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睁开眼，眼前哪还有什么大头娃娃。可当她卸下防备闭眼时，她又被吊在半空中。


    可能是错觉，裴柚不死心地再次闭眼……再睁眼时，不敢睡了。


    疲倦的身体一夜无眠，睁眼到天明。


    “小姐你醒了。”


    栀子端着水盆进到屋内，把盥洗的东西放下，她来到床边，却被裴柚的脸色吓到。


    “昨晚没休息好吗？”她担忧地问。


    裴柚瞪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床顶。


    “只要一闭眼，我就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娃娃。”


    栀子脸色大变道：“来到寺庙之后不是梦不到了么……不行，这么下去不是回事，我去找人来。”


    屋内只剩下一人，她的双眸因为休息不好布满血丝，脸色白得可怕。


    终于抵抗不了困意，缓缓合眼……


    ……


    窗外鸟鸣叽叽喳喳，阳光刺眼，晴朗的好天气。裴柚醒来时，一眼看到窗户关着，窗纸上全是黑色的梵文佛字。


    屋子里有焚香过后的气味，地毯是湿的，栀子坐在一边，见她醒来连忙凑过来。


    裴柚：“我睡了多久？”


    “不到三个时辰。”栀子轻声道，“期间有僧人来过，挂上梵文便走了……二皇子，也来看望过。”


    裴柚起身坐着，栀子连忙过来搀扶。


    她问：“小姐你不多睡会儿？”


    裴柚摇摇头，道：“我想到外面晒会太阳。”


    “我扶你出去。”


    裴柚穿上衣裳，在栀子的帮助下走到院子，那有个石圆桌，被正午的太阳烤过，现下正是暖和的时候。她一坐下，顿时感觉内里的凉气散了不少。


    “栀子，去帮我倒杯热茶来。”她说。


    栀子略显迟疑：“这……”


    “放心吧，没事了。”裴柚打起精神，抬臂晃了晃手腕上的佛珠，示意栀子有这东西在，那些家伙近不了身。


    “我速速就回。”栀子只好应允。


    待栀子走后，裴柚的视线不经意地看向一旁的小巷。


    一道身影折了过来，“你醒了。”


    裴柚用手遮着阳光，抬头看着朝自己徐徐走来的男子。


    “岳小姐的脸色这般不好，是贫僧赠与的佛珠不管用么？”


    谢嘉煜神情恣意，身上的僧服繁冗而厚重，面若神佛，心却似满殿阎罗。上次单方面见面还是法会，隔着人群和护卫，裴柚轻笑道：“许是我体质特殊，就连大师的法珠也无法助我安眠。”


    “人乃肉眼凡胎，眼瞧见什么，由心而动。心力一旦衰弱，万鬼侵扰，难得安宁。”一阵清风徐来，谢嘉煜什么都没做，单单站在那，便如同皓然当空的皎月，顾盼生辉。


    “多谢普觉大师指点。”裴柚眉目间柔和如一汪清水，她脸上总是带着得体的微笑，一举一动尽是大家闺秀的风采。


    谢嘉煜的目光从她手腕上的佛珠一扫而去，他微微颔首道：“佛珠还需日夜佩戴，莫要离身。”


    “是。”


    谢嘉煜低敛眉目，正欲离开时，裴柚撑着桌子起身，举步迈上台阶，笑道：“我还有一事想要请教大师。”


    “岳小姐请言。”


    裴柚：“住在庙里的这些日子，我感到无趣时，常常翻阅经书打发时间。书上常说，‘一世命即万世命’，每每读到这里，我便有新的感悟。”


    谢嘉煜：“岳小姐得到什么感悟？”


    “万物皆我，我皆万物。”裴柚道，“小女子的个人理解，是拙略，不足挂齿。还请大师替我解惑。”


    “万物皆我，我皆万物……”谢嘉煜低喃，陷入沉思，“岳小姐此番言论过谦了。”他的脸上挂着笑意，心跳莫名加快了几许。这种极快的跳动令他感到陌生，抓挠着、悸动着，目光仿佛被吸引一般。


    “一世的业力决定未来世间的命运，此乃因果相续。若在一世中觉悟则能断轮回，即‘一世解脱，万世解脱’。”


    裴柚意有所指道：“普觉大师观我何时能脱离‘轮回’的苦海，得万世解脱？”


    谢嘉煜的心跳渐渐平静，他望着裴柚略显倔强的眼眸，突然笑了几声。


    裴柚挑眉，问道：“大师笑什么？”


    谢嘉煜收敛笑意，闭目，双手合十，“心诚，便能得善果。”


    “多谢大师指点迷津。”


    “岳小姐不必客气。”


    栀子匆匆赶回来，见裴柚一人坐在石阶上傻笑，她连忙上前把她扶起来，让她坐在圆凳上。


    “小姐，你傻笑什么？”


    裴柚望向小窄巷子的角落，喜色染上眉梢，“我得到祝愿，他竟然祝我成功，难道不可乐么。”


    栀子默了默，道：“我不懂。”


    裴柚摇摇头，但笑，不语。


    ......


