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这话，看到宁桑冷顿了一下，然后抬眸扫了她一眼，好一会，他开口：“道君这么喜欢弟子，弟子怎么会害道君。”


    他语气柔和，眉眼乖顺，像一只无害的小绵羊。


    顾昭也弯了个唇。


    但不知道为何，她的心尖还是颤了一下，要是她不那么喜欢他呢？


    ......


    回去路上，裴止听了顾昭的描述，眉眼沉了一分，“你说那方洲内有一座庙，年代久远，门口有獬豸，匾额上是龙衔弯月......？”


    顾昭：“师兄知道那方洲？”


    裴止目光变得深邃，转头望向身后已经远离的城，像是在看别的什么，兀自喃喃，“难道是那个...”


    “那个？是什么？”


    裴止却不答，而是收回视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说，昨日是宁小道友给你渡了冼息？这么说，他没有找到蛊毒的解药？”


    顾昭：“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昨天那种情况，她忘了问，而且，她有那么一丝念头，她和宁桑冷现在，就算没有蛊毒，他也是愿意给她提供冼息的吧？


    裴止看到顾昭黑眸清凌凌的，唇边还弯起一丝若隐若现的弧度。


    他眼神里划过探究，这副模样......


    “......昭昭难道是和宁小道友确定心意了？”


    顾昭回过神，对上裴止疑惑的目光，愣了片刻，她面色镇定道：“没有。什么心意？”


    裴止再观察了她下，见她神情无辜，也是，像她这种木头疙瘩，比他还要迟钝的人，应该进展没那么快。


    “那你说的那素魂丹，是怎么回事？”


    顾昭平复了下，说：“昨日宁桑冷给了我一样东西，他说那东西也可以减轻服用素魂丹带来的伤害，不用去商台寺。”


    “什么东西？”


    顾昭从空间戒把东西拿出来，一枚通体雪白晶莹的莲花出现在她掌心，层叠交错的花瓣，末端是寸许玉色的茎柄，不过巴掌大小，“这叫九重冰莲。”


    裴止闻言瞳孔猛地一缩，“九重冰莲？”


    顾昭：“怎么了？”


    裴止却只紧紧盯着那九重冰莲不说话。


    这九重冰莲，若他没记错，五百年前，曾经是炁的法器...怎么会在宁桑冷手上.......


    这几日的事情化成一个个小点，连点成线，在脑海中串起来，忽然一个清晰的答案印在他脑海。


    令他陡然色变。


    “这东西......有问题？”顾昭瞧着裴止的神情，问。


    裴止没答，视线在九重冰莲和顾昭身上扫过，好一会，他敛下脸上的所有表情。


    唇角噙出一贯的轻淡浅笑，但桃花眸却有些深沉，若有所思一般：“这是个好东西，宁小道友既然舍得把这东西给你，看来是对昭昭很上心。”


    顾昭瞧着他的反应，心里浮过一丝怀疑：“是吗。”


    裴止却没在这个话题深聊：“那宁小道友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顾昭：“他这几日有事要处理，等处理完了，会尽快赶回无为宗。”


    ......


    很快，太虚宗的门出现在视线中。


    顾昭站在太虚宗门口，“师兄，你上次说的秘境试炼，就是在这苍山之上的涅槃殿？”


    裴止惊讶道：“你不说说宁小道友他会回来吗，你还打算进秘境？”


    顾昭抬头眺望不远处云雾缥缈的山脉，“师父不是说过我现在的修为，想要在寻花会上拔得头筹还不够吗？”


    “可是太虚宗的秘境可能会有丧命的风险，昭昭确定？”


    顾昭缓缓点了点头，“嗯。”


    从上次雪樱殿，不，应该从宁府开始，到后来的千河洞，雪樱殿，以及昨日的南陵，方洲......在这些地方经历的这些事，都让她深刻地感受到了实力的重要性。


    在星际如此，这修仙世界亦然。


    即便宁桑冷愿意提供冼息，她也想早日修炼到洞天境，甚至更高的境界。


    ......


    三日后清晨，太虚宗的弟子正在涅槃殿外的广场清扫，隔老远看到几道绿色的身影从陵凌峰下过来。


    看到那招展的颜色，拿着扫帚在四周扫洒的众弟子脸色隐约一变。


    七道绿色的身影一阵风般地降落在了广场之上，打头的还是那位岁音长老的大弟子裴止，身后跟了六道身影，外加一只鸟。


    虽说个个气质不俗，但，


    “无为宗的那些穷鬼又来打秋风了！”


    “来得比我们自己弟子都勤，真当我们太虚宗是他们无为宗开的？”


    “你们快看，那裴笑笑带一群人进涅槃殿了...和五虚真君说上话了......”


