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

作品:《玻璃冷焰火

    日头好似冰箱里的LED灯,白刺刺明着,却没什么温度。


    叶如是自告奋勇,扛了折叠梯去贴对联,她还顺手捎上训练室的二队上单,以防小姑娘宅得头顶长出蘑菇。


    “昭苏,胶水递给我——别干站着,拿抹布擦门去。”


    教练派了活,喻昭苏才从挡风的门板后现身。


    她使拖布胡乱将门抹了一通,又找来把铲子,有一下没一下地铲门上残留的胶痕。


    “那是胶渍不是菜,别炒了!”耳边噼里嘭啷声不断,叶如是抢过铲子,扬手在小上单脑门上一弹,“喊你来是要你帮忙,不是裹乱,在发什么愁呢?”


    “哪有?”喻昭苏搓搓脸颊,撤换了副表情,“天气冷,手指冻僵了而已。”


    叶如是看破不说破,只促狭一笑。


    “那你退两步,瞧瞧左右对联齐不齐,不需要你上手,总能办好吧?”


    “哦。”


    喻昭苏企鹅似的,左右打着晃朝后退,左右眼轮流端详过后,她郑重报告。


    “教练,是齐的。”


    教练忍俊不禁,给“福”字涂胶水的间歇,仰头望她。


    “小企鹅,今日已经腊月二十八了,你有没有买回南极的票呀?”


    她随口一问,喻昭苏却仿佛被点穴,僵立不动了。


    “真没买?赶明儿可就放假了。”叶如是自顾自劝导,“买不到高铁坐火车,没有火车票长途也行啊,Dream不允许过年留宿,你——”


    “不是。”


    喻昭苏直愣愣打断。


    “不是的,我……”


    她站在一地残雪中,纤细的手指绞紧了围巾的流苏,犹豫该不该将家里的情况告诉教练。


    作为青训小透明,喻昭苏却三不五时霸占一队主教练的休息时间,自觉给叶如是添了许多麻烦,着实不该再拿私事烦扰她。


    可偌大一栋基地,不论半年前的青训,抑或夏季赛去到的二队,她愿意信任的人,只有叶如是一个——


    队友和她同龄,愣头青一群,除了游戏,只懂鬼叫和抱怨;教练瞧不上女孩,对她要么冷脸,要么劈头盖脸臭骂;而管青训、二队的经理总忙得脚不沾地,她跟他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听小上单支支吾吾,叶如是索性代她说。


    “和家里有矛盾吧?”


    喻昭苏下意识点点头,过了片刻,才慢半拍意识到不对劲。


    “你……您怎么知道?我好像没说起过。”


    “经验。”


    叶如是将红纸粘到门上,仔细捋平整。


    “我也当过选手,而且,先前带过一段青训。我记得那时候,招来试训的小孩,90%是独自背着行李来报到的——跟你一样——家长陪同的寥寥无几。”


    主流观念里,游戏和洪水猛兽之间,存在一笔硕大的等号。空闲时玩上一时片刻,已经算是踩着底线蹦迪了。


    沉迷着沉迷着,还痴人说梦要去打职业,家长根本不可能应允,孩子却固执己见。矛盾如泄漏的天然气,碰上言语的火星,轰然爆裂。


    争执过后,年轻气盛的一方愤然离家,独自去往臆想中的应许之地。


    喻昭苏心事被道破,不再遮遮掩掩。


    “那叶教练,我要不要回家?”她病急乱投医,将前青训教练当作了咨询师,小小声求助,“我出走前说……说‘死都不踏进家门’,她们放狠话不认我。”


    流苏被缠尽,米白的围巾接续,一侧缠绕着手指,而另一侧,缓缓勒紧了脖颈。


    喻昭苏浑然不觉。


    “在外面一整年,我们没有发一条消息,打一通电话,所以我不知道……”


    “所以,你害怕了。”


    叶如是上前,按着她的手解开围巾,“没事啊昭苏,你哪天的车票?我陪你——”


    柔软的织物拂过耳朵,恰拦阻了她的话音,喻昭苏连忙挣扎出脑袋。


    “什么?”


    叶如是手指一抹,将从对联上沾来的红和金粉蹭到她鼻尖。


    “我,陪你,回家一趟。”


    *


    除夕,风雪交加。


    六个多小时的车程,喻昭苏始终坐立难安,一颗心裂作两半,一半焦虑她家里,一半担忧叶如是家里。


    “教练,您去我家过年,真的没关系吗?”


