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太宰是个很奇怪的人。


    具体怎么奇怪，安娜也说不上来，她也没见过几个人类，什么是正常人，她都是从书本里了解的。


    但她确定，太宰治就是奇怪的人类。


    她曾经见到过太宰治自杀。


    上吊，跳河，喝毒药，乱吃东西，故意生病等加速自己死亡的方式，他都尝试过。


    她不是很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反正他每次也都没死成，安娜也不管他。


    那些穿着黑色衣服的太宰的部下会捞他的。


    会把他从河里，从枪林弹雨里，甚至从她的手里救出来。


    除非是那种他的部下来不及反应的子弹已经到他一厘米的距离，她基本不会捞他。


    他又死不掉。


    她还想知道他们是在干嘛呢，要多观察一会。


    但是今天不一样。


    安娜想要买手机，所以，在感应到太宰治的位置后，她就立刻传送过去找他了。


    不久前她和他一起并排坐着的草地上，下方的小河里漂浮着一袭黑衣的少年，他双眼空洞麻木地望着天空，任由河水浸湿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却连眼都不眨一下。


    人被淹，不反抗，就会死。


    你看，这是她都知道的道理，但太宰治就是不反抗。


    你告诉他“你要死了”，他甚至会立刻眼睛发亮，让她把他再往水里按一按。


    真的很奇怪。


    安娜来到河边，弯腰将水里的人拽出来丢在一旁的草地上。


    “太宰，我有事找你。”


    回应她的是死寂的沉默。


    黑发少年就那么浑身湿漉漉的仰面笔直躺着，面无表情不说，还有种淡淡的死感。


    仿佛没听到她说的话。


    安娜蹲下来扯他袖口的绷带，这是她最喜欢叫太宰治的方式，因为太宰说，绷带对于他来说是保护装置非常重要，他死都要缠着绷带，她每次一扯绷带，太宰治就会有反应。


    这次也不例外。


    她刚拽住绷带末端，地上的少年就有了动作，他动了动手臂挪到一旁，撩起眼皮朝她看过来，眸底一片黯淡：“难得的好机会，被你打断了呢。”


    他的口吻非常冷漠，仔细听的话，还带着指责的意味。


    安娜自然能听出他的情绪。


    但太宰治一向莫名其妙的，她理解不了。


    理解不了，那就不理解。


    她直接无视了他这莫名其妙的不高兴，伸出手：“太宰，给我买手机。”


    太宰治扯了扯唇角，轻嗤了一声：“你是以什么立场来对我提出要求？还真是理直气壮。”


    就算是安娜，也能听出来他这会说话不好听了。


    她也是有脾气的。


    她皱着眉，疑惑地看着他：“你好奇怪，为什么你不开心就要这么对我讲话？又不是我让你不开心的。”


    太宰治：“……”


    被气无语了。


    “而且立场是什么？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所以，你要给我买手机，有什么问题吗？”


    以亲近程度来说，当然是家人大于一切。


    只有在太宰不答应她要求的情况下，她才会退而求其次选择让森鸥外给她买东西。


    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给她买东西的好吗？


    安娜说完，见太宰治还是躺着不动，就收回了手。


    “你不给我买就算了，我让森鸥外给我买。”


    说完，她起身准备离开。


    “……安娜酱。”


    刚转过身，太宰治稍显虚弱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安娜停下脚步，侧目回望：“你要给我买吗？”


    少年抬起手挥了挥，衣袖处的水顺着他的举动流到草地上，他扬了扬眉梢：“这样，我没办法陪你去哦？”


    于是，安娜又回头来到他身边，小手一挥，他身上的水就被她抽出去又洒向一旁的河里。


    她又凑上前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摸到柔软的触感后，满意地点头：“头发也好了，走叭。”


    少年低垂着脑袋，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一脸不情愿地被她拽走了。


    ‘……安娜酱威胁我。’


    他是被威胁了，才不得不这么做的。


    “太宰，你说什么？”安娜狐疑地侧目。


    太宰治喉结滚了滚，忽然伸手扯住她的耳朵，故意凑过去贴着她的耳廓大声喊道：“我说，安娜酱一点都不可爱！是超级自私又没良心的家伙，真的特别——不！可！爱！”


