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姐的丰饶神国里住了几天，期间看着她在田地里和凡人一起播种，那些凡人不知道和他们同行的是一位真正的女神，把我们看成了一对普通的姐妹，最开始有许多凡人偷看我，后来大姐帮我戴上了五哥送我的发带后就没有多少人关注我们了。


    这个时代的建筑要我形容的话可能类似于古希腊的建筑风格，纯白的石柱支撑着恢宏的屋顶，走近看还能看到上方雕刻着的祷告词，巨大的神像被供奉在祭台上，下方摆放着新鲜的牛羊的头颅。


    话说这个神庙有点眼熟啊……


    我看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我大哥太阳神的神庙吗，我回头看了眼大姐，她对太阳神的神庙出现在自己的神国里倒不是很意外。


    事实上，这个时代的主流信仰就是太阳神。就像许多原始社会会出现的太阳崇拜一样，能够带来光明与温暖的太阳显然更容易诞生信仰。


    我以前还偷偷问过大哥天上挂着的那轮太阳是不是他，太阳神哭笑不得地告诉我日月是父神创世之时就存在了的，他只是继承了太阳的权柄而已。


    不知不觉我和米凯洛已经分开有半个月这么久了，我惆怅地擦了擦魔镜，有些不习惯他不在的日子，没有酒神和战神的骚扰我过得非常开心，如果米凯洛在就更好了。


    不知道上回发生了什么，伊尔索竟然难得半个月都没来找我的麻烦，我再一次把那双翼靴拿出来穿上，这件礼物真的很适合旅行和跑路。


    就像现在，正常赶路可能要走大半年才能到的白银国，穿着翼靴的我只花了半天时间就到了，父神解除了我的限制后我就喜欢上了到处乱跑，除了少数的几个战场和泰坦们的地盘不能去，其余的地方我基本上都可以横着走。


    拜托，我可是神二代，我爸可是创世神，我哥哥姐姐们都超厉害的。


    早上我和大姐道别中午我就到了白银国，上次被老姐抓走还没来得及看看白银国长什么样，我只来过它们的巨龙谷，那是幼年龙族们的聚集地，上回我被酒神哄骗着和他一起来的就是这个地方。


    白银国非常大，但却出乎意料的简陋，我在它们的王宫里只见到了十几根遮天蔽日的石柱，几头巨龙蹲在石柱上，将脑袋埋进翅膀里睡觉，鼾声震耳欲聋。


    我捂着耳朵坐在金银堆里，这群龙品味也太差了吧，满地乱放的金银珠宝险些闪瞎我的眼睛。有的巨龙没有蹲在石柱上反而将自己埋在财宝堆里睡觉，如果不是踩到一块正在动的鳞片我都不知道底下是条龙。


    我饶有兴味地看完了这些龙们的睡姿，其中有条龙发现了我，张开巨大的金色竖瞳扫了我一眼又闭上了，但很快它又睁开了眼睛，像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硕大的龙脸莫名有些惊恐。


    灰龙扑腾着翅膀发出响亮的龙吟，它一尾巴把睡得正香的同伴扫了下去，红龙懵逼地从金子堆里爬起来，愤怒地要去跟它决斗。


    而我已经心虚地溜出了白银国。


    晚上我准时回到了大姐的神庙，丰饶女神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有的是信徒们上贡的，有的是她自己做的，我大姐的厨艺可是我们家族最好的，虽然她不怎么做饭，而且最重要的是神明不需要进食。


    但尝过大姐厨艺的我几乎天天跟她撒娇，于是大姐为我准备了这一桌晚餐。


    桌上多了一位新的客人，太阳神朝我微笑，我惊喜地扑过去，“哥你怎么来了？”


    太阳神接住我，拍了拍我的后背，“来看看你，芙兰妲最近一直没有回神国，是因为哀迦利尔在吗？”


    我有些心虚地低下头，确实是因为有些害怕哀迦利尔啦，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外面的世界太好玩了。


    仿佛寻常的家庭聚餐，太阳神和丰饶女神分别坐在我的左右两边，大多数时候是他们在看着我进食。


    女神看了我许久，忽然感慨道，“芙兰妲是我们之中最像人的。”


    我擦了擦嘴巴，觉得这话有点耳熟，感觉在哪里听过，太阳神递给我一张手帕，我接过手帕跟大姐撒娇，“您难道不喜欢人吗？”


