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如梦似幻
作品:《春与千树长》 大漠深处的风,吹过时间,吹了千万年。它扬起尘沙,扬起过往,扬起了再没有来日的那些人不甘的魂魄,执念着血与泪的轮廓。
风沙飘旋,将昏迷着的六人自流沙中托起,一路相送。睁开眼,她们已是安然无恙地落于黄沙边缘。
流沙幻境中,他们皆不自知。所有的经历就在眼前,她们都快有些忘记了,来到沙漠的缘由。
“多谢你们。是你们,让我看到,不同的抉择,我的国,我的家,不一样的结局。”
风沙旋转着流动,汇成了一个女子的模样。“如果,我能看见真相大白,便再无遗憾了。”风,从不是哪一刻才起的,风从未停过,只是她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太多、太多。
这便是执念的力量,独守多年,渺茫的等待,只为等有缘人到来,借流沙幻境重现昔日景象。
而她们经历的这一切,最初皆是因循着往事的规则和走向,只是后来因着一些选择而不同了。
“世人皆知楼国亡了,却不知是因何至此。我名楼书,是楼国公主。”
二十年前,沈榆枋的西南军在两国边界驻守,但他猝然离世,这将军便换成了花子安。花子安野心勃勃,自从有意地救了她一命后,还日日送来染着露珠的格桑花。甜言蜜语之下,她就这样被欺骗诱哄着,罔顾兄长和妹妹的劝阻,一意孤行地要嫁给他。
她的父亲被姚堇毒害后,她的王兄即任王位,也中了苗疆慢性的毒。而这毒,是她妹妹亲手下到他碗中的。
她的妹妹,早就是花子安的人了。她的心,早就不在楼国了。这一切,都尽在花子安的掌握之中。
花子安欺骗了她,他承诺给楼国的军队如期而至,但那军队却是来围剿的。
二人成婚之日,便是开战之时。花子安和西阙两边同时向楼国发起进攻。
夹击之下,楼国无力回天。她被绑着,亲眼目睹王兄、妹妹惨死眼前。
“留你到最后,便是让你好好看看!”往日里如沐春风的声音变得蛇蝎般恶毒。
“为何?!”
回答她的,是长枪带着劲风,毫不留情地穿透她的身体。
大红的喜服掩盖不住鲜血,她睁大双眼,直到最后一刻,也不敢閤眼。
铁蹄践踏,烧杀抢掠,生灵涂炭,沦为焦土。楼兰,亡国。这片土地,尽是逃离的人,自那之后繁华不在。
倒塌的房屋,树木枯死化成尘土,一片荒芜。烈马狼烟,高台烽火,飞舞的胡旋,声声的羌笛,归于沉寂。
沙尘席卷而来,掩埋故土。一个国,无数家,就此消亡。
“如果早知道是这般的结果,我宁可死,也不要和他遇见。那样的话,我的国,就还在,我的家,也还在。”
“相信我们,沉冤昭雪的那天,不远了。”
“我等着。”
幻境中,他们度过了好几年。现实中,只过了不到两天。马儿早已经自行回城中去了,他们,只得自己回去了。
也许这便是现实与幻境的差别,幻境中的一切都激烈刻骨,现实终是要归于平静。即便有困境,大多也可以走出来,即便终将面临生死抉择,也要坚定地走下去。
正午阳光热烈,风沙吹过他们的衣摆,六人在日光下走着,一步、又一步。谁都没有用灵力,谁都没有言语,皆是在恍惚地回想着幻境之中的种种,就好像,那就是他们几年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
回到客栈,已是黄昏。烛光和烟火平添了几许真实之感,映照心中暖融。她们便各自休息去了。
应若一步一步地走着,右手不自觉地抚上左边心口,总觉得那里隐隐约约还泛着些疼。是幻境,还是万年时光。
眼前的路仿佛都化作尘沙,每走一步都深陷其中,每一步,也都是万年的浓墨重彩。那时光太久,久到他们都学会了等待。不再满怀激烈,而是沉淀着内心,忍着痛,平静地说离别和再见。再多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伤,跌宕起伏,都习惯,都掩盖。
一不留神,她脚下踉跄着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扑去。这瞬间,她忘记了她会的法术,只是闭紧双眼随着惯性,等待着疼痛的到来。
一双坚实温暖的手臂横过她的腰和肩,她再睁眼,已是整个人都被应时环抱在怀中。
“哪里不舒服吗?”应时又凑近了些,目光逡巡过她的脸颊。
“没有。”她连忙退开一步,大概是幻境后遗症,她的心又开始不听话地乱跳了。
应若转回身理了理衣袖,“只是还有点儿沉浸在那个故事里。如果我是她,也未必能做得更好。”
望着身前的空荡,应时眼中滑过一丝莫测,自然地放下手臂,语气依旧是平静含笑。
“所以啊,我们不适合权谋,只适合闯荡江湖。”
“嗯。”
应若心不在焉地应着,快一步走进屋门。眼看着门就要在应时眼前关上,他伸出一只手臂挡在中间。
“怎么,要将我拒之门外?”
