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哪种程度？”


    “你不是想泡人吗，亲啊抱啊那什么……有没有。”


    江燃看着沈陌一脸惊悚像是坐到了不是去幼儿园的车，朝他一啧，“不要告诉我，你连人手都没牵上。”


    江燃完全被朱开朗带跑偏了。


    沈陌纠正并认真告诉他，“我对叶寻，是像你对黎洛，是想跟人好一辈子、换了任何人都不行的喜欢，不是那种随便撩一撩玩一玩就算了的，你明白吗。”


    这话从对方口中说出来让江燃觉得比聊斋还志异。


    一是沈陌那样的家庭根本不可能接受一个男的。二是他那比出家人还清规戒律的兄弟竟然会动凡心，动心对象还是个带把的。


    江燃十足懵逼了半晌，后知后觉，“别告诉我，你当初转学，就是为了他？”


    当初，沈陌为了转学的事和他爸妈闹得不可开交，这事儿江燃知道。好像是因为南中失火死了好几个学生，他妈妈认为那学校安防教育和安全保障都做得太差，她不可能把自己儿子送去一个连人身安全都无法保障的地方。


    沈陌那阵子家都不肯回，一放学就躲他那玩游戏，学人颓废。他们全家出动去当说客，他妈妈还是不肯松口，后来不知道怎么又妥协了。


    至于妥协的前提和沈陌非去南中不可的原因，沈陌死也不说。


    江燃嘴唇一掀，脑中已经炮轰弹打把沈陌骂出几百个窟窿，嘴上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双手叉腰缓了半天，才问，“什么时候的事啊？”


    “初一。”


    刚灌的那些酒起了作用。沈陌感觉自己的情绪被无限放大，变得敏感、脆弱、不受控。


    这么多年来，江燃是他第一个倾诉对象。他压抑的那些情感，克制的那些爱意，都想对着这个他最信任的人倾吐干净。


    “那天，我送爷爷奶奶去机场，回来的时候在一家甜品店门口，看到叶寻背着小提琴从里面出来。”


    叶寻那天穿了件白色短袖衬衫，周围是握着冰饮和他擦身而过的学生。叶寻经过那棵开满像扇子一样的粉色花树下时，所有的光都落到了他一个人身上。


    那一刻沈陌才发现……


    原来夏天是有清风，有蝉鸣。而他，第一次走入盛夏。


    “初一！”


    江燃惊得嗓门儿都变了调，“你喜欢了他六年？”


    江燃不像沈陌，他搞不来暗恋那一套，他要喜欢哪个人了，直叉叉地就上去了。


    江燃闭了闭眼，两秒后，劈头盖脸开始骂，“沈星河，我没有耳聋眼瞎看错听错智力有问题吧，你他妈顶着张人间仙品的脸给我搞暗恋？你是傻逼了，还是你有受虐……”


    “他有喜欢的人了。”


    沈陌转过头看着江燃，声音压得很轻，“他一直，都喜欢那个人。”


    叶寻鞋柜里放着徐翊枫的拖鞋，饮水机旁放着他的水杯。叶寻还把家里的钥匙，都给了他。他好像突然明白叶寻昨晚为什么会用那样亲密的姿势抱他了。


    因为徐翊枫在旁边，他是故意做给徐翊枫看的。


    沈陌昂起头，睁大了眼睛。


    “他俩在谈了？”江燃沉默了片刻问。


    “没……他们暂时，还没有确定关系。”


    “什么叫暂时没有确定关系。”


    江燃无语，“照你这么说，他俩迟早会在一起？很快就会在一起？”


    是啊。


    他们很快就会在一起。


    叶寻很快就会知道徐翊枫为了不让他受到伤害，为了他能安安心心高考，找了那个女生陪他演戏，让他妈妈相信，叶寻没有引诱她儿子，她的儿子……性向正常。


    沈陌把那晚他在KTV听到徐翊枫和夏宁悦的谈话和江燃说完，江燃已经无力吐槽。


    他说，“他能瞒一辈子？”


    “当然不能。”沈陌淡淡一笑，嗓音很低，“高考一结束，他就会跟叶寻告白，跟他爸妈摊牌，到时候叶寻……”


    沈陌说到这里就停了，重新开口的时候江燃发现他嗓子已经哑了。


    他说，“叶寻就会知道，他一直喜欢的人，也喜欢他。”


    江燃哪里见过沈陌这么卑微的样子。


    在他眼里，那个人从来都是高贵、自信，浑身闪着光，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攀附的富家少爷。


    他从小被当做接班人培养，有着同龄人无法超越的阅历和睿智。他和朱开朗每次捅出娄子，都是他挡在前面妥善地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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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思考问题周全、细致，比他们都成熟稳重，他明明是那么优秀耀眼的存在。


    怎么就偏偏对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人心动。


    江燃绕到沈陌跟前，看他抱头蹲到地上咬着牙无声地在哭，鼻尖一酸，跟着难过。


    “你这又是何苦呢。”


    江燃伸出手，缓慢搭在沈陌肩上，“你明明知道他俩迟早会在一起，咱换个人……”


    “还有两个月。”


    沈陌强撑着随时可能绷掉的声线，“我还能……陪他两个月。”


    江燃：“什么意思？”


    “当初转来南中的交换条件是……高中一毕业，我就得出国念书。我很快，就会走。”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不是奔着把人追到手去的？”江燃猛地蹲到沈陌跟前，“你只是，在陪他疗伤？”


    那股强忍着没失控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坍塌。沈陌脸埋进膝盖，像被人拧碎了一样，放声痛哭起来。


    他说，“阿燃，我希望他幸福……我真的……只要他幸福。我不介意他是为了疗伤才肯让我靠近……我也不介意，他在看着我的时候心里想着别人……这些天，他每天都和我说话，偶尔还会冲我撒娇。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觉得他把我当成了他的男朋友……我知道那是假的，但我还是觉得特别幸福……特别特别幸福。”


    沈陌的声音哑到最后几乎失声……


    一直过了好久，江燃才听到他像是祈求般破碎的声线。


    他说，“就让我再自私地霸占他两个月吧。两个月后，等他走向他喜欢的人，我就放手。”


    叶寻永远不会知道。


    有个叫沈陌的人，用他一整个青春，很深很深地爱过他。


    江燃忽然想起那个夏天的傍晚，沈陌打完球回来，露着风光霁月的笑容，让他叫他沈星河。


    当时，他不明白那两个字的含义。


    现在，他好像懂了。


    “别再折磨你自己了，老沈。”


    “即便你躲到国外，你还是忘不了他的。”


    江燃把悬在半空准备落到沈陌肩上的手收回去，抬头望向夜空中那颗被无数光点包围着的星星，“不然，你怎么会用三年的时间去跟他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