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难测
作品:《当暗卫在光明之下》 营救杜若一事,至此,焕游笙已竭尽所能,眼下也未见疏漏。
后续诸事,需由安诺伽罗接手。
安诺伽罗虽言行浮夸,看似不甚可靠,实则不过碍于言语隔阂。
其行事作风则恰恰相反,极为踏实稳妥,单从他能寻得鱼瞑这般关键药物便可窥见一二。
何况,若他当真不堪机密重任,琅琊王氏亦不会专程遣他前来相助。
焕游笙本该稍释重负。
然而,当她目光撞上世安公主被薛乘风紧拥怀中时那空洞绝望的眼神,当公主认出她后死死攥住她衣襟、喉间溢出破碎呜咽的刹那,几乎将她撕裂的自责与悔恨骤然汹涌而至。
旁人若知,或可为她开脱,道是无能为力,道是情非得已。
可她不能自欺欺人,她知道,若是当年的自己,断然不会如此——那时,她还不曾将自身安危与对旁人的承诺,置于公主的感受之上……
床榻上,焕游笙疲惫地合上双眼,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试图借那痛楚驱散脑海中翻腾的苦涩。
后悔,自责,却别无选择。
如同当年奉命刺杀齐鸢……
她完美执行了命令,却在目睹公主的泪水后,在往后无数个深夜里自责不已。
可即便时光倒流,她依然别无他选。
皇帝的命令是悬顶之剑,对琅琊王氏的承诺是沉重枷锁,而她自己那点微薄的、希冀在漩涡中护住几个人的私心,也只能沦为刑具,日夜拷问着她的良心。
她躺在那里,听着窗外永无止境的雨声。
时辰将近,皇帝不会因昨夜风波罢朝,她也永无喘息之机。
……
今日早朝,世安公主果然缺席。
昨夜明堂大火一事,已传遍洛阳,乃至周边。
杜若身份特殊——他不仅是皇帝男宠,名义上的白马寺住持,当年更因督造象征皇权威仪的明堂与天堂而官拜辅国大将军,封邱国公。
虽在“威名退敌”后渐失圣宠,被革去辅国大将军官阶,邱国公的爵位亦名存实亡,但至昨日,他仍执掌明堂与天堂的国家祭祀及皇家礼佛。
这般人物竟纵火焚毁自己督造的殿堂,以至如今明堂已成焦土,天堂亦不复往日辉煌。
此举几乎令皇帝威严扫地。
若杜若此刻还活着,弹劾奏章必如雪片纷至,堆满御案。
然罪魁已死,世安公主又因此受惊抱恙,天子心绪不佳,文武百官皆噤若寒蝉,若无要务,无人愿启奏发声。
殿外雨声淅沥,檐角滴落的雨水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阴雨清晨,压抑的朝会上,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奏章骤然打破了死寂——司徒玄明自凉州发来紧急军报,边关恐有异动。
这位年逾花甲的老臣自正月离京以来,先是远赴突厥助金帐可汗平息内乱,化解了大启与突厥剑拔弩张之势,为边境百姓争得宝贵和平,继而奉命马不停蹄西行整顿边务。
他一路清查河西军屯,核验粮册账目,近日行至凉州,察觉驻军名册多处遭人涂改,吐蕃商队频繁出入关隘,形迹可疑……
这本该立即引起朝廷重视的军情,却因一个特殊缘由让满朝文武陷入两难——陇右道行军大总管、凉州都督薛乘风,这位最熟悉边务的将领,近数月因与世安公主闹和离,被皇帝刻意留在京中。
眼看驸马与公主关系渐趋缓和,偏偏昨夜明堂大火,公主亲斩元凶杜若,受惊非小。
此时若遣驸马离京,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朝堂之上,群臣面面相觑,目光游移不定,谁都不愿第一个开口。
最终,御史中丞卢怀慎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出列:“陛下,凉州乃西北门户,不可一日无帅。”
他话音刚落,兵部尚书崔日用立即附议。
见二人率先发声,众臣亦无顾虑,纷纷跪请,却都极有默契地避开了薛乘风之名。
凉州军情紧急,临时换将实非良策。
薛乘风坐镇陇右十年,威望深厚,本是配合司徒阁老查清此事的最佳人选。
这些利害,即便他们不说,皇帝心中定然雪亮,就不必去触这个霉头了。
焕游笙静立朝班之中,依旧保持着惯常的沉默,只在众臣跪拜时随众行礼。
龙椅上的皇帝沉默良久,目光扫过殿外连绵的雨幕,最终只吐出四个字:“明日再议。”
侍立太监随即高唱退朝。
……
焕游笙又被单独留了下来,仍在仙居殿。
只是此刻,殿中那盏三丈高的青铜仙鹤灯树被尽数点燃,缀满的南海明珠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皇帝端坐御案之后,姿态亦不复上次那般随意。
“世安昨夜受惊,你素来与她交好,明日去看看她吧。”她仍穿着早朝时的十二章纹冕服,冕旒垂下的十二串玉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将天颜掩映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
这话说得极巧,表面嘱咐探望,实则是明令今日不得前往,“交好”二字较之从前的“手帕交”,亲疏之别又不言而喻。
焕游笙即刻会意,恭敬俯首:“臣遵旨。”
