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查

作品:《梨落折高栀

    *


    林梨也记不清自己是从何时开始记日记的。


    日记,听着像是小孩子会把玩的物什,又或是破查悬案时必备的证据。怎么也与她这位清冷脱俗的娘子沾不上关系,可偏偏,这日记还真成了她的宝贝。


    在她的日记里边,记账记仇一应俱全,顺带还有些明日计划——可其中记录下的心情少之又少。


    似乎,她早已习惯了用淡漠的语气,采取旁观者的视角,来记录她周遭发生的一切。


    将银两按人头数赠与了西边的几户唐氏族人并与他们寒暄几句后,她便踏上了回府的马车。


    回到房中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她这路上所见所闻悉数记载进去——尤其是那位白发阿爷的话,像极了一把鲁班锁,“机关”重重,亟待人细细拆解。


    她在心中梳理道:


    “那位阿爷,当年或许是算卦师傅,给山匪头子算了一卦,被绑了,被唐栀爱闯荡江湖的爷爷救下,结拜为兄弟......后来,他从坤卦中窥见唐府将大难临头,而唐栀的爷爷因知道的太多,‘坐不正席,心偏一方’而葬送了性命,成了唐府抄家一事的导火索?”


    “唐栀的爷爷我倒是听过,似乎是个一年四季都在跑商的江湖客。嗯......好像是在去年三月听说他意外逝世,不知缘故......哦,这还确实是在唐府被抄家前......这两件看似相互独立的事或许真的有关联?


    “那现在的问题在于,唐栀的爷爷到底知道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才导致这一切的发生?而这位阿爷说的话究竟有几成真呢?”


    她托着腮,眉头微皱,陷入了沉思。可最终,她的大脑还是因线索过少而陷入宕机状态。


    她摆摆头:


    “算了算了,此次拜访仓促,下次定要寻个机会再去好好问问。”


    她将此事的关键词与疑点记入日记中,随即,她将日记折好,放入自己在市集上精心选购的小匣子。下一步,她选了张不久前从唐栀房里搜出来的上好生宣,抬起笔,将此事简略地交代于给唐栀的回信中,并询问他对自己的爷爷有没有什么了解。(在林梨印象里,他的爷爷甚少会出现在渭城之中,她只是简单地知道这号人物,并且对他的死讯有几分印象。)


    为了不辜负唐栀的期待,她将事先准备在案边的《易经》翻开,将坤卦的爻辞一一抄于信中,并在信末注上了几句经由自己思考后的理解。她将信仔细装好,交给府中负责跑腿的王三,然后如释重负地回到了梨花阁中。


    她侧躺在床上,看着阁中这陌生又熟悉的一切,这成了婚的两个月份,似乎将她如花枝般的人生彻底摆折成了两部分。


    林梨本以为,她这般弱小无依的人,就该接受一辈子任人摆弄的天命——


    无论是否与唐栀成婚,都是别无选择地在这所谓的“火坑”中炙烤。


    曾经的她也有过谋划逃离的时刻,可不知为何,如今的她倒觉得这唐家的“火坑”还别有一番景致——


    真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啊。


    此刻,坐在马车里的唐栀,也正思绪万千,似乎在与远在千里之外的林梨遥相呼应。


    他掀起帘子,望向窗外。


    小雪翩翩,经由簌簌北风,吹落在他的发梢上。


    曾经自己口中念叨着的“我本花木,不做金玉”,在如今的他眼中,与他幼年时在地上抽着玩的陀螺也没什么两样——


    等你某日将这童年玩伴忘了,从此,它便永远待在某个院子的角落。你呢,虽仍会偶尔怀念,却没了再把它寻出来的气力;又或是寻出来后,便失了兴致。


    沈娘,唐府,孔贞......这一切,似乎都在将他指向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


    洞穴的尽头会是什么?


    他无比好奇。


    这人世间错综复杂的一切,迄今为止,还是如此晦涩难明。


    *


    迎春会的前一天中午,唐栀一行人顺利抵达了京郊。


    城门才刚进入马夫王二的视线中,他就发现这挂着一排红灯笼的城门门口满是马车,堵得水泄不通。门口的官兵,似乎是在检查什么东西,必须细致地连人带车搜个一干二净才给放行,这使得这进京的队伍是越积越长。


    在迎春会前进京的,多是京城权贵的亲眷,要么就是运送货物的;像那些普通老百姓,为赶在迎春会的前几日回到他们的家乡与家人齐聚,早已离开京城。


    唐栀感受到马匹脚步的骤然放缓,掀开帘子,向王二问道:“外边这是怎么了?”


    “公子,这城门要查车,大家都堵门口了。明明只剩几里的距离,可现下少说也得等上三四个时辰。”


    唐栀苦笑道:“无妨,我们耐心等就是。”


    唐栀扯紧披风,坐回车厢内,感慨道:


    “这江南到京城果真是遥远。”


    这一路整整花费了十五天,总算快到了。


    进城后,还能顺便感受下京城中迎春会的氛围——不知有没有渭城的迎春会热闹?


