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女主不愧是女主，一个超强除妖机。


    扑了祝清方捣鼓的稀奇药粉后，宋知鸢慢慢隐进妖物中，面对一群骨骼怪异浑身腐烂的东西，依旧面不改色，一边提剑除去挡路的妖，一边引着不知情况的妖物往另一边去。


    离虚渊只剩几丈时，宋知鸢停下脚步，抬眸示意师弟师妹动手，并没有要转身回去的意思。


    许芳晴握着符纸还在纠结，此时宋知鸢跟妖物还在一处，她符纸扔过去惊动妖物，万一伤了宋知鸢那可不行。


    她纠结着，旁边的祝清方已经动手。他手一挥，几张黄符瞬间散出，飘到妖物中央，砸在妖物身上立刻起火，许芳晴也不再多想，跟着把符纸扔出去。


    但这些符纸威力实在是弱，只能打退几只而已。


    妖群瞬间发现宋知鸢的异常，瞬间将她包围。


    许芳晴正要问祝清方怎么不用刚才威力巨大火焰巨炫的血符，忽听他喝道:“师姐！动手！”


    同一时刻，如许芳晴所愿，祝清方从腰间袋子抽出一张符纸，在身前甩动几下，麻溜地丢过去。


    妖物群中立刻起火，却并不如刚才那张符纸造出来的火强盛。


    许芳晴看过去，不免担忧。


    不过宋知鸢毕竟是女主，有了明火助力，处理起那些妖物来更是砍瓜切菜简简单单。她除掉围堵的妖物后，并未着急离开，反而再次取出彩石，准备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任务。


    许芳晴和祝清方皆是一脸严肃，怕虚渊从别处再爬出来妖物偷袭，视线锁在师姐身上不敢移开。


    远处，宋知鸢捧着泛光的彩石，嘴巴不停开合，随着她念出口诀，彩石上溢出一条线，越伸越长，直至伸到虚渊内，钻进翻腾的雾气。


    不知道加固封印要持续多久，许芳晴盯了片刻，不见有什么动静，攥紧的手慢慢松开。倏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吟，极为微弱，落在许芳晴耳朵里却十分清晰。


    她瞬间捏紧双手。


    许芳晴警觉地回头，视线之内只见满目空荡，只有苍白干净的雪。


    她正欲转头，余光忽然地瞥见一抹红红色，藏在一棵树的边缘，很浅很浅只有一点。她微微睁大眼睛，发现那团红色的雪在慢慢扩大塌陷，像是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融化了一般。


    她盯紧那处，只见雪面一点点塌开，一只瘦削但干净漂亮的手露了出来。


    指节清晰，看得出是人的手。


    但只有手的话，可不一定是人。


    许芳晴对妖物不算了解，却也知道有的妖物够强，是能化成人的。何况此处是虚渊，妖气最为浓郁，保不齐是什么妖物吸了大量妖气化成人形，躲在这准备偷袭她们。


    许芳晴手里还有几张符纸，她盯着远处的埋在雪里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抬手，正要把手心的黄符扔出去，袖子忽地被人扯住。


    “师兄？”许芳晴看着拦住她的人，不太理解，为什么要阻止她？


    祝清方摁下她的手，朝她摇摇头，眼底浮起担忧:“那不是妖物，”他指指树边的手:“是个受伤的人。你继续看着师姐，我去救他。”


    话落，他脚步一迈就要过去，许芳晴赶紧拉住他，眼里带着无奈。


    她不知道祝清方是怎么看出来那是个人的，可能是因为他是医者？


    但即便是人，出现在这也不对。


    她们一路来到虚渊，从踏入虚山北开始，寒天冻地，她们再未见过活人，刚才一路逃窜也没见过有人的身影，现下这突然出来个人，绝对有问题。


    许芳晴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但祝清方并不听她劝，而是固执地把符纸塞给她，说:“师妹，见死不救非医者之为，我小心为上便是，你且拿好符纸，注意着师姐那里。”


    许芳晴还想拦他，却突闻宋知鸢一声惊呼，急忙转头，瞬间寒血冲顶，只是移开视线一会，虚渊附近竟然又出现几只妖物。她没心思再管祝清方，立刻把手里的符纸丢向虚渊。


    不过许是因为宋知鸢刚才已将封印加固了一半，出现的妖物不算多，配上符纸火焰，宋知鸢清理得很快。清理完妖物，她不敢再耽搁，继续拿起彩石重复刚才的动作。


    许芳晴松了口气，不敢再走神，警戒地望着宋知鸢的方向。她一人盯了许久，也不见祝清方把那伤者背过来，转头去找祝清方的身影，视线落到树边，那一抹月白色果然还蹲在那。


    因为蹲着，长衫不可避免地铺到雪上，与雪地融为一体。许芳晴只看到他手在动，不知道他究竟在干嘛，救人救到哪一步了，她正要唤他，忽见方才洁白无尘的衣角破开一个洞。


    她启唇的动作愣住，慢慢抬头，一时间冷汗直流。


    祝清方的背后，匍匐着一堆形状诡异毒雾环身的妖物，在一点点靠近他。


    一只人头蛇身的妖物盘在树上，面上的青色蛇鳞簌簌颤抖，慢慢张大了嘴，“嘶嘶”地伸出舌头，口水落到祝清方铺在地上的衣袍，腐蚀出一个洞。


    祝清方对此一无所知，依旧在低着头查探雪地里那人的状况。


    许芳晴反应过来，尖叫着提醒:“祝清方！你身后！”


