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票选在周五这天截止，《藏星》剧本最终以十票之差无缘最佳称号。


    蒋熙那会儿正上马哲课没看手机，还是顾霖娅火急火燎地冲来和她说的这事。


    拿下最佳影片的题材是部恐怖片，主要以金融公司为背景，讲述某位职员深夜加班却遇见鬼魂夜游大楼的故事，明线是与鬼魂斗智斗勇，实际上却是以此抨击当代社会的内卷化和无良压榨。


    单从影片意义来说确实比《藏星》更具有思考价值，拿下最佳影片也是实至名归。


    蒋熙退出票选链接的页面，重新往笔记本上记课堂重点。


    "他们肯定刷票了，不然怎么可能会这么高？"顾霖娅比当事人还急，"熙熙你怎么还坐得住呀，这也太气人了。"


    蒋熙记完最后一段，盖上笔盖后，这才温声回她："《朝九晚五》的剧本确实比《藏星》更有意义，它值得最佳的。"


    "可是你为《藏星》付出了那么多啊。"顾霖娅说，"不仅剧本写到半夜，成片剪辑也是你全程盯着，而且明明之前大家更喜欢《藏星》。"


    "这有什么呀。"蒋熙，"起码我努力过了，没拿到就没拿到嘛，况且也是代表学校参赛，谁去都一样的。"


    话音刚落，身后那一排位置有了坐落的动静。


    陆沣一睡醒就瞥见前几排位置上顾霖娅满脸愤愤的样子，于是好奇地拉着边上那哥一起过来。


    半路上听见对话，陆沣直接插话道："还是蒋编格局大啊，你就别闲着没事瞎操心了，有空管管自己。"


    顾霖娅头都没转就知道是谁："陆沣没让你说话，你闭嘴。"


    "别把气撒我身上啊，我实话说。"


    他俩一见面就掐，顾霖娅正好抓个发泄口，三两句不过就要找人打一架先。


    蒋熙习以为常地看二人在教室满场跑，以往总会跟着笑几下，这会儿却只目光深深，没什么表情地看着。


    于苏宸修长手指有节奏地点击在课桌上，"哒哒哒"的声音一下接一下。


    女生眉眼低垂，卷翘的睫毛下是随那敲击声出现而再难掩的失落。


    顿了顿，他开口道："不开心就不开心，装什么大方？"


    难得听他这样言辞犀利，蒋熙抬眼，眸底的黯然被早一步伪装住。


    "难过也没用，倒不如看开点。"


    她声音淡淡，说的和做的不一样，于苏宸玩味地挑了挑眉，觉得有意思："那你刚在想什么？"


    他还真是一定要揭穿她的面具，一定要她承认自己是在失落。


    蒋熙自是觉得遗憾，花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原以为胜券在握，结果不尽人意，怎么会不难过？


    可说白了，《藏星》的势头有一半都是因为眼前这人。


    然而蒋熙不会同他说这些，她向来不愿意和别人暴露自己的脆弱，也更不可能承认自己的无力。


    "我在想还要不要请你吃饭，觉得有点亏了。"


    她语气里带了些俏皮感，于苏宸面色稍闪过一丝不自然，定定凝了几秒，只笑了声调侃："你这账，赖得有点晚了吧。"


    "我不开心，干嘛还装大方。"


    她故意用他的话来堵他，于苏宸一噎，被她的反将一军给气笑。


    吵吵闹闹的教室里，他们彼此对视，晶亮的双眸里双双藏着狡黠。


    于苏宸忽地往前一凑，双肘抵在课桌上，与她距离拉近了些，而后死死抓住她目光，似是想从这双清澈的小鹿眼里探究出什么来。


    蒋熙不躲不闪，平静地眨了眨眼，反而不动声色地抛出了些别的意味。


    于苏宸眼尾一扬，似笑非笑的，声调里夹着点无奈和纵容："过分了啊。"


    蒋熙撤开距离，显无辜样："谁让你先取笑我。"