    丰饶女神浅浅地笑了会，“人？他们很弱小，但很聪明，也很坚强。”


    “人是特别的。”太阳神笑着说道，“他们和我们最像。”


    我在心底默默地补充了一句，可不是嘛，这个世界难道就没有人好奇为什么神和人长的一个样吗，就连创世神的形象都是人类的模样。


    家庭聚餐完毕大哥要带我回神国看老妈，他说老妈最近几天没见到我急得都快枯萎了，我连忙跟大姐道别，丰饶女神轻轻地抱了我会。


    “……芙兰妲。”


    我困惑地抬头，莫名感觉大姐还要对我说什么，但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着告诉我下次来丰饶神国记得告诉她。


    许久没回神殿的我看着房顶的“酒神与战神不得入内”嘴角抽了抽，不知道哀迦利尔看到这个是什么反应。


    神殿里多了几个新面孔，他们从殿内出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抱着果子啃的我，我尴尬地擦了擦果子，递到他们面前，“呃…你们要吗？”


    “阿芙托莉娅殿下。”有着一头罕见红发的男人朝我礼貌地问了个好，然后也很礼貌地拒绝了我。


    这头显眼的红发让我回想起了他的身份，这不是那个被我七哥抢了神庙的倒霉神吗？


    我注意到他的额心有一个印记，仿佛燃烧的火焰，察觉到我的视线他甚至朝我挤眉笑了一下。火神是我老爸麾下的神祇之一，这个世界除了十二主神还有不少神，他们中大部分都忠于创世神，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当然还是因为我老爸他拳头真的超硬啦。


    虽然我爸祂对统治世界不感兴趣还总是一睡不醒，但基本上有名有姓的神都知道这个世界真正的主宰是创世神。


    与火神同行的是一位貌不惊人的青年，与高大英俊又充满攻击性的火神相比他显得极为普通，我好奇地打量他手中的木盒。


    青年抬眸看我，他说话的腔调很特别，声调缓慢道，“殿下对这件机关盒感兴趣？”


    我忽然反应过来他是哪个神了，这不是那个传闻中和火神关系不好的匠神吗，他两怎么同进同出啊。


    匠神脾气颇好地将手中做工精致的木盒递给我，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您喜欢的话那就拿去吧，希望这件小礼物能让您开心。”


    我有些懵地接过木盒，火神挑眉看了我们眼，他们没有再多说，两位神结伴离开了，徒留我在原地陷入了迷茫。


    ……这是什么，员工给上司女儿送礼物，你们神之间也这么卷的吗。


    父神麾下的神我见得不多，能有资格来神国议事的神更少，显然这两位神获得了十二主神的认可，因此我能够在神殿前见到他们。


    我在神殿里面碰见了大哥太阳神，我十分殷勤地端起杯果酒递给大哥，凑到他背后去帮他捏背，太阳神神情有些古怪，但他还是很配合地接过了我的酒杯。


    我感觉时候差不多了，于是开口道，“哥你能不能帮我去和哀迦利尔说一下，让他把米凯洛带回来……”


    太阳神将我的酒杯放下，我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好半天才听到他说道，“芙兰妲，我会去和他说的。”


    我高兴地抱了大哥一下，太阳神无奈地摸了摸我的头，“但我不保证能说服他。”


    我点头如捣蒜，沉浸在马上要和米凯洛团聚的喜悦中，太阳神定定地看了我会，嗓音飘渺道，“芙兰妲已经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那时候的你明明那么小一个，总喜欢跟在我身后，怎么一下子就长大了呢。”


    “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我小声提醒大哥，太阳神温和的金眸注视着我，“去看看它吧，它很想你。”


    我拍了拍脑袋，急冲冲地赶去老妈那里，刚推开神殿大门就被一棵树抱了个满怀，枯败的枝条圈住我的身体，在我的额头轻点一下，我松了口气，老妈还挺精神的嘛。


    世界树窸窸窣窣地抖着自己掉地差不多的树冠，我连忙哄它，“我不走，真的。”