    因为恐惧，许芳晴的声音颤抖，凄厉而尖锐，却盖不住妖鸣。蛇妖听到她的声音，阴毒的瞳孔竖起死死盯着她，仿佛怕美餐逃跑，它加快了动作，一口咬下去，毫不犹豫。


    许芳晴被妖物盯着，身体发软，手心汗涔涔的，几乎捏不住符纸。察觉到符纸要从掌心溜出，她回过神立刻捏紧了，见蛇妖已经要咬上祝清方的脖子，她快速念了几句诀，将手心的符纸悉数丢出。


    符纸落到祝清方背后，顷刻间大火腾起，蛇妖来不及收回身体，被火狠狠烧了一块，面上的鳞片从瞬间被烧成黑色，它嘶鸣一声，蛇身一甩，钻进匍匐着的妖物群中。


    变故生得突然，祝清方闻声回头，猝不及防与升腾的火焰照上面，琥珀色瞳孔倒映着红色火光，他呼吸一窒，侧头看向许芳晴的位置，见她无恙，立刻放下心。


    火焰拦在身前，妖兽被逼得退开一截距离。祝清方不作犹豫，立刻攥紧身后伤者的衣领，翻了个身带着人迅速从火焰后面滚开，准备回到许芳晴身边。


    刚移开几步，下一瞬，祝清方抬眸，澄亮的琥珀色瞳孔猛然颤动，映出妖物腐臭布满粘液的、黑洞洞的咽喉。


    许芳晴瞪大双眼，全身僵住。


    蛇身妖物，有两只。


    这样近的距离，祝清方根本躲不开。


    手里的符纸已经扔光了，许芳晴急得手在身边的地上摸来摸去，手心冰凉，抵不过血凉。方才地上散乱的一堆黄纸……她早用完了。


    许芳晴突然想到祝清方让她取暖烧的那些符纸，顿时悔恨不已，符到用时方恨少，早知当时便拦着他了，万一那些符纸里混进去能用的呢。


    她止不住身体发冷，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头翻滚着，胸腔又闷又痛，她几乎要喘不上气。


    救……


    救……


    ……


    脑海里断断续续重复着几句话，许芳晴听不清记不住，只觉身体滚烫，慢慢地，她发觉眼前的场景变得模糊，天地间清晰的，只有那一抹如雪如月的素色。


    下一刻，许芳晴发现自己僵硬的脚不受她控制自己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虚渊附近又涌现一群妖物，与方才的比起来明显强大不少，不是之前那类全身腐烂最弱的妖物，这些有些隐隐有了化人的趋势。


    宋知鸢察觉不对，一边应付扑上来的妖物，一边注意着师弟师妹的动静。见师弟被围困，她正欲扔出吟雪剑，手臂猛然传来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妖物的毒雾竟不知何时缠了上来，瞬间将她的手臂腐蚀出一片黑色。


    宋知鸢急忙运起内力，手上的手臂使劲，甩出吟雪剑，直冲着师弟的方向，速度之快，剑身所过之处只有一道雪色残影。


    可速度再快，似乎也于事无补。


    宋知鸢心脏揪起，秀眉因难以置信与惊惧而压得很低，她愣愣看着自己的吟雪剑，以惊雷之速掠过师妹发梢，直奔威胁她师弟性命的妖兽而去。


    她此刻只恨自己的道法不够，剑术不强，仅仅是一群妖物便缠得自己难以脱身，无能救下她师弟，只能眼睁睁看着吟雪剑距离师弟仅有几丈时，蛇妖的口腔已经合上一半，锋利的毒牙即将刺破师弟的头皮，咬碎他的头骨。


    她的心几乎停跳，连妖物咬伤自己都未曾注意，凄声惊呼:“师弟！”


    忽然，她瞪大双眼，口中唤的名字一变：“师妹！”


    宋知鸢以为祝清方要死了，连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


    他闭上眼，静静等待牙齿钻进头骨，毒液注入骨髓的痛楚。然而怔怔等了片刻，想象中骨肉被嚼碎腐蚀的疼痛并未降临，相反，他的脸上落了几滴与虚山冰冷环境格格不入的、带有温热的粘稠液体。


    他睫毛颤动，手微不可察地在发抖。


    祝清方是医者，对粘稠温热的血液极最为熟悉。人若流血，多半是受了伤。蛇妖在前，此刻受伤的却不是他。


    此处只有他的师姐和小师妹，师姐被妖物纠缠，不可能过来，小师妹刚才与自己还有点距离，以她实力，一息也不可能赶到自己身前。


    他不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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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信。


