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声音颤抖地补上其他修士没能说出来的话：“她递给乔悄的丹药，不会是毒丹吧？”


    这么一提醒，人们立刻想起来了应筠进入幻境之前，好心赠送给他们的养灵丹。


    一个修士忙不迭地把那枚应筠赠送的丹药拿出，手不住地颤抖。


    另一个修士看着他抖若筛糠的模样，没好气地说：“有什么好怕的。”


    随后也小心翼翼地捏出应筠赠送的丹药，手不住地颤抖，勉强召唤出一只没有灵智的凡兽，把这枚丹药塞进了凡兽嘴里。


    所有修士顿时都屏息凝神地看着这只吃下去应筠送的丹药的鼠兽。


    鼠兽把丹药咽了下去，外表依然如旧，十分健壮。


    甚至像是增强了精力，精神抖擞地绕着在场的诸位修士转了一圈。


    众位修士心下一松，轻快地看向道友们。“我就说，幻境里面的东西大抵都是假的，应仙子赠予大家的上好丹药，怎么会是毒……”


    “砰——”


    修士们的话被卡在了脖子里面。


    适才还精神抖擞到满古战场乱窜的鼠兽，霎那间炸成了“烟花”。


    众人放松的笑容凝固了。


    修士们齐刷刷地看向外界的应筠，齐刷刷地再看向幻境里的应筠。


    再不可思议地盯着幻境里应筠温声询问乔悄是否喜欢蝎子，看上去就像是如果乔悄回答不喜欢就要把蝎子全宰了。


    不知道谁先说了一声：“疯了……”


    修士们如梦初醒，随后像疯了一样扣自己的嗓子眼，“我靠，我前不久刚吃了，怎么吐，谁能告诉我现在吐还来不来得及。”


    “疯了，真的是疯了，应筠隐藏得太好了，他们万藏宗怎么一直没有发现她的真面目！”


    一个修士忽然打了自己一巴掌，“我靠，谁能迫害应筠啊，乔悄她能吗？”


    “之前居然还有传言说乔悄心机深沉迫害应筠，疯了，哪个有病的人传的谣言，疯了，真的是疯了。”


    修士们抠嗓子的抠嗓子，掐诀阻止毒素蔓延的掐诀，喃喃自语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


    这时，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外界那名和幻境里喜好臭味的真传弟子一模一样的万藏宗修士骤然倒在了地上。


    明明没有任何外力的干扰，也没有任何的攻击加身，真传弟子却好像遭受了无法忍受的痛苦。


    真传弟子拿头撞击地面的声音不断响起，但又好像被剥夺了声带，没有嘶吼声也没有咆哮声，只有破风箱一样大口大口的呼吸声。


    像是被撕咬出无数孔洞的破风筝。


    “啊——啊——”


    其他修士不约而同地皱眉，有胆大的试图靠近，却发现有一股力量禁锢住了他们，让其他修士无法动作分毫。


    真传弟子的眼白几乎要完全翻过去，他的声音被堵在了肚子里，很久之后，声音好像冲破了什么关隘，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闯出了喉咙。


    “啊——对不起！我不该为了讨好掌门故意欺辱乔悄，抢她的灵石，把她的东西扔到粪坑里，故意趁她重伤攻击她，还传谣说她蓄意谋害应……”


    真传弟子彻底失去了生息。身上都是被蝎子咬出的孔洞，和幻境之中真传弟子的死状一模一样。


    天地间彻底失去了声音，众人被封印在沉默之中。


    好半天，修士们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神情中隐隐带着惧怕。


    “我化神期，却无法破开方才的诡异禁锢……他，他死了？怎么死的？他身上有蝎子吗？”


    修士回忆着真传弟子的话。


    “还有，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以为大家不喜欢乔悄是因为她作恶多端，现在看居然还有掌门的事？？”


    修士们齐齐看向万藏宗的大师兄和灵仙子，期待同为万藏宗弟子，他们会作出解释，安抚众人。


    剑道第一人面色仍然平静，就像是刚才莫名其妙死的人不是他的同门一样。


    剑道大师兄走上前去探测死去的真传弟子的状况，周遭的修士们神色各异。


    良久，大师兄冷声道：“我宗真传弟子死亡原因蹊跷，似是战场传承的某种法则将幻境中的伤害投影了过来，应筠此事宗门并不知情，日后查明真相必会清理门户。”


    随后，大师兄退后几步，回到原先的位置，仍然如高山之巅的雪一般不食人间烟火，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这群蝼蚁。


    一旁的“小师妹”走上前，温声对大家说：“大家先不要惊慌，我们不如先查验一下身上有没有应筠的毒蝎，我这里有一些驱虫的药粉，这就来分给大家。”


