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血社火(二)

作品:《此案与君无关(探案)

    夏日午后,天色阴沉,乌云低垂,似雷雨将至。


    长庆宫的御书房内,皇帝端坐在正中,茶盏捧在手中,神色沉稳。他既未批阅奏折,也不曾开口,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紫衣宦官弓着腰,垂首上前,恭敬地为他添满茶水。余光一瞥,见皇帝虽神色淡漠,却透着几分隐隐的不耐。他揣摩片刻,笑着宽慰道:“陛下,陶大人和李大人一会儿便要到了。”


    皇帝未曾回应,只是轻啜一口茶,半晌才缓缓道:“王承,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王承低头,恭敬答道:“快三十年了。”


    皇帝轻嗤一声,似是感慨:“是啊,三十年。朕还只是个无人挂念的皇子时,你和师姐便已在朕身边了。”


    王承闻言,心头微紧,却不敢多言。皇帝素来少提旧事,此刻忽然提起,怕是因人起念。


    果然,片刻后,皇帝道:“若是师姐的孩子还活着,如今应与那李长曳年岁相仿吧。”他垂下眼帘,似在沉思,半晌后轻笑了一声,语气淡淡:“只是她走得太早,又怎会留下什么孩子。”


    话音落下,御书房一片寂静,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随口一谈,无关紧要。


    王承垂眸不语,皇帝多年未曾提及往事,此刻忽然开口,反倒令人心惊。


    窗外风声渐紧,院中树叶哗哗作响。


    皇帝抬眸望向殿门之外,喃喃自语:“师姐啊,你当年为何要离朕而去?”


    声音低沉,听不出半分情绪,像是一句感慨,又像是自言自语。


    王承不敢多言,低头静立。


    这时,殿外传来通报道——


    “刑部侍郎陶大人、万年县典史李大人求见。”


    皇帝眸色微沉,气息尽数收敛,恢复惯常的冷漠威严。


    “宣。”


    李长曳第一次走入御书房,目光朝着四周望去,这御书房竟与她想象中截然不同。这里并无金碧辉煌的装饰,反倒素雅沉稳,书卷、香炉摆放得极为规矩,倒更像一个普通的书房。


    她紧紧跟在陶勉身后,一步不敢落下。待至正堂,带路的宦官轻轻掀开帘幕,她一抬眼,便见玉案之后,皇帝端坐在高位,身姿笔直,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李长曳不敢多看,随着陶勉一同撩袍跪下,声音清亮:“臣李长曳,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空气骤然静止。


    殿中无人应声,唯有香炉中袅袅升起的轻烟,缓缓散开。


    李长曳伏地不动,四周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她能感觉到皇帝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前方的陶勉亦察觉不对,眉头微蹙,不知皇帝打的是什么算盘。


    许久之后,皇帝终于开口,他问道:“李长曳,这个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李长曳心神微凛,面色却丝毫未变,沉声道:“家中有一兄长,名长风,‘曳’亦有风中飘摇之意,臣随兄之名,故名‘长曳’。”


    话音落下,御书房再次陷入死寂。


    李长曳垂眸不语,袖中指尖却悄然收紧。师傅曾叮嘱过她,若有人问起姓名来源,便如此作答,万不可提及从前的名字。她原以为不过是句寻常叮嘱,如今却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半晌后,皇帝低低一笑,淡淡问道:“是吗?”


    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过了许久,他终于松开手中的茶盏,像是方才那一问不过随口而谈,意味不明地挥了挥手:“起来吧。”


    李长曳缓缓起身,垂眸谢恩,后背却早已冷汗浸透。


    待她站定,皇帝已恢复惯常神色,甚至还带着一丝亲切的笑意,嗓音温和:


    “这几次案子,你们做得不错。”


    李长曳与陶勉对视一眼,尚未开口,便听皇帝再度道:“你们来看看这些。”


    话音未落,王承已然上前,将几本奏折恭敬呈上。


    李长曳接过,翻开一看,眉头微跳。奏折里,全是参陶勉的折子:


    “带着嫌犯查案,公私不分。”


    “突然多日未曾去刑部报道,玩忽职守。”


    “三天两头往城南跑,导致城南地价暴涨,扰乱民生。”


    字字句句,言之凿凿,冠冕堂皇,细细看来,竟全都与她有关。


    李长曳翻到最后,指尖微顿。最底下的一本,赫然写着她的名字——


    “万年县典史李长曳,休假一月之久,尸位素餐,占着茅坑不拉屎,白拿俸禄。”


    李长曳:“……”


    好家伙,这群御史写起弹劾奏章,倒是比她破案还要花心思,笔下生花,污水泼得干净利落,字里行间仿佛她与陶勉不仅是祸害官场,简直是祸乱社稷。


    她抬头看了陶勉一眼,对方神色未变,显然早已知晓这些折子的内容,甚至连翻看都懒得翻。


    皇帝并未看她,而是直接看向陶勉,语调沉静:“陶勉,你可知罪?”


