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鸣声“报完警”后，不容分说地把后续事情全部丢给在座位上疯狂薅头发的于醒处理，带着今珏离开了警局。


    回程路上，今珏坐在副驾驶，时不时就转头看着正在开车的雁鸣声，像是有话要说，小脸皱巴巴地挤作一团，憋了半天没憋出半个字，又转过头去坐着。


    到了红绿灯路口，雁鸣声缓缓停下车，他支着下巴，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修长好看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


    “想问什么就问吧。”


    他说着转头，今珏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泛着琉璃珠般璀璨澄澈的光，今珏并没有在雁鸣声的眼里看到一丁点和生气有关的情绪。


    雁鸣声没有生气。


    今珏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看着雁鸣声的眼睛，最先问出口的却是：“我今天好像又给你添麻烦了，你为什么不生气？”


    红灯变绿，雁鸣声移开视线启动车子，薄唇一开一合，说出口的话带着不自知的温柔：


    “你去医院找冯世贤算账，给自己报仇出气，这不叫添麻烦。”


    今珏：……


    她真不是去找冯世贤算账的，怎么大家都这么以为呢？


    系统一本正经地开口：［你把你身上这件沾了血的衣服脱掉，再疑惑也许会比较有说服力。］


    雁鸣声看了一眼今珏，笑道：“不过下次要是想去报仇，可以叫上……别人一起，免得受伤。”


    系统：［你？受伤？三个冯世贤加在一起都不是你的对手，你会受伤？］


    今珏：［系统，你今天有一点啰嗦了。］


    她决定暂时屏蔽系统阴阳怪气的话，又接着问雁鸣声道：“你……你怎么知道冯世贤在酒吧对我做了那些事，还拿到了那天晚上的监控视频？”


    难道说——


    雁鸣声一直在暗中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雁鸣声目光直视前方，语气平淡如常：“我前天晚上半夜被电话吵醒去警局接你，总得弄清楚你为什么那么做的原因，不然下次半夜又莫名其妙被一通电话叫到警察局去了怎么办？”


    今珏缩了缩脖子，心中疑惑被解开了大半，她为自己刚才在心中怀疑雁鸣声而感到内疚，人大半夜睡着觉呢，都专门赶去警局接她，她竟然还怀疑他！


    她真是该死啊！


    今珏把胸脯拍得乓乓作响：“雁总你放心，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雁鸣声笑而不语。


    今珏又问：“那你在来的路上还专门调查了医院里发生的事情？”


    不然怎么会知道她去医院找的人，就是之前在酒吧“欺负”过她的冯世贤。


    雁鸣声：“不用专门，冯世贤现在住的那家医院是言合集团旗下的。”


    今珏：……


    怪不得，从她被医院带到警局，再到雁鸣声赶来也还不到一个小时，她原本还在诧异雁鸣声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如果冯世贤住的医院是言合集团旗下的，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事情就发生在雁鸣声的眼皮子底下，他想弄清楚原委自然很简单。


    今珏正暗暗琢磨着，雁鸣声突然将车停下，今珏以为到别墅了，还在奇怪怎么这么快，往窗外看去，却看见辽阔宽广的河面。


    “雁总，这……”


    今珏正想问雁鸣声带自己来这里干嘛，雁鸣声伸长手从后排座位底下拿出一个袋子递给她。


    袋子里是一件衣物。


    雁鸣声只看了一眼今珏T恤上的血迹便移开视线：“换上吧。”


    在今珏接过衣服之后，雁鸣声便关上车门，背对着她走到了河边，拿出手机，似乎是在给谁打电话。


    今珏拿出袋子里的衣服，是一件白色T恤。


    这件T恤没有印什么花样，也没有印logo，就是一件很简单的白色T恤，但是摸上去的质感却格外好，和她身上穿着的这一件质感摸上去天差地别。


    这是雁鸣声的衣服。


    今珏又转头看向车外那道背身而立站在河边的修长身影。


    她觉得自己之前似乎是误会雁鸣声了，尤其是她在山里拍戏时偷看到的那一幕。


    雁鸣声兴许并没有对那个“野男人”做些什么，只是在河边抓到他，跟他聊了几句之后，便将他带走送到了于醒那里。


    对，一定是这样的！


    再想想他这段时间不计报酬帮助自己的种种，今珏默默在心里感叹，雁鸣声虽然有杀伐果断不近人情的一面，但是熟悉了解了之后，其实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


    换好衣服之后，雁鸣声带今珏去附近的商场吃了晚饭，然后便开车送今珏去了“深渊王座”酒吧。


    下了车，今珏站在副驾驶座的车门旁，双手交叠放于腹部，正准备冲驾驶座的雁鸣声鞠躬，说句雁总慢走，路上开车小心，就听见“嘭”的一声关门声。


    雁鸣声长身玉立站在车旁，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肩头，暖黄色光线勾勒出的深邃轮廓格外温柔。


    极具魅惑的五官在这种氛围的衬托下也弱化了几分攻击性，此刻，他整个人看上去全然一副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模样。


