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芳晴想着，抬头对一脸疑惑的江宿雪笑笑，然后便挨着他走，目光不经意落在他手里的东西上。


    江宿雪手里提着个透明的琉璃罐，里面关着一只雪白的蝴蝶。上次他抓着许芳晴说了一通奇奇怪怪的话，隔天便下床钻花丛里抓蝴蝶去了。


    许芳晴见了帮他抓，可惜他挑得很，他只要白色的，带一点杂色的都不要，她蹲了一个下午也没见着。


    许芳晴嘲讽说江宿雪这辈子也抓不住，江宿雪冷笑，晚上便爬窗进屋把她拍醒让她看装有蝴蝶的琉璃罐。


    许芳晴让他滚出去。


    江宿雪说要杀了她。


    两人不欢而散，路上再没说过话。宋知鸢和祝清方早已见怪不怪，调解过几句见没效果就由得她们去。


    江宿雪抓了蝴蝶，说不虐待，但是他把蝴蝶关在罐子里；说虐待，他又对蝴蝶不是一般的好。甚至好容易对祝清方有了好脸色，因为许芳晴告诉他，祝清方的袋子里有不少花蜜。


    要花蜜，自然是为了养蝴蝶。


    那薄荷糕他也没吃，一点点捏碎了洒进罐子喂蝴蝶。但蝴蝶不吃这些，绕着碎屑飞了一会便恹恹地趴到瓶底，像是在控诉主人的敷衍了事。


    江宿雪抿唇。


    许芳晴憋了一会，说：“放了吧，好好的蝴蝶你别养死它了。”


    江宿雪瞥她一眼，冷着脸走到另一边。


    空调跑了，许芳晴受不了热气，立马跟了过去。江宿雪又要走，许芳晴赶紧拉住他：“诶呦，我不说了，你别乱转，热死了。”


    江宿雪不走了，拍掉她的手，勾唇道：“别乱碰我，小师姐。”


    许芳晴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余光瞥见不知何时凑过来的祝清方，脸色看起来很差，许芳晴怕是他气血没补好，正想开口提醒他吃药。


    但祝清方会意般摆了摆手，然后神神秘秘地塞给许芳晴一团油纸，里面包着几块花形的茯苓糕。许芳晴没说话，转过身子背对着宋知鸢和江宿雪，三两下把独食吃干净。


    宋知鸢恨铁不成钢，咳了一声：“你就喂师妹吧，她待会若是闹肚子，我可就把你的袋子收了。”


    祝清方笑：“不会，我特意添了消食的药材。”


    他正说着，忽觉有人攀上自己手臂。偏头一看，指尖许芳晴捂着肚子，面露菜色：“会的，师兄，会的。”


    宋、祝、江：“……”


    暑天，密林，蚊虫，腹泻。


    许芳晴感觉自己很命苦。


    宋知鸢说她们离临水门所在的春申城还有一段距离，速度最快也要再走两个时辰。


    她看着许芳晴又痛苦又羞窘的表情，无奈抹了下脑门的汗，交代两个师弟好好待着，她陪许芳晴找个地方解决一下。


    许芳晴此时很想挖个坑躺下就此睡去，这样不会再有腹泻的烦恼。可惜她不能这么做。


    找好地方，许芳晴让宋知鸢走远点，自己跑得更远。看着地上的小土坑，纠结一番，还是做不到蹲下。


    忽然。


    “喂！你是谁？你在这里干什么？”


    身后冷不丁跳出一道带着稚气的孩童声，许芳晴吓了一跳，方才汹涌的感觉一下子消失的一干二净，肚子竟也不疼了。


    她转身，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娃，两个圆滚的发髻上簪着几只银钗，衣服布料又亮又柔，裙角绣着几只颇为灵动的小兔。


    这一身打扮，看起来就不便宜，像大户人家的孩子。


    只是这荒郊野外的，怎么会突然有个小孩在这？


    许芳晴正思忖着，女孩又说话了：“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女娃圆润白净的脸上挂着两个圆溜溜的亮眼珠子，此时正疑惑地看着许芳晴，像是在猜她方才的行为是什么意思。


    许芳晴看着她结巴了半晌，忽然想到什么，她变了脸色，俯身把刚才放到地上的剑捡了起来，当没看到小女孩，转身抬脚便走。


    女娃注意到她的动作，不禁惊呼：“你不会以为我是妖物吧？”


    许芳晴：“你不是？”


    小女孩撅着嘴跟了上来：“我看你才是。”


    许芳晴：？


    许芳晴盯着女孩的脸，看她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嘟着，因为被怀疑，满脸写着不高兴。


    许芳晴捏着剑柄的手不禁松了一些。虽然这女孩出现得突然，但她们一路走来，也不是没见过人。况且，她到现在还没见过化成人形的一下午，再者若她真是妖物，江宿雪应该早就察觉到了才对。


