾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行了，免了。”萧承煜不耐烦地摆摆手，他的目光直勾勾落在沈芊芊身上，唇角挑起一丝笑，“朕一大早过来，可不是来看这些的。”


    ，


    沈芊芊微微颔首：“那不知陛下此来，是……”


    “是来接你进御前。”他语气轻巧，似乎不过随口一说，“朕觉得，这宫里清冷得很，既然你那般能说会道，会逗朕高兴，不如就到朕身边做事。”


    这话一出，屋中几人皆是一震。


    沈芊芊却只是微顿片刻，垂眸浅笑，语气平静：“既是陛下钦点，臣女……自不敢辞。”


    她抬起眼来，眼神澄澈，唇角微勾，却笑得含而不露。


    萧承煜看着她，似笑非笑：“朕还以为你要再推辞几句，来一场不情愿的戏码。”


    “臣女知分寸。”她一字一句，语气清淡


    萧承煜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忽而上前一步，低声道：“那就走吧，御前缺个能应对百官的‘嘴’。你——再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