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万藏宗弟子的记忆继续浮现。


    试炼和门派任务之中故意使绊子，拉乔悄挡刀，卖灵器符箓以次充好哄抬价格……


    之后再将乔悄受苦的情景录下，捧给掌门，讨要更多的修炼资源。


    这些满心满眼在万藏宗可以获得掌门青睐，更进一步的弟子，像是一只只苍蝇，不断地恶心着“乔悄”。


    而且最令修士们惊讶的，还是在这个弟子的记忆中出现的万藏宗其他弟子。


    万藏宗的弟子们有三千六百余人。


    在这个弟子的记忆片段之中尽数出现过，每一个都恶意伤害过乔悄。


    或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或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而在展现出的修士记忆当中，乔悄没有做过任何恶事。


    却遭到了源源不断的恶意与欺凌。


    其他修士们的目光凝聚在万藏宗弟子们的记忆虚影上，又转头将目光落在幻境里的乔悄身上。


    来回数次。


    最后有人忍不住了，说：“……我现在真的怀疑乔悄抢灵仙子机缘是这些人给逼出来的。”


    北疆的修士素来粗犷直爽，直言不讳：


    “我家小妹之前还说要去万藏宗，家里觉得太远给拦下了，现在想想幸亏是没去，要是去了，我家小妹还不得成为第二个‘乔悄’！”


    因着灵仙子，对万藏宗印象极佳的修士拧眉发声：“你们怎么这么笃定他们真的这样无故欺辱过同门，万一这是这些人身处幻境的场景呢？”


    其他修士们早已看出来了门道，闻言没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道友，你都没有发现，万藏宗的大师兄和灵仙子都没有过来救这些人吗？”


    为万藏宗发声的修士看过去。


    大师兄、灵仙子和御兽峰少主都远远地看着地面上打滚的弟子们，面露不忍，可是都没有过来，仿佛在顾忌着什么一般。


    为万藏宗发声的修士摸不着头脑：“谨慎一点又能怎样？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其他修士笑得更开怀，却都没有解释的意思。


    还是一个慈悲为怀又见多识广的佛修开口解释。


    "阿弥陀佛。"


    佛修念了声佛号，声音放轻，几不可闻，像是怕惊扰什么存在。“道友，你看到这些弟子们的模样了吗？”


    为万藏宗发声的修士被这种谨慎的态度弄得下意识放轻动作，偷偷摸摸地看向地上打滚的万藏宗弟子们。


    这些真传弟子仍承受着非人的痛楚，在地上不住地打滚，有的人甚至用指甲在地面上刨出来了坑，指甲断裂在古战场的干裂土壤中，坚硬得不像是土块的地面混杂着血迹。


    更为诡异的是，每个人展露的症状各异。


    有的皮肉烧灼至焦黑，有的喉咙张开将储物袋里的灵器尽数吞没，有的将自己的眼珠活生生剜下。


    嘴里面不断地呢喃着乔悄的名字。


    “这……”


    为万藏宗发声的修士疑惑的声音大了一点，突然想起佛修谨慎的态度，立马降低声音，做贼一般：


    “这能看出什么？和这些虚影中呈现的记忆真假有什么关系吗？”


    佛修讳莫如深：“虚影中觊觎财物的，此刻便溺死于财物，诽谤同门的承受舌烂苦楚，致人饥馑的死于自食……这都是因果的力量，你仔细感受就会发现，他们身上有古战场意志的法则之力。”


    佛修通晓轮回与因果，慈悲的目光注视着幻影之中的乔悄：


    “希望这份因果循环来得不算晚。”


    为万藏宗发声的修士注意力全放在了古战场意志上面。


    “古战场意志？”他惊叫出声。


    “就是那个，无形无相，一旦出现就会带来虚无与死亡的古战场意志？传说中祂一直在寻找飞升传承真正主人，难不成，这回真的有人要拿到飞升传承了？！”