    修士们听到向来温柔良善美丽动人的灵仙子如此体贴的话语，化神期的修士突然死亡带来的恐惧感逐渐消失。


    修士们感慨道：“灵仙子你真是善良，如此慷慨，多谢……”


    说到一半，众人忽然想到适才他们好像也是这样描述应筠的。


    修士们下意识瞥了一眼地面上倒着的真传弟子，打了个哆嗦，对灵仙子的好印象减弱了些许。


    有些僵硬又干巴巴地接过“小师妹”递给大家的驱虫药粉。


    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蟑螂掌门版本的小师妹一边走动，一边甩动着头顶的触须。


    触须上像是延伸出了透明的线，一点一点地缠绕在了这些修士的身上。


    像是迫切需要繁殖的蟑螂，将可获取的食物和营养纷纷套牢。


    而这些元婴期化神期，在修仙界可称得上是真君的修士们，却丝毫没有发觉“小师妹”的异样。


    反而还在夸这驱虫药粉多么的暖心。


    一边的王津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皱眉。


    这掌门究竟是要干什么。


    但是他没有动作，这些辱骂过他还有幼崽的修士活着还是死了都与他无关。


    直到他忽然看到，掌门对着幻境里面的乔悄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刹那间，王津无法再无动于衷。这掌门要对他的幼崽干什么？


    他暗中引动灵力，尝试隔断修士们身上黏着的掌门的丝线，却没有想到这灵力毫无用处，根本无法将修士身上绑的牢牢的东西扯开。


    王津皱眉，紧紧盯着“小师妹”。


    蟑螂版的掌门的眼神怨毒，看向幻境里面的乔悄和应筠，喃喃自语。


    王津身为妖族的目力极佳，辨认出了掌门说的话。


    掌门说：“所有人都是我的养料，怎么可以被你夺走。”


    王津内心升腾起担忧，轻轻握住身旁乔悄的手，像是不安的长辈拉着幼崽的手，试图汲取些许幼崽仍然活泼正常的安全感。


    他几乎要忍不住揭开灵力封印，把乔悄从这里带走。


    可是如果带走的话，在幻境里面的乔悄神魂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掌门连接着修士们的丝线像是血管，输送着的“血浆”让丝线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跳动。


    修士们用好药粉，发现确实没有什么蝎子在身上。


    修士们唉声叹气。


    “恐怕真的是幻境里面的伤害会折射到现实里面了。”


    “这可如何是好，应筠那个炼毒的，乔悄那个心思深沉的，两个人加在一起还不知道要怎么祸害幻境里面出现的人呢！”


    另一个修士摸了摸下巴，“刚才那个死了的万藏宗修士不是说他故意污蔑乔悄蓄意伤害同门的吗，没准乔悄没有那么坏呢。”


    修士们摇摇头又看了看灵仙子，“灵仙子的话你都不相信？她都说乔悄打伤她了，这乔悄不管怎么样都洗不清。”


    随着他们的话语，连接在他们身上的丝线好像被赋予了更多的“血液”一样，输送到了掌门的蟑螂身躯里。


    “小师妹”感受到这些修士的话语，满意地点了点触须。


    像是汲取了更多的情绪价值，一时间竟然有几分容光焕发。


    旁边看着她的大师兄和御兽峰下一任峰主忍不住夸道：“灵儿真好看。”


    掌门版大蟑螂更加容光焕发了。


    突然，有人喊道：“你们看，乔悄和应筠这是在干什么？！”


    众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向幻境里。


    原本黏在掌门身上的视线尽数消失。


    掌门抖着触须的动作僵了僵，怨恨的眼神再度投向乔悄。


    他无声地对乔悄说。


    都是你，所有人最关注的永远是你。


    而你，却从来不关注任何人。


    掌门想到了什么，又很快笑了起来。


    -


    幻境里。


    乔悄并不知道外界的修士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也不知道蟑螂版掌门暗中使了花招。


    此刻的她，正在和应筠送爱心。


    乔悄本来以为，应筠和与她分作两路，各自送各自的。


    却没有想到，应筠好像根本没有想起来她们在比赛一样。


    一路跟着乔悄。


    原本唤出来的蝎子也没有收回去，密密麻麻的小蝎子争先恐后地挤在乔悄脚边。


    乔悄脚一抬，地面上空出的一部分瞬间被其他蝎子填补上。


    但是并没有给乔悄预留走下一步的空地。


    乔悄偏头看了一眼应筠：“能不能把蝎子收回去？”


    应筠像是有些不解，“为什么？它们很喜欢你，不会伤害你的。”


    乔悄拔出了剑。


    应筠连忙道：“小蝎子们快回来，给悄悄让开位置。”


    乔悄：“……”


    好恶心的称呼。


    “不要叫我悄悄。”


    应筠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可是你就叫悄悄啊。”


    乔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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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了好半晌。


