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华年疯疯癫癫，自然做不了人证，姜樾身上的怪异之处也无从言说，只得等姚华年清醒之后再作解释。而崔颐和此人，目的性极强，一上来便是将虚无缥缈的好大一口锅往旁人身上罩着。


    再说那姜樾，更是一点也问不出话来。


    连着整整几日，轮着审依旧是那几个答案。


    两年前为何突然就会画图了？从前用草木灰与碳块练的。


    姜勰怎么死的？被追债的打死的。


    姚华年为何不认你？不知，请府尹大人为我母亲治病。


    这画工了的的画是怎么回事？我天生便能很容易学会，你们可以拿我当神童。


    为何前十几年一直没有展示过绘图？怕赚了银子被父亲拿去赌博。


    ……


    连着三日反复地问，愣是连休息也不曾休息片刻，依旧是这些答案，府衙审讯的人轮着来都疲惫了，也不见变过口供，偏生还能说的过去。


    齐恒之愈发觉得此女怪异之处，常人按照这个审讯法子，早已是疲惫不堪、精神恍惚，更别说保持清醒了，甚至几日下来口供一个字也没有变化。


    姜樾被审了几日，只觉得口干舌燥，困饿交加，上眼皮与下眼皮亲密接触却偏生睡不了，若是有面镜子她觉得她一定是双眼充血，黑眼圈能与国宝有的一拼。


    本以为齐恒之会动刑，她都怕自己受不了熬刑，却没想到他竟然用了这样一个法子。


    “本官向来不愿意对女子用刑，何况，姜娘子并非犯人，常丘，你来审吧。”


    齐恒之只交代常丘便没了踪影。


    齐恒之连续几日听着常丘的汇报，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进展，连多余的一个字都未曾出现，便想着从姚华年处突破，但请来的大夫拒不留诊，而姚华年一醒来便是找“阿樾”，正当齐恒之焦头烂额之际，便听闻有人揭了告示，心下一喜。


    连忙让人将大夫引入旁厅。


    “咦，张县令？”齐恒之看着屋内熟悉的身影，揉了揉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张明贤听闻齐恒的声音，立马转过身来：“好巧，齐大人，又见面了，风采依旧啊。”


    张明贤微微颔首，又随即作揖行礼，不过此刻的齐恒之倒也算不上风采，府衙内大大小小的事情忙昏了头，再加上个油盐不进的姜樾，疯疯癫癫的姚华年，不知所云的崔颐和。


    “下官听闻齐大人在寻找大夫，特意带了带了大夫前来，想着能替齐大人分忧。”张明贤手肘悄然推了推柳戚，柳戚拎着药箱愣了下没做动静。


    张明贤又唤着：“柳大夫，还不前来见过齐大人？”


    柳戚这才反应过来，绕到张明贤身前：“草民柳戚见过齐大人。”


    齐恒之见柳戚年岁尚小，自然也不敢用这名不见经传的大夫，不由得疑惑：“柳大夫如此年轻，当真是年少有为啊，不过——”


    齐恒之话未说完，不过犹豫的眼神张明贤却是明白了，太年轻，不敢用。


    “齐大人放心便是，下官从小身子不太好，这些年都是小柳大夫为下官调理的。”张明贤看了一眼柳戚，只他推荐无效，还得柳戚自己努努力自荐一二，说罢张明贤不由得咳嗽起来。


    张明贤一连咳了许久，面色也因为喘不上气变的通红，柳戚从张明贤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个丸子吃下，顺了许久气才缓过来。


    张明贤将手中荷包递给齐恒之：“这是小柳大夫做的药，不妨拿去验验，若是有什么事下官担着。”


    柳戚替张明贤顺气了，又转身面向齐恒之：“草民师从南阳张神医。”


    齐恒之收下了药，让人拿去验，又招待张明贤与柳戚坐下，让人上了茶。


    “张县令这身体可是有什么大碍？”齐恒之便问张明贤，到底是一举中了榜眼的人，虽如今只是个不起眼的县令，但他还未过二十五岁，指不准往后如何。


    “无碍，老毛病的，不过是时常有咳逆上气的毛病，吃些药就好了。”张明贤端起茶杯，撇去上方的茶沫子，轻轻抿了一口。


    衙役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就带了位小大夫过来：“禀大人，徐老处有患者，实在腾不开身，便交代了自己学生前来，说是药丸子若是对症便没有问题。”


    小大夫见过齐恒之后便问：“请问患者是谁？有什么症状？”


    “是在下，时常喘粗气、胸口发闷、呼吸急促或咳嗽。发作前常会先出现鼻塞、喷嚏不断或是眼睛发痒，但咳嗽较为常见。”张明贤对着小大夫道。


    “那药是对症的，没问题，是以射干黄麻汤制成的药丸，能温肺化饮，下气祛痰。此药方在《金石要略》中出现过，许是制药的大夫略有改动，将汤剂变成了药丸。”小大夫向齐恒之禀明缘由。


