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扉间死了，死在了金角银角手上，死在了四战。


    千手扉间又活了，活在了他的两个小弟弟的葬礼上。


    黑云，冷雨，眼前简陋的墓碑，身上湿哒哒的衣服……


    身体逐渐复苏的五感是那么不真实。


    千手扉间眼球动了动，旋即眼皮缓缓开合了一下，眼睫微颤着，似是还不习惯操纵身体的感觉。


    不动声色地，他垂着的右手悄然掐住自己的虎口，试图用疼痛来让自己清醒。


    他感觉自己在做梦。


    但下一秒，恍恍惚惚的五感与现世的隔膜被耳边一声哭嚎刺破。


    “瓦间，板间，呜哇哇哇——”


    身边嚎到破音的人很熟悉，是千手柱间。


    “柱间、扉间，记住死去的瓦间和板间，记住他们是被宇智波杀死的。”


    “带着这份仇恨活下去！然后，为他们报仇。”


    身前正在教训他哥的身影也很熟悉，是千手佛间。


    他……


    真的活了？！


    己生转生之术？


    轮回天生之术？


    还是别的什么能够复活的秘术？


    又或者是无限月读？


    还是某些高深到能够完全屏蔽他感知的幻术？


    不，都不对。


    没有哪一种复活之术或者幻术能让时光真真切切地倒流。


    他好像是真的活过来了。


    千手扉间一点一点松了劲，没再虐待自己的右手虎口。


    似乎察觉到了千手扉间的走神，千手佛间盯着这个一贯让自己十分省心的儿子，神情凌厉又冷酷。


    “扉间，你在想什么？！在害怕背负亲族的仇恨吗？”


    恍惚的绯眸很快聚焦，千手扉间望了眼他几十年没见过的父亲，声音平淡。


    “父亲，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对宇智波的族地下手？”


    他记得——


    这个时期的宇智波还没有发展到最巅峰，日后的忍界修罗现在也只是个几岁的小屁孩，总是在战场上碍手碍脚的宇智波泉奈没准还在喝奶，宇智波族里也没有第二个开了万花筒写轮眼的人……


    如果非要灭掉宇智波一族的话，综合他上辈子几十年的阅历以及死后在黄泉无聊之下的复盘来看，现在的确是最好的时机。


    “如果父亲担心宇智波族地可能碍事的族地结界和他们暗中潜藏的力量的话，可以找漩涡帮忙。”


    千手扉间语不惊人死不休，继续提议。


    “宇智波的写轮眼是复制忍术的利器，他们族地里肯定有大量多属性的忍术卷轴，这些东西正好可以当做支付给漩涡的报酬。”


    他记得上辈子建木叶学校的时候，就属宇智波和猿飞这两族掏出来的各属性忍术卷轴最多。


    而一贯喜欢做研究的漩涡也大概率不会拒绝属性繁多的忍术卷轴。


    “扉间，你……”


    身旁的千手柱间已经听傻了。


    他弟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机智有头脑了？！


    明明才出过几个任务，就已经开始计划着弄死宇智波一族给瓦间板间报仇了？！


    而且言辞凿凿的听上去还很有道理？！


    千手佛间上一秒还担心他的二儿子是不是被两个小儿子的死给吓得没了胆气，下一秒听到二儿子的雄心壮志就眉毛开始抽搐。


    于是，千手扉间在重生的第一天就享受到了他的老父亲爱的铁拳。


    “联合漩涡的确能灭掉宇智波！”


    “但之后呢？！”


    “遭受重创的千手又该拿什么来压制其余的忍界大族？！”


    面对老父亲的咆哮三连，千手扉间在抱头蹲防中冷静地给出了答案。


    “父亲，这只能说明千手还没有灭掉宇智波的实力。”


    并且再接再厉。


    “既然如此，那就先和宇智波合作好了。先联合宇智波弄死碍事的忍界大族，然后再反手弄死宇智波。”


    以前的他还小，只觉得宇智波是千手的一生之敌，宇智波田岛是他父亲的一生之敌，宇智波斑是他大哥的一生之敌，宇智波泉奈是他的一生之敌。


    现在的千手扉间想开了。


    反正他大哥未来十几年都心心念念着让千手和宇智波结盟，他干脆先替他大哥说出来好了。


    万一千手佛间被说动了呢？


    说不定就能和宇智波田岛握手言和多活几年，然后正好替他接手他大哥长大后那一堆烂摊子！


    上辈子几十年的阅历告诉他：想活命就得离宇智波远一点。


    千手扉间承认宇智波有正常人，比如他徒弟宇智波镜就很不错。


    但可惜，这样的正常人不多。


    反而宇智波的疯子一个接一个地出。


    渴望世界和平结果搞出无限月读的宇智波斑，无论在战场上还是在战场下都和他作对的宇智波泉奈，为了个小女孩要让世界毁灭的宇智波带土，为了让弟弟开眼硬生生灭了自家阖族的宇智波鼬，以及最后那个追着哥哥屁股后面跑的宇智波佐助……