    乔悄把剑彻底拔出，应筠这才安静下去，安分地让小蝎子离乔悄远了几公分。


    乔悄蹙眉。


    古怪，这应筠的态度太古怪了。


    不像是原主记忆里隔三差五就要喂原主点毒丹，害得原主既赔钱又赔命的炼毒大师。


    态度反倒是带着几分莫名其妙的……诡异。


    就像是一直在和她套近乎一样。


    乔悄面无表情，原主被应筠的毒丹伤害了那么多次的仇难道能被讨好填补了吗？


    离开了地处偏僻的丹道天骄的丹房，周围的修士也多了起来。


    修士们不明所以地看着乔悄和应筠的诡异搭配，又看了一眼地面上亦步亦趋跟着乔悄，活像是乔悄才是它们主人的毒蝎。


    一时间竟然有几分踌躇，不知道到底要不要上前向丹道天才问好。


    应筠却像是不知道修士们对她的警惕，坦然地勾了勾指尖，捞起一只毒蝎。


    摸了摸它被乔悄衣角蹭过的外壳。转头问乔悄：“这里的风景好吗？”


    乔悄：“？”


    乔悄真的是不明白应筠到底是抽什么风了。


    乔悄不打算再搭理奇怪的应筠，她看到周围的修士逐渐聚了过来，和应筠打招呼。


    不少熟面孔。


    她将应筠的毒丹拿出，每一个人上来向应筠问好，她就给这个人嘴里塞丹药。


    乔悄原本不打算这样简单粗暴，但是应筠一直站在她的旁边，时不时还摸一摸手里的小蝎子，不知道想了什么古古怪怪地笑。


    周围的修士一见应筠，这个颇具盛名的丹道天才，就一股脑地涌来。


    根本不用乔悄再像计划中的那样，使用迂回的手段。


    聚过来的修士张嘴讥笑：“呦，乔悄也在呢，你这是在做什么？帮应仙子试药？哈哈哈哈哈，你这阴沉样，也就应仙子会……”


    乔悄看了一眼，这个人抢过原主的东西，在出任务的时候把原主推到了妖兽面前，还故意在宗门大比中设计众人围攻原主，害的原主再度去寻求应筠毒丹的帮助。


    她动作了。这个修士的话还没有说完，下巴上传来嘎嘣的响声。


    乔悄现在的力道根本不像是普通的筑基期修士，仅仅轻轻一伸手，再轻轻一按，修士的下巴就碎了。


    乔悄把几粒毒丹扔进了修士的嘴里，再轻轻一按。解释道：“应仙子炼制的破境丹。”


    刚才还讥笑嘲讽的修士听到了嘎吱嘎吱的闭合声音。


    修士：“？”


    反应过来乔悄说了什么，这个修士的声音变得欣喜。


    修士大叫地冲其他修士说：“应仙子炼新丹了！吃了能进阶！”


    又古怪地看着乔悄：“你是帮应仙子发丹药的？就你？什么烂人也敢凑到应仙子身边。”


    却发现乔悄根本没有投来一个眼神，应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应筠的声音冰凉：“烂人？我选的她，那我是什么？”


    修士连忙噤声。


    其他修士听闻又有新的上好丹药可以领了，忙不迭地前来。


    他们其实也不缺丹药，毕竟缺了就去找应筠，应筠不管怎么样，都会给他们炼的。


    至于给灵石？为什么要给灵石。


    应筠炼制的丹药随便拿就好，反正掌门也不管。


    不过大家或多或少还是会敬重应筠一些，毕竟她的炼丹技术可是出了名的好。


    乔悄看了一眼流动过来的人，旁边的应筠凝视着这些修士，似乎在想什么，手上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小蝎子。


    乔悄眼尖地发现这只小蝎子是被她踩过的。


    乔悄：“……”


    她很快撇清思绪，进入了流水线生产状态。


    修士一个个过来。


    这个，在原主还未辟谷的时候，把原主所有的饭食换成泔水，原主没吃，饿了三天。


    十颗毒丹。


    这个，在原主出任务受伤难以逃脱的时候，让原主跪在地上求他，还让原主学狗叫。原主最后以伤换伤，独自一人活着回来了。


    十颗毒丹。


    ……


    乔悄一边扔毒丹，一边回忆着这种毒丹的发作时间。


    她也想不到，她居然对这些偏见、伤害还有霸凌记得这么清楚。


    乔悄一个个数过去，把毒丹像喂狗一样砸在他们脸上。


    这些修士却并不像记忆中的那样，高傲地发怒，反倒是像获得了什么灵丹妙药，欢天喜地地将丹药服下。


    讽刺。


    乔悄忽然很遗憾，这些修士只是环境之中的影像，在这里所报的仇，终归都是虚假的。


    她不知道的是，外界的修士快要疯了。


    环境里修士服下的毒丹，效用实打实地会出现在外界的修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