    自顾自地喊完，他就任性地推开她，将手插进口袋里，一副要自己大路朝天就走没她那边的模样。


    安娜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忽然想不到形容词。


    一直到他的身影走出一段距离，她才猛地回过神，朝他的背影喊道：“太宰也很不可爱，是非常幼稚又不可爱的家伙！”


    “安娜酱才是第一位不可爱的！”


    “太宰才是！”


    “安娜酱就是……”


    “再说揍你。”


    “……噫。”


    半个小时后，安娜如愿以偿得到一款新手机。


    她见过太宰治使用手机，操作起来最开始有点陌生，但在店员的指导下，很快就学会了。


    回家路上，安娜第一个和太宰治互换了联系方式。


    “以后就可以给太宰打电话了。”


    “不要，我不想接。”太宰治一脸嫌弃地别过头，“如果不是森先生需要联络我，手机什么的我完全不想使用。”


    “你不是还要打游戏吗？”安娜无情地拆穿了他。


    太宰治没有接她的话，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他家门口的位置，如果没看错，好像门掉了，正横倒在那里。


    他果断推身旁的少女：“是安娜酱弄坏的，去修。”


    “修不好，不然也不会丢在那里了。”安娜理直气壮，“太宰修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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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会。”


    “那就把森鸥外赶出去，我们去住他的大房子。”


    “……”


    最后，那扇门还是被太宰治装回去了。安娜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就是很简单地弄了两下就装好了。


    担心他装得不牢固，安娜还用能力帮忙固定了一下。


    夜深人静，两人缩在狭小的空间里。


    一个在研究自己的新手机，一个，在研究自己的新自杀药。


    听着耳边咕噜咕噜的声音，刚在脑内通讯和风太换了聊天方式的安娜后知后觉意识到有点奇怪。


    好像缺了点什么。


    缺了个流程，哦，对啊！


    太宰，他怎么都不质问她呢？


    书上不是就会有吗？在约会或者普通朋友相处时突然抛下对方走掉，事后另一方肯定会质问她，会无理取闹的。


    不行。


    这不对，她也要走这个流程！


    安娜果断丢掉手机来到太宰治身后，从后面摸他的头发，她很喜欢摸他的脑袋。


    太宰治的头发带着点自然卷，摸起来很柔软很温顺，像是摸小动物一样。


    安娜摸了两下后才想起正事，清了清嗓子道：“太宰，你都不问问我今天去干嘛了吗？”


    太宰治头都没回一下：“没兴趣。”


    安娜：“……呃。”


    流程中断，准备好的说辞一下被噎了回去，她忽然就堵住了。


    不行，不行，这样不对！


    安娜继续那个问题：“太宰，你问我今天去干什么了。”


    太宰治随手将一板白色药片丢进碗里，依旧没回头：“不问，没兴趣，不想知道。”


    摸他脑袋的力度骤然加重：“快问！”


    “不问，安娜酱很烦。”


    “为什么不问？”安娜简直难以置信，“书上说，约会被抛下的人都会无理取闹的。”


    太宰治无语地扫了她一眼，纠正她的发言：“首先，把别人抛下的安娜酱是过错方，应该先道歉，其次，那不叫无理取闹，因为犯错的是安娜酱。”


    “对啊，那你为什么不问呢？”安娜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太宰治则是深吸了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像是在平复情绪。


    过了几秒钟，他一转头，看到的是安娜那副无辜又疑惑的表情，突然就懒得维持心平气和了。


    他丢掉手里的东西，转过身与她面对面，把她的手从自己脑袋上拨开，冷声道：“我要无理取闹了，我现在不想看到安娜酱，觉得你很烦，请你离我远点。”


    他的语气非常冷漠，眼神没有一丝温度，烦躁感更是毫不掩饰，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安娜的双眼却愈发明亮，眼眸深处全是熠熠的期待。


    “就是这样，你就应该无理取闹的啊！”她用力点头，煞有其事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会不高兴的，你应该在乎我。”


    太宰治：“……”她病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