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颜，坐上来”，赵武朝她招手。


    “嗯。”


    “你去牢里做什么”，赵武问道，往牢房的方向眺了几眼，几只鸟儿随风飞过，真是不安分。


    “给他们送个饭。”


    棕色的瞳仁转了圈，留意到她手腕上的红痕，看起来像是人为弄的，赵武酝酿着话。


    碰巧王后走了过来，远远地就开始招呼，“陛下，可真巧，妹妹也在这儿”。


    宋栗安立马腾了起来，朝她缓缓施礼，“娘娘”。


    王后娇笑一声，走来捧起她的手，将她扶起，“妹妹快快起来”。


    “不是让你去准备衣服吗”，赵武面色有些不悦。


    “衣服”，王后犹豫了些，绕到赵武面前，附耳低声说了什么，


    宋栗安听不清，但大约是很重要的事，赵武的面色明显有些僵了，抚了抚下颌，对宋栗安说了句，“阿颜，你的身量是多少”。


    “啊？”，宋栗安摸不着头脑，


    又见赵武唤来几个小婢，簇拥着她回了房，从屋里头掏出一堆量衣工具，在宋栗安身上比划着，


    王后也随了进来，没有说话，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宋栗安被她们架着量衣，心里头有种不好的预感，扭头问道，“娘娘，这是何意”。


    王后低低地笑了声，竟奇怪地没有半点昨日的气焰，


    宋栗安不知她的笑是何意，拉开围着她的小婢，朝她走去，“为何要给我做衣服”。


    “妹妹初来，自然是要多些衣裳的”，王后捂着口鼻，露一双秋水的瞳仁，把宋栗安盯得发寒。


    “可上次小厮们送了好些成衣，如今这是何意，是为了祈福宴？”，宋栗安又被她们围住，露出脑袋。


    “正是”，王后剥开橘子，心满意足地吃了下去，欣赏着她的鲜活，又感慨着美人易逝。


    几百年来的规矩，祈福宴总得有一个祭品，而眼前的人是最像的，等后天，真正的故颜就会回来了。


    可若是真的回来了，她的位置哪里保得住。


    王后故意咳了几声，挪到她身边，凝着她的眉目，说了句，“真是可惜了这么一张脸”。


    宋栗安被她的语调一喝，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微风从缝隙冲进来，宋栗安又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这一次却带着泛腐的味道，冒入鼻腔，宋栗安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


    王后嫌弃地避开，甩了甩袖子，本想教训她两句，又想到她没几日活了，自顾地开门走了。


    “为我裁衣，为何没有样式给我看看”，宋栗安拽住小婢的手，问道。


    小婢支支吾吾的，好似被下了封口令一般。


    “是为了祈福宴？”，宋栗安大但揣测道。


    “还是为了故颜？”


    小婢被逼问得无可奈何了，带着哭腔道，“姑娘，别问了，我们不知道”。


    姑娘？


    宋栗安留意下来，才发现她们口中的称呼，这么久都没变，那个赵武不是给了她公主的身份吗？难不成是假的？


    既然问不出什么，宋栗安也就甩甩手，让她们量完衣服就出去。


    闷头扎到被子上，抬手端详了几眼腕上的镯子，纯白的羊脂玉，温润，平日里一定保护得很好，否则这上头……。


    镯上爬了条红痕，宋栗安分明记得前几日是没有的呀，翻身坐起来，就到灯光下，仔仔细细地端详了起来。


    确实是条红痕。


    倏尔，不自觉感觉到有道视线在凝着自己，宋栗安挪开视线，一双赫然醒目的黑靴立在眼皮底下，


    宋栗安蓦地抬头，对上眼前人的话语，“这么宝贝这东西？”。


    “谢复生你来干嘛”，宋栗安把手镯藏好，仰头道。


    “我不能来了？”，谢复生没好气地道，“妨碍你们的好事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宋栗安调头就走。


    突而脑海里冒出宋梨，脚步顿了下来，质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走出来的”，谢复生自顾地走到圈椅上坐了下来，单手支着下颌，


    把她拉了过来，审问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嫁人？我还没死呢”。


    “你说什么啊，她们只是单纯给我量衣服罢了”，宋栗安无奈道。


    刚才还对她爱搭不理的，现在又粘了上来，宋栗安把他的手甩开，


    退至几步开外的距离，“你快出去，若是他们发现你了，你走不掉”。


    “走不掉？”，谢复生从凳子上站起来，“我可没说要走”。


    “后天，就后天晚上，他们会打开四月亭的关卡，我们等那个时候进去”，


    宋栗安朝后倒退脚步，眼前的人赤瞳醒目，如狼似虎地凝着她，猎物惧怕敌人。


    而此时的谢复生见她护着那镯子，心头还未熄灭的火烧得更旺，迈开步子，把她逼到墙角，


    一手掐着她的下颌，一手脱着她腕口的镯子，凑近她耳旁道，“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何会出来？”。