皇帝颔首:“旧事既了,也好,免得日后挂怀。”
此言表明,琅琊王氏的嘱托与杜若之事,皇帝已然知晓。
“臣为陛下驱驰,只求有始有终。”焕游笙将头垂得更低,姿态全然臣服,却无半分心虚。
昨夜事发仓促,皇帝亲临现场,混乱之中大抵未能有所察觉。
杜若又死于众目睽睽,按理无需仵作开颅剖腹。
然而侍医即便仅仓促查验,未能勘破假死真相,也足以觉察尸身异样——譬如银针留下的痕迹。
以皇帝之敏锐,此一线破绽,足令其逼近真相。
至于琅琊王氏,焕游笙一直知晓,大将军府中有皇帝的眼线,且远不止明面上的赤佩一人。
所以,对于皇帝这时的话,焕游笙并不惊讶,甚至可以说,她步步为营,都预备着皇帝知道真相的这一刻。
比如,她向程自言求得冰蚕银针的时候偶遇的孙神医,又如断然拒绝安诺伽罗关于寻找“替身”的提议……
因为,比起漏洞百出,天衣无缝才更让人忌惮。
贫苦者常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殊不知身处权力中心者,虽常沉醉于支配他人命运的快感,实则同样身陷樊笼,亦无真正自由。
古语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参天巨木存世之道,正在于根系深扎九地之下,冠盖凌云于九天之上。
权力场中亦复如是——权豪势要若不甘为狂风折枝,便需将爪牙深埋暗土,令羽翼遮蔽天光。
然此等“进取者”,既已踏上此途,便只能不断攫取权柄、编织网络,如藤蔓缠绕绞杀他木以争抢阳光;然一旦止步,或满足于既有权位,或被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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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滞,则犹如停发新枝的古木,根系终将被新苗蚕食,不得善终,此为“恶木”之讥。
至于急流勇退,那是极少数本无死敌、亦无显著污点者方可能得的命运恩赐。
而其中真正能把握时机者,更是凤毛麟角。
杜若自然不在其列。
而焕游笙,却偏要为他寻得这条生路。
宫内外无数双眼睛盯着,若焕游笙事先禀明皇帝,无论皇帝心中情愿与否,都断难应允。
君命如天,届时焕游笙若强行成事,便是抗旨。
君臣相处之道中,“先斩后奏”不失为一种策略,当然,这也需要一些条件:
焕游笙当年应下琅琊王氏“一命之契”,是为幽州案,今日履行诺言,亦是有始有终,二者皆可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乃重中之重,也是焕游笙应对皇帝的底气;
其二,杜若已当众伏诛,身份既死,活下来的便只能是“无关之人”,这个“无关之人”自然不会再对皇帝构成任何威胁,加之琅琊王氏严密看管,断无后患;
最后,或许还因皇帝对杜若尚存几分旧情与愧疚,得知其未死,反倒能稍慰圣心。
果不其然,焕游笙这番话令皇帝神色稍霁,抬手示意:“不必拘礼,坐吧。”
焕游笙亦不推辞,如往常一般,端正落座。
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女官、从前的兰枝姑姑恰于此时入内,为焕游笙奉上茶盏。
君臣二人各自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皇帝方再次抬眼望向焕游笙:“这几日宫内外人心浮动,侍卫当值亦多疏懈,不知游笙可有良策?”
焕游笙略作思索,才回答:“旁人微臣是不大了解,不过这几日羽林卫确实是不太像话。想是今夏太过炎热的缘故,前几日烈日当空,令人心浮气躁;今日落雨,反如置身蒸笼。微臣想,或可在宫中广设凉棚,供给解暑绿豆汤。这样一来,羽林卫消解疲乏不适,当值自会专注勤谨,也必会感激陛下皇恩浩荡。”
皇帝微微颔首,唇角带了笑:“这法子不错,既体恤将士,又安人心。既如此,此事便交由你督办。也不独羽林卫,宫女太监亦是爹生娘养,平日辛苦,一并惠及。洛阳城中主要街道,亦照此办理。”
闻言,曾为宫女的兰枝连忙笑盈盈谢恩:“陛下仁慈。”
“这……”焕游笙面露迟疑。
皇帝目光一瞬不瞬注视着她:“可有顾虑?”
焕游笙连忙起身行礼:“宫中铺设凉棚,涉及宫女太监,本非微臣这等外臣当干涉之事。至于宫外……微臣想,亦是庆王殿下和世安公主殿下督办更为顺理成章。”
皇帝这才开怀:“朕倒忘了,游笙素来是个爱躲懒的。也罢,宫中凉棚仍由你来办,既是你提议,便不怕麻烦这一回。至于洛阳城中的……世安如今怕是也无心操持,交由庆王便是。”
“陛下圣明。”焕游笙躬身应道。
“时候不早了,退下吧。”皇帝抬手揉了揉额角,兰枝连忙上前,指尖按上她太阳穴。
“是。”焕游笙行礼告退。
先前所言“先斩后奏”,亦非全无弊害。
至少,她多年藏巧于拙的苦心已然失效。
往后即便皇帝依旧倚重,遇事亦需对其多作思量了。
小剧场一:
安诺伽罗:这叫反差萌!
小剧场二:
焕游笙:教你用一句话,让老板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