    为万藏宗发声的修士咽了咽口水。


    刚叫完，他就看到其他人表示噤声的动作。


    再也不为万藏宗发声的修士连忙闭上嘴，忽然意识到，如果是古战场传承意志，每一句提到祂的话语，都会引来祂的注视。


    为万藏宗缄默的修士一僵，内心升起恐惧。


    据传说，如果被古战场意志注视，那么就意味着被死亡看到了。


    修士连口水都不敢咽，僵立在原地，麻木又冰冷地感受着修士同情的目光。


    当了大半天“建筑”，却发现他似乎还没来得及死。


    修士喘了口气。


    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再看了眼幻境里的乔悄和应筠。


    难道，古战场意志在忙，没有听到？


    所有修士都没有发觉的是，在他们看到这些万藏宗弟子记忆中迫害乔悄的往事时。


    内心产生的对乔悄的不忍与改观，都化作了白色的浅光。


    身上黏着的，无法被察觉的蟑螂掌门施展的吸取灵力与控制的丝线，都尽数在浅光的作用之下熔断。


    蟑螂掌门版小师妹感受到释放出去的控制丝线崩溃瓦解，难以置信地皱起眉。


    怎么会？他的控制丝线怎么会突然崩溃？要知道，他的丝线即使是渡劫期都不一定能够察觉，更遑论解决。


    不少渡劫期修士都因为丝线拜倒在他面前。


    可是现在，居然被瓦解了？究竟是谁？！


    蟑螂掌门版小师妹环视四周，忽然意识到了原因，怨毒的眼神再次投向幻境之中的乔悄。


    是乔悄？她藏在这里？


    掌门版小师妹看着幻境里的乔悄，怨毒的眼神锁紧她，无声道：“古战场意志怎么也会帮你？”


    随后很快就又笑了：“祂忙得很，我就不信祂能助你一次，还能助你第二次。乔悄，你等着。”


    最开始那个为万藏宗发声的弟子远远地看到“灵仙子”突然自言自语了两下，面目还有几分狰狞。


    吓得连忙打了两个哆嗦。


    他大抵是真的病了，被古战场意志盯上马上就要死了，这才出现了这么诡异的幻觉。


    灵仙子怎么可能露出那么诡异的表情呢。


    话说古战场意志怎么还没有给他个痛快，在忙吗？


    -


    古战场意志确实在忙。


    忙着偷看乔悄。


    乔悄给曾经伤害过原主的人都按仇分配了毒丹。


    耳边弟子们疼痛凄切的哀嚎声阵阵。


    可惜的是一路走到掌门和大师兄洞府，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乔悄这才想起这个时候，掌门、大师兄忙着去给小师妹庆生，一同带着小师妹前往逍遥峰观日出，在万悦花海之中抚琴赏花，在水月湖海之中把酒行舟……


    自然不在宗门。


    乔悄叹息，却没有多么遗憾。


    她知道，她迟早有一天，会回到修仙界，打上万藏宗，真真正正地报仇。


    应筠换了只蝎子抚摸，询问：“悄悄，你饿了吗？”


    乔悄：“……不、不饿。”


    她实在是有点难以理解应筠这么亲近的态度。


    也不是很适应这种亲近的称呼。


    希望以后没有人叫她悄悄。太亲密了。


    此刻的她根本想不到，隐匿于虚空的古战场意志冷冷地看了眼应筠，嫉恨她和乔悄走得这么近。


    然后，祂在心里将“悄悄”这个称呼念了又念。


    悄悄，悄悄。每一声都小心翼翼。


    乔悄打了个喷嚏。


    应筠听到乔悄拒绝的话语，半分不恼。


    见乔悄不乐意和她对话，应筠没有继续说话，垂下眼摸了摸蹭过乔悄手背的毒蝎。


    乔悄清点了一番剩下的毒丹，快速计算了一下她送出去毒丹的人数


    少了掌门他们，共计一千六百四十九人，均伤害欺辱过“乔悄”。


    本以为来此一遭的收获只有这么多人，却没有想到，日暮时分，两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视野里。