“我想自己待一会儿。我,现在不太想看见你。”应若说得小声又含糊。又怕伤到他,不敢再用力关门,只得伸出一只手拿开他的手臂。
在握上他手臂的瞬间,应时反手握紧她的手臂,用力一带,应若便顺着这力道扑进了他怀里。应时旋身向前一步进入屋内,一手揽紧她的腰,一手带门,再轻带着她向着门走了一步。
“啪嗒。”
门合拢了,应时的另一只手也垫在了她的脑后,应若便如此贴靠在了门上。她的手不自觉地抓着他的衣襟,身前是应时又俯身过来。
“为什么?”月色朦胧,应时的眸色不甚分明。
她的思绪断开了,再不记得刚刚她自己顺口说了些什么,一时间因这与幻境中如出一辙的动作而感到不知所措。
“什么、为什么?”
应时低低地笑了一声,再问话时嗓音带了些许的哑。
“为什么,不想看见我?”他问完,用法术点燃了屋内的一只烛火,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看见你,就……”应若被这烛火半明半暗的氛围笼罩,微微偏开头,眼睛已经微微湿润了。
“就、想哭。”
也许是幻境太过压抑,有太多的求不得与不可说,也激起了压抑在心中万年深沉的爱意。此时,心绪翻覆,失而复得,应时的言语间一反常态地露出了些强势,但手上动作还是一如既往地轻柔。
“别想哭。想我,看我。”
应若缓缓抬手,抚上他右侧胸口,视线一点点向上,望进他眼中。
“疼吗?”
“你在,就不疼了。叫我声哥,就更不疼了。”
应若耳廓一红,在他胸口轻轻拍了下。她又垂下眼睫,小小声地叫了一声:“哥。”
霎时,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再缓缓松开。他收回手揽在她腰间的手,轻轻抬起应若的下颌,再抚过她泛红的眼尾,一滴泪在眼睫的眨动间落在了他指尖。
“看清楚了,我没醉。”言语间,他的头渐渐低了下来,声音也低了下来,似在呢喃,“别推开我。”应若的手,随着他的动作,搭在了他的肩颈间。
腰间,两枚玉佩碰撞的清脆响声传来,呼吸之间,尽是灼热。唇的触碰,温暖融化了幻境中的冰冷,温暖了伤悲。他们,还没有离别。
烛火映照着他们的侧影,缠绵悱恻,缱绻万千。这一次的月光,不再照无眠。
许久,二人睁开眼,紧紧地拥抱着彼此。直到心跳的声音渐渐平稳,应时轻而低地开口,“上古秘术,识海缔约,要不要?”
应若的眼睫还泛着些水汽,脸颊的热意也还未褪下,埋头在他怀中不肯出来,“什么秘术?我怎么没听过?”
