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夏照萤迟疑地接过玩偶，上手一捏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毛绒绒软弹弹的手感彻底把她征服，以至于让她都忘记自己原本要做什么了。


    对面看她玩得不亦乐乎，歪了下脑袋，转身继续给她摇奶茶了。


    他身后，夏照萤边揪着驼鹿玩偶圆溜溜的角，边撩起眼皮，一心二用的多打量了他几眼。


    这不看还好，看久了还真是不得了，他居然连摇奶茶的流程都生疏的很，做到一半甚至停了半晌，转头去和同事凑一块儿了。


    隔着一段不算近距离，夏照萤又没有顺风耳，自然听不见他们具体交谈了什么，但看他和同事交流完毕后，再去摇奶茶的动作利落了很多，她就猜到他大概说了什么了。


    人无语到一定程度真的会想笑。


    夏照萤哭笑不得，忍不住担忧起自己的奶茶会被做成什么样子了。


    ……


    几分钟后。


    打包完毕的奶茶被递到了夏照萤的面前。


    “你的布蕾椰椰冰做好了，欢迎下次光临！”


    男生的语调轻快而雀跃，夏照萤却敏锐的从中听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意味。


    更不放心了。


    这杯奶茶的味道没问题吧？


    “你……”夏照萤眼神复杂地盯着他，欲言又止。


    “嗯？”他双手撑在料理台前，身子朝她的方向凑过去的同时，也微微侧过脸，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什么？”


    “你上岗前真的有接受专业的员工培训吗？”她丝毫不知委婉为何物的问起来。


    就连落在他脸上的目光也是大喇喇的，直勾勾的，一瞬不瞬的将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他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漆亮的瞳仁转过来瞥了她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


    在夏照萤眼里，这样的反应简直就是将‘心虚’俩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有培训的。”他诚实地说道，“但我是第一天正式上班，有点紧张，所以操作可能不太熟练……”


    透过口罩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没什么底气。


    他赧然地摸了摸鼻子，指腹触到口罩的边缘时，下意识地把口罩往上提了提，好像要把眼睛也一同遮住一样。


    “但是这杯应该没做错，你可以尝尝，要是觉得味道不对，我再重新给你做一杯可以吗？”


    态度极其诚恳，夏照萤觉得自己这会儿如果不偃旗息鼓的话未免显得咄咄逼人。


    于是她点头应好，低头把奶茶从打包袋里拿了出来，正想着喝一口尝尝咸淡，却在透过透明的杯壁看到里面粉绿交织的奶茶后，表情空白。


    奇怪。


    她沉默着把奶茶翻转颠倒，反复检查——


    她的珍珠呢？


    夏照萤第一时间怀疑起自己的记忆力，面露纠结。


    “我之前……有和你说过要额外加一份珍珠吗？”


    “……”


    对面不语。


    令人尴尬的沉默在两人周身萦绕着，无声蔓延。


    夏照萤面无表情地看着奶茶小哥，对方也双眼放空地望着她。


    空气似乎在此刻凝滞。


    数秒后，是夏照萤先绷不住地笑场了。


    她强压着疯狂上扬的嘴角，“好吧，我相信你真的是第一天上班了。”


    “……抱歉。”


    他缓缓把鸭舌帽的帽檐压得更低，原本勉强能看到的一双清亮的眼睛也被掩起来了。


    “我重新给你做一杯吧？”


    挫败、懊恼又有点像是在求饶的语气。


    夏照萤眨巴着眼睛，转而抛出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头，“忽然觉得我这样看起来很像是什么欺压新人服务员的无良客人。”


    “咳。”这句话似乎意外的戳中了他的笑点，他忍俊不禁地笑咳了一声，语调因发笑而漂悠着，“明明是业务能力不行的服务员在浪费客人的时间才对。”


    “害你等这么久，结果连小料都没加对。”


    他抬起脸，额发被帽檐压得下趴，遮住了大半的眉眼，但眼底浮动的水光依然莹亮，在第一时间就抓住了夏照萤的视觉中心。


    他的眼睛可真亮啊，她有些纳闷地想道，明明是背光的，为什么眼睛还能这么亮？


    “这单我给你免单吧，然后再重新给你做一杯，可以吗？”


    他提供了一个完美到让人完全挑不出毛病的解决方案。


    “免单就算了，你重新给我做一杯就行。”夏照萤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如果是平时，我肯定不会让你重做了，但今天我是真的很想嚼珍珠！特别特别想！”


    最后几个字的音调重得像是在击鼓，充分表达了她对珍珠的渴盼。


    他点了点头，没有在免单的问题上墨迹，而是说，“那我待会儿给你加多多的珍珠^^”