    “正是如此，该药确实是由射干黄麻汤改制而来的，我师父取名为‘冷哮丸’。”柳戚回道。


    小大夫好奇，究竟是谁将这药丸改出来的，一般汤剂药效最好，而这药丸几乎保留了所有的药效，但发觉竟然是位比他看着还要尚小的年轻大夫，便好奇的多问了一句：“不知小大夫师从何人？竟能让药效保存的如此之好？”


    柳戚便接着道：“师从南阳张恪。”


    小大夫听闻张恪二字，恭敬的对柳戚行了一礼：“原是张神医的弟子，久仰久仰。”


    齐恒之没有打搅二人，从旁听中将柳戚探的差不多了，少年人、师承不错、想必医术也不算差的。


    “来人，务必将小大夫送回徐老处，耽搁的久了徐老想必要来闹本官。”徐老此人医术在梁溪可谓是第一，师从前太医院院判，只是不知这院判为何突然不做了，便致仕请辞了，况且徐老还照料着齐恒之老母的身体，得罪不得。


    “小柳大夫恕本官冒昧了，实在是这病人特殊，不得不小心对待。”齐恒之满脸堆笑，替老母求医时便发现了，医术好的或是师承好的大夫，气性总是大些。


    柳戚见齐恒之如此客气，到是生出来几许不好意思，但此等境况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齐大人不必如此，我的确年岁尚小，齐大人信得过，是柳某的福气。”待到小大夫离去，柳戚站起来道。


    “不过病人在何处？不若我们直接去见病人即可。”


    齐恒之听此，便带着柳戚与张明贤来到姚华年住所。


    那件下人房中杂乱，只有一张床与桌子，空间狭小，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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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消瘦女子躺在床上，若不细看几乎以为只是被子的厚度叠加在一起。


    张明贤与齐恒之在一旁等候，待到柳戚上前，查看那人，下意识低声惊呼一声“伯母？”


    但柳戚不完全确认，因为躺在床上的姚华年与当年他所见的大不相同，双眸紧闭却能清晰可见突出的眼眶，圆润的两颊亦凹进去，裸露在外的一小节胳膊，皮肉紧贴着骨头，青紫的血管清晰可见。


    “齐大人，敢问这患者是何人？”柳戚问，又悄悄给张明贤打了个手势，示意张明贤上前来看。


    齐恒之却道：“说来凑巧，这人亦是东望县而来，也不知张县令是否识得。”


    张明贤见了柳戚的手势，顺着齐恒之的话道：“东望县人口不少，怎么也有上千人，下官未必识得，且容下官上前查看一二。”


    说罢便主动上前，一见却与姚华年有几分相似，但到底也只见过那么几次，不能确信：“请问齐大人，此人是否姓姚？”


    “正是，此人姓姚，是关于邪祟事件的重要证人，而如今清醒时却精神不太正常，故而求医，张县令认识此人？”齐恒之解释。


    张明贤再次看了一眼姚华年，又环视四周，原本摆放整齐的桌椅却四处散乱，床幔亦被撕得七零八碎不成样子，若是疯癫想必是发病时所为：“见过几次，不过与她家大娘子相交甚欢。”


    “可是姜樾？姜娘子。”


    “正是，实不相瞒，修建通往梁溪的官道时，姜樾娘子帮衬许多，甚至后续险些发不出工钱亦是她所处。”张明贤大约猜到了什么，便将姜樾的好如实告知齐恒之，让他仔细考量。


    “可据我所知，姜家向来贫困潦倒，而姜樾也不过是个画师，据我所知她收费一幅画不过二十文，如何能掏出那样多的钱？”齐恒之再问。


    “这……”张明贤迟疑了一会儿，他确实不知，只是姜樾告知他并非偷抢而来，“下官不知，姜樾现如今可在此处？”


    “在。”但齐恒之还是提醒张明贤，“姜樾此人，诡异的紧。”


    “如何诡异？下官倒觉得她不是坏人，做了许多为民的点子，单她教授县衙画师绘制肖像，便是帮着县衙抓了不少犯人。”


    “我着常丘审讯，用熬鹰的法子连着审了几日，若是常人早已精神崩溃什么都说了，她愣是口供一个字未变。”


    “若是她说的就是事实呢？岂不是糟了大罪了？”张明贤心中一丝绞痛，想着姜樾连着几日被审问。


    他听过熬鹰，那是一种通过剥夺睡眠和持续刺激消磨猎鹰野性的传统驯化方法，常人一日不休息就已经疲惫不堪了，而他初到东望查账熬了两夜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更是连着睡了许久，不敢想姜樾受了何种罪过。


    “齐大人可否让我见见她，在东望时，便与她相交甚欢，推心置腹许是能探出一二来？或许她有不可言说的缘由呢？”


    齐恒之想着有姜樾熟人代劳也许真能闻出一二，起码将口供给圆了，但照理张明贤如今身份，却是不合适的：“张县令愿意代劳自然再好不过，只是你本就在东望任职，怕是不太合适。”


    “请齐大人允许下官前去。”张明贤再次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