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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恋爱暂停,先搞恶灵!

    有大概长达两分钟的时间,餐桌上非常安静。


    房间那端的几位乐手非常幸运地没有听到秦楝的这番壮语,还在照常演奏,于是在那阵悠扬音乐的衬托下,桌上的氛围更显出如同葬礼上一片哀悼般的死寂。


    梁觉星原本懒散地靠着椅背,神情、姿态都很放松,因为身后的音乐好听,身前的玫瑰好看,手两侧的男人们装扮得也不错,感受小猫的铃铛在她掌心转圈,圆滚滚的、有点轻微的摩擦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秦楝那一大串十分正能量的胡言乱语,中间有几个词语偶尔蹦进她的耳朵里,什么友善、积极、尊重、关心,被脑子接收到了,她还颇为欣慰,感慨秦楝这嘴里也能说出句人话啊。


    真是近……不好说近谁者赤,在场唯一一个能说出些正经话的人只有周渚,但秦楝显然不可能是受周老师的正面影响。


    就这么走着神的过程中,她听到最后、最关键的那一句话。


    梁觉星撩起眼帘,对上秦楝不怀好意的、期待的笑眼,五指收拢、掌心的铃铛停住,那种轻松的目光倏然散去。


    下一秒,出乎意料的,她瞥向一旁的祁笑春。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应该把这条链子拴在秦楝脖子上,免得他跑出来发疯。


    祁笑春正仰脸依靠着椅背,吊灯落下的重重叠叠的光将他的睫毛照出一种透明材质的模样,仿佛朵暂时栖息、飘忽不定的蒲公英,和宁华茶一样,干架干累了,只是宁华茶选择吃饭,而他选择完全腾空自己。


    从陆困溪那句礼貌辱骂开始他就后脑勺抵着椅子开始神游,漫无边际地回忆昨晚睡前从某个论坛上看来的恋爱宝典,贴主语气很笃定,看上去像个久经沙场从无败绩的恋爱高手,深谙物化人类那一套,说勾引人的第一步就是要抛弃人性,开题就违背祁笑春一贯的常识,因此觉得这玩意儿一定很有道理。


    认真研究、虚心提问,说我暗恋的这个人已经结婚了,也可以用这个方法吗?


    网络不好,等了很久,才刷新出对方的回复。


    回复简单,简洁明了:滚。


    恋爱大师久混爱池,仍然有基本的道德底线。


    祁笑春的choker银链混着皮带,没什么弹性,系得很紧,仰着脑袋抬起脖子时,束缚得更强烈,在呼吸时产生轻微的窒息感,出于某种原因,祁笑春没有调整,而是让自己保持在这种不算舒适的状态下。


    他是从听到梁觉星的名字时开始回神,而听到那句话后,桎梏在喉口的那种窒息感忽然变得更加真实。某一瞬间,他感觉从秦楝嘴里出来的不是一句缥缈的话,而是一条长蛇,蜿蜒爬过长桌,鳞片扫过餐盘,顺着他的身体盘旋上他的脖子,然后一圈一圈,紧紧缠绕住他,肌肉收缩,冷血无情地试图勒死猎物。


    直到梁觉星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才得以挣脱。


    他猛的深吸了一口气,坐直身体,懒懒垂在一旁的手来回攥了几下手指,掌心出了层冷汗,手指都是僵的。


    祁笑春对上梁觉星的注视,眼神一时因为无措而显得有些可怜,像那种刚出生不久的动物幼崽,被天敌发现,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只能求助。


    但求助的对象似乎选择错误,正常来讲应该挑选那些富有同情心的生物,但面前的梁觉星并不像那种爱心满溢愿意随时施以援手的人,她投以祁笑春的眼神非常冷漠、甚至夹杂些许厌倦,像是被缉捕到的连环杀手,被问到杀人的动机时,淡然地回答:因为这世上无用的人类真是太多了。


    所以可以任由生命流逝,看温热的鲜血流过鞋底,不会被任何东西打动。


    祁笑春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它好像是停了。


    几秒钟后,梁觉星垂下眼帘,嘴角微微翘起一点,发出很轻的一声嗤笑。


    梁觉星的动作打破僵局,动静不大,但非常及时,因为此时场上这个因为秦楝莫名其妙发疯引发出的问题只能由她解决。


    梁觉星已经跟别人结婚了的这个事情,餐桌左右两端四位全都知悉,非常清楚。对事件的另一位主角时刻记在心间,属于十五分钟前想给那个男人扎个小人、二十分钟后考虑还是雇佣杀手高效。


    而且这件事的重点甚至不在于“已婚”,而是“跟别人结婚”,前者是一种没人在乎的法律意义上的束缚和多少有点人在乎的道德层面上的枷锁,但后者明确地点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梁觉星选择了一个她认为可以结婚的人,出于感情、理智、或者任何一样心理学家会拿来跟婚姻挂钩的对于梁觉星来说有意义的东西。