“心意相通的二人,缔结此术后,无论身处何处,只要你想,便可感知到对方的所在。也可在梦中相见,互诉衷肠。”
“这不是……”应若自应时怀中抬起头,说着,忽然收了声。
她刚化形成树妖的时候,因为觉得法术都太过简单容易,便偷偷潜入他的住处,看了应龙藏起来的禁术。那上面,便是这种秘术,只是没有命名。只说是古老的,缔结婚约时的法术,只是需要双方皆灵力深厚,才可成约。
只是因为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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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力渐趋稀薄,这法术耗费太多,便也不再有人用了。
“我知道,你看过。”应时轻轻地笑了,想起她那时站在他身前,手忙脚乱遮掩,眼神乱飘的样子。
“禁术,用得适当,便不算禁术。”
应时珍而重之地将她望着,问道:“你可愿意?”只是可惜暂时不能回昆仑,给她一个婚礼。
应若眼眸潋滟,情意深重,“我愿意。”婚约啊,光是想着,就会感到幸福。
“我也愿意。”
应时俯身低头,二人闭眼,额头相抵,灵力自二人周身溢出,环绕着,飘转着,蓝色与绿色交融。
识海之中,昆仑经年的雪在融化,墨蓝的龙绕着枝叶已然繁茂的树,盘旋而上,又俯冲而下,最终盘踞在枝桠间,不肯走了。
树似乎是被这变故惊得一颤,抖了抖枝叶,却被龙尾缠住了。而这时,树叶似乎是被龙尾巴引去了心神,也不在意被束缚,而是弯下叶片,轻轻拂过龙鳞。
龙回首,找到了那片作乱的叶子,尾巴一甩,便将它严严实实地按在了龙鳞之下,教它丝毫动弹不得。
又过了片刻,二人缓缓睁眼,识海中皆是多了另一个身影。
应若脸颊刚消散了些的热意再次漫了上来,她先发制人,轻拍了下他的胸膛,“你!”
“我?”应时垂眸间笑意盈然,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
再抬眼望着她时,眼中满是浓厚深沉的爱意。识海之中,两道声音一先一后,“时若久长,浩荡春光”。
晚些时候,六人再次聚在一起。
应若和应时一进来,花染便踢开椅子,一下子扑过来,抱住应若:“我好难过!”
应若拍拍她的背,安抚着她,眼神疑惑地看向墨悦。这么长时间,还没安慰好?
墨悦耸耸肩,回了个无奈的表情。
应时看着花染整个人粘着应若,还直接把她从他身边带走了,着实有些看不下去。
“墨悦,怎么回事?你怎么还别扭起来了?”
“幻境里,我不是伤了你们么。我怎么解释,她都不听。”墨悦也是气自己,怎么就没能给幻境一个两全其美的结局。
花染闻言偏过头,留给墨悦一个后脑勺,还是不理会他。
“他是坏人,我不要跟他说话。”花染气鼓鼓地,只拉着应若的手,和她面对面地坐着。
“他不是坏人。”应若晃了晃她的手,笑道,“他是坏妖。”
花染终是没忍住笑了一下,但接着又抿紧了嘴唇。
“我真的都是没办法,被推着走的,我心里也不好受。我怎么可能要伤害他们,伤害你呢?”墨悦望着她的背影,自责又愧疚。
“那为何我们能够改变一些走向,你就不能?”花染转过身来反驳着。
墨悦眼见有希望,便只道,“你们厉害呗,我能力有限、有限。”
“哼!花言巧语,知人知面不知心!”不知哪句话没说好,花染又不高兴了。
墨悦长叹一口气,和应时低声说道:“其实,我也很伤心啊。就那么看着你们在我面前……当年大战时你们的感受,我也算是切身体会了一把。”
“你记得?”
“轮回经,我偷看了。”墨悦笑得有些苦涩,不过他很快又拍拍案几振作起来。
杜嘉恒和枫崖坐在角落,低着头,努力降低存在感,心中有愧,也不敢抬头看他们的神色。
墨悦倒是注意到了,点名道:“杜家恒、枫崖!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低着个头像什么样子!”
墨悦躬身抱拳,正了神色,大声道:“我道歉!幻境之中皆是不得已,我发誓今后定当同心协力,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杜嘉恒和墨悦也有样学样,但想不出新的词藻,便照着墨悦的誓言无比虔诚地说了一遍。
“好了。”应若推了推花染,“幻境中的事情,本就作不得数。引以为戒便是,别再困于过去了。”
“原谅你们了。”花染终于说了出来,应若和应时也笑着对他们点头。
如梦似幻,终至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