    陶勉神色不变,淡淡道:“御史所言,皆是事实。若陛下认为这些便是罪,臣自无话可说。”


    李长曳心头一紧,险些没忍住去踩陶勉一脚。


    怎么能这么说话?!


    于是,她上前一步,沉声道:“陛下,此事恐有误会,陶大人绝非此等行事不端之人。”


    她话音一落,殿内却无人接话。片刻后,皇帝缓缓道:“误会?”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李长曳,慢条斯理道:“这些折子,可是御史们连夜送上来的。李大人是说,朕看错了?”


    李长曳心头一颤,不敢再言。


    皇帝慢悠悠地将茶盏搁回案上,眼神扫过她与陶勉,忽然轻声道:“不过,朕倒是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不知你二位可愿接下?”


    李长曳心下一沉,什么叫将功赎罪?原来从头到尾,皇帝根本没打算治他们的罪,而是早就想好了让他们接下某个烫手山芋。她偏头一瞥陶勉,果然,对方神色淡然,似乎对此早有预料,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她终于明白,这哪里是什么审问?分明是提前挖好了坑,等着她往里跳!


    她咬了咬牙,只得低头应道:“臣愿领旨。”


    陶勉原本对这些权谋之事不甚在意,甚至在听见将功赎罪四个字时,险些想装作没听见。但一想到这意味着能与李长曳正大光明地共事,心里竟莫名有些愉悦。于是,他不慌不忙地应道:“臣亦愿领旨。”


    皇帝看着他们二人,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轻声道:“很好。”


    他缓缓起身,负手踱步至窗台,停顿片刻,才悠然道:“既如此,那今年的社火大典之事,便由你二人与礼部一同全权负责。”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静默。


    李长曳心头微微一跳——果然是这个!社火大典本是礼部操持的事,如今却要他们插手其中,肯定有诈!


    她抬头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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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对方却已不再看她,只是随意地摆摆手:“退下吧。”


    李长曳心中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领了这道旨意。退下之时,忽觉身旁之人脚步轻快,她偏头去看,只见陶勉嘴角微微扬起,神色间竟带着些难得的愉悦。


    她忍不住低声道:“你倒是高兴什么?”


    陶勉侧目看她,低声笑道:“能与你并肩查案,自然高兴。”


    李长曳无语,心想这人怕是被方才的奏折气到了,才觉得这趟差事有趣。她正欲开口,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


    她回头看去,只见皇帝仍立于窗前,微微低着头,轻抚着窗沿,像是在思索什么。烛光落在他肩上,勾勒出一道清冷的轮廓,那姿态竟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沉寂,甚至,孤独。


    王承像是察觉到什么,眼疾手快地放下了门帘,顿时将御书房与外界隔绝开来。帘子落下的瞬间,李长曳最后看到的,便是皇帝微微收拢的双手,像是抓住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有。


    此时,殿外阴云密布,终于炸开了一声闷响。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向窗台。


    王承见雨吹进来,低声道:“陛下,小心着凉。”说罢,便上前一步,替皇帝披上一件披肩。


    谁知皇帝倏地猛然转身,披肩的一角从肩上滑落,他却丝毫不觉,只是盯着王承,眼底浮起一抹兴奋而阴郁的神色:“你看到了吧?”


    他低低笑了一声,竟像是有些激动,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狂喜:“简直一模一样。”


    王承微微一顿,眼眸垂下,脸上依旧是那副恭顺温和的笑意:“是的,陛下,确实一模一样。”


    皇帝眸色幽深,缓缓转身,盯着远处的暴雨出神,像是沉浸在某种回忆之中。他轻声低喃,声音几乎淹没在雨声中:“朕刚要为难陶勉,她就跳出来护着他,和当年师姐护着朕,一模一样……”


    王承立在一旁,沉默不语。


    窗外,一道银光劈过夜空,殿内的烛火微微摇晃了一下。


    半晌后,皇帝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掌心,轻轻握紧,像是攥住了什么东西,喃喃道:“师姐,我倒要看看,这个李长曳,究竟能不能,做你的孩子。”


    雷声轰然炸开,将一切吞没。


    然而,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李长曳与陶勉抵达礼部时,雨已停,空气里满是雨后的湿气,泥土的腥味混着树叶上的水汽,在四处弥漫开来。


    然而,与这清新的气息格格不入的,是整个礼部上下的慌乱。


    院中官员来回奔走,步履匆匆,乱作一团。


    李长曳皱眉,随手拦住一名官员,正要开口,却见那人一抬头,瞧见陶勉,竟眼中放光,像是溺水之人看见了浮木。


    “陶大人!陶大人,您可算来了!”


    陶勉不解,他侧身指向李长曳,道:“李大人和我,奉旨来查社火大典的事。”


    那官员连忙拱手行礼,额角竟带着薄汗,神色焦急。


    李长曳环顾四周,看着满院乱哄哄的礼部官员,不由皱眉:“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官员低声道:“陶大人,我们正要去找您,您二位就来了。”


    他话音一顿,似乎觉得不妥,抬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眼神飘忽,像是下定决心,终于压低嗓音道:


    “这戏班子刚进城,就死了个人。据说是鬼面将军显灵,把人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