    他靠在窗边,静静看着外边的车水马龙,不由得想起沈娘尚在时的迎春会。


    沈娘会领着他去街上赛花,每人手里抱着一盆花,小小的他会被花盆里长势喜人的花朵遮住视线,颤颤巍巍地走着。而边上的沈娘总是搬着一盆比他手里大上几倍的植株,不费吹灰之力般将它稳稳搬起,那深藏于眉间的愁意会随扑面春风散去。


    “沈娘,这次我们能夺魁吗?”


    沈娘扬起嘴角,胸有成竹地说道:


    “那是自然。你沈娘我精心培育了这株梨花三年,我就不信我还比不过那花大婶。”


    九岁的小唐栀听罢,兴奋地将手里捧着的花盆举高了一点。


    后来,这盆梨花还真就夺魁了。


    听到结果的刹那,沈娘一把将唐栀抱起,笑意盈盈地问道:


    “小家伙,你沈娘厉害吧。”


    “厉害!”小唐栀鼓掌捧场。


    回府后,二人一齐将这梨花种在了唐栀居住的藏花阁边上。


    随后,沈娘搬来梯子,将这藏花阁的牌匾拆了下来。


    “‘藏花阁’,不好听。以后,这里便叫‘梨花阁’了。”她拍拍手上的灰,扭头看向正坐在梨花株边专注嚼着糖糕的唐栀,“可好?”


    唐栀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沈娘,将嘴里甜滋滋的糖糕咽下去,点点头,咧嘴笑道:


    “好!”


    -


    这段温情的回忆被窗边传来的一声“姐夫”打断。吃着鸡腿的林敦钰突然冒出个脑袋,手里还拿着一只烤鸡。


    “姐夫,我路边买的,给你一只。”


    “谢谢阿钰。”唐栀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


    “对了,姐夫,我刚去打探过前边的消息了,据说是进京的队伍里混入了刺客,才迫不得已严查。”


    “刺客?”唐栀满脸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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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刺客?”王二探头。


    “对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刺客,我记得,京城不是可太平了嘛。”


    王二连忙反驳道:


    “嗐,俺和你们说啊,这些天俺和其他马夫聊了天,才知道近来是真的不太平啊。有好几个俺这样的马夫,都在路上瞄到了埋伏在草丛里的黑衣人。你说他们,这一大群大老爷们,穿个黑色的,就当俺们车夫是瞎子了。但俺们只能装作啥也没看到,要么换条路走,要么硬着头皮继续往前,每次心揪得哟,真是后怕。”


    唐栀补充道:


    “我记得渭城近年来很出名的那本话本里,也有这种主角走在路上被黑衣人埋伏的情节。”


    “姐夫姐夫,你说的是那本《娇俏美娘实为郎》吗?”


    唐栀摇摇头:


    “不是,是《神童千里觅江山》。”


    紧接着,他认真地模仿起说书人的语气,绘声绘色地讲起了其中情节:


    “神童阿玄进京路上,被刺客埋伏,可他虎口逃生,搏得一线生机——”


    “哦哦哦,这个我也听过,结局是什么来着?”林敦钰满脸好奇地问道。


    “这个话本还没出结局呢,但是我觉得......啊嚏——”


    唐栀被这京城的寒风刮着,措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赶忙招待道:


    “阿钰,外边冷,先进车厢。看这队伍前进的速度,我们今日有得聊了。”


    *


    此时,天上的金乌已彻底与众人道了别,而唐栀等人总算到了城门的检查口。


    负责检查的官兵头子神情凝重,严肃地命令众人下车。随后,边上站的一群手下走上前来,将几人全身上下都搜了个遍,另一批人则将马车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在反复确认没搜出任何怪异之处后,那官兵头子问道:


    “你们的通行许可呢?”


    王二紧张地揣着手,皱着眉头问道:


    “通行许可?没人和俺们说进京要通行许可呀。”


    那官兵头子叉着手,冷冷说道:


    “现在的外来人员,没有通行许可,一律不准放行。”


    见此人如此傲慢,林敦钰一下就来火了,怒气冲冲地说道:


    “小爷我可是林敦钰,礼部侍郎的长子,你难道不认得林大人?”


    那官兵面不改色,冷漠地盯着林敦钰:


    “奉旨行事,没有许可,不得入内,请回吧。”


    唐栀见状,只好上前解释道:


    “大人,我们是取得进京资格的江南考生,半月前从沂城出发,实在不知通行许可一事。”


    官兵抬眉:“哦?那你们要如何证明你们的确是江南乡试的前三甲?”


    唐栀恭敬地作揖道:


    “想来江南督学用于给朝廷备案的名单现已抵达京城,您若不信,一查便知。”


    那官兵虽已有些信服,可仍是一副防御的姿态:


    “你们要如何证明自己确是名单上的考生?”


    一道棘手的自证问题。


    就在唐栀陷入思考之际,突然,一道清脆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


    “我可以证明。”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城内一位身着黑裳,头戴官帽的翩翩公子朝这边快步走来。


    那官兵顿时慌了神,连忙行礼道:


    “是,白大人,我这就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