    我靠在世界树下，小声地跟它分享自己这些天的见闻，从白银国那些睡姿奇差的巨龙到密林里迁徙的精灵，世界树听地很认真，时不时用树杈子碰我一下以表示自己在听。


    我讲地口干舌燥，跟老妈道别，世界树缠住我的小腿，我苦恼地望着它，想了想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缠在树枝上，我安慰它，“看到这个就像我在你身边啦。”


    临走之前我又回头看了眼世界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棵孕育了十二主神的巨树似乎越来越枯败了。


    我将金叶子串起来挂在自己的胸前，里面装了不少我在大姐的神国里搜集来的种子，我想试试能不能在伊甸园里种出来，伊甸园里只有两颗苹果树还是太单调了。


    许久没有人进入的伊甸园静悄悄的，我蹲在地上，掏出金叶子里搜集的种子，选了个空旷的地方，扒开土准备播种，可是在我扒开上方的草丛时却感到哪里不太对劲。


    扒开草丛，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条衔尾蛇，黑蛇的头咬着尾巴，形成了一个奇异的圆环，我惊讶地发现这是上次那条蛇。


    衔尾蛇睁开了眼睛。


    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我，与上次一样，我只感觉眼前一花，面前已经没有了蛇的影子。


    ……伊甸园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啊！


    我紧张地攥着手指，一转身却撞上了一面人墙。


    “父……父神？”


    创世神站在我的身后，不知站了多久，祂低垂着眼眸，神情淡漠，我小心地问道，“您不是已经沉睡了吗？”


    “芙兰妲。”创世神唤道，“过来。”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对父神的信任还是让我老实地走到了祂的面前，低头的时候我才发现创世神的手里正拿着一颗苹果，一颗饱满圆润、色泽诱人的苹果。


    这不是伊甸园的果实。


    “父神，您有没有看到一条……”


    创世神看着我，说道，“芙兰妲，你要不要吃了它？”


    …诶？


    “吃了它？”


    “对，吃了它。”


    我接过那颗鲜红的苹果，仿佛夏娃接过禁果。


    父神注视着我，我张了张嘴，有许多问题想问，但最终只咬了一口苹果，我忽然踉跄了一下，手中果实骨碌碌滚至脚边，我茫然地看着上方创世神悲天悯人的身影，黑暗席卷而来，我喃喃喊道，“父神……”


    身后传来的触感温暖又宽厚，那是个熟悉的怀抱，我蜷缩在他的臂弯中，耳边似乎传来一声声呼唤，像无声的海浪，又像动听的摇篮曲，遥远又饱含怜悯，我抱着他的手臂，懵懂问道，“我会死吗？”


    “不会。”哀迦利尔答道。


    他将一枚手镯戴在了她的手中，仔细看那枚手镯是一条首尾相接的衔尾蛇，黑色的纹路若隐若现，做完这一切他将怀中人轻轻放下。


    伊甸园所有的植物在一瞬间开始疯长，两棵参天巨树伸出了无数根枝条牢牢包裹住了那个沉睡的少女，宛如一具棺材。


    ……


    长桌上已经落座了十二道身影，创世神坐在首位，仿佛在闭眼假寐，忽然所有的神都看向了殿外，一道身影踏着夜色走来。


    “希望我没有迟到。”


    黑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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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微笑道。


    创世神睁开眼眸，祂轻扣长桌，时隔多年，十二主神终于聚集在了一起。


    这也是最后一次聚会。


    祂端详着这十二位神祇，说道，“我将陨落。”


    十二主神不发一言。


    “我死后，将我的尸体埋至伊甸园，人间将迎来洪水与灾难，我要你们砍下世界树的枝干造出方舟，渡过洪水。”


    “七日后，我将在伊甸园复活，届时洪水亦会停止。”


    战神按耐不住问道：“父神，为何我没有见到芙兰妲……”


    创世神淡淡地扫视了一圈长桌所有的神明，“她将在我的庇护下沉睡。”


    “伊甸园将关闭，灾祸不会惊扰到她。”


    直至祂的归来。


    ……


    “哀迦利尔阁下。”


    轻柔的嗓音响起，与命运女神结伴而来的是爱与美之神，拨动命运琴弦的女神问道，“您是否要前往世界背面？”


    黑袍男人点头，“不错，我将镇守住那里的裂缝，神不在的七日人间将不会有怪物来袭。”


    “我能否陪伴在芙兰妲的身旁？”爱与美之神问道，“她若是醒来，身旁无人定会感到惊慌。”


