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幼女骨菊

作品:《庶春南归

    与陶章二人辞别,一路回去,已无雨气,三人在车内,皆是自己人。


    关阇彦这才把一直藏在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放化尸水的人,不是关昀洲。”


    “你说什么?!”魏郁春跟杜明堂两脸震惊。


    心情平复下来后,魏郁春道:“你方才怎么没有说,若陶明案章念他们在,定会有所帮助。”


    关阇彦靠坐对岸,好整以暇地盯她:“怎么,没了陶明案他们,我便办不了事了?”


    他说的是气话,但对魏郁春说的时候却毫无火药味,活似一句他信口抛出的热络话——没了火气,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在跟亲近的友人打趣。


    杜明堂一副看戏样,因为历经古寨渡江等事,他总算是看明白了,现在哪里是冯姑娘要倒贴他关都督的事,倒是关阇彦自己开了窍,来主动勾搭人家姑娘了。不然,他干嘛老是字字句句离不开陶司直?还老想着跟陶司直怄气较劲?这明显是醋了呀!!!


    他暗暗瞥了魏郁春一眼,十分不好意思地想到,先前还真是误会了冯姑娘呢。


    关阇彦已经说了话:“陶章二人不知关昀洲是我弟弟,以后就算闹了大事要惩戒他,也好及时撇开他跟关家的关系。陶明案这人虽清廉,但实在古板,什么事都刨根问底,知道太多对关家来说可不算好事。毕竟我那弟弟的出身,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他谈及弟弟,语气虽平淡,但用语却处处不客气,听得出是你若无义便休怪我无情的意思。


    魏郁春听罢,只觉得此话术分外熟悉:“又是你家那一夫不容二妻的传统?”


    杜明堂闻此形容,难免偷笑,他抬着扇子掩了半边嘴角,竟有些不符男儿的娇羞气,见关阇彦那头目光飕飕过来,他立马装作昏睡,阖了眸子,定了身子,仿佛连呼吸都能停了。


    关阇彦将其视若无物,本要继续说话却被魏郁春兴致缺缺地摆手打断:“关都督不必多解释,关氏与魏氏联姻的故事我已在杜宅听了不下数十遍了。”


    关阇彦笑了,还笑出了声,他一点都不难堪:“我还未开口,冯姑娘怎么就觉得我要说的是这些?”


    魏郁春莫名看他,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抗拒之意,这些情绪如同锥子一样落在关阇彦心里,他为此感到烦躁,毕竟实在有些扎心。


    他收敛那副个性明朗的笑,正色道:“金玉圆那个事跟我没关系。”


    “嗯?”


    “你白日里不还说我花心勾搭外人么?”


    “哦。”


    所以呢?


    “我关阇彦可是从来不解释的,你给我听好了,”关阇彦往前倾了倾身子,魏郁春便在他对面,车子一下一下地颠簸,关阇彦便一下一下地靠近她,直到逼她跟自己完全对视,他直言不讳,“金小姐有个表姐,乃当今圣人皇后表亲的后代,那表亲曾听闻圣人有意为我赐婚,便让其女靠近我,但很不幸,我在未出世时圣人便要我与魏氏联姻了。不过,那女子貌似对我很心仪,但我对她没意思,也不能有意思,拒绝了,没有解释,此女大受打击,连同着她亲近的表妹都对我有了意见。”


    “听懂了吗?”


    魏郁春眨眨眼,完全不想被他那富有侵略性的目光紧紧盯着不放,她竟心虚了,可她还是一如既往地逃不掉。


    她不自然地道:“嗯。”


    “还有,我与魏氏的联姻是迫不得已的,此生挚爱?”


    他忽地停顿,喉中似乎卡着什么极度隐忍着的耻笑,带着那种被什么脏东西缠上后甩不掉的耻辱感和厌烦感。


    他道:“开什么玩笑?这段联姻里,谁都可以如愿以偿,唯独我不行。”


    他每一个自带内涵之意的话,全部默默对应上了白日里魏郁春跟杜明堂吐槽阴阳每一句。这可不是凑巧,而是他真真切切的刻意行为。


    魏郁春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攥住了身下的衣摆,她鼓嘴强撑:“你全部听到了?”