    “来我们涅槃殿，难不成，还想闯涅槃殿的秘境？”


    “除了掌门手下的至尊弟子，我们太虚宗的内门弟子都不敢随意进那秘境，他们难不成是穷疯了穷傻了？”


    拿着扫帚的弟子侧眸望着往殿内而去的那几道绿色身影，脸上的不满和不屑化凝固，化作一叹，“想到日后他们不会再来，还高兴得有点不习惯呢。”


    ......


    五虚真君余冉岳将裴止等人带到了秘境入口，扫了眼他身后的几个弟子，其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化我境第四周天。


    心里划过不屑，夹杂一丝惋惜。


    他们太虚宗的这秘境，是千万年前已经飞升的老祖留下的秘境，是他们太虚宗的根基之一，虽说是宝贝，但每年都不乏有各种天赋上佳的弟子死在里面，其间凶险不比混元境低。


    虽然真的能撑过去，修为也确实会上升。


    但提升多少全在个人，而且能出来的人，无一不是心志极坚，不过百里有一而已。


    但谁让爹爹如此极宠他那个妹妹，对她开了那么多特权。


    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阻拦。


    他出声：“你们确定好了，要进这涅槃秘境修炼？”


    裴止看向身后的人，除了顾昭，陆凡、沈慎和花影，还有山鸡楚子慕也在。


    顾昭回头道：“这一次出门，师兄的任务是让你们历练，就算寻花会拿不到第一也没事，你们确定还要进去？”


    顾昭本来只是想自己来，没想到陆凡、沈慎和花影得知了之后，也要跟着过来。


    花影、陆凡和沈慎点头，“弟子想清楚了。”


    见状，顾昭也不再多说什么，昨日她就已经劝过了，他们决心坚定，她只是他们师叔，不能也不该替他们决定命运。


    顾昭转头，向裴止点点头。


    裴止遂道：“有劳了。”


    余冉岳道：“这涅槃殿内有上百个秘境，针对不同修为，你们修为不同，所以去的不是同一个秘境，里面有各种试验，也有相应的规则，需要你们仔细甄别。只有修为上有突破，才能进入下一个秘境。不过，须得记住，任何一次突破，必然会到你们修为、生与灵的极限，就如这涅槃殿的名字一般，凤凰涅槃才可重生。若是万幸能坚持完一两个，可以尽早出来。”


    陆凡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他们就只能一两个吗，这么看不起他们？


    但听裴止说：“这里面不是闹着玩的，曾经有多少天赋、实力都极强的师兄师姐都陨落在了里面......总而言之，不要贪多，一旦不行，尽快出来。”


    陆凡：“噢。”


    进去之前，顾昭想起什么，回头对山鸡说：“若是在我在秘境里试炼时，桑冷回来了，你帮我招待一下他。还有那东西，你还记得在哪吧？等他来了，你帮我交给他。”


    顾昭没让裴止给，怕宁桑冷那厮又误会。


    山鸡道：“这点小事交给本凤鸟。你进去了，可别不出来，本凤鸟的命还系在你身上呢。”


    沈慎在一旁听着，唇瓣轻抿，默默地握紧了手中的苍倾剑。


    这一次道君去南陵，他有听她提过，在南陵遇见了宁桑冷。从始至终，道君都觉得宁师弟更适合做冼炉么...


    ......


    数条藤蔓缠绕潮湿立柱，无数游魂在其间飘荡，快速穿行。


    山壁上闪耀着金黑色的符文，密密麻麻，其间恍有腾龙飞跃，与藤蔓和立柱共同结成一道诡异的阵法。


    玄衣褐带的少年立于阵中，手执一把金弓，墨发已乱，于空中飞扬。


    他脸上已经破了许多道血口，给他俊美的容颜平添一分阴寒冷冶气息。


    数不清的游魂从四面八方向他扑去，伴随着低哑的叫声，一时竟有千军万马之势。他脚步快得看不见影，凛冽的箭从他指边的弓弦上射出，将向他包围而来的游魂打散。


    最后一枚凝寒箭射出，缠绕立柱的藤蔓应声而断，龙吟之声响彻天地，而后山壁上的符文沉寂，立柱坍塌，阵法也随着他轻喝而“破！”


    不远处巨大棋盘上的雕塑面面相觑，不敢置信的声音低低响起，“他竟然破了神主的百阴阵！”


    “这......他真是化我境第八周天吗？！”


    神主的百阴阵，当年他们是洞天境第五周天之后才能勘破的，他不过化我境第八周天，连第九周天都没到，竟然就给他突破了？！


    棋盘边缘雕塑旁，沈清烟紧紧望着那玄衣少年，神色复杂又震惊。


    少年左手提弓，右手拎剑，从已破的阵法中走出来。


    鲜血顺着他手指滴落，坠落在青苔的缝隙中，他的面色上还笼了一丝笑，宛如罗刹。


    身旁的几个人忙给他让了道。


    宁桑冷一直走到另一侧的山壁之下才停下。


    山壁中央一处凹陷，里面镶嵌一尊神像，通体漆金，手背还有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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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雀鸟，神态睥睨，但此刻竟有虚影和神像重叠。


