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陌：叶寻，你到家了吗？


    沈陌：叶寻。


    沈陌：回个电话？


    从老太太那里离开后，叶寻又像在KTV那次一样落荒而逃。


    老太太告诉他，她们店里从来就没有卖过栗子双皮奶。那里面加多了一味任何甜品店都不会用也用不起的三十年老陈皮。


    因为那个男孩有胃病。


    那道甜品从来都只做一份，只做给他一个人。


    黑夜里雨一直在下。


    手机在落地窗前映出滩银白亮光。


    叶寻看着在那斑斓光点里抱成一团的影子，放声痛哭。


    原来在他一无所知的那三年里，沈陌是用这样的方式在爱着他。


    叶寻感觉自己被困住了。


    他被困在这盛大的爱意里，被高高抛向天平另一端，他给不了对等的回应又无法逃离。


    他想到唯一能解救自己的办法就是找回平衡。


    他给沈陌回了信息，第二天一个人去那个小房间坐了一个下午。


    道路两旁的三角梅在雨停过后悬挂上一滴滴垂落的水珠。那群背着小提琴迎面走来的稚嫩面庞中，叶寻一眼就看到了十三岁的自己。


    他穿着白色短袖衬衫跑向甜品店，从徐翊枫手中接过打包好的双皮奶，在徐翊枫朝他伸手过来的时候把肩上的小提琴卸下来给他。


    沈陌就站在店门外那棵高大的合欢树下，看着他们亲密说笑的样子，安静离开。


    叶寻偏过头，和十三岁的沈陌擦肩而过。


    他看着沈陌年少挺拔的背影，转身走进甜品店。


    他今天很幸运。


    可能是下过雨空气清新，阳光也不刺眼，对面琴行教室的窗帘拉开了。


    窗前立着一道清瘦的轮廓，是个男孩，在拉小提琴，看不清脸。


    叶寻低头看了眼手机，还有半小时下课。


    下课后，那个男孩就会过来打包一份双皮奶。


    叶寻拿起菜单，把上面的甜品挨个点了一份。


    印象中，沈陌从来不吃零食。


    每次大课间，他从小卖部回来，手里捏着的永远是瓶矿泉水。


    叶寻记得，有次体育课，有个女生差点被球砸到。沈陌当时两只手都揣在裤兜，低头像是在想事情。但他反应特别快，伸手就把球拍开了。


    事后那个女生偷偷往沈陌桌肚里塞了块草莓蛋糕。


    沈陌不知道谁送的，没办法退回，他把蛋糕拎给了食堂打饭阿姨。阿姨问他这么漂亮的蛋糕自己怎么不吃，他说他吃不了带酸味的东西。


    叶寻垂眼看向摆了一桌的甜品，把带芒果、草莓、奇异果和带酸味的全部拿掉。


    还剩下六份。


    叶寻继续回忆。


    高二上学期，有次班里聚餐，吃火锅。


    沈陌一筷子没动，就吃了几块软乎乎的东西。叶寻拿起桌上的桂花糕、糯米糍、青团、椰汁千层糕每样尝了一小口。


    吃到其中一样的时候，他大脑还在反应那一刹那难以言喻的久违亲近感，手已经伸向桌角把手机抓了起来。


    “你喜欢的那个东西，是椰汁千层糕对不对……”


    信息敲完点击发送，叶寻看到自己的指尖都在抖。


    沈陌不知道在忙还是怎么，很久才回他信息。


    他说：你在哪？


    叶寻：甜品店。


    沈陌：你去调监控？


    叶寻眼角还润润的，扑哧一声就笑出来。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人都难过死了，他还有心思说笑。


    叶寻：对啊。把你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查了个遍。


    叶寻：所以，你别想狡辩，赶紧老实招认。


    沈陌：嗯。


    叶寻：嗯什么嗯。


    沈陌：喜欢……


    叶寻盯着那两个字，脸颊发烫。


    之后的十来分钟里，谁都没有再说话。


    后面，沈陌先发消息过来。问他怎么猜到的。


    他从来没在那里点过那个东西。


    叶寻把聚餐那天的事跟沈陌说了。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沈陌问他那么久的事了，怎么还记得。


    对啊。


    他为什么会记得。


    那会儿他和沈陌特别生疏，连话都没说过。但他却记住了挺多关于沈陌的事。


    有次大课间。


    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被一群人堵在厕所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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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陌走到那个领头男生跟前，压着嗓门跟对方说了几句话。


    对方脸色一变，带着众小弟撤了。


    还有一次是晚自习。


    教室突然停电，全班都疯叫了起来。


    一个男生笑着喊，“那些有对象的，该亲亲，该抱抱，机会难得啊。”


    “那没对象的怎么办。”另一个男生接话。


    “那就赶紧看看平时开着灯不敢看的人，说不定，对方也在看你呢。”


    这话说完，全班猛地没了声儿。只剩粗重起伏的呼吸在黑暗中交织碰撞。


    叶寻当时正在做题，没太在意。


    前桌不知道干嘛，突然用力撞了下他桌子，他的书哗哗掉了一地。


    周围一团黑，叶寻蹲地上摸半天才捡回一本。


    耳边低笑、鬼叫、引人遐想的声音不断。


    叶寻捡完所有书，叠放在怀里准备站起来。教室豁然一亮，来电了。


    那个瞬间，周围的画面可谓是精彩纷呈。


    有抱在一起迅速分开的，有埋脸在袖子上擦嘴的，有打闹着手和脚都缠在一起的，还有追着对方喊打喊杀的……


    在这阵被尖叫声包围的纷乱中，叶寻感觉有一道视线一直安静地注视着他。


    心里乱乱的，他朝那个方向看去。


    他看到沈陌坐在一群追逐的人后面，带着丝被他发现的慌乱，很轻很轻地对他笑了一下，把头扭回去看书。


    那是他第一次和沈陌对视。


    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沈陌笑。


    那个瞬间，周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被浪卷回海里。之后的一秒，也许是两秒，整个宇宙都是无声的。然后，他听见自己乱掉的呼吸，跳动的脉搏。他第一次，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那次以后，他总是能在操场，食堂，走廊，能在任何地方……


    一回头，就看到沈陌。


    那些被他认为偶然的瞬间，却是沈陌花了整整六年，围绕他转了两千多个日夜，才终于走到他面前，被他看见。


    叶寻攥着手机的指尖一阵阵发烫。


    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敲出一行字发过去。


    叶寻：那天吃热了，跑空调底下吹风。看你玩了一晚上连连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