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组的主舞小队长。”


    李秋澄反应迟钝，镜头推到脸前，脑子才开始重新运转。


    宣茗选了他。


    宣茗说他是做得最好的。


    “李秋澄练习生，非常适合《玫瑰花道》呢。”宣茗弯下腰，探头与李秋澄对上视线，“今天表现得很好。”


    红玛瑙长耳坠随着她弯腰的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光怪陆离的舞台灯光。左眼正下方的小痣应该是被化妆师特意加深，相比素颜时的冷感，更多一分艳色。


    李秋澄再不敢看宣茗的脸，他深深一鞠躬，然后很恭敬地说：


    宣老师，谢谢。


    现场投票结果会在候场室公开。


    李秋澄其实并没有抱希望。他事前也跟着偷带手机的周疏桐了解过，目前的格局暂时是梁嗣音一家独大，但也并没有和后面的江凌拉开差距。至于李秋澄和周疏桐两个人，人气是绝对比不过谷小晖与沈冠清的。


    也就是说，从人气上讲，A组稳输B组；而从实力上看，主舞江凌与李秋澄不相上下，主唱谷小晖能压周疏桐一头，好在A组的C位是梁嗣音，堪堪能与B组打个平手。


    这次公演，A组处于劣势。


    首先公开两位主唱的票数。周疏桐紧紧攥着梁嗣音和李秋澄的衣袖，眼睛闭得紧紧的，大声喊：“不要让我看见不要让我看见啊啊啊啊！！”


    但票数偏偏在他睁眼的一瞬间跳了出来，蓝幽幽的数字，赫然摆在屏幕上，如此清晰、如此残酷。


    周疏桐72票，谷小晖99票。


    接下来公布的四个人中，AB两组各有胜负。


    李秋澄在心里速算了一下，目前是B组比A组高三十票左右。


    他和梁嗣音至少要追回三十票。


    可是李秋澄的对手是江凌，是《Youth101》的第二名。不要说追回票数，他能确保不被江凌甩开八百米远就已经是胜利了。


    “没关系，你不是已经被宣老师夸了吗？原唱说你是全场最好的，我们就是最厉害最厉害的！”周疏桐轻声安慰他。


    梁嗣音也来搭腔，“对，我们今天做得特别好，碾压全场！”


    李秋澄嘴角抽了抽，二位大仙这两张嘴啊，别给他活活奶死了……


    “我去，C位先跳出来了！”


    “天……不是，假的吧！”


    “梁嗣音才70票？第一名才70票？！”


    A组三个十九岁的小孩脑袋凑一块互相安慰的时候，大屏幕却忽然跳出了两个Center的票数，场上顿时跟油锅炸了一样，吵得李秋澄眉心一跳。


    梁嗣音71票，对面B组C位76票。


    没有拉开差距，甚至被对面反超。


    A组最后的希望，只剩李秋澄。


    江凌探头，似乎想和李秋澄对视。李秋澄余光瞟见了，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坦然回视，朝他轻轻点头。


    棋逢对手，今朝成败，倒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李秋澄相信自己的舞蹈实力，但是人气是他无法左右的事情。


    胜了，是他幸运。输了，他亦能坦荡接受。


    全场屏息，每个人的心跳声都被无限放大。如此紧张的情况下，时间也被无限拉长，无论是AB两组的练习生，还是旁观者，都齐齐紧张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十秒之后，屏幕上骤然跳出两个数字！


    场上静默一刹，像是没反应过来。半秒之后，又立刻爆发惊天动地的呼喊声——


    “我去！！！李秋澄！！！太牛了！！！”


    “一百四十票我的妈呀一百四十票！不是现在全场最高多少来着？”


    “他就是全场最高！一百四十七，直接断层了！！”


    梁嗣音和周疏桐这时候都傻了，一个比一个呆，脑袋缓慢地转向李秋澄。


    但李秋澄自己这一刻也是懵的，他怔愣看着屏幕上的一百四十七票，然后又看见江凌的八十九票。这么简单的三位数加减法，他却生生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周疏桐开始激动地拍他后背，李秋澄才切切实实敢相信——


    他赢了江凌，高票赢了。


    并且，他是全场个人得票数第一。


    他没有辜负宣茗的那句话，他真的，就是场上做得最好的那一个。


    李秋澄鼻尖忽然酸了，他仰起头，眼泪盈在眼眶。


    -


    聚星传媒艺人总监办公室，靳思嘉握着手机坐在窗台。


    “llia，宝贝，你还没想好吗？现在我在聚星有话语权，你如果来的话，我们还是像从前一样……”


    “哎呀哎呀知道了，但是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嘛？嗯……思嘉，我也没有那么想回来的，你知道的，我的钱已经很够用了。”


    靳思嘉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对面不长良心的宣茗生生打断，她剩下的劝告卡在喉咙里，也说不出口了。


    反正她对宣茗，十多年前就惯得厉害，不要说现在。


    靳思嘉握着手机，无奈回：“好吧，但你如果想回圈子里，我一定会帮你。”


    飒爽干练的总监甩甩头发，夸张的耳环丁零当啷，“思嘉已经不是从前弱弱的思嘉了哦。”


