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光荣榜的胶漆都清理干净了，就等着张贴新的学生照片。


    每次更换都能引来大量家长的围观，眼中闪烁着光芒，希望自家的孩子出现在里面，仿佛那是能触及美好未来的象征。


    秋天已经真正到来了，万物衰败的季节，就连安予星心头也压上了一大块石头，过得惴惴不安，心神不在学习上，总想去医院再看看外公，但每去一次外婆都会很严厉地训斥。


    她这几天接连请假让班主任对她很不满了，今天早晨第一节课又迟到了。


    “要是还有下一次，你也就不用来了。”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看也不看安予星一眼。


    安予星局促地站在门口，抓着书包带，咬着下唇，什么都没说。


    班主任说：“把作业交了，去后黑板站着。”


    安予星把昨晚熬夜写完的作业本交上去，走到座位上翻找数学课本。


    但是翻来找去就是找不见，她有些着急了，脸颊憋得通红，忽然间抬头，许以辰把自己的书递给了她。


    “！”


    许以辰：“先听课。”


    “谢、谢谢。”安予星拘谨地接过，她数学成绩不好，而班主任又是教数学的，在班主任眼里，安予星就像一根不安分的刺。


    她要是没带课本，肯定又会被班主任当面点名批评。


    今天讲的内容很多，安予星已经很用心在学了，可还是学不会，她看那些几何图形在脑海里跳舞，为什么这个角A加角B会等于角C？为什么老师讲这么快？为什么全班同学都能听懂，就她听不懂啊？为什么总是拖班级后腿？为什么今天要迟到，让班主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她当做出气筒？


    一串的连锁反应炸开，安予星越来越不安，她突然感觉好累好累，握着笔的手在颤抖，字都写不好了。


    “老师——”许以辰忽然开口道。


    班主任停下来，语气变得柔和起来，对于成绩优异的同学总是格外关照。“怎么了？”


    许以辰：“刚才的题我没听懂，麻烦讲得慢一些。”


    班主任愣了一下，带着不可思议，“行，既然有没听懂的同学，咱们就把这道题再重新讲一下。”


    “还有...”许以辰说，“还有人没交作业。”


    班主任眉毛瞬间立了起来，环视全班：“谁？给我到后黑板站着去。”


    许以辰推开桌子，拿着英语课本径直去往黑板处。


    全班都震惊了。


    班主任变得瞠目结舌，愣了好半天。


    安予星怔怔地望着许以辰的侧脸。


    “听课。”许以辰神色带了几分闲散，目不斜视地说了一句。


    —


    体育课集合，这一节课在体育馆室内上。


    中考项目中有排球选项，老师这节课在讲解排球的要领。


    嘉汐站在安予星前面，扭过来头问：“星星，一会儿出去不？”


    她指的是要不要去秘密基地。


    安予星今天没心情，摇了摇头。


    嘉汐有些沮丧，“好吧。”


    解散后，两人一组开始训练。


    安予星坐在观礼席上，嘉汐拿来了两瓶矿泉水，递给了她一瓶。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一副郁郁不乐的样子？”


    安予星摇了摇头，没跟别人多说家里的具体情况。


    安城盛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电话总是打不通，黎怀再也没有跟她通过电话了。


    仿佛好像一下陷入了危难中。


    安予星最近也是惴惴不安的，总感觉会发生什么？


    排球场上，学生们都换成了白色的球服，一个个身影穿梭在队伍中。


    相比较男生，女生的臂力天生不如他们，大多数都选择了实心球，这节课女生都松懈下来，围聚在观礼台上闲谈，偶尔台下有男生打得不错，也会大声欢呼几声。


    安予星也往下看去。


    许以辰穿着宽松的白色球服，背对着她，手里握着球，金色的阳光洒在篮球场上，映照出他的身影。


    恍然间，他转过身，二人猝不及防相互对视上了。


    安予星一停顿。


    几秒后，二人互相自觉地挪开了视线。


    “欸，是四班呢。”嘉汐忽然捕捉到什么，手肘怼了怼安予星。


    顺势看去，四班的队伍聚集在体育馆西门口。


    这节课正好撞在一块。


    段亦在人群中很是显眼，穿着黑色的球服，手肘和膝盖都在戴着护膝，极具有辨识度。


    白色排球高高越过球网，很急，很快，段亦准确无误地接住球，狠狠将球击回去，不偏不倚落到了对方场地的边界。


    完胜。


    女生欢呼着。


    几场下来，段亦手撑在膝盖上弯腰喘息，汗水从额前的发丝上流滴，正好撩起背心下摆的一脚擦拭额头，露出力量感的腹部，惹得一众女生们尖叫。


    还有女生去递水。


    “打得这么好。”嘉汐也忍不住拍手叫好。


    段亦捕捉到安予星的身影，远远朝她招手，居然走了过来。


    安予星呼吸一滞，左顾右盼了一圈，起身从后场下去。


    段亦却将她堵在台阶处，漫不经心地一笑“你看见我跑什么？嗯？”


    他的背心衣领被晕湿了一片，少年有力的气息扑面而来。


    安予星捂着额头，想往左走他先一步挡住去路，往右他就往右挡，反正就走不开。


    像是焦急逃跑的兔子。


    “我是怕你乱来。”安予星压低声音说。


    “乱来？我能乱来什么？”段亦明知故问，故意靠近来。


    他手肘在墙上，安予星一弯腰从他胳膊下逃出去。


    段亦又抓住她的手腕，“你干什么去？”


