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思越人 二

作品:《五陵年少

    宋安澜单独找了个空屋子,着人多搬了几张床,把昏迷的人都聚了过来。


    三个人商议一番之后,顾岁寒和姬昀决定先过来看看,让谢停舟去跟还在躬行殿忙活的宋安澜说明情况。


    说是分头行动,但那处空屋离躬行殿也不远,似乎本来是豢养上林苑奇兽的宫人住的地方。


    现下已是下午晚些时候,天阴了下来,沉沉地压-在山头。顾岁寒看这天色,猜测晚些时候可能要下雨。一下雨地就泥泞,这秋猎恐怕真要“半道崩殂”了。


    本来礼部定了秋猎后陛下向上苍祈福来年百兽繁衍,不愁鸡豚的,但看现在宋礼那样子,恐怕是不能完成原本的计划了。顾岁寒看着天色胡思乱想,心不在焉地跟着姬昀的步子进了屋。


    宋安澜派了自己的一个家将看守此处,不过榻上的人一个睡得比一个深,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看守的必要。姬昀蹲下来查看一个昏迷的玄衣卫,顾岁寒没着急着细查,而是环视了一圈屋内,发现少了人,低声问宋安澜的家将:“兄弟怎么称呼?长乐公主不在此处吗?”


    顾岁寒在定北侯府叨扰多日,府上的家将们自然对她的声音都很熟悉,只是现在这张脸不怎么常见。那家将惊异地看了她两眼,才道:“末将罗松,长乐公主自然还在自己院中。公主身份尊贵,我等也不敢擅动,现下由着她身边的人照料。”


    听到这话,本来蹲在地上的姬昀微微一顿,回头看向顾岁寒,目光里带了点恳求。顾岁寒会意:“将军是叫我去看看公主?”


    姬昀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点点头。顾岁寒犹疑了一下,道:“好,将军稍等。”


    说罢她没有出门,反而是往里走了几步,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大半日前刚见过的鲁纳就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青白。不知是不是顾岁寒的错觉,她老觉得鲁纳的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


    但神奇的是,这人现在是有呼吸心跳的,只不过比正常人缓慢了不少。要不是顾岁寒对自己的记忆还是有信心的,她简直要怀疑自己之前在沈和正屋里见到的那人是自己的幻觉。


    她有些心虚地回头看了看屋里剩下的两个人,见他俩都没注意这边,飞快地从袖子里掏出一片蝉翼大小的刀刃,三下五除二把鲁纳的衣服袖子都割了下来。听到声音姬昀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顾岁寒欲盖弥彰地解释道:“哈哈哈,那个,我看他袖口这里有些异样,就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别的线索。”


    姬昀知道她在胡说八道,但也没有拆穿,“哦”了一声之后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换了个昏迷的人研究。这人似乎是谁家的公子哥,虽然迫于宋安澜的淫威把人送了过来,但还是不放心地派了个家仆在旁边看守。这家仆身形壮实,目露精-光,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见姬昀接近,整个人都戒备地紧绷了起来:“将,将军这,这是做什么?”


    架势倒是拉足了,只可惜一开口就露了怯。姬昀装作没发现,而是微笑道:“我能问问你家公子姓甚名谁?”


    这家仆见他态度和善亲厚,微微放松了下来:“哦,我家公子名叫谈春,是谈尚书的二公子。”


    这谈尚书说的是户部尚书谈和运,和韩玉青是同乡。姬昀心里有了数,进而问道:“我是前来主持今日这事的,眼下没什么头绪,只是随便问问,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你知不知道今日这事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把来龙去脉都大致讲与我听?”


    他本意是看这家仆比较憨厚,试着套些话出来,看看此事是不是真与韩玉青有关。虽说现在种种线索其实都明里暗里指向了韩玉青,但他不知为何还是有些隐隐的不安,想再度印证一番。


    谁知这家仆却忽然警惕了起来:“没,没什么啊!少爷就是忽然昏倒了,我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姬昀不死心,耐心引导道:“那你家少爷昏倒之前有没有什么异样?跟什么人接触过?”


    这家仆死命摇头,愣是一个字都不肯说了。这态度反而反向映证了姬昀的某些猜测,他脸色微微一沉。


    难道真的是韩玉青吗?他如果真做了这种事,目的是什么?他把触-手伸得如此之长,恐怕也耗费了不少心力,又为何要在刚刚露出马脚的时候就落荒而逃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却听得顾岁寒那边轻声唤他:“将军。”


    他循声望去,看见顾岁寒站在鲁纳身边,似乎发现了什么,打眼色让他近些看。姬昀走了过去,那家仆也好奇地跟着看了过来,顾岁寒却微微移动身子挡住了他探究的目光。


    姬昀刚一走进,就注意到了鲁纳手腕脚腕以及关节处之前被衣服挡住的纹路,他低声道:“木偶线?”