    “不然呢?”


    “那算你厉害了。”


    考虑到关阇彦的幼稚思维,一句不够,她还分外贴心地补了一句:“你真棒。”


    显然这些回复,还有她的态度,都不合关阇彦的心意。


    他再度重申:“我,关阇彦,从不曾故意勾搭过其他什么七七八八的姑娘。”


    魏郁春刚要下意识顶嘴,他曾不止一次撩拨自己,可猛然间,她就意识到这句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因为“其他”二字貌似已经将她排除了“七七八八”的队列。


    一旦她开口说了,就更是承认关阇彦只撩拨她自己一个人了?!


    一个男人只撩拨一个女人,什么意思,是个傻子都懂,那不就是这个男人喜欢这个女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不,这可真可怕!


    而且车里面,还有第三者,那就是身侧正在装睡的杜明堂,此时她已经听到窸窸簌簌的呼吸声了,杜明堂根本装睡不成,他一直在憋笑!他分明也是知道了关阇彦那句话引申出来的歧义!她在无意间竟又被关阇彦给撩拨了?!


    况且,关阇彦说他不曾就真的不曾吗?谁能给他作证?!说不定在他的认知里,他对她的所作所为也什么都算不上呢,当初在避暑宅的温香阙前,他不就曾这么不要脸地和她说过这些吗?!


    她没有读心术,听不到身旁杜明堂的心声——说实话,从小到大,关阇彦的确不是个主动招惹女人的人,最多是这厮太会出风头,引人注意罢了。他还真就没见到过除了冯姑娘以外,能让关阇彦主动撩拨的女子了,要知道,平日关阇彦是个连跟除了他娘以外的女人回话都不屑回的死犟种!


    魏郁春吃了个哑巴亏,而关阇彦身为局中人,还未能意识到他话自带的歧义,显得理直气壮。


    魏郁春恼羞成怒,红了半边耳根子,大声道:“还是说正事要紧!”


    关阇彦被打断,还有些不悦,可他刚闭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沉默几许,心想:“我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他也有些尴尬,旋即仰回身子,速度快得恨不得能退到车厢外。他抹了一把脖子,装作无辜,说道:“婚夜我跟阳春菊正面交手过一次,我爹娘刚好被关昀洲迷晕在屋内,阳春菊有意潜入府中放火烧死他们。”


    “什么?!”杜明堂不装了,立马腾醒。


    婚夜的经历比较繁杂,关阇彦只是大概和别人说了关于阳春菊金蝉脱壳的事,并没有详细地把这些细节也说出来。杜明堂跟魏郁春都感到哑然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毕竟他们也轻信了关昀洲的假话,以为关氏夫妇是因为瞧不起魏氏便未曾到场。


    “关昀洲伪装身份不易,奈何不了我爹娘,所以最多是为了避免暴露而将他们迷晕,却不可能将他们杀了。关家的顶梁柱出事,他再有一张像我的脸皮都不可能独善其中。但阳春菊却趁其不注意杀人,目的就是让关家彻底倒台。显然,关昀洲并不知道此事。方才也说了,阳春菊就是协助关昀洲窃取杜宅账本、获得隐华秘密的帮手不是吗?阳春菊看似帮他,实际上一直在害他。”


    “即便如此,又如何证明化尸水非他所为?”魏郁春问道。


    “掮客。”


    “陶明案帮我们查过,说过关昀洲换了掮客,灯市上的商贩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芳樱楼前用灯传递消息,消息仅负责送到指定地点,最后交给对应的武夫办事。办事的武夫是第一任掮客留下的人,但此掮客却消失了。”


    关阇彦双手交叠在腿上,目光犀利,破案已是大势所趋,他难免有些兴奋。


    “在这场合作关系中,关昀洲才是一直被动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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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道理,作为中介人的掮客无法决定和妨碍主顾发布的命令,本该直接听命主顾的武夫却成了主顾关昀洲无法干预的存在,完全是倒反天罡了。除非,真正发布命令,遣武夫办事的是那第一任掮客。”