    "……得。"于苏宸投降，拿她没办法似的，"我的错呗。"


    上课铃声很快响起，蒋熙没急着转身，多看了他几眼后，才悠悠有了动作。


    "我这几天有些忙，等空了再喊你吃饭。"她说。


    女生利落回身的动作带起散落的长发一阵飘动，不知道她用的哪款牌子洗发露，味道清香，很合人意。


    于苏宸重新靠回椅背，模样懒懒散散的，眼神久久注视着她单薄身影，在教授进来之前，他慢半拍一样的才想起来要说话。


    "还挺会拖。"


    ——


    转眼间，北淮有要入夏的节奏。


    蒋熙在忙课业的同时，不知不觉与制作学院的学长吴嘉轩多了些交集。


    吴嘉轩临近毕业，前段时间成立了一个小型工作室，他看过几部由蒋熙编导的影片，想邀请人来工作室帮帮忙，又说趁此机会她也能够涨些经验。


    蒋熙自然是有兴趣的，吴嘉轩在专业上有独到的见解和判断力，近些日子交流下来确实学到了很多，很快便把这事应了下来。


    离开剪辑室的途中，已许久未联系的小南姐突然打来电话。


    "小熙，我这边的模特临时没法来，你能不能来救个场？放心，我今天全程在的。"


    蒋熙犹豫了下，还是说道："好的，小南姐，我马上过来。"


    "要去哪儿吗？"吴嘉轩问。


    "嗯，有点事要先走。"蒋熙说，"学长，我们下次再聊。"


    吴嘉轩："我开了车，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就附近，我自己去就行。"


    "你就当是付你薪资。"吴嘉轩笑了下，坚持道，"我们工作室小发不了什么钱，只能拿点别的东西换了。"


    蒋熙一顿，点头："好吧，那麻烦学长了。"


    四月份的季节，各个店铺都在准备上新夏令时的衣服。


    蒋熙接连几套拍下来，时间早已走到下午。


    她今天穿的帆布鞋磨脚，虽然换上了小南姐给的新鞋，但脚后跟还是破了皮。


    强忍着拍完最后一套收工，小南姐说请吃饭，蒋熙直言学校还有事，再次拒绝了聚餐。


    拍摄地在学校附近的一个绿植公园，吴嘉轩在车里坐了一下午，后视镜里见她出来，立即开了双闪示意。


    蒋熙没想到他竟然还在，弯身在车窗那儿问："学长你没走吗？"


    吴嘉轩给她开了副驾驶车门："正好没事，就在车里待了会儿，要回学校了吗？"


    天色微微暗沉，蒋熙脚疼得厉害，也不想再折腾，正欲上车，身后有人先喊她。


    男生声音低沉又淡，蒋熙回头，见于苏宸不知何时出现在这儿。


    她半只脚都要踏进车厢里，于苏宸一脸在等她过去的样子，踌躇之间，到底下了车。


    "抱歉啊学长，我朋友找我。"


    吴嘉轩见状没说什么，只嘱咐她早些回去。


    蒋熙看他车驶去快半条街才回头往于苏宸那儿走："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于苏宸眉宇间隐隐不悦，瞧着不太高兴。


    蒋熙捉摸不透，却也不会去猜问其中缘由，装作没发现异常，很平淡的哦了一声。


    气氛忽地安静，于苏宸挠了挠眉骨，下巴朝她脚上点了点，明知故问："受伤了？"


    蒋熙闻言看了眼，血迹才干涸的样子："嗯，新鞋磨脚。"


    "难受就歇会儿再拍，非逞什么强硬拍完。"


    "？"蒋熙，"你怎么知道我在拍东西？"


    "……"


    于苏宸一顿，他是和朋友路过的这儿，瞧见公园里头是她在拍照，鬼使神差的非要停下来看会儿，没想就看到了最后。


    于苏宸咳了下掩掩尴尬，从兜里递了个东西过去，眼睛不看她："赶紧贴上。"


