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三三收到了方泠提供的地址，是一家酒店。她慌张地跑去路边拦下出租车便往目的地飞驰。


    “叩叩叩”


    抬手敲响了对应门牌号的房间，半晌，房门支出一个缝隙，那人从门缝窥来。


    “进来说吧。”方泠确认来者后敞开大门，乱糟糟的头发配着红肿的双眼，远不似平日那般明媚。


    三三将方泠抵在自己肩头，不一会便感受到来自肩头的湿润，低头瞥见方泠只无声地啜泣。


    不知如何开口，三三只得一昧地递去纸巾，方泠擦干眼泪，以蜷缩的姿势躺在三三膝上，整理呼吸片刻后她哽咽着说出一个惊天秘密：“三三，其实，我和陈行是已婚状态。”


    三三只觉得信息爆炸，她询问着壹壹：“她说的已婚，是我理解的那个已婚吗？”


    壹壹在震惊中回神：“理论上来说，已婚应该是法律承认的夫妻关系，就是你理解的那个。”


    三三一把抓起躺在自己膝上的方泠，双手持着她的肩膀，满脸震惊夹杂着讶异开口：“你再说一遍？什么玩意？”


    方泠本还沉浸在前些时间的争吵中，现如今被三三突如其来的动作怔住，她看着眼前人仿佛被雷劈过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


    “你还笑？你不是很难受吗？”显然三三无法理解着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


    方泠拿起手边的纸巾，擦拭着未干的眼角，重新整理了思绪认真地望着三三说：“是的，我和陈行是已婚关系。”


    “这么大事情，瞒着姐妹们，你真行。”说罢三三一拳锤上方泠左肩。


    “因为，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方泠低着头，心思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和他属于分居状态，现在和我爸妈一起生活。”


    三三这才反应过来为何那时两人在酒吧的怪异举止，她好奇地开口：“那当初在酒吧，你点男模，然后他让你回家？是因为......”


    话音未落方泠便接过话柄：“是，当初我刚和他分居，为了气他点了男模，后面的事你也看见了。”


    三三意识到方泠的情绪因何人崩溃，或许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去求陈行而导致两人不欢而散。她瞧了瞧如今方泠憔悴的面容，内心带了些许愧疚。


    正犹豫如何开口，方泠重新倒在三三膝上，长出一口气，她给三三讲述了一个漫长且荒谬的爱情故事。


    在国外读研的方泠偶遇了同来进修的陈行。异国校园，旧友重逢，方泠认为这是上天为她多年暗恋给出的指引，她鼓起勇气穷追不舍。二人在大西洋彼岸相互慰藉孤独的灵魂，感情不断升温。


    在一次拉斯维加斯的旅行中，两人酩酊大醉，方泠问他敢不敢在拉斯维加斯赌一场大的，就这么，他们荒诞的结为夫妻。


    两人倒是也度过了一些甜蜜时刻，就在方泠下定决心回国工作后，她面临了来自陈行家庭的压力。


    陈行家庭显赫，父母原定门当户对的亲事就因为两人在国外的荒唐举动破灭了。陈行母亲愈发看方泠不顺眼，一个基础的程序员如何相配她的儿子。两人之间争吵不断，矛盾愈演愈烈。


    “所以我就搬出了他家。”方泠脸上涌起了和陈行点点滴滴的回忆，神情复杂，说不清是甜蜜亦或是懊悔。


    三三心疼地抚着方泠，犹豫中开口：“那你今天？是？因我吵架吗？”


    “我今天去找他，想要看看他能否帮你疏通一下上峰的阻碍，他说可以，但是希望我回家。


    我也想着这么久和他的关系确是要缓和一下，晚上我就回去了，但是我没有想到他妈妈突然上门，看到我在他家里，又是一顿讥讽，我就跑出来了。”


    方泠言语平静地描述着今晚的风波，泪水却不间断地淌出：“或许，如今真的需要想清楚，从喜欢他开始，我究竟获得了什么？


    暗恋多年一朝得偿所愿，可如今的我真的得偿所愿了吗？和他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患得患失，沉浸在自我否定的情绪之中，对于他的感情在现实中一点一滴消耗殆尽。


    或许就像那个荒谬的赌约一样，我是一个失败的赌徒，赔上了我这么多年的青春，如今才真的看清现实。是要鼓起勇气迈出下一步了。”


    言尽于此，方泠莫名感到心脏持续地绞痛。她起身，倚在沙发靠背上，仰着头，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强迫自己情绪平稳。


    三三递过一杯温热的水，看方泠情绪平稳后开口：“那你，还爱他吗？”