    俊朗的冷漠剑修与温柔可人的“小师妹”御剑而至。


    “小师妹”面上仍带着和大师兄相谈甚欢的笑，却陡然看见了一宗门的弟子均躺在地面上。


    “小师妹”惊讶地捂住嘴，不可置信：“这是怎么回事？”


    旋即涕泪涟涟地看着乔悄和应筠。


    大师兄面色微沉，拔出剑：“乔悄！你对我宗弟子做了什么？！”


    化神期的威压此刻更上一层，大师兄本就不止化神期，有传言说，他为了进古战场，得到取得飞升传承的机会，特意封印了修为。


    有人甚至猜测过，大师兄的修为已经达到了……渡劫期。


    事实上，万藏宗弟子们的猜测是正确的，


    大师兄的修为节节攀升。


    化神、合体、大乘、渡劫。


    恐怖的威压尽数展开，让这里的生灵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即使在幻境中，即使是幻境里面的人物投影，也具有真实的渡劫期修为与威势。


    外界的修士们震惊地看向幻境里急转直下的一幕。


    渡劫期？？


    不由“嘶”了一声。乔悄怕是惨了。方才对乔悄有所改观的修士几乎预料到了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摇了摇头。


    不过转念一想，幻境里的终究是幻境。


    蟑螂版掌门得意地舞动着触须。


    他费了大半灵力强行控制幻境里的“小师妹”把剑修带回万藏宗。


    幻境里面的“小师妹”没有本事收拾乔悄，万藏宗渡劫期的大师兄还不能吗？


    一直关心着幻境里面状况的王津真的站不住了。


    他扶住原本送给乔悄的拐杖，才能忍住立刻把乔悄带走的冲动——


    他不能立刻就把幼崽带走啊，幼崽的神魂还在幻境里呢，但是他不通神魂之道，怕把幼崽伤到。


    一时间焦急万分，甚至动了使用密咒，献祭一部分生命把幼崽安全带回的念头。


    在这时，幻境里面的走向却出乎众人意料。


    幻境里。


    渡劫期的大师兄面色不善，冷声质问。


    乔悄却没有接话。


    因为幻境大师兄旁边的蟑螂掌门版小师妹再度发力了。


    蟑螂的触须好像疯了一般，像是两条乔悄小时候看过抽陀螺的鞭子，不断地抖动。


    然后，不出意料地，抖进了正在说话的大师兄的嘴里。大师兄的声音在抖动的触须下听上去若隐若现。


    可是大师兄没有察觉。


    只有乔悄感受到了大师兄的“抖音”。


    乔悄难得地主动靠近了应筠。


    应筠没忍住勾了下嘴角，“别担心，我保……”


    却听到乔悄急切的传音：


    [杀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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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筠：“？”


    应筠好笑地将一包药粉递给了乔悄。


    乔悄道谢，拿到手，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大师兄见状，剑眉一拧，渡劫期的威压展开，提起剑就要向乔悄杀来。


    这完全触到了虚空中某个存在的逆鳞。


    一直偷看着乔悄的古战场意志携带着怒意的意志将大师兄锁定。


    渡劫期的大师兄无法动弹，极端的痛苦开始蔓延。


    渡劫期的剑修不可置信，却无法说出一句话。


    乔悄只能看到原本怒气冲冲就要向她杀来的大师兄突然站在了原地。


    乔悄：“？”


    她适才运转着流云诀，刚要借助水影绕过大师兄的攻击，却没有想到，她居然直接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乔悄震惊，却没有耽误原本计划的动作。