    如此想着，许芳晴扬起笑来，刚说声抱歉，不远处的宋知鸢就问她好了没。


    许芳晴立刻回应，把宋知鸢叫了过来。


    片刻后，祝清方和江宿雪看到师姐师妹回来，手里牵了个女娃，两人神情一变。


    江宿雪最先凑过去，上上下下扫了小女孩几眼，没有妖气，他便不管了，低头逗自己的蝴蝶。


    小女孩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一边吃着糖豆，一边说：“哥哥姐姐，你们帮我个忙。”


    许芳晴问：“什么忙？”


    小女孩：“我迷路了，我要回家。”


    宋知鸢接茬，温柔地她：“你家在哪？”


    “春申城的临水门，你们知道吧？我叫连月，是临水门门主的女儿，”连月吃完糖擦了擦手，说，“你们送我回去，我一定我爹爹好好谢谢你们。”


    几人眸光一动。


    临水门。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许芳晴几人正愁怎么进临水门，因为庆云在信中说过临水门近来封闭，并不太平。


    她们经过玄风门一事，得多长个心眼子。


    如此想着，许芳晴点头：“好。”


    一行人休息一会便继续赶路。


    一路走来，许芳晴发现连月很喜欢江宿雪，一直围着他转。但江宿雪不搭理她，于是她便想碰他的琉璃罐，冷不丁被他拍开手，顺便被瞪了一眼。


    连月开始抽抽噎噎。


    许芳晴蹙眉，对着江宿雪冷哼一声，把祝清方口袋里的糖抓了一把塞进连月手里，然后牵着她的手给她揉被拍红的地方。


    揉了半天，发现连月不止小手冰凉，还跟江宿雪一样冒冷气。


    许芳晴觉得这又是个空调，激动不已。于是一手牵着连月，一边挨着江宿雪，在两个空调中一路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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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走到春申城。


    日暮时分，只剩稀稀拉拉的人在进城，她们赶在城门关上的最后一刻才匆匆进去。


    一进城门，许芳晴觉得庆云来信有误。


    已是夜晚，但春申城内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哪里是不太平的样子。


    晚上山路难行，一行人不好上山。宋知鸢便提议先找个客栈歇一晚，白天再把连月送回去。


    只有连月说不行，她就要晚上回去，不然爹爹找不到她会急得吃不下饭。


    江宿雪冷笑：“既如此，路上怎么不见人来找你？”


    连月噎了一下，支支吾吾：“因为、因为我是偷跑出来的，爹爹一定以为我在房内修习！”


    瞥见江宿雪又要说话，连月挤了挤眼睛，嘴一张就准备哭。


    见状，宋知鸢笑了一声，说：“既然如此，我送连月回家就是。”


    许芳晴不放心，说她也要去，最后终究是四个人带个小女娃在半夜踩上上临水门的石阶。


    月色如雪，铺在一层层台阶上，许芳晴白日里热，到了客栈便换了件更单薄的裙衫，到晚上倒突然觉得冷了。


    好在没冷多久，已经能看到临水门的山门了。


    山门前守着两个弟子，原本已经昏昏欲睡，忽然察觉到有人靠近，立马惊醒。手里的剑横在许芳晴肩上：“什么人！竟然半夜来闯临水门？”


    没等许芳晴解释她是来拜见，不是来擅闯的，怀里的连月便开口道：“好啊！你们几个可是守门守久了，竟连本小姐也不认识！”


    女娃的斥责如同一声惊雷，惊得两位弟子立刻反应过来。月色下，女娃圆溜溜的眼睛明亮仿若夜明珠，弟子打量一眼，立时反应过来：“原是小姐！快回、快回。”


    说着，弟子便取下结界符，开了大门。


    许芳晴几人迅速闪身进去，身后的山门又缓缓关上。


    门口的弟子挠了挠头，又一次没抗住瞌睡虫，蹲在门边进了梦里。睡着前只觉得奇怪，门主的女儿……前些日子不是死了吗，堂门那么大一个“奠”字甚至还没取下来。


    有怀里的连月耍大小姐威风，许芳晴几人进门后算是一路畅行，经过一处阴森的院子，在侍女的带领下，她们七拐八拐没多久便进了一处院子。


    连月从许芳晴怀里跳下来，笑嘻嘻把几人推进房门，让她们今夜在此处歇着，她去找爹爹，顺便把来客的事告诉爹爹，多加美言几句，她们若有什么请求，明日告诉爹爹他一定会答应的。


    连月说这话时满脸神气，许芳晴不疑有他，大半夜爬山已经累得够呛，当即跟连月作别进了房间睡觉，剩下三人也一一进了房门。


    夏夜的风冰凉到让人觉得诡异，漆黑的房间内，忽然泄进来一点月光。床上的人警觉起身，甫一站起便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隐匿在漆色中。


    冰寒月色洒在女孩发间的银簪上。


    女孩“咯咯”一笑，声音确似男子：“爹爹，我回来了！”


    话落，床边的人瞪大眼睛，尚未动作，忽觉身体传来剧痛。


    风过，关上了窗，收走那一点施舍的月光，连带着洗去一地斑驳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