    方泠呡过几口后，温热的液体直抵全身，驱散了些身周的寒冷，神态渐渐放松了些：“爱，又能怎样呢？只会让我徒增痛苦罢了。我不喜欢现在的我，敏感，矫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三三不解：“那你，后悔吗？”


    方泠言语坚定：“不后悔。”


    三三正欲开口提问，突然感受到手边一阵震动，是李懋发来的消息。她将屏幕举起至方泠面前。


    方泠揉了揉干涩的双眼，单手扶着额头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行吧，告诉他吧。”


    三三就这么无言地拥着方泠，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哐哐哐。”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房内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两人思绪倏地回笼，方泠拉住三三的手，掌心溢出丝丝冷汗：“我有点紧张。”


    三三伸手安抚着方泠的后背，给出一个坚定的眼神便起身去开门。


    将门开出一个缝隙，三三窥见了李懋和陈行，李懋的到来令三三有些安心，不然她一人恐无法压制住这两人之间爆发的情绪。


    “呃，陈总，你们等一下聊天尽量平心静气哈。”三三打开门，给迎面满身怒火的陈行一个忠告，随即又发出一副注意控制局面的眼神给李懋。


    李懋似是看懂了三三眼神中的深意，重重地点头应承。


    四人面面相觑地端坐着一言不发，三三看看对面陈行的脸色，又瞧瞧旁边方泠的心情。一时竟也不知如何打破这僵局。


    陈行有些按耐不住，他双手抱胸，略微歪头显得有些不耐烦：“你什么时候和我回家？”


    方泠抬眼看到对面的人又发出熟悉的质问语气，她有些释怀的笑了：“应该再也不回去了。”


    方泠的回复和以往言语尖锐不同，陈行有些出乎意料，他反问道：“再也不回来是什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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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


    “字面意思。”方泠依旧语气平平。


    陈行单手握拳，眉毛扭成一团，压抑着快要爆发的情绪，就在要开口之际，李懋拍了拍他的手。扭过头，看到李懋眼中写满了冷静的警告。


    他长呼一口气，单手扯开了颈间的领带，闭上眼向天花板仰去。又是一声重呼，他睁开眼望着对面的方泠，身周写满了憔悴，不似当初刚的那番明媚。


    “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了？什么时变得这般爱哭？”陈行在心中自问。


    方泠思绪良久，言语平静地问出了沉疴在心底的那根刺：“陈行，如果当初拉斯维加斯，你我没有喝醉，你还会娶我吗？”


    方泠的质问插进了陈行心底，他满眼通红地看着，大脑一片空白，不知如何作答。单手撑着额头，指尖的力道陷入肌骨。


    看着对面一言不发的人，方泠在此刻完全的释怀了，与其两个人相互折磨不如放过彼此，她开口：“陈行，我们离婚吧。”


    陈行眼睛蓦地瞪大，他从沙发上弹起，口中的不字还未完全发音便看见对面的方泠满脸平静，神色恹恹地望着自己，似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他颓在沙发上，全身像散了架似得：“我宁愿你和我大吵一架。”


    “吵了这么多年，你还没有吵够吗？”


    “这次你是认真的吗？”


    “陈行，这么多年了，放过我，也放过你吧。”


    “好。”


    两人的对话，终结在一个好字，原是属和谐吉祥之意，现如今倒是为两人的分离画上了句号。


    三三和李懋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低垂，昏暗的灯光撒在道路两旁的勒杜鹃上，混着深绿的树木，竟显得有些孤寂。


    三三脑海中向壹壹开口：“你说，婚姻的意义是什么？方泠这么多年的暗恋得偿所愿，却一地鸡毛。”


    壹壹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感情哪有什么意义，也不论什么对错吧。”


    三三看了看并肩而行的李懋，这才意识到，他居然陪在了两个时空的王一一（壹壹）身边，不论自己身在哪里，湾区亦或是旧金山，他好像始终会在这里，在一抬眼便能望到的距离。


    “李懋。”三三低声叫住了他。


    “怎么了？”李懋驻足低头看着三三，她眼里好像有很多疑问。


    月光倾泻在李懋身上，使他身周泛着银灰色，三三带着壹壹的疑问一起开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李懋被突如其来的疑问怔住了，他伸手摸了摸三三的小脑壳，仿佛想要洞穿这充满奇怪疑问的大脑：“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为了她奋不顾身吧。”


    三三不解：“那即使两人在一起后的结果并不好，当初的喜欢还有意义吗？”


    李懋嘴角含着些许笑意：“只要自己不后悔当初的决定，那都是有意义的。”


    “那你，喜欢我吗？”三三抵上李懋的眼眸。


    李懋有些出乎意料，但这种行为在三三身上却又不违和。


    他低头注视着三三，唇边的笑意沾染上眼眸，反问一句：“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