    他长腿一跨便来到跟根电线杆子似的杵在车旁的今珏身边，笑着说了句“走吧”，便大步朝酒吧走去。


    今珏眨眨眼，立刻狗腿地跟上。


    “雁总，今天什么风把您给刮来了。”经理笑得跟朵花似的迎了出来，看见跟在雁鸣声身后走进酒吧的今珏，满脸的褶子一僵。


    视线下移，看到今珏身上那件明显大了许多，光是版型和质感看上去便不像是她平时常穿的T恤，又是一僵。


    不过经理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脸上异样转瞬即逝。


    他一路送雁鸣声去到电梯旁，帮他按下三楼的按键，看见今珏跟着雁鸣声进了电梯，也仍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雁总你先去‘暗夜迷迭香’里等着，我这就去找BOSS，告诉他您来了。”


    还不忘叮嘱今珏：“今珏，照顾好雁总。”


    电梯门缓缓关闭，经理转过身，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不见，他抬手招来一个服务生：“赶快去找BOSS，就说老板娘……不是，就说今珏跟雁总一起来酒吧了！”


    出事了，出大事了！！！


    今珏不光是跟雁总一起来，身上还穿着雁总的衣服！她简直太猖狂了，明明已经有了BOSS，却还要跟着雁总来酒吧招摇过市，这不是在打BOSS的脸么？


    这件事必须得赶快让BOSS知道。


    电梯里，雁鸣声眉梢轻抬，他偏头看向身旁的今珏。


    今珏刚按下2楼的按键，察觉到雁鸣声的目光，她转头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雁总您先去包间，我换好衣服很快就来。”


    ……


    雁鸣声默默收回视线。


    -


    “这个今珏，有点手段啊。”


    “怎么说？”


    “经理说，今珏今天是坐雁总的车来上班的，言合集团的太子爷雁总。而且，她身上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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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还是件男款的T恤！”


    “……什么？！”


    三楼，男士卫生间内，两名服务生一边洗手，一边讨论着刚在酒吧里传开的八卦。


    “嗯，你没听错。所以我说她有手段，一边跟BOSS卿卿我我纠缠不清，一边又傍上了言合集团的太子爷。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我去，但是她这么做，不怕被BOSS知道吗？”


    “嘿嘿，经理刚才已经让人去通知BOSS了，一会有好戏看咯。”


    “要我说，这个今珏真是有点不识好歹，咱们BOSS有钱又有颜，前几天还为她开除了小婷。我从来没有见过BOSS对哪个女人这样，她倒好，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脚踩两条船——”


    “你们BOSS为今珏开除人是什么事？”


    一道声音倏地响起，两名服务生吓了一跳，回头就看见一个长相极为俊美的男人从某个隔间里走了出来。


    在卫生间里明亮的灯光下，男人的皮肤看上去近乎于一种没有血色的苍白，现在虽然温和地笑着，两名服务生却没来由地感到后背一寒。


    两人虽不认识雁鸣声，但能上三楼消费的人非富即贵，他们立刻就收起了脸上八卦的笑。


    最先挑起话题的服务生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认识今珏？”


    雁鸣声走到洗手台前洗手，水流从修长白皙的指节中穿过，他垂着眼，淡淡应道：“嗯。”


    服务生一哽，为了不得罪三楼的贵客，他一五一十地将冯世贤大闹酒吧，以及第二天龙奥忝替被冤枉的今珏讨回公道的事都说了出来。


    雁鸣声洗完手，扯下一张擦手纸慢条斯理地擦着：“原来是这样。”


    他之前只想着让蒋助调查清楚，今珏被抓进警局的当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倒是没有想到在那之后还有这些杂七杂八的事。


    “嗯……对，那您慢慢擦，我们先走了。”两个服务生见雁鸣声没有再多问什么的意思，相互推搡着匆忙离开。


    雁鸣声回到包间，龙奥忝已经在里面了。


    他带着墨镜翘着腿，慵懒地靠坐在沙发里，见雁鸣声进来，他抬手对自己身旁的位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雁总，真是没有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雁鸣声笑着在离龙奥忝最远的位置坐下。


    龙奥忝现在能出现在包间里，就说明经理已经见过他了，自然也会把他和今珏一道来的事情告诉龙奥忝。


    按照之前雁鸣声在电梯里听到的说话声，经理兴许还会添油加醋地告诉龙奥忝一些其他的事情。


    雁鸣声温声道：“其实不算太巧。”


    “哦（↗）？”


    龙奥忝闻言坐起身，那双丹凤眼隔着黑色镜片，饶有兴味地看着雁鸣声。


    “不是巧合，那就是有意了，这么说——”


    “雁总是因为上次离开之后，对我的‘深渊王座’念念不忘，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来访。”


    “啊，”龙奥忝手指轻点额头，语气听上去颇为苦恼，“就连雁总口味这么挑剔的人都对我（的酒吧）欲罢不能，看来，我真是无与伦比的优秀。”


    “我时常在想，像我这么优秀的人，到底能有什么事情是我做不好的。我非常想知道失败是什么滋味，所以我尝试了许多我不曾踏足了解过的领域，但我都无一例外地——”


    “失败了。”


    “看来，”龙奥忝仰天长叹一口气，“我这辈子注定是无法体会到失败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