    这一族好像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定律。


    越疯越强，越强越疯。


    所以，疯等于强，强等于疯。


    宇智波等于又疯又强。


    鉴于他不是什么因陀罗阿修罗的转世，没有延续千年的爱恨纠葛，没有在暗地里盯着他搞事搞了千年的敌人，也没有什么嘴遁无敌主角光环……


    千手扉间觉得，这辈子和宇智波打交道的活计，还是交给他大哥和他的老父亲比较好。


    他是个失败者，在一切关于宇智波的问题上。


    不管是他劝他哥不要和宇智波斑交朋友，还是他不想让千手和宇智波结盟，又或者他希望身兼警备队一职的宇智波能融入木叶……


    他的期望、努力、还有尝试，全都失败了。


    千手柱间还是和宇智波斑天下第一好，千手还是和宇智波结盟了，宇智波还是反叛了木叶。


    所以，随便吧。


    这辈子他哥和宇智波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只要不闹到他面前来就好。


    他不想管了。


    谁让他只是个七岁的宝宝呢？


    千手扉间想的出神，不自觉抱住了双臂，脸色很臭。


    但千手扉间忘了一件事。


    他现在是个在父亲面前十分稚嫩且没有多少忍者经验的小屁孩，不是上辈子那个执掌千手数十年，后来还当上了二代火影的运筹帷幄的忍界神速。


    所以，他被揍了。


    “千手扉间！你那是什么表情？！”


    千手佛间一刀鞘抽在千手扉间背上。


    “还有，不准提和宇智波合作的事情！你以为宇智波会中这么简单的计谋吗？！谁教你如此轻视宇智波的？！”


    “仇恨已经让你冲昏头脑了吗？！瓦间和板间，还有其他族人的前车之鉴就摆在你面前！”


    千手柱间不懂自家弟弟是怎么惹得父亲大发雷霆，但在帮弟弟挡刀方面，他绝对不含糊。


    接连落在千手扉间脊背上的刀鞘被千手柱间死死拦住了。


    “父亲，别再揍扉间了！扉间他只是太伤心了！”


    千手佛间顺势收了刀，但神色依旧冷酷。


    “滚去跪祠堂反省！”


    在老父亲的叱骂和大哥劝架的背景音中，千手扉间踩着满地泥泞，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了。


    直到安安静静地跪在祠堂冰凉的地板上，嗅着线香燃尽的香灰味，潮湿的木头散发的霉味，还有带着泥土腥味的灰尘，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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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扉间被千手佛间和千手柱间闹得嗡嗡响的脑子才一点一点清醒下来。


    他默默地、无声地、笑了一下。


    面对着一行行木牌位，面对千手死去的祖祖辈辈，他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


    湿漉漉的白发搭在额前，雨水一行行从脸上落下来，滑过眼角，汇集在下颌，然后滴在地上，很快便润出一小滩水渍。


    千手扉间在心底无声道：


    千手的先辈啊，你们看！


    我劝父亲趁早灭掉宇智波，他不答应。


    我又劝父亲和宇智波合作，他也不答应。


    所以，千手这辈子也要走回上辈子的老路吗？


    父亲早早和宇智波田岛同归于尽，然后千手和宇智波对峙十数年，一直等到宇智波泉奈死后，宇智波才被迫低头，甚至后来宇智波斑还非要他大哥在他和宇智波之间做选择。


    千手扉间对此的评价只有两个字：闹剧！


    这辈子千手扉间不想管事。


    但他只要一想到上辈子宇智波的作为，他的心气就顺不了！


    吱呀一声，祠堂门开了。


    “扉间！”


    千手柱间在祠堂门口悄然露了个头。


    “什么事？”


    千手扉间面无表情地回头。


    “那个……扉间你没事吧？”


    千手柱间的头下意识往回缩了一下，声音有些抖。


    他大半身子都缩在门板后面，试图让弟弟的目光不那么寒，表情不那么冷，穿透门板射在他身上时没有那么锐利。


    如果千手柱间再多几个心眼，估计就能明白这种让他下意识回避的感觉叫杀气。


    “……没事。”千手扉间抬手将额发扒到脑后，顺手将脸上的水迹抹去，“大哥你站门口干什么？”


    他一动，千手柱间瞬间就活过来了。


    他嗖的一声蹿到千手扉间面前，将怀里的衣服塞给千手扉间：“扉间你快点把衣服换了，万一着凉了就完蛋了！”


    “都是大哥不好，刚才没拦住父亲。扉间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千手真的要对宇智波的族地下手吗？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宇智波族地里那些老人和小孩怎么办？还有不会查克拉的平民……”


    千手扉间在换衣服，千手柱间在碎碎念。


    “还有后来扉间你说要和宇智波合作——”


    千手柱间声音卡了一下。


    “扉间你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只要千手能和宇智波合作，那两家就不会打来打去了，瓦间和板间也就不会被杀死，两族的仇恨也就不会再延续下去了！”


    他的声音变得兴奋起来，眼睛也睁大了，那双黑眸里的期翼几乎要满溢出来。


    话音落下，千手扉间换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


    半件上衣挎在胳膊间，他隔着衣缝低头看了眼蹲在地上期待他附和的千手柱间。


    不愧是他大哥，从现在就开始惦记千手和宇智波结盟了。


    他换好衣服，慢慢扒拉着额间的湿发。


    千手扉间努力劝自己：


    他面前不是上辈子跟他吵了无数次的忍界之神，而是个只有十岁、弟弟新丧、渴望和平的小屁孩。


    所以，没有必要把上辈子的郁气撒在面前的小屁孩身上。


    尘归尘，土归土，他的那些不如意、怨愤、厌恶和排斥，也都该放下了。


    赶在千手柱间脸上的笑容消失前，千手扉间拍了拍千手柱间的头，笑了一下，语调轻快。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罢，他迅疾地抬手，将揉成一团的湿衣服丢到千手柱间怀里，打断了千手柱间跳起来拉着他发疯的动作。


    “所以，大哥你好好加油吧。”


    他就不掺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