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澄心跳如擂鼓。


    眼前的野猪大概得有三四百斤，浑身鬃毛，獠牙森森发亮，瞪着两只铜铃般的眼睛，低声嘶吼。


    脚下划拉着，作冲刺状。


    江礼声音颤颤：“你往车上跑，我来吸引它的注意。”


    陈澄小声道：“你往左，我往右，千万不要跟它站一条直线。”


    “我知道，你快跑到驾驶室去。”


    陈澄扫了眼周围的环境，院子边有棵大树，便连忙道：“万一它追你就绕着树跑，我到时候开车来救你。”


    “没问题，快去。”


    她咬咬牙，毅然转身。


    谁知刚迈开腿，那野猪嗷的一声就冲了过来。


    狂风席卷而来，大地仿佛震颤，干草哗哗作响。


    陈澄没了命地往左边的汽车跑。


    他则张开双臂，朝野猪大吼一声。


    她边跑边观望身后的情况，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那野猪直愣愣往江礼的方向冲。


    他微微弯腰，迎面以对，仿佛竞技场上的斗牛士。


    待野猪几乎就要到身前，他脚步一转，猛地朝右边的大树跑。


    野猪来不及撒腿，往前方多冲出去十数米后，又掉头奔他而去。


    陈澄急忙绕过车头拉开车门，轰的一声点火后猛打方向。


    两道灯柱横扫过去，只见江礼正绕着大树与野猪周旋。


    她咬着牙猛踩油门朝大树的方向撞去。


    他听见响动，迈开腿往车右方跑来。


    野猪双眼通红，在他身后狂追不舍。


    陈澄瞅准时间，待他跑到车后时急打方向。


    轰的一声，车子猛地一震。


    撞到了！


    强烈的推背感让她在车座上前后晃悠了几下。


    副驾驶吱呀一声打开，江礼气喘吁吁地钻了进来。


    她侧头问：“你没事儿吧？”


    他关上车门，惊魂未定：“没……没事儿。”


    她顿时松了口气，又够着看向挡风玻璃外。


    惨白灯柱下，那野猪滚了几圈后肚皮朝天。


    獠牙消失不见，嘴边隐隐有血迹滴下。


    陈澄拨动着档位：“系好安全带，我再来一下，送它上西天。”


    车子开始稳稳后退。


    他赶紧系上安全带。


    车子后退了十几米停稳，她换到N挡。


    油门在脚下急速运转。


    野猪在地上挣扎着要起身。


    江礼紧紧抓着车窗边的扶手。


    她心一横，拨到D档。


    后背猛地贴住靠椅，汽车如火箭般弹射出去。


    耳边，发动机的轰鸣声响清晰可闻。


    汽车直直朝野猪撞去。


    没想到，那野猪居然翻转过来，没命似的跑开。


    车前瞬间空无一物，只剩下那棵参天大树。


    陈澄急忙踩下刹车。


    刺耳的声响刮擦着地面。


    车轮几乎要磨出火花。


    她紧握方向盘，手心全是汗。


    千钧一发之际，汽车终于刹住，身子晃了一晃，猛地砸在靠背上。


    陈澄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江礼也不遑多让，指节微微颤抖。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陈澄才勉强一笑，试图缓解气氛：“你这车不错嘛。”


    江礼看着窗外，余悸未消：“……是你车技好。”


    她也扫了眼窗外。


    月光下，那野猪已经跑得没影了。


    她忽然心头一沉，急忙问：“你出来的时候关门了没有？”


    “没有，不是要把车开进院子吗？”江礼揉了揉鼻梁，“不过你放心，那野猪往村子另一个方向跑去了，你看是去追，还是把车开到院子门口？”


    她咬了咬唇：“我看还是堵着院子门比较好，得把他们喊起来一起帮忙。”


    说着就调转方向，按着喇叭，把车横停在院子门口。


    不一会儿，楼房的大门哗啦一声打开，众人打着哈欠走出来：“你们大晚上不睡觉在干嘛？”


    陈澄按下车窗：“赶紧抄家伙，野猪来了。”


    *


    院子铁门紧闭，灯火通明。


    院外横停着一辆库里南。


    飞蛾在灯泡周围盘旋，发出砰砰的声响。


    众人手持农具，严阵以待。


    陈澄拿着锄头，心脏狂跳不止。


    陈大龙转头对她说：“你回屋里去。”


    “没事，我也可以帮忙。”她转头问江礼，“刚才打电话怎么说？派出所的人什么时候来？”


    他紧了紧手中的钉耙：“说是半个小时赶到，现在已经出发了。”


    陈武表情倒是轻松：“要不你也到楼上去吧？这种事情让我们来就好。”


    江礼转头看向他，语气十分坚决：“不用，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陈文扶了下眼镜：“他不是这意思，你带我妹上楼去，安全第一。”


    江礼朝她看了一眼。


    陈澄刚要开口拒绝，却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心里猛地一沉。


    “不好，有人家里遭殃了。”陈大龙举起柴刀，透过铁门的栅栏朝外面张望。


    可乌云笼罩下的月光并不明媚，加上视角的限制，也看不到外面什么情况。


    他说：“我出去看看。”


    王管家紧张道：“我看还是别了吧，楼上还有老人，把家看好就不错了。”


    陈澄醒悟过来，对他说：“你也是老人，赶紧到楼上躲着。”


    王管家摇了摇头：“不行，这种情况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江礼却说：“你赶紧上楼，别给我们添乱。”


    王管家面露愧色，放下了手里的短棒，悻悻地往里屋而去：“那少爷……你一定要小心。”


    江礼点点头，又看向陈澄：“要不这样，我们开车出去看看。”