    流云诀的身法运转，在如今越发深厚的修为和不断吸收妖丹力量，越发强劲的白色灵力作用之下，几乎是下一瞬间，就到了幻境里的掌门版蟑螂面前。


    掌门蟑螂版小师妹双眼睁大，不可置信。


    落在乔悄眼中。


    蟑螂的甲壳绒毛脸上，掌门的中年男人脸眉心紧缩，双目怒视，表面覆盖着“小师妹”的面容伪装也掉了，掉下来层层叠叠的黑色碎片。


    乔悄：“……”幸亏设置了结界。


    她趁着蟑螂掌门版小师妹要说什么的时候，将这包药粉结结实实地洒进了蟑螂的口器里还有身上。


    应筠这除虫药粉真的不是盖的。


    洒在蟑螂的身上就像是泼上了热油。


    蟑螂版掌门瞬间就熟了，而且浑身冒着被毒出来的诡异青红色。


    外界的掌门倏然吐了一口血。


    毒粉的效用，也在古战场意志的因果法则之下，尽数体现在了蟑螂版掌门小师妹的身上。


    “小师妹”快速施展了个法术掩盖掉蟑螂的真身，遮住身上的青红毒斑。


    乔悄，为什么每次你都会给我添堵！


    为什么！！


    为什么万藏宗那个渡劫期的废物站在那里不动了！为什么！


    难不成……“小师妹”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幻境。


    古战场意志真在这里？可是祂不是一向对人类不假辞色，整日忙着研究传承机制，无暇顾及外界，只让传承自主择主吗？！


    -


    古战场意志确实对人修不假辞色。


    但是那些痴愚麻木、踩高捧低的修士和乔悄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和本应在这里看守着传承的令牌门争执过后，古战场意志对那个令牌嘴里的主人不感兴趣，无动于衷。


    在古战场意志看来，给自己找个主人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


    直到祂在人群中，感受到了乔悄的存在。


    像是一团稚嫩的光，就这样出现在了祂乏味的世界。


    一个声音告诉古战场意志——


    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


    古战场意志沉默片刻，却是先给令牌门发去灵讯：


    [你找错主人了。]


    [真正的主人在吾这里。]


    [速归。]


    令牌门把祂的灵讯拒之门外。


    却并不能让古战场意志生气。


    古战场意志保持着一贯的沉默，将嘴里不干不净，恶意中伤乔悄的修士化为齑粉。


    叫乔悄吗，祂将这团稚嫩的光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


    却没有想到，只是一时疏忽，就差点让这个剑修威胁到乔悄。


    幻境并非由古战场意志主宰，祂负责看守飞升传承，并非创建幻境的修士。


    没有想到，幻境里面居然混进来一只虫豸。


    古战场意志一边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乔悄，一边将怒火尽数倾泻，虚空无声地震颤，几乎要坍塌。


    幻境里的大师兄被粉碎，幻境外的大师兄祂也没有放过。


    但是古战场意志不能违反规则，只好冷笑地将一道法则之力打入外界的大师兄和掌门的魂魄中。


    古战场意志所做的一切，乔悄无法察觉，只是感觉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她再看了一眼地面上的大蟑螂。


    大蟑螂的口器之中发出嘶鸣，似乎还要挣扎，起死回生，却不知道为什么，像是供电缺失了一般，最后彻底安静了下去。


    结束了。


    乔悄有预感，这场幻境也要结束了。


    应筠数了数剩下的毒丹，邀功：“悄悄，我给一千六百五十一人送了灵丹呢。”


    乔悄正要拒绝悄悄的称谓，就听到应筠有些遗憾地说：“但是悄悄你只送了一千六百五十人。”


    乔悄心中一凛。


    虽说，她最开始在应筠身边，借对方的声名，送了不少毒丹给曾经迫害过原主的修士。


    但是之后乔悄实在是受不了应筠诡异的“悄悄”称谓还有无处不在的毒蝎，率先御剑远离了应筠。


    独自去“送”毒丹。


    但是乔悄计算得十分精确，按理说，应筠应该只送给了一千六百四十人才对。


    怎么会比她多？


    应筠笑眯眯地说：“悄悄，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你输了，随我处置。我输了，吞服十枚这种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