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恬一直觉得沈照的眼睛生得很好看，于是当这样一双眼睛带着笑看向自己，郭恬心头一跳，下意识地错开眼神，抬手捋了一下额边的头发，片刻后才重新笑起来。


    “不管怎么说，沈照同学，还是多亏了你。”


    沈照莞尔，眉梢一抬：“能帮上你的忙就好。”


    郭恬拿起饮料喝了一口，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你刚才说，你是从学校过来对吧？”


    “对。”沈照点点头，把电脑收进包里。


    “你十一长假也不回家呀？”


    沈照拉起背包拉链的手难以觉察地微顿，随即轻轻点了点头：“嗯，我住学校。”


    他的语气和平时别无二致，郭恬却隐约感觉到他对这个话题的一丝抗拒，眨了眨眼睛，及时止住了话头。


    郭恬的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能说些什么别的，于是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看了眼视频上的时间，问沈照：“那你现在回去应该来得及吧？”


    “嗯，来得及。”沈照点头答道，轻笑了一声，“其实也没关系，平时要是实在晚了的话，喊一声宿管大叔就行，大叔很好说话。”


    宜江虽然有门禁，但其实实际执行的时候并没有那么严格，郭恬读书的时候和室友出去玩，往往都是一直惦记着时间的那个。


    虽然宿管阿姨晚上没那么早睡觉，稍微过一点门禁时间也能请阿姨来开门，但郭恬总觉得麻烦别人不好。


    郭恬从来都不爱给别人添麻烦，总觉得人情债实在难算，谁帮她什么忙总要找机会还掉人情，才能算两清。


    可事实就跟她刚才跟沈照说的一样，好像自从认识他开始，自己就一直在给他添麻烦，这一次也——


    “我两个室友大四就不住校了，另一个室友家里人十一来看他，所以寝室现在暂时就只有我一个人。”


    沈照的话打乱了郭恬的思绪，她没想到他忽然说起了新话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愣。


    而沈照随即又话锋一转，抿了一口咖啡，撑着脸颊看向郭恬，眼神里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正闲着无聊呢，所以真要算起来的话，其实我还得谢谢姐姐，给我找了点事儿做。”


    -


    “他真这么说？”电话那头的许晗乐了两声，听得郭恬又叹了口气，用一声鼻音作答。


    “可以啊，弟弟上道。”许晗那边的背景音是各种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她应该是在护肤，说话的声音偶尔有些含糊不清。


    “他这么说的意思不就是希望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多去麻烦麻烦他都行？宝贝，我觉得有戏，你不准退缩，不准逃避啊。”


    郭恬觉得冤枉：“我哪有——”


    “你就有。”许晗说得斩钉截铁，“人家弟弟看起来又好像挺喜欢你的，你也不讨厌他，对吧？”


    “对。”郭恬停顿了一下，“但也——”


    但也完全没到能称得上喜欢的程度。


    “不讨厌就行了啊，人和人之间的好感不都是相处出来的，你就当朋友处处呗。”


    郭恬微微皱起眉：“可是我老是麻烦他。”


    “麻烦就麻烦呗，说不定他还偷着乐呢。”许晗说，“宝贝，别老想着你麻烦他一次就欠他一个人情，得赶紧找时间还，听我的，别算这么清楚。”


    “两清了，然后呢？账是清了，关系也清了，一点儿没往前发展。”


    许晗说得头头是道，郭恬没接话，躺倒在靠垫上听着。


    她不吭声，许晗停顿几秒，随即追问：“问你啊，你怎么从来不觉得欠我人情？”


    郭恬被问住，想了想才慢慢回答：“因为你不一样啊。”


    “我那里不一样？”许晗自问自答，“不就是关系不一样吗？要我说，你讨厌的话果断拒绝完全没问题，不讨厌的话就试着发展发展，总不能一辈子不谈恋爱吧？”


    “为什么不行？我又不像你。”郭恬笑了，停顿两秒点评道，“恋爱脑。”


    和郭恬能够形成鲜明的对比啊，许晗谈恋爱的经验十分丰富，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快，对象的类型也各不相同，曾经还被郭恬开玩笑称为“集邮”。


    “怎么了，我是恋爱脑我骄傲。”许晗乐呵呵地道，很快又切换成一本正经的语气，“谈恋爱这个事儿是自由的，谈得高兴就谈，不高兴了就不谈呗，主要是你不能怕，知不知道？”


    郭恬没吭声。


    人对未知的事物不可避免地可能会产生迷茫，在感情这个方面，郭恬身边几乎没有任何成功的、长久的，或者是她可以参考的爱情故事范本，大多是昙花一现，或者一地鸡毛。


    “我不知道。”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慢慢说道，停顿过后的语气里带了些调侃的意味，“许大师，经验丰富的许老师，你教教我。”