    “你说”，宋栗安道，“你杀了赵武？”。


    “是啊，看来你还记得我的话，可为什么记得还要做呢”，谢复生笑道，


    “暗影虽然人数少了些，但干起活来丝毫不含糊”。


    “知道为什么她们又给你量衣服吗？”


    宋栗安没说话，谢复生又继续说道，


    “因为之前的那件被我毁了，宋栗安，我说过了，你若是对别人动心，我就杀了你”。


    “所以你是来履行你的诺言吗”，宋栗安被迫仰起头，脖颈酸痛，眼里不自觉蓄了泪光，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


    “所以你对他动心了，就连你说你没从他也都是骗我的？”，谢复生冷笑一声。


    手镯恰在这时落了下来，啪嚓一声，登时四分五裂。


    “你若是想杀我就赶紧的”，宋栗安凝着他赤红的眼，没有半分犹豫，好似把自己的性命当作儿戏一般。


    “这么想死？”，谢复生掐着她下颌的手逐渐松到她的脖颈上，“还是说为他殉情”。


    宋栗安都不知道如何向他解释，无论她怎么解释，这人无理取闹，也会描黑，于是她心一狠，没拒绝，


    “是啊，我就是想为他殉情，你整日无理取闹的样子，真让我够烦的，我巴不得你死了”。


    “宋栗安！你就不怕我把宋家上下屠了？”


    宋栗安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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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道，“自便，我只是找个神器而已，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着我，


    你以为五百年前我是心甘情愿救你的吗？”。


    谢复生没说话了，瞳仁有些颤。


    “说明白吧，这样你也能死心些，我当时就是为了找一个人自保，恰好你就是那个冤大头，被我玩弄，


    最后忍了那么久，就为了我当时的一句话，其实当时我是随口一说，


    哦，对了，你不知道吧，这么多年，我不仅不想你，我还开始了新恋情。”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这么想回去吗，因为他一直在等我，等我回家，我现在就恨不得你死了，然后和他团聚。”


    高大的脊背散着无尽的威压，宋栗安被埋在他的怒火之下，


    仰头无辜地笑着，“就连你的名字，也都是因为那个人”。


    “宋栗安！”，谢复生瞳仁震颤，铐紧她的手，发狠地质问她，“所以，我是你的第几个”。


    她不说话，谢复生强制地抬起她的下颌，嘶哑着嗓子，逼问道，“我是你的第几个？”。


    “你猜”，宋栗安裂开嘴笑了，瞥了眼碎了一地的镯子，几欲碎成粉渣了。


    谢复生掰过她的脑袋，“我就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没喜欢过你。”


    谢复生凄凉地笑了声，把她拉到怀里，抵在她的肩头，似是祈求，“你能不能骗骗我”。


    “我骗过你，我不想骗人了，我不是一个好人，你把赵武放了，他没干什么”，


    宋栗安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他谈条件，也明白他根本就没杀赵武，否则现在外头为何会如此平静。


    “放了他？你拿东西和我换”，谢复生吻在她的脖子上，突然触到了那个包，记忆一下子翻了起来。


    是他弄的，所以宋栗安和赵武没发生什么？


    “拿东西？你觊觎的不就是我这副身体吗？一无是处的□□，被你惦记这么久，我是要说我的悲哀呢，还是荣幸”，


    宋栗安冷笑了几声，哀哀地望向他。


    谢复生冷冷地哼了声，手中用妖气化了把剑，缓缓抬起来，凝着眼前的人。


    “你干什么，自己想死别拉着我”，宋栗安怒道。


    倏尔，剑刃穿透了他的心口，被他用力一拔，掐来她的手，在掌心划了道血痕，两道血霎时融在了一起。


    宋栗安心头火辣辣地翻涌着什么，“你做了什么？”。


    “你也猜”，谢复生诡谲地笑道，不容她走，把她点了穴后打横抱了起来，胸口洇出的血，漫到宋栗安的衣衫上。


    把宋栗安抱至床上，又从怀里掏出两对镯子，不等她拒绝，牢牢地套了上去，而后挪到床上，靠在她怀里，喃喃道，


    “这是一种诀，若是你恨我，它就会把你吞噬，整天整日饱受心痛的折磨，直到你爱上我”。


    双臂环住她的腰，抵在她的怀里，时不时仰头望向她，


    平静无波的瞳仁呆呆地看着远方，似乎一切都不在乎的样子。


    谢复生狠了狠心，替她解了穴，原以为她会破口大骂，没想到一言不发，


    只是静静地阖了眼，唇角翕动，似乎在说，“早知道就不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