    “我父母谈生意去了,人在国外,”叶如是不厌其烦,又解释一遍,“也没有亲戚上门过年。”


    “万一,我和家里吵起来……”


    “当青训教练那段日子,来找事的家长们,可都是我应付走的。”暖呼呼的手掌包裹冰凉的指尖,“放心,有我陪你回去,年夜饭桌成不了格斗场。”


    教练承诺时的神情、语气,和以往给喻昭苏开小灶辅导时别无二致。


    仿佛只是某个她使得不熟练的英雄,叶如是只瞧了一眼,便从她手里接过键盘——来,我教你。


    喻昭苏手腕稍动,紧紧反握住教练的手。


    车窗外,雪片纷扬如网,捕捞了躁动的心。


    家的城市也在下雪,车和行人都放缓了速度。


    师徒俩倒了四五辆车,又去商场买了年货,到喻昭苏家门口时,春晚已经唱唱跳跳到后半程了。


    灯光溢出门缝,明而温暖。


    “看样子还没睡,”叶如是低声耳语,“估计在等你。”


    喻昭苏无措一笑,掏出了钥匙。


    如她所料,夫妻俩确实在等女儿归家。


    知道俱乐部教练也来了,她俩赶忙热了饭菜,烧茶待客。


    坐了一整日的车,喻昭苏饿得前胸贴后背,又因着“死都不踏进家门”的话如刺扎在心头。


    席间,她只顾埋脑袋干饭。


    而叶如是撑着教练的范儿,游刃有余地和她爸妈谈笑。


    喻昭苏作为VIP观众,一字不落听了全程,不禁感慨——那器官虽然都是嘴,但差距怎会如此之大?


    叶如是谈战队规划,二队上单不了解,听不懂。


    说到选手的职业道路,她的遣词造句,与喻昭苏想打职业时告诉她们的话查重率极高,落地的成效却截然相反。


    她当初得到的尽是奚落,而叶如是被夹了一筷子又一筷子的菜。


    喻武还追问——我家昭苏够得到世界赛水平吧?


    Dream主教练避重就轻。


    “昭苏可是我的学生,您别忘了我的执教成绩!”


    夫妻俩当即举起果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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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要敬她一杯。


    魔法!


    喻昭苏捣碎碗底的鱼刺。


    这肯定是魔法!


    *


    她们聊着吃着,一桌菜吃到了凌晨,外面那烟花阵仗早过了,间或有零星的碎响。


    “我家够(就)两间卧室,”洗漱时,喻昭苏含着泡沫道,“只能委屈理(你),挤我的一米五小床。”


    “能睡就可以。”


    按平常的作息,现在这时间,离熄灯还有个把小时。


    她俩肩挨肩躺在床上,眼睛一双比一双瞪得圆。


    “嘿哟!”


    喻昭苏一骨碌爬起,直勾勾盯紧教练。


    “教练,感觉你——您轻轻松松就拿捏了我妈我爸?怎么做到的?”


    要是有检测情绪的仪器搁在桌上,估计席间一声都不吭。


    如果没有叶如是,仪器怕是能化身尖叫鸡,办一整晚演唱会。


    “你打职业以前,”叶如是不答,抚摸着她的头发问,“因为学习一类的事情和家里吵架,过后怎么和好的?”


    喻昭苏一歪脑袋:“我读书还凑合,所以我家从没为成绩吵过架。”


    叶如是:“……”


    “只是举例子,重点是后半句,你读题!”


    “哦,我想想。”


    钟表咔哒,有规律地敲击着记忆。


    上学时,喻昭苏勉强配得上“别人家的孩子”这一称呼,极少挨骂。


    她翻找了一圈,扒拉到的情形少之又少。


    “十一二岁时,我和隔壁嘴贱的小孩打架,我不认错,她俩特别生气。”喻昭苏竭力回忆,“过后……好像没有和好,事发生了,然后过去了,谁也不再提起。”


    足够久之后,她俩玩笑般追忆旧时,语气平淡,仿佛过去暴怒的另有旁人。她也过了梗着脖子横的年龄,懒得辩解对错。


    “今晚不也是?”


    叶如是帮她拨开额前的碎发,“阿姨叔叔缄口不提你们的冲突,甚至有意避开,一直追问我行业前景。”


    喻昭苏默然。


    “我没注意。”


    “我接触过一些家长,孩子前脚到基地,他们后脚追到抬手就打,闹得很难看。”叶如是脸上,凝结了一层黯淡,“据我观察,你家长属于偏温和的类型。”


    喻昭苏眨眨眼:“温和型?”


    叶如是偏过头,轻轻一咳。


    “替换成不好听的,应该叫秋后算账型。”


    一枚烟花绽放,绚烂光芒映透窗帘。


    “你是说……假如我进不去一队,灰溜溜退役了,”喻昭苏缓缓跟上教练的思路,“她俩将猛猛清算我?”


    毕竟打职业与打架天差地别,她放弃了平稳的学业,以及她们寄存多年的期望——


    狠狠挠下一道至今仍未愈合的血痕。


    “但是,如果你捧了S冠衣锦还乡——”


    “呀!”喻昭苏抓过床头的玩偶,胆大包天地往主教练脸上按,“那太难了,做梦比较快。对我来说,能进一队,已经足够了。”


    “是对二队的你来说足够!”


    叶如是正色纠正她,“LPL十七支战队,吊车尾的那些,随时可能卖席位解散,和退役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