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餍足
作品:《啊?换我被阴湿觊觎了?》 窗外忽起疾风,沈述下意识将林落迟护在身后。
良久,一个清冷的嗓音从阁楼外响起,“我随母亲进宫为太后准备元日之宴,不小心走错了方向。”
谢韫玉?
林落迟心中一凉,急忙小跑下了阁楼。
阴冷的雨幕中,谢韫玉正手持玄色油纸伞负手而立。
她阴恻恻地勾起唇角,目光扫视了半晌林落迟被冻得有些发红的面颊,声音一抬,“林落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沈述随之靠近,低声在林落迟耳畔提醒,“这是陈郡谢氏的嫡女谢韫玉,与顾榄之走得很近。”
“女郎。”林落迟行了一礼,心中却忧心不已。
刚才谢韫玉听见她与沈述的谈话了吗?
万一听见了,误会可就大了!
想到这里,她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怯怯扯住谢韫玉的衣袖,“女郎,元日守岁,你会去揽月殿吗?我答应七皇子了,要陪他守岁,你要不要一起?”
谢韫玉蹙眉,嫌恶地甩开她的示好,“七皇子随口一言,你还当真了?也不瞧瞧自己是何身份!”
说罢,在吴道子以及一众守卫的注视下,转身与浓稠的雨幕相融。
沈述轻叹,“阿迟,你何须如此卑微?元日你真答应了顾榄之要去揽月殿?”
林落迟耸肩,“父亲交代了,元日当由姐姐陪你守岁,我不仅不能留在摘星殿,还需躲得远远的,否则姐姐不会放过我的,殿下,我无处可去,刚好七皇子相邀,我也无法拒绝,倒不如多拉一个人一起,既然你说谢韫玉与七皇子走得近,那么有她在,我也能安全些,不是吗?”
沈述想阻止,但见吴道子上前一步,“如此并无不妥,摘星殿的侍女当与其他宫交好,如此,殿下也少些操劳。”
说罢,他还对沈述使了个眼色。
见沈述抿唇,他又转而望向林落迟,“莫要再得罪七皇子,给殿下找麻烦,明白了吗?”
???
虽说知道吴道子的意图不纯,可这般颐指气使,林落迟显然咽不下这口气!
她指着自己的鼻尖问吴道子,“我什么身份?”
吴道子不明所以,但依旧居高临下,“林家庶女,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女。”
得到想要的答案,林落迟嘲弄一笑,“你也知道我身份不高啊?你花香蕉的钱,就只能请来猴子咯!”
说罢,她目不斜视地越过吴道子,对沈述道,“殿下,我先休息了。”
吴道子反应过来她在犟嘴,颤抖着手臂抬手一指“你……你……”
许是第一次被小小侍女顶撞,他“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林落迟脚步不停,继续补刀,“吴总管,年纪大的人,切忌情绪起伏巨大,否则容易急火攻心,一命呜呼。”
原主一贯奉命唯谨,突然造次,吴道子一时接受不了,他想要动手,却被沈述拦了去,“老师息怒,一切以大局为重。”
半是安抚,半是劝慰。
林落迟勾唇,通体舒畅。
终是为原主搬回了一局!
时间一晃,元日很快来临,期间,林落迟一直在沈述身边侍奉,奈何他一直没道出计划一事。
直到元日当晚,林凰衣一袭红色大氅如约而至,林落迟这才下定决心,先不管细节如何,是时候和顾榄之打招呼了。
她在沈述的注视下低头退出摘星殿,手中提着一盏宫灯,径直朝揽月殿而去。
揽月殿并无喜庆之气。
林落迟好奇张望,直到顺利入了院,才发现顾榄之的寝房内并未掌灯。
莫非不在?
可他明明答应了她,会等她一起守岁的啊?
恰逢此时,几个侍女缩在墙角窃窃私语,“奇怪,自从谢家女郎来过之后,七皇子就没再出过殿,都快子时了,你说,我要不要去送些吃食?”
另一侍女道,“七皇子如今愈发不苟言笑,你还是别去触霉头了,他若是饿了,自然会吩咐我们,届时再送也不迟……”
???
谢韫玉来过?
莫非她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
托盘上的饭香飘至鼻息,林落迟试探性地靠近那两个侍女,甜腻一笑,“两位姐姐,我去送吧?”
“这……”
二人对视一眼,其中一名侍女道,“也罢,七皇子待你不同,有你在,我们也能安心些。”
“好说,”林落迟接过托盘,摆了摆手,“你们快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她推开殿门。
入眼是顾榄之静坐在桌案前独自发呆的落寞背影。
窗牖半开,他只着烟青色里衣,寒风拂开衣襟,盈盈月光下,他的修长的脖颈上满是战栗。
林落迟急忙将托盘放上桌案,转身去取衣架上的雪氅。
顾榄之盯着桌案上的书籍没有动作,磁沉的低腔却适时响起,“怎么不陪沈述?”
林落迟抖开雪氅,将柔软的皮毛披上他的肩头,“不是说好了吗?元日陪你守岁,你这么健忘的吗?真怕你以后会忘了我~”
又一伏笔,这与“善忘症”的借口简直不谋而合!
林落迟沉浸在自己的机智中,岂料顾榄之忽得起身,单手握住她的皓腕。
刺骨的凉意令她周身一颤。
她眉心轻蹙,另一只手顺势包上他的手背,“怎么这么冰,可别冻坏了,快关窗啦~”
“你还会关心我?”