    那虚影蓝衫广袖，腰配玉带，玉带镌刻弯月形，神情同神像一模一样，有种超脱凡俗的倨傲。


    宁桑冷抬头，嗓音低泠：“阵已破。我可以走了？”


    无崖瞧着他，幽深的黑眸一闪而逝一丝惊讶，手中的金雀轻轻琢着他掌心，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忽然笑起来：“没想到你竟可以破阵。你既然破了阵，那自然可以走。”


    想起什么，他又道：“不过我听青烟说，你手中已经有了龙胆。我已经让你留了桑卲，如今你心中又多了羁绊，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宁桑冷抬起头，神情里闪过目中无人的狂狷，说：“当初拜师之时，你说的是，做你手里的弟子，可以上无尊者，下无幼小，凭心而为。我瞧着宁昭现在有几分意思，留下她也是为了好玩。若这点自由都没有，那师父你先前所说，又算什么？”


    “何况你留我在这百阴阵，不就是为此么？徒儿既破了，现在想按自己心意所做，难道不可？”


    无崖有一瞬间被他说得一滞，等他回过神来，他眼里划过几丝兴致，忽地抚掌而笑，笑得几近癫狂，说：“好哇，好哇，凭心而为，是我说的。既然如此，我不干涉，你去吧。”


    宁桑冷对无崖如此这般已经习惯，他点头，然后转身走到狭窄的结界入口处。


    就在这时，无崖的声音再度传来，“不过，还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你体内还有通天宫的封印，眼下早已该突破，若是再推迟，等到了寻花会，会很棘手。”


    “徒儿知道了。”


    ......


    等他走出结界，到了庙宇之外，一抹青色的身影追了出来：“你...你竟然喜欢她到如此？”


    不惜参加百阴阵的试炼，不惜顶撞无崖......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之所以能修炼这么快，都靠无崖提供的那些功法？”


    宁桑冷转身，眸子里起了些微寒光，“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


    “上一次我已经同你说过。不过，看起来师妹你似乎没听清楚，那我再说最后一次。”


    他收了唇边的笑，神情沉寒，一字一句：“宁昭她现在是我的人，我喜欢她，要生要死，也应由我来决定。下次再做这样的事，你应该知道下场是什么。”


    沈清烟瞳孔闪过不敢置信，指甲掐进掌心，良久她都没说出一句话。


    但看宁桑冷的模样，她有种预感，若她再害宁昭，他恐怕会真的杀了她。


    但，他凭什么如此？！宁昭又凭什么？！


    宁桑冷说完这句话，便没管她，从大门跨了出去，到了庭院之内。


    雪正纷纷扬扬落下，夙一刚迎过去，便听得闷哼一声。


    宁桑冷手中的金弓落地，左膝盖跪地，另一只手及时撑住了不鸣剑，才没有倒下去。


    鲜血噗地喷出，雪地里开出一朵滚烫的花。


    -


    夙一忙地化成人形，上前扶起他：“主人，你没事吧？！”


    只见他脸色苍白若雪，眼眸却通红，连眼尾都染上了红。


    这几日宁桑冷已经用了大量冼息，那日帮了宁昭，后来还被无崖叫进了百阴阵中。


    那百阴阵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好些洞天境的人都死在里面。他没想到，为了宁昭，他竟然愿意以身犯险。


    但他又知道自家主人的性格，最讨厌有人威胁束缚，就算没那么喜欢宁昭，无崖那么一逼，他说不定反倒更喜欢了。


    宁桑冷站起来，以净术擦干净血，抬头望向身前的房屋：“邵邵怎么样了？”


    夙一立在一旁：“桑小姐昨日已经醒了。”


    宁桑冷点头，说：“明日你让红城派人送她回去。”


    夙一看着宁桑冷的模样，犹豫道：“主人，我们要不要先回趟长生宗，你如今身体如此差，夙一觉得，或许找找慕容裳，她能帮你。”


    宁桑冷沉默了片刻，没答，而是转头看了眼东南方：“他那边怎么样？”


    反应了一会他口中的他是谁，夙一迟疑，没将打探到宁昭去了涅槃殿的消息告诉他。


    “宁昭他吃了素魂丹，应该能管好些日，主人就不用担心了，还是先去去长生宗。”


    从他认识他开始，他就知道他是一个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人，丝毫不会爱惜自己身体。


    瞧着他风雪里略显单薄的身体，他说：“还有突破的事，主人你也应该放在心上。”想到什么，又补充道，“就算主人你想要护着宁昭，那不是得把身体养好，修为更高，才能更好地护着她？日后也好给他继续渡冼息...”


    夙一说着，打量宁桑冷的神色，瞧见他似思索了一会，不知想到什么，原本孤寒的眉眼划过一丝若有似无的温柔，然后听到他道：“你说得有几分道理。那就先在南陵，这几日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