    “可以啊。”恋爱大师许晗欣然应允，“那我现在就教你第一课，迈出你的第一步。”


    “嗯？”


    “那谁，弟弟是不是跟你说他十一都一个人在寝室？”许晗一上来就抛出一剂猛药，“你去约他吧。”


    “什么啊！”郭恬震惊到失语——这根本不是迈出第一步，得是劈叉才对。


    “好啦好啦，跟你开个玩笑。”许晗乐个不停，“那循序渐进，平时有时间的话，聊聊天互相了解了解，这总不过分吧？”


    郭恬窝在床上，捏了捏被角：“嗯……行。”


    只是还没等郭恬找到合适的机会把许大师的话付诸实践，沈照已经率先朝她迈出了一步。


    Shzh：昨天忘了说


    Shzh：姐姐买电脑的时候如果有什么犹豫的或者不清楚的，也可以随时来问我


    郭恬第二天醒过来便收到了沈照的消息，两句话后面还跟了一个友好的小狗表情。


    狗勾很可爱，郭恬点击添加表情，脑海里却蓦地浮现出沈照冲她笑的样子。


    跟一个人慢慢认识了之后，郭恬会自动自发地在脑海里给对方聊天时发来的文字加上声音和画面，之前跟沈照聊天的时候倒还不明显，不像现在。


    郭恬闭了闭眼睛，把脑海里的画面赶跑，然后才慢慢打字回复。


    一颗糖：好！


    一颗糖：其实我完全不会选…


    一颗糖：这一台也就是随便买的［/汗］


    沈照秒回：那你可以把需求告诉我，我帮你选


    郭恬平时不打游戏也不画图，对电脑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刚打下“不用”，手指顿了顿，随即删除，重新打字。


    一颗糖：我没有什么特别的需求


    一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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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用很高的配置


    一颗糖：一般般就好啦


    Shzh：好


    Shzh：那我就给你选几个好看的


    郭恬弯唇，等了一会儿，沈照发来好几条链接，每一条下面还配有文字描述，简单提了这台电脑的特点，帮助郭恬挑选。


    郭恬从表情包里挑了个鞠躬致谢的小人发过去，然后挨个点进沈照发来的链接看。


    既然没有要求，那看的就是眼缘，选完之后郭恬从购物软件退出来，点进微信给沈照发消息。


    一颗糖：我选好啦


    一颗糖：已经准备下单了


    Shzh：我猜猜姐姐选的哪个？


    看着沈照发来的消息，郭恬一愣。


    一共八个链接，正确率堪堪超过百分之十，这怎么猜？


    不等她回话，沈照又发来了下一条消息。


    Shzh：能给个提示吗？


    郭恬莞尔，打字回复：最好看的


    沈照同学，考验你审美的时刻到了。


    脑袋里闪过一句中二台词，郭恬没忍住笑了一声，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双手交叠用手背撑着下巴看着聊天框，配合他进行这场没什么营养的无奖竞猜活动，等待沈照同学提交上来的最终答案。


    两分钟后，沈照甩过来三张截图，后面跟上了一句话。


    Shzh：在不在这三位选手里？


    郭恬坐直了身体，点开图片放大确认，随即敲字给出肯定的回复：在


    第一轮顺利通过，沈照同学现在的正确率上升到了百分之三十三。


    第二轮的幸运三选一没有花费沈照多少时间，不到两分钟他便又发来一张图，问郭恬自己有没有猜对。


    郭恬对着和她放进购物车里的电脑的同款图片看了一会儿，像是被戳中了心里的某一处，滋滋地往外冒着看不见的隐形气泡。


    一颗糖：为什么选这个？


    沈照没有立刻回答，十分执着于先要个结果：是这个吗？


    一颗糖：是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沈照这才开始分析他的解题思路。


    Shzh：因为你刚才说最好看的，我就先去掉了长得比较普通的和跟你原来那台差不多的


    Shzh：留下来的三个，其实我觉得都还不错


    郭恬有些好奇：那你怎么排除其他两个的？


    沈照又发来一张照片，提交他解题的关键步骤。


    Shzh：[图片]


    Shzh：我猜你会喜欢这个电脑包


    Shzh：对不对？


    图片里是这款电脑的详情页里对赠品的描述，赠送的电脑包有几个款式可供选择，其中一款是浅粉色的，上面有两个可爱的猫咪耳朵。


    郭恬的喜好几乎是摆在明面上，只要稍微了解一下她便能知道，也很容易猜得到。


    只是当她看着聊天框里的连过程都挑不出错的满分答案，男生带着笑意的眼神又出现在脑海，唇角不自觉地慢慢勾起。


    一颗糖：对


    一颗糖：满分


    光是文字还不够，郭恬从手机自带的表情里找了个红色的100分符号，单独发送。


    无奖竞猜圆满落幕，唯一的参赛选手沈照同学拿到了满分的好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