    可熟悉的声音让他不得不信。


    祝清方艰难地睁开眼睛，醒目血色在一瞬间模糊了他的瞳孔，他唇齿仿佛被血黏在一起，吐字吐得艰难:“师、妹……”


    听到他的声音，挡在身前的瘦小身影动了动。


    白皙如玉的手掌，此刻被硕大尖锐的毒牙刺穿，毒素入体，手心瞬间黑紫一片，糊满了鲜红的血液。


    她并未回头，祝清方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见她手心用力，一点点将手从毒牙上拔了出来，许是因为毒素麻痹，她身形不稳地晃了晃。


    祝清方急忙伸手接住他，一手摸上自己腰间的袋子，尚未取出伤药，他突觉胸口一疼，怀中的人用力将他推开。


    之前还显瘦弱的小师妹，此时将他推到几丈之外，她仿佛十分轻松。


    祝清方稳住身形，眸光颤动。眼前雪色与血色交织，半个月前突降仙人，为他挡下致命一击又挥剑斩尽妖物的场景仿佛在眼前重现。


    半月前，他以为她是仙人。现在，他只知道她是他的师妹。


    许芳晴不知师姐师兄所想，她只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熟练地伸开手臂，落在一旁的吟雪剑仿佛有所感应，激鸣一声，迅速飞进她的手心。在她碰到吟雪剑的一瞬间，吟雪剑身爆发出从未有过的流光，冰冷却温和，如同在寒天雪地中依旧生生不息的平静水泽。


    许芳晴心里也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


    狂风猎猎，卷起地面厚厚的雪，与虚渊内的妖兽一同呜咽，几乎让人以为自己掉进了虚渊。


    许芳晴一手握住剑柄，将剑身立于身前，另一只手食指与中指并紧，从剑身前拂过，她圆眸怒瞪，盯着早已俯首瑟瑟发抖的妖物，声音冷漠凄厉:“肮脏妖物，留你在虚渊一命还不甘心，胆敢出来祸害无辜人，别怪我剑下无情！”


    话落，许芳晴抬手挥剑，剑光冲天，剑鸣震开厚重云层，日光一瞬间洒进这片它从未踏足过的阴冷地界。


    妖物齐齐嘶吼，无不在诉说着恐惧与怨恨。剑芒锋利，带着寒气，飞到祝清方面前，顷刻间钻进妖物群中，光芒闪烁几下，未见血色，直接斩断蛇妖的头颅，毒牙“啪嗒”一下落在祝清方眼前。


    祝清方侧目，眼前闪过刺眼剑光，再看时吟雪剑已经飞至宋知鸢身前，几息之间已将方才围堵着她的妖兽砍了干净，黑雾从妖尸上腾起，见着吟雪剑，惊恐地瑟缩成一团，下一秒，被吟雪剑斩碎，逐渐消散于日光下。


    眼前的场景令人震颤，无人注意，先前被丢在一旁的受伤少年，苍白面庞上，纤长的睫毛在轻轻颤动。


    好暖。


    好暖。


    江宿雪艰难地掀开眼皮，眼眶立刻闯进来一片刺眼的光。因为许久未见光，他眼睛被这暖光刺得生疼，于是急忙闭上眼睛，缓了一会，才又睁开眼。


    金黄色并未如他所想是梦境那般消失。


    不是梦……


    被冰雪掩盖的土地迎来一道他许久未见的日光。


    江宿雪不解，从虚渊出现那一刻，此处就仿佛被寒气冻结，层云密布，再未曾见过耀眼的日光。


    他被那个身形诡异样貌不明的妖物送到此处，不过是被当成了妖物的餐饭，他早已接受自己骨肉被吞吃殆尽的结果。


    可苏醒后，映入眼睛的画面与他所想不同。


    耳边全是妖物悲惨的嘶吼，江宿雪听着，忍不住扯开嘴角。嘲哳刺耳的嘶哑声中，忽地闯进一道女孩清脆坚定的声音，江宿雪唇畔的笑一愣，僵硬地转动眼珠，目光寻了片刻，终于见到此时此刻，手执长剑，立于风雪间、日光下的人。


    一个素白色的背影，身姿笔挺，全身被日光染上金色，衣角随风翻动，在他眼里像一只白色的蝴蝶。


    只看了一下，江苏雪迅速合上眼，苍白眼皮遮盖下的眼珠不安地颤动着。


    她在斩妖，若是被她看到自己的眼睛……江宿雪不再想了，他转过头，忽地鼻腔闯进一股恶臭，面前的妖物已然将死，见到他时眼中的贪婪却更甚，口水哗哗流了一地。


    被妖物吞进嘴里，还是被剑斩断头，江宿雪选择后者。他张了张嘴，要出声，提醒那位剑者，尚未吐出一个音节，他便停住了。


    霜刃寒气扑身，眨眼间，方才贪心不足的妖物已消散于剑下，随后又飞向别处。


    没有割开他的脖颈。


    江宿雪的目光愣愣地跟着那把剑，重新落到它的主人身上。一个清瘦而坚定的背影，此时此刻显得如此挺拔。


    凝望片刻，江宿雪别开眼，压下从心口涌到喉间的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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