    电话那头的宣茗才刚起没多久，穿着丝质睡衣，头发松松挽起，拿勺子搅拌咖啡，懒懒地附和靳大总监：“嗯，好。你现在是最厉害的思嘉总监——”


    靳思嘉给她挂了。


    宣茗鼻子一皱，大总监，忙死了。


    “阿茗——你快换衣服啦，不是约好了看房子去？”


    是孔莹姜催她。


    最近101一公结束，依照惯例，练习生有将近两周的假期。这段日子里，除了101之外暂时没有行程的宣茗就更悠闲了。


    她不喜欢北京的烟尘，于是来蹭Maggie姐姐在上海的新居。


    其实她从前也有一套上海的房子，有一座很漂亮的花园。但是后来被她冷酷无情地卖掉，就像她斩断前尘的时候一样，永远理性淡漠，对人对物都一样。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宣茗以后多半长居上海，还是要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因此她借孔莹姜人脉，问到了新开盘的一套别墅。


    “……现在还能为您空出十号、十一号、十五号三套房子，十五号靠马路更近一点，要我推荐的话，我还是觉得十一号最好。”穿灰色休闲风衣的女人转过头，“宣女士觉得呢？”


    宣茗对住处没有那么挑剔，从挑房子到装修，一向都是甩手掌柜，全都交给专业人士。她绕着十一号花园看了一圈——看不出什么大名堂。


    她便点点头，随和淡笑：“李女士都这么说，那就定下十一号吧。”


    灰色风衣的女人姓李，名字很好听，净水。四五十岁上下，已经是房地产商举足轻重的人物。宣茗喜欢她做事爽快，人也不油滑。


    李净水稍稍惊讶，向她确认：“定下了？”


    “对，定下吧。”宣茗理所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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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顺嘴调侃李净水，“李总好像很惊讶？”


    李净水笑了笑，“没想到这单生意这么简单而已。”


    她伸手，礼貌地为宣茗指引方向，“售楼处人多眼杂，刚好我家里不远。为了宣女士的隐私，我们不如去家里商量合同细节？”


    宣茗也不扭捏，爽快答应：“好，辛苦李总载我一程。”


    李净水等红灯的间歇接了个电话。


    “喂，怎么了？……哦，你自己回去拿就好，我还得二十分钟才到家。嗯对，我有个客户跟我一起回来……没事你忙你自己的，不用管。”


    她语气很随意，像打发一个不怎么重要的人。


    但宣茗入圈多年，习惯分辨别人的弦外之音，她很快听出来，问李净水：“孩子？”


    李净水踩油门，“对，我儿子。没关系，他挺乖的。”


    听上去这对母子不住在一起。宣茗无声想。不过天底下离奇的亲子关系多了去了，她又在这样糜烂的圈子里混过这么多年，相比之下，李净水对孩子的冷淡简直不值一提。


    “……孔女士说您喜欢安静，所以才给您推荐了十一号楼，不过采光可能稍微不如其他楼栋，刚才您也看见了……”李净水一边输门锁密码，一边向宣茗介绍。她家里也是独栋别墅，三层楼，占地不算很大。


    “滴”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宣茗和李净水并排站在门外，看着里头那个懵懂开门的小孩——


    李净水的儿子。


    宣茗的学生。


    前两天刚拿了全场第一的李秋澄。


    李秋澄怔怔站在门口，眼睛睁得圆圆的，果然被吓坏，讲话都结巴了，“Ca……Came……啊不是，宣老师！”


    宣茗转头的动作也有些迟缓，她睫毛一颤，问李净水：“秋澄是……”


    三个人里，只有李净水看上去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秋澄是我儿子……宣女士认识他？”


    宣茗额头上冒出无形的三条黑线。


    一通电话而已，她倒是听得出来李净水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儿子，没想到她能随便到这种地步。


    她儿子的节目她都不看吗？！


    “宣老师，请……请进吧。”李秋澄匆匆让开地方，然后他压低声音对李净水解释，“宣老师是节目里的导师。”


    李净水这才明白过来，向宣茗投来抱歉的眼神——而宣茗赶紧说没关系，“房子，房子，李女士，我们今天说房子的事就好。”


    然后，她又朝吓坏了的李秋澄挥挥手，轻声安抚：“去忙你自己的吧。”


    李秋澄低下头，耳朵尖发红，轻轻应了声，“好。”


    然后轻手轻脚上楼，生怕打扰李净水和宣茗谈生意似的。


    聊完合同是半个小时之后，助理来电话，说车子已经帮她停在李净水家门口。宣茗习惯性隔着电话点头，“好，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开回家就好。”


    正好，李秋澄抱着个大纸箱子下楼，对李净水说：“妈妈，我理好了。”


    李净水喝完杯底最后一口咖啡，“送你回家？”


    宣茗听着觉得有意思，李净水嘴里，母子俩的家不是家，李秋澄单独住的别的房子才是“家”。


    她眼睛灵，一下看见李秋澄犹豫的神色。


    宣老师今天善心大发，抬手向楼梯口的李秋澄挥了挥——


    “别麻烦你妈妈了。”


    “秋澄，走吧，顺路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