    “神将陪伴她。”哀迦利尔不咸不淡道，“你们有自己的职责，这是神的决定。”


    命运女神看向他，“阁下，预言中的诸神黄昏是否也在这七日内？”


    她的眼眸中似有星辰闪烁，无知无觉中箴言已至喉中吐出，“我看见，诸神的陨落，我看见，父神并未归位，我看见，她在哭泣。”


    “妄言。”哀迦利尔平静道，“神乃全知全能，神之论断，从未出错。”


    “神离去的这七日，我将失去对外界的感知，七日后，我们方可与她团聚，离开吧。”


    ……


    地狱。


    黑裙女人静静地望着远方，她的身后是极致的黑夜与阴影，一道矮小的身影跟在她的身旁，忽然之间，一道身影从天上掉了下来。


    年幼的恶魔蹦蹦跳跳地跑到男孩跟前，弯下腰看着他与自己相似的面容，他嘻嘻笑道，“哥哥，人间好玩吗？”


    伤痕累累的男孩盯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恶魔无趣地回到女人的身边，“母亲，已经准备好了。”


    女人勾唇笑道，“关闭地狱大门，千年之内不得开启。”


    恶魔回道，“是。”


    ……


    神不在的第一日。


    人间被洪水淹没。


    神不在的第二日。


    瘟疫爆发了。


    神不在的第三日。


    战争结束了，旧神被洪水吞没，新神取得了胜利。


    ……


    神不在的第七日。


    灭世的洪水并未停息，滔天滚滚。


    诸神迎来了黄昏。


    神没有归来。


    神被背叛了。


    最后的聚会中出现了一位叛徒。


    神陨落了。


    ……


    神不在的第三千年。


    神的时代结束了。


    人的时代来临了。


    ……


    神圣历第七十年。


    黑王座有了新的主人，卡塞罗大帝征服了半个大陆，让半片大陆的土地都升起了白狮子的旗帜，这位传奇的大帝今年已经一百七十岁了，在凡人中他算得上高寿了。


    这位英明了大半辈子的皇帝在晚年却沉迷于巫术，大肆修建行宫，召集炼金术士，屠杀贵族，打压神殿，强行改信，派遣军队漂洋过海去寻找虚无缥缈的神之花园。


    外邦的红女巫为年老的皇帝献上了古老的传说，在那被神明隐藏的后花园里，住着一位沉睡的公主，她是神最宠爱的小女儿，也是众神的公主，在大洪水来临时被神藏了起来。神在她身边堆砌了无数珍宝，为了防止小偷将她偷走神将花园升至了天空，砍断了一切阶梯，没有人能找到这座空中花园。


    神将“欢乐与美德”留在她的身边，取走了“谎言与痛苦”，她拥有十二位骑士，要想见到公主必须通过她十二位兄姐布下的考验。


    神停止了花园的时间，让花园永远保持着祂离去时的样子，公主沉睡在永恒的时间里，等待着父神与兄姐的到来。


    典籍中的诗歌如此记载:


    “至高神啊，您将星辰缀作她足下的珍珠，


    以诺的书页在她枕边流淌月光的诗行。


    十二道辉光自穹顶垂落，编织圣洁的帷幕，


    伊甸的苹果在她唇间化作不凋的蜜糖。


    玛瑙与黄金在她裙裾下堆砌成歌，


    诸神倾倒宝库，连叹息都染上玫瑰的香。


    海神献出珊瑚，战神折断染血的剑，


    只为她睫羽轻颤时，尘世便升起一座天堂。”


    ——沉睡于神之花园的永恒公主。


    大帝在王座上下令，“找到那座花园。”


    然而他没有等来消息就死在了自己的行宫里，无人知晓刺客是如何绕过重重守卫来到大帝的面前的，这位改变了历史的刺客如清晨的露水般消失地无影无踪。


    偌大的帝国分崩离析。


    旧贵族们迫不及待地复仇，他们在妓院里找到了前任国王的私生子，十岁的小皇帝在摄政王的辅佐下坐稳了王位。


    在遥远的边境，一伙船队靠近了海岸，他们历经多年终于回到了故乡。


    船上只剩下了一个人。


    一个疯子。


    疯子带回了一个消息。


    “我们找到了……神之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