    语调轻飘飘的，末梢像猫高高翘起的尾巴，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让人轻而易举地感觉到他正在笑。


    虽然业务能力有待商榷，但这服务态度确实好得没话说。


    夏照萤盯着他重新忙碌起来的身影，漫无边际地如是想道。


    ……


    “久等了。”


    实际上并没有等待多久，他的声音就再次在她耳畔响起。


    她瞬间回神，看向他手下的奶茶——他果然加了多多的珍珠，沉在杯底占了整杯的三分之一，搅合一下都能直接当粥喝了！


    她惊喜地睁大了眼睛，“谢谢。”


    “这些珍珠够了吗？”他一本正经地问。


    夏照萤重重点头，玩笑道，“简直够把我腮帮子都嚼酸了。”


    “嗯，好像是不小心手抖放得有点多。”他很好脾气的把错又归到了自己身上。


    在甜品店打工可真不容易，夏照萤好心情地想，换做她来，是绝对不会这么无条件附和客人的。


    两杯奶茶被重新打包，放进了大一号的纸袋里。


    夏照萤道了声谢，终于想起自己还没付款了，连忙点开自己的付款码让他扫。


    他却摇了摇头。


    “不用了，说好给你免单的。”


    “可是……”


    “就当是让我长长记性？”他耸了耸肩，用懊恼的口吻继续说道，“我本来就忘性大，要是这事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说不定下次还会犯差不多的错误，所以让我吃个教训长长记性也好，毕竟也不是所有的客人都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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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好说话。”


    夏照萤挠了挠脸颊，有点受之有愧，“我要是好说话，肯定一开始就不会让你重做一杯了。”


    “好说话也不代表要给别人的错误买单呀。”他声音温和，却带着股不容置喙的笃定，“本来就是我做得不对。”


    顿了下，他抬眼对上她的视线，“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可以多多支持我们店的生意，等你下次来，我肯定不会做错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夏照萤摁灭了手机，心情有点复杂，虽然能无偿得到两杯奶茶是很开心啦，但那莫名其妙的羞愧感是怎么回事？


    “好吧。”她绷起脸，冷酷无情地说道，“算你倒霉，遇到了爱贪小便宜的我，我可不会和你客气，说吃霸王餐就真的吃霸王餐了。”


    他闻言一怔，眼睛因惊讶而睁圆了一瞬，但很快，就弯成了细细的月牙，眼下鼓起饱满流畅的卧蚕。


    他笑得安静极了，但看得出来很愉快。


    夏照萤的视线被烫了下，连忙垂下眼帘。


    “那我就……”先走了。


    “诶，等一下——”


    话还没完全说出口，他猝尔出声，把她剩下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夏照萤立即闭上嘴，瞥见他跃跃欲试地伸出手，目标貌似是她的帽子。


    “什么？”她反射性地朝上看去，视野受碍，只能看到麦秆草编织的纹路，“有什么东西掉在我帽子上了？”


    “好像是，我可以拿起来看看吗？”他抬高的手悬滞在她的帽子上方。


    “嗯。”她联想到了一些不太美妙的东西，丧起脸，脑袋都不敢乱动了，“应该不是虫子什么的吧？”


    好在下一秒，他就否认，“不是。”


    她顿时松了口气。


    “所以到底是什么？”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状似恍然地哦了一声，一拍不落地接过她的话，“还以为是你帽子的装饰品掉下来了。”


    他的手垂下来，指腹间轻捻着什么，朝她的手缓缓探来。


    夏照萤下意识伸手去接。


    “原来是金合欢花啊。”


    随着声轻笑，一粒小巧的金灿灿的花朵被轻轻放置在了她的手心。


    不知有意无意，花正好卡在了两条掌纹主线的中央。


    掌心的皮肤在感知到金合欢柔软花瓣的同时，也忠实地记录下他指尖停留的瞬间。


    冰凉，濡湿，一触即离。


    “居然没被风吹走。”他相当意外地说道。


    夏照萤愣愣地拢起手掌，在察觉到那一小片皮肤被洇开点点潮意后，眉头轻轻拧起，透着股说不上来的费解。


    金合欢的花瓣毛绒绒的，软趴趴的，但贴在掌心时，她却感受到了矛盾的刺挠感。


    她强行忽略心头冒芽的陌生痒意，圈紧打包袋的提手，生硬地说道，“我走了。”


    他轻轻嗯了声，“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说这话时，他迅速捞起一旁被她摆得异常端正的驼鹿玩偶，眼疾手快地塞进她没来得及拿下去的打包袋。


    迎上她惊诧的注视，他再度莞尔，笑音清亮：


    “看你好像还挺喜欢的，拿回家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