    “这种情况下,你觉得第一次到樱楼前的关昀洲,能有什么本事派人把化尸水撒到精准定位后的尸坑里?二三十来具多年无人问津的尸体,突然重见天日了?要不是很了解周裕之的人,谁能找到这个尸坑?根据周裕之的供词可知,非常了解他,还能把他当狗使唤着听话的人,除了伪装成女鬼、乌龟蜈蚣的阳春菊,还能有谁?”


    “真是凑了巧了,阳春菊又刚好在利用关昀洲,第一任掮客,除了他又还能是谁?”


    魏郁春豁然开朗:“我明白了,阳春菊莫非是在牵引我们认为放下化尸水的人是关昀洲?就像几个月前,故意牵引周裕之发现关昀洲秘密一样。”


    关阇彦对此不置可否,可他更倾向于另一种猜测:“以我对阳春菊作风的了解,除了牵引外,还有就是推脱责任。他突然脱身,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关昀洲去芳樱楼待命,不还是老路子,想金蝉脱壳?只要别人确定关昀洲就是放化尸水的人,他就可以完美隐身了。毕竟,他要瞒的对象可是大名鼎鼎的陶明案。”


    杜明堂微眯双目,胸有成竹地总结道:“我承认阳春菊的手段很厉害,但他的缺点亦很明显,太不懂得变通,做什么事都是一个路子,一个想法,一种计策,雷同至极。”


    魏郁春惊道:“阳春菊不可能不知道当天陶明案就守在芳樱楼,他是故意让他发现周裕之藏着的尸坑的……为什么?即便暂时瞒过了陶明案,尸坑也暴露了他的身份……”


    说及此处,她已有些哽咽,似什么话已成她不能说出口的有悖道德的话,这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让她不禁停顿。


    而关阇彦自然而然地接住了她想要说的那句话:“他恨极了周裕之。”


    为什么恨,难道还不清楚吗?尸坑里必有一个姑娘是阳春菊至亲至爱之人。


    关阇彦还是忘不掉第一眼看到尸群中那簇突兀而耀眼的阳春菊的心情……那群阳春菊穿过了十多岁幼女的胸骨,恣意生长,繁花万丛,但种子其实一直是被她紧紧攥在手心中的,活似在抓什么宝贝一样,那么珍视……阳春菊,刘翁那里也有。而他刚好有一双被他害惨了的儿女。


    那对儿女里,女儿生死不明,儿子下落不明,他也许真就像他们最初所预料的那样,成为了作恶多端的“阳春菊”,找着刘翁复仇,找着周裕之复仇……他那么精明的家伙,分明可以选择用其他的方式害死周裕之,却特地在陶明案面前袒露尸坑里的秘密。


    他知道陶明案也恨周裕之,可他能做的到底有限,而若是给陶明案提供这些线索,那便能帮他获取更多扳倒整个周家势力的把握。他得多恨周裕之,才会让现在的周裕之又疯又瞎,生不如死……才会不惜一切地要整个周家去陪葬……


    给谁陪葬呢?应就是芳樱楼下那具被花海缠绕的幼女吧?


    现在,他们终于可以确定那具最为年幼的无名尸到底是谁了。


    她是……


    刘翁的女儿,阳春菊的妹妹。


    可惜,他们还不知道她叫做什么,该如何称呼她。


    原本还气氛活跃的车厢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魏郁春不敢想象那么小的孩子,到底吃了多大的苦。


    自幼被亲爹抛弃后,又在那种地方被周裕之这种畜生蹂躏至死……她觉得现在仿佛呼吸一口气,都像是一种罪责。


    杜明堂已经气得满脸涨红,他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真正意义上情绪怒火所驱使的失态:“都是他妈的一群畜生……畜生!能不能现在回去就把那个周扒皮给灭了?!”


    答案当然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