    他递来的动作和语气都好生硬，蒋熙打量几眼，在他要催促之前接过，冲人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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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笑了下："谢谢。"


    她今天穿了件吊带裙配罩衫，坐在公共椅上俯身的动作会让领口扯开些。


    于苏宸喉结一动，立即转身挡她身前。


    来回扫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像是在找话题，实际也是抵不住好奇心："刚那人，你朋友？"


    蒋熙贴完创可贴，抬头看他背影。


    少年宽肩窄腰，背脊挺拔，替她把风的动作露出侧颜来。


    他骨相实在优渥，下颔角的线条如刀锋划过般，轮廓流畅落拓，薄唇紧抿似是欲语还休，最吸引人注意的还是那高挺的鼻梁，给本就精致的五官衬的更清俊。


    "是学长。"蒋熙起身，"和他聊了些专业上的事而已。"


    短短一句话概括完二人之间所有的交集。


    蒋熙声调平常，可某些人听去耳朵里却莫名有被取悦到。


    于苏宸从满是车流量的街道上收回眼，对她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算作回应，又看明月高悬，正想问要不要回去，就听她终于提起一件事儿来。


    "要不要去吃饭？再拖下去好像真要显得我言而无信了。"


    ……


    北淮牛肉面馆。


    于苏宸盯着老板娘端上来的满满一大碗牛肉面，一字一句反复求证："牛排？"


    过来之前蒋熙问他想吃什么，大少爷想也没想的说了句牛排。


    蒋熙鼓了鼓腮，抽出一旁箸筒里的一次性筷，睁眼说瞎话："牛排和牛肉的区别也不是特别大的。"


    于苏宸闻言，听她胡说好笑的哼了声，也不惯着，瞥瞥碗里根本没几片的薄牛肉，示意她再看看清楚。


    蒋熙拆包装的动作顿住，像是在认真思考怎么回他，过了几秒继续耍赖般："请你吃饭的是我，最终解释权自然也归我。"


    "……"


    于苏宸无奈的笑了下，接过她递来的筷子，倒也不是真要和她多讲究什么，只纯粹想逗逗她罢了。


    倒是蒋熙看他又加醋又加辣的，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解释："西餐厅我目前还负担不起，等哪天我发财了，一定请你去。"


    这话有种画大饼的意思，实际上又暗含约着下次再一起吃饭的样子。


    于苏宸想起那天她说次数无限这话，唇角没能压制住的上扬一分，故意调侃她："行呗，毕竟最终解释权在你这儿不是。"


    "……"


    他们坐的位置侧对着落地窗，外头霓虹斑斓，车马人流不断。


    蒋熙温吞吃面，无意识往外瞧了眼。


    本是极为普通的目光，然而在认出两个熟悉的身影时倏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这家面馆的牛肉不太正宗，嚼起来又老又费劲，好不容易咽下去了，她再稍一侧首，紧紧对上了店外那两人投进来的视线。


    "于苏宸。"蒋熙低声问，"那是你女朋友吗？"


    仿佛劈下个惊天雷，于苏宸被呛得咳嗽，好半晌才缓过来看她："什么？"


    顺她视线看过去，叶梓依和一个穿着绿色短裙的女生正站在外头往里看。


    不出意料，她们在看向自己这桌。


    "你女朋友好像不太开心，你们吵架了？"蒋熙又说，"怪不得今天看你也不开心的样子。"


    "？"


    于苏宸闻言闪过诧异，眉心都蹙起："你也信他们传的？"


    "啊？"蒋熙眉眼无辜，"大家都这么说，之前还在同学那儿看过你女朋，她的朋友圈，她发了很多你俩的照片。"


    于苏宸唇线抿紧，眸底瞬间变得晦暗不明。


    良久没听他出声，蒋熙从二人离开的愤恨目光里挪回眼，语调柔柔试探道："那不是你女朋友吗？"


    于苏宸忽地放下筷子，抬眼锁住她。


    浑身的不羁肆意被收起后便显得有些郑重其事。


    "蒋熙。"他说，"我没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