    陈大龙道：“不行，让我去。”


    “甭担心，车里不是更安全嘛。”陈澄说着打开了院子的铁门，转头对他说，“你们力气大，在这边保护好外公外婆。”


    车门哗的一声自动打开。


    她越过中控台，调转身子后坐在了驾驶位。


    江礼也跟着坐在副驾驶。


    她系好安全带，按下车窗，对院子里的人挥挥手。


    陈大龙紧握大锤，面色凝重：“当心点。”


    陈澄笑道：“放心，这车比坦克还结实。”


    说着，她转向正前方。


    灯柱照耀下，前方一片灰白，空气中尘屑弥散。


    陈澄深吸了口气，拨到D档。


    外婆家所在的这个村子面积不小，住着大概五六十户人家。


    每户红砖院墙后基本是低矮的房子。


    四处都看不到野猪的踪迹，只有狗叫声此起彼伏。


    江礼道：“你好好开车，我来看外面的情况。”


    陈澄点点头，紧握方向盘的手隐隐透汗，与皮革黏着。


    绕着村子开了一圈，江礼忽然道：“慢点，右边。”


    陈澄心头一滞，脚下却不含糊，轻点刹车，车身停稳后看向右侧。


    只见某家院子的大门赫然豁开了一道口子。


    陈澄小声道：“不会在里面吧？”


    江礼按下车窗。


    夜风中，只听见门上的铁皮在丁零当啷响。


    陈澄咽了咽口水，喉咙咕噜一下。


    江礼低声问：“你饿了？”


    她白了他一眼：“开什么玩笑。”


    “要下去看看吗？”


    “就咱俩？”


    “那你按按喇叭摇人。”


    “对哦。”陈澄连忙按住汽车喇叭。


    刺耳的长鸣响起，惊起树上的飞鸟，一坨鸟屎砸在前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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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玻璃上。


    可大门被撞出个洞的那家院子里毫无动静。


    村里渐渐亮起灯火。


    有人从二楼窗子里探出脑袋：“大晚上不睡觉干啥呢？”


    陈澄钻出车顶大喊：“野猪来了！”


    不一会儿，水泥路两边人多了起来，个个手持农具，神色严峻。


    其中一个村民看着铁门上半人高的豁口，咋舌道：“不好，野猪肯定在里面。”


    村民有拎柴刀的，有抓榔头的，有拿斧子的，还有年轻人攥着个双截棍，跟在大部队后面钻进了铁门里。


    陈澄坐在车上给他们打灯，心里七上八下。


    没一会儿，里面传来一声惊呼。


    她也跟着咯噔了一下。


    可里面并没有横冲直撞的动静，反倒是那个拿着双截棍的年轻人又从铁门里钻出来，走上前敲了敲车窗。


    江礼再次按下车窗：“里面什么情况？”


    年轻人喘着气：“野猪没有，地上躺着人，咬得不成样子了都。”


    陈澄最怕血，腿肚子都在打抖，连忙道：“那还不快送医院？”


    话音未落，铁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个老太太被人七手八脚地抬出来，地上血迹点点。


    江礼侧头道：“你送他们去。”


    她眼冒金星，颤声道：“我不行，我见血会晕。”


    年轻人道：“那我开车送他们去，你们跟在大家后面去打野猪。”


    陈澄看了眼后视镜，确认周围没有野猪后连忙下车。


    江礼将钥匙放在中控台，快步走到陈澄身前。


    受伤的老太被抬进了车。


    汽车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村民们个个义愤填膺：“今天非宰了那畜生不可。”


    陈澄见江礼也在前面，便拉了拉他的衣服下摆，低声道：“你也躲后面点，不要逞强。”


    没想到他却握住了自己的手，回头道：“你待会儿找个高点的地方躲起来，别让我担心。”


    一股暖流从心底上涌，她连忙抽手：“那还不简单，我爬树可是一流的。”


    他低声道：“跟紧老公。”


    她小声道：“哦。”


    就这样，十几个人敲锣打鼓地开始巡村。


    更多的人家亮起灯，醒来的青壮年纷纷加入了这场野猪围猎行动。


    可快走到外婆家时，依然不见野猪的踪迹。


    陈大龙拎着铁锤从院子里走出来，问队伍最前面的村民：“刚刚什么情况？”


    为首的村民道：“张家老太太被野猪咬了，刚送医院。”


    “这该死的畜生。”


    另一个村民道：“别又躲山上去了，这该死的玩意儿，一天不死，咱就一天不得太平。”


    陈大龙道：“要上山可能要经过这里，但刚刚没听到什么动静，应该还在村里。”


    陈澄抬头看了眼围墙边的大树，戳了戳江礼的胳膊：“我到上面去。”


    江礼连忙道：“这太危险了吧，你还是到楼上去吧。”


    她摆摆手：“没事，上面视野好，我正好可以看看那野猪在哪。”


    说着就往大树的方向走。


    他紧随其后。


    她抱着大树，几步就登了上去。


    他在下面紧张道：“你小心点。”


    “没事儿。”她朝他招招手，“你也赶紧找地方躲起来。”


    月亮被树枝切成几瓣，田间的青蛙又叫了起来。


    她朝村子的方向看去。


    除了稀疏的灯火，雪白的月光，几只在路边狂吠的狗，其他似乎什么都没有。


    “看到什么了吗？”他还在树下等着。


    她摆摆手：“啥也没有。”


    可话音刚落，就见一坨黑影从村里东面飞奔而来。


    挡在路中央狂吠的狗被一鼻子顶上了天。


    她心中一惊，连忙大喊：“快跑，野猪朝这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