    “对,”顾岁寒点头,指了指旁边榻上的人。姬昀望了过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顾岁寒也把旁边人的袖子裤腿一并拆了,但那人身上却没有类似的纹路。姬昀皱眉:“没有?为什么,难道说他不是傀儡?”


    “不,”顾岁寒也压低了声音,“也有,但是比较浅,要仔细看。我怀疑这个人是因为被-操纵的时间还不长,所以肉-体还勉强算得上是个‘人’,表现才不明显。”


    而那些被拘走魂魄,操控肉身久了的,就已经算不得“人”了,身上线牵的纹路自然也会越来越深。


    像是……慢慢异化成了一个木傀儡。


    姬昀整个人的神色看起来都不太对了,眼睛里都有了红血丝:“那……阿漓呢?我可是清晰地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线的,她怎么办?”


    他最后一句话破了音,眼睛里也湿润了,倒影出了对面姑娘冷静的神色。他本来是个十分沉稳的角色,现下看起来也是有些关心则乱了。现下这边还要靠他压阵脚,顾岁寒只好帮他定心:“我的猜测也不一定对,万一是反过来的呢?或许被控制得越久的人,反而更能融入人群,身上的痕迹也更不明显。将军,你也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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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乱心神,我这就去公主处看看,嗯?”


    姬昀魂不守舍地点点头。顾岁寒从旁边多拽了两床被子过来,给被她割了衣服的两个人盖好,拍了拍姬昀的肩膀,这才离开。这行伍意味浓郁的动作似乎也让姬昀回了回神,他朝着顾岁寒点点头,苦笑道:“放心吧梅臣,我没事,你帮我看好阿漓才是要紧。”


    顾岁寒见状也不再多言,干脆利落地朝外走去。跨出门槛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还伫立在鲁纳床边的姬昀,莫名从那逆光的身影中看出了一丝萧索。


    说来姬昀也是苦命,自小失了父母不说,眼下两个妹妹也一个死,一个生死未卜。由于修士们对妖修术法的不了解,没有人能下断言这些被制成了傀儡的人还能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姬昀的心也像走钢丝绳似的,摇摇欲坠地挂在半空中。


    顾岁寒摇了摇头,感慨万千地走出了这临时的安置所。说起来姬昀此人也是奇怪,在顾岁寒眼里,他其实比谢停舟更符合“儒将”这个词的定义。他不像他的妻子那样有着火辣的脾气,性格温和,似乎常常在帮宋安澜圆话题;或许是因为姬泠这层亲缘的原因,他虽说是谢停舟的主将,两人相处时却更像好兄弟,没有明显的上下之分。


    最重要的事,其实在和谢停舟相处的这几天里,宋安澜明显感觉到,谢停舟的性格并非像外界传颂的那样君子端方,特别是在设计姬泠的事情上,他总是乐于露出自己的爪牙,处事也不像平时装出来的那样圆滑。顾岁寒更愿意相信那层君子皮更多的是他入世的一张皮,而皮下的本性很可能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人畜无害。


    但姬昀不同,他的性格很明显更加中庸。比如在姬泠一事上,顾岁寒醒来之后曾听过多方对于姬泠自戕一事的评价,但作为她最亲的兄长,姬昀往往在这些事上神奇的隐身了。他像是一个透明人,藏在了自己妻子的阴影里不发一言,却也有种仿佛跟自己的妹妹从来不认识似的冷漠。


    但之前听别人的描述,这对兄妹的感情似乎算得上是非常好。他们同胞双生,一同长大,后来即使因道不同而分隔两地,也尽量会在回京时小聚。正因如此,姬昀的态度才越发显得奇怪——他似乎太不在乎了。


    姬泠的未婚夫对她的死耿耿于怀,姬泠的战友兼闺蜜屡次三番拜托顾岁寒帮忙查案,姬泠在阁里的朋友提起她也会垂泪……但姬昀却从未对姬泠的事有过很明显的表态。


    直到如今,对姬漓的事的这一点失态,才让顾岁寒看出了些端倪。


    他似乎并不是不在乎他的家人。顾岁寒沿着台阶往山上走,但刚刚姬昀的神色却还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是太在乎了。他的在乎如同深海里的漩涡,不敢轻易露出。在平静的海面的伪饰下,谁都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风险。


    而他最后一个血脉相连的家人生死未卜,那平静的海面才被撕开了一道裂口,露出了底下狰狞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