    其中最差的一种情形是,梁觉星有爱人的能力,有安稳下来生活的愿景,只是她,选择的这个人不是他们。


    她,不爱自己。


    她。


    不。


    爱。


    大写,加粗,下划线。


    这样想就太残忍了。


    因此,出于人类在上万年的演化过程中进化出本能的自卫心理,这段时间以来,不管桌边各位是怎么在睡不着的日子里翻来覆去地思考这个问题,或是在私下一对一的环节拿它当作一种武器来攻击对方,大家都非常默契地没有把这件事拿到明面上来谈,当着众人——尤其是梁觉星的面——正式讨论。


    其中大部分人都在心照不宣地忽略梁觉星已婚的身份,以此让自己更加毫无负担地去接近她、亮出尾巴、吸引注意。


    但是现在,引线点燃、炸弹轰然炸开,冲击波不管远近,把每个人脸上那层虚伪做作的表皮都炸了个干净,哄自己的谎言在空中飘远,徒留下一脸难堪的的脏乱灰烬。


    陆困溪坐在那里,腰背挺直,表情岿然不动,垂着眼睛,没有看任何人,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层阴影,因而眼窝更加凹陷,显出一种非人般疏离而冷漠的英俊。


    半年前,他有一段时间突然疯了——不是没有趣味的比喻,而是现实意义上的精神错乱,从某一天起,没有任何征兆,突然确信梁觉星已经死掉。


    不是“以为”“幻想”“听说”“梦到”“恐惧”,而是明确的“知道”。


    像是脑子里被植入一个结论,一觉醒来,梁觉星在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


    他在那之前已经出现情绪上的问题,是他的经纪人先发现,和梁觉星分手一段时间后,他对很多无所谓的细节突然变得挑剔,像一种对暴躁情绪自我压抑后的处理结果,于是心理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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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每月一次的网络聊天改为每周一次从德国飞过来对他进行心理诊疗。


    他一开始有些回避,不想承认自己的心理问题是由一场失恋引发——这听上去未免太软弱无能、卑微可怜。


    医生倒是认为这点很正常,他了解陆困溪的身世,几乎可以算是家庭服务员性质:“因为你没有受过挫折,所以突然间来个大的你就承受不住了。”


    “你知道Zeigarnikeffect吗?一种记忆效应,指人们对于尚未处理完的事情,比已处理完成的事情印象更加深刻。”他想引导他,让他相信他现在所有难以承受的痛苦并未源于他对梁觉星的“爱”。因此可以放松身心,不必焦虑,知道时间过去,执念消散,一切都会变好。


    陆困溪有一段时间接收了这个说法。


    直到某天醒来,发现梁觉星死去。他的精神彻底崩溃。


    老朱连夜把他塞进完全封闭、没有任何信息可以泄漏出去的精神病院。


    医生在第五天早晨赶到。


    当时陆困溪站在窗台边,透明玻璃窗外加装了一层钢筋网,像某种冰冷的容器把他困在里面——这里的窗户外层甚至不能用铁丝防护,因为有些病人会咬断防护网然后用断裂的铁丝割断自己的手腕。


    清晨的阳光穿透薄雾照过网罩,在墙面和地板上落下一个个十字架形状的影子,陆困溪站在其中,像站在无比自由却无法挣脱的教堂里。


    他穿着白色的病号服,领口下能看到嶙峋的骨头,消瘦,苍白,手腕上有束腹带捆绑后留下的痕迹。大概因为服药的缘故,他的脸色不再一如既往的坚毅冷酷,而显出一些难能可贵的脆弱温柔。


    门打开,他的目光看过来,起初有些涣散,像实在太过疲惫,超出身体的负荷能力,精神无法集中。医生有一瞬甚至怀疑,陆困溪是否认出自己。


    下一秒,他得到答案。


    陆困溪在稀薄的光色中笑了一下,像获得解惑、终于释然,他问医生:“这不是爱吗?”


    他遍体鳞伤,站在灵魂的碎片之上。


    那些欲望、憎恶、嫉妒、疼痛,从他身上流过,他一一承受。□□损伤、灵魂破碎,在所有将醒未醒的梦里、真实破败的幻觉中,终于看清,这就是爱。


    他对梁觉星,是爱。


    再次得到梁觉星的消息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梁觉星再也无法从他身边离开,无论生死,他要缠住梁觉星,像所有死不瞑目的亡灵,阴魂不散、日夜缠着凶手。


    他那时坐在阳光下,但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畸形的怪物,浓黑的血液从他的身体里涌出,卷裹着所有痛苦与欢快的记忆、情欲与理智,那只怪物迫切地想把自己剖开,然后将梁觉星装进去,装进自己的身体里,塞进自己的血肉中。


    他会呼吸她的呼吸,他会完全将她豢养。直至两人的灵魂也相融,他要她永生永世无法摆脱。


    梁觉星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她必须接受他的爱。


    宁华茶猛地抬手甩开酒杯。


    在爆裂破碎声中,陆困溪端起酒杯,对梁觉星遥遥一点:“恭喜你。”


    ——即便她已经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