许是许久未进食,他的唇色略显苍白,可道出的话,却带着隐忍的怒意,“既然成日提心吊胆,又何必装出伪善的模样?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不妨直言,不必虚与委蛇。”
啊?谢韫玉真听见她和沈述的谈话了?
不仅如此,她还掺杂了自己的理解、添油加醋地告诉顾榄之了?
而顾榄之也信了?
“说吧,想我离开皇宫还是建邺?你救过我的命,只要你开口,我一定如你所愿。”
他指尖颤抖,像是在极力克制情绪,直到将她的皓腕压出了红痕,他才苦笑着轻扯唇角,“只是,你莫要说谎,落落,我什么也不求,只求你一句实话。”
“你要听实话吗?”林落迟放弃挣扎,定定抬眸望向他的眼睛。
殿外传来极轻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蓄意待发。
林落迟踮起脚尖,缓缓靠近顾榄之耳畔,唇齿呵出阵阵白雾,“吴道子想对付你,他会杀了惠妃,嫁祸给你,而我的作用,就是在刺杀后的第一时间,引导你去做替罪羊。”
顾榄之背脊一僵。
与此同时,窗牖外的上空炸开绚丽的烟花!
宫衣衣摆拂过满地碎亮,小姑娘“呀”了一声,急忙抽离,转身去寻火折子。
直到纱灯里的烛光照亮一室静谧,她才轻吁一口气,“好险,终于点亮长明灯了,你呀,尽做这些不吉利的事,守岁必须灯火通明,这样蕴意才好~”
顾榄之想抓住她,想钳住她的下颌,问她方才所言究竟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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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谢韫玉所说又是否属实……
一切的一切,像极了毫无头绪的缠丝线,他越是想理清楚头绪,丝线便缠得越紧。
窗外飘起了零星雪花,顾榄之抬了抬手臂,终究只是揪住住她衣领的后方。
奈何他下不去手发力。
而林落迟也不挣扎,竟就这这个诙谐的姿势转而替他布起了菜,“我都饿了呢,我们一起吃饭,边吃边说?”
顾榄之望着她鹅黄宫服下露出的半截藕臂,终是松开了指尖。
他的唇角泛起苦笑,“你那么为沈述着想,他怎么不给你饭吃,嗯?”
林落迟伸手摸了一块雪梨酥,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含糊道,“他那里又没有雪梨酥,不是谁都会将我的喜好放在心里的,你这里时长备有雪梨酥,不就是时刻在为我的到来做准备?”
“林落迟,你是不是吃定了我对你束手无策?”他咬牙,眸中跳动着两团幽火。
“不是啦,我也会审时度势的……”
她吞下满口馥郁,歪头想了想后,十分认真道,“我只会在确定你心里有我时为所欲为,可是,我总觉得,你记性这么差,以后会忘记我,若你忘了我,我便感受不到你对我的专宠,到那时,可能我会忌惮你也说不定……”
顾榄之怔了怔。
那一刻,他心中的淤堵莫名散了个干净。
他抬手扯了扯小姑娘粉腮上的奶膘,宠溺一笑,眸底的执念一闪即逝,“我怎会忘了你呢?只是……落落,你要心口如一才好,否则,我一定会手把手教你,如何把对沈述的‘忠诚’,一寸一寸,尽数碾碎。”
这一刻,顾榄之的阴湿,第一次有了肉眼可见的雏形。
奈何林落迟并未察觉。
她鼓了鼓腮帮子,又想了想,“这样,我们定个暗语,你问我,在我心里,你是什么,只要我能回答上来,那我就是可靠的,倘若我答不出来,你就要注意了,哪怕我以死相逼,你也断不能妥协了去,如何?”
顾榄之饶有兴致地努了努嘴,“那在你心里,我是什么?”
“小鱼呀~”
林落迟捏着雪梨酥,手舞足蹈地挥动手臂,“小鱼小鱼快快游,四面八方皆自由~①”
她哼出一首曲调奇特的童谣,顾榄之静静望着她,最后端起酒樽里的半杯佳酿。
“落落,你要永远喜欢我才行。”
他举杯,想要痛饮,却被小姑娘愤愤夺走,“十八岁之前不准饮酒,否则脑子会变笨的!”
顾榄之无奈轻笑,“这又是什么说法?”
林落迟揽过他的手臂,随意蹭了蹭他的肩头,“这是我规定的,你照做就行了~”
“哟,三年未见,脾气渐长,都开始摆七皇妃的架子了?”
“瞎说什么呢,看我不打死你!”
……
旧年子时雪,下到初晨,整座皇宫已经被浅浅镀上一层银白。
摘星殿外,沈述一袭雪氅,静静立在门槛处,直到在一片素裹银妆中捕捉到一个轻盈翩然的鹅黄色身影。
他的脸色愈发阴沉。
小姑娘哼着轻快的小曲儿,瞧着餍足非常。
她在揽月殿陪了顾榄之整整一夜!
想到这里,沈述一步步上前,愠怒将他的理智湮没,积雪泛着冷光,将他极具攻击性的五官衬得更显冷然。
终于,他在小姑娘身前站定。
“为何夜不归宿?”
沈述垂眸,半张脸隐在碎发中,眸底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