    “我回我们班。”


    “现在是训练时间，你回去干嘛。我教你发球如何？”


    女生嫉妒的眼神看来，安予星甩开他的手，整理了整理炸毛的头发，“我选了实心球，我不打排球。”


    段亦：“没事，随便玩玩么，我教你。”


    然后抓着安予星的手走到球网前，先给演示了一遍运球、发球的过程，然后讲述手臂如何用力。


    “明白了吗？”段亦问。


    安予星故意拆穿他：“中考考得不是垫球吗。”


    段亦说：“垫球的话，那就手臂夹紧，手腕下压，用手臂击球。”


    他绕到安予星后面，说着就要抬起安予星的手臂，“你这样。”


    “班长，这瓶是给你。”时萱萱给全班买了水，从纸箱拿出一瓶要给许以辰。


    她的手递在半空中，却不见许以辰去接。


    抬头一看，看见许以辰正在直视的远处，目光冷峻，脸色很沉，风雨欲来，像是在酝酿一场风暴。


    她一愣，还从没见过这样的许以辰，印象中的人总是冷淡，没有任何情绪过。


    段亦还要说什么，右肩膀猛地被一颗球击中，强大的冲击力连带着他的身子往前倒去。


    安予星眼疾手快地扶了一下。


    二人同时回头，却见许以辰正从身旁男生手里接过一颗白色排球，不疾不徐抬头对视过来。


    一言不发。


    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倒显示出几分慵散来。


    “他谁啊？”段亦的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安予星：“我们班班长。”


    段亦搅动脑细胞，回了句：“没什么交集。”


    安予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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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可能是不小心砸过来的。”安予星说。


    段亦直视着前方，带着不善：“我看不像是，他分明是想打架。”


    见段亦要走上去，安予星瞬间慌了，“冷静冷静，老师还在那里了，别动手啊。”


    可段亦只是站在球网前，没绕过去，隔着一段距离，扫视八班的几个男生一圈，冷笑：“要比试？”


    许以辰眉梢轻幅度跳动了一下，面上的情绪平淡至极，应了下来：“可以。”


    两个班的同学都围了过来。


    人群的喝彩声彻响馆内，迎接着一场激烈的排球比赛。


    二人各站一方，对峙。


    哨声一响，许以辰作为做发球方，后退了几步，掂着球，他冷冷看去，似乎并不着急。


    忽然，排球向上抛出，弹跳起身，“啪”一掌将球发了过去，带着贯穿冷空气的狠力，排球就像一个炸雷飞快越过球网直朝段亦砸去。


    段亦本来是做好双手迎接球的准备，球直接越过手臂重重砸在胸前。


    他被带了出去。


    在场人都瞪大了眼睛，个个目瞪口呆。


    这哪是发球啊，这分明是带着私人恩怨啊。


    “班、班长。”时萱萱失声尖叫起来了。


    有人快步跑过去扶起了段亦，“你咋样了？”


    钻心的疼从胸前溢出，段亦咳嗽了几声，摆摆手：“我没事，这小子是想要我的命啊。”


    安予星问他：“要去医务室么？”


    “不去，这才刚开始打，我没事。”段亦站起身，想还回去刚才的那口恶气。


    他咬着牙关，脸部绷得紧紧的，腮帮子微微凸起，把球往上一抛，右手猛地一击，球飞向对方球场。


    但意料之外的是，这一招让许以辰预料到了，接住了旋转飞来的球，然后回击过去。


    许以辰发球很猛，似乎是在发泄什么，可偏偏他神情单偏冷淡然，让人猜不透。


    接下来几个回合，明显看出段亦受了前面一击，有些力不从心，完完全全被碾压着，处于下风。


    球再次发出过，擦网而过挟着一阵强风，直直砸向段亦。


    关键时刻，体育老师跨过白线冲在了段亦面前，一掌拍过去，球迅速被弹开。


    段亦倒了下去，老师查看他的后背：“你怎么样了？”


    段亦面色彻底绷不住了，额头冒出冷汗，还嘴硬说：“没、没事。”


    说着还想起身。


    “别打了，先去医务室。同学你先送他去医务室。”体育老师对安予星说。


    安予星扶起段亦退出了人群。


    许以辰紧盯那抹瘦弱的消失不见，平淡的神情突然冷冽起来，扫了一眼周围，众人都倒吸了一口气，纷纷散去了。


    这场比赛就此结束。


    时萱萱跑过来紧张问道：“班长，你没事吧？”


    手背上的青筋凸起，许以辰捡起地上的外套校服，绕开她，没说话。


    他走出几步后像是想起什么，退了回去，对围观的徐二胖冷声说道：“你去医务室告诉她，下节课要是敢迟到，平时分十倍扣除。”


    “......”徐二胖瞪大眼睛。


    班主任给了许以辰自由加减平时分的权利，这也是平时大家都怕他的原因。


    徐二胖看了看时间，距离下节课上课还有五分钟，“好、好好，我去告诉她一声。”


    说完就急匆匆通知安予星去了。


    最终在上课铃打响的一刻，安予星出现在班级门口。


    她一脸怨气坐回了位置上，狠狠瞪了许以辰几眼，许以辰置若罔闻，完全无视了她的怒火。


    安予星将书本和水杯摔得噼里啪啦响，宣示着自己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