    裴柚一连在屋里休息多日，莫逸之来过，被栀子打发走，后来派仆人送过滋养的礼品，裴柚让人收下，把人赶了回去。


    莫逸之这人，最好不要接触。


    岂料拒绝多回，引起莫逸之的兴趣，这是早早堵在裴柚的必经之路，恰好这时栀子不在，取经文去了。


    裴柚肉笑心不笑。


    “二皇子，你到底想怎么样？”


    “偶遇而已，岳小姐何必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莫逸之摇着扇子，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不管春夏秋冬，手里的扇子就像焊在他手上一样，裴柚气极反笑，早晚把他的扇子撅了。


    裴柚心中隐隐有了主意，露出一个得体而具有迷惑性的标志性笑容。


    “二皇子不嫌累，日日凑到我身边，这么做一定有原因。”


    莫逸之语调上扬，“哦”了一声，“岳小姐猜猜。”


    裴柚勾唇道：“难道是男女之间的那些事？”


    莫逸之不由挑眉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像岳小姐这样直白的姑娘。”


    裴柚在心中唾骂，再直白也没有莫逸之变态！


    裴柚：“看来二皇子不喜直白的女子。”


    “哪有哪有。我自然是欢心你的，不然为何日日给你送补品，天天来见你呢。”


    等着就是这句话。


    裴柚低着头，语气却坚定地说：“你应该知道我特殊的体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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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致能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我未来的丈夫，胆子一定高于常人。”


    “岳小姐，请直言。”


    “既然二皇子让我直言，那我就明说了。”裴柚清了清嗓子，“东边有一座无名山，山上有一瀑布。传闻一日夜里，僧人提着木桶，到那打水，竟然瞧见貌美的女子在山间沐浴，僧人正想提醒女子夜晚出行危险，到跟前那么一看……”她声音唯美柔和，压低声音讲起故事来娓娓动听，听故事的人不自觉便入了迷。


    莫逸之亦深陷故事中，她突然停下来不讲，让人抓心挠肝。


    他的音量不由降低，“看见什么了？”


    “那女子长着一张狐狸脸！”裴柚故意向前一扑，骤然提高音量，吓得莫逸之大惊失色，连连后退，抚着胸口顺气。


    “真有人看到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觉得僧人会骗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莫逸之侧过身子，用衣袖擦汗的动作还是被她捕捉到。


    裴柚抱着胳膊，“如果你敢去一探究竟，取来瀑布下的一块鹅卵石，那就说明你有胆子。待你回来，我不再对你退避三舍。可好？”


    莫逸之俊俏的脸上露出几分喜色，“你说得可是真的？”


    “绝无半分虚假。”


    莫逸之兴致勃勃地离去，栀子瞪着他的背影，转头问道：“小姐，你真要答应他吗？”


    裴柚点头：“是啊。”


    栀子：“可我没听哪个和尚说过瀑布有狐妖……”


    裴柚弯弯的柳眉底下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如果不是眼底的倔强透露出其性格，被人上下一看，定然觉得她是个乖乖女。


    这是一张极具欺骗性的小白花长相。


    她察觉到栀子深沉的目光，对之狡黠一笑，“和尚不会骗人，我会。”


    ……


    天色一暗，外面行走的人便少了。和尚们落锁后离开，一道身影悄悄打开门栓，观四下无人，轻手轻脚地偷偷溜出去。


    瀑布的哗哗声在夜里十分清晰，灯笼的光亮在整片星河的衬托下黯然失色，宛若深海沙砾。清丽脱俗的女子背对着，黑发如绸。纤细的手去捞湖水，对着湖面清洗秀发。她的手臂柔嫩得如刚挤出的牛奶，露出侧脸，如蜜桃般的樱唇，一举一动妩媚含情。


    莫逸之的将此幕尽收眼底，不由看直了眼。


    他缓缓靠近，不曾想，脚踩一块石头，发出声音惊扰了女子。


    “姑娘莫怕，在下不想惊扰，只想取块石头回去。”


    莫逸之目光不曾从女子身上移开，目光逐渐灼热。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如同敲锣打鼓，吐纳之间燥热难耐。


    什么鬼怪、狐妖他通通抛之脑后，春心荡漾，只想与之耳鬓厮磨……


    “狐妖”猛地回头，莫逸之终于看清她的脸。令他魂牵梦萦的左脸完美无瑕，而另半张脸却鹰鼻鹞眼，穷形尽相，长满了动物的皮毛！


    “狐妖”露出尖嘴獠牙，咧嘴朝着莫逸之扑来！


    “救命！”


    他尖锐的嗓音几乎破了音，从头到脚蔓延凉意，脑袋轰地一下，登时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