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少年志12

作品:《华京迷案录(探案)

    谢宅的管事谢桓自小便长在这宅子中,到如今已有近五十年。他辅佐着老爷将生意越做越大,有协助着夫人打理着后院。他这一生顺风顺水,从未起过什么波澜,如果不是谢三郎骤然被杀的话。


    王友才死时,他并未放在心上。哪家高墙内没几个冤魂?就算是夫人奶娘的亲孙子,不也只是个下人,有什么大惊小怪。


    三郎因为妄图伤害二娘而被捕入狱时,他也不觉得这事儿有多严重。三郎又不是没惹过事,等风波散去,他带着金银钱帛去将人赎出来便是。


    然后三郎便死了。


    三郎死了,整个谢宅的天塌了一半,原本富丽堂皇像宫殿一般的宅子,竟在一夜间有了落败之意。


    之后的一切,更是让谢桓无力招架,就比如此时此刻,坐在她面前的二娘,正向他讨要府中的账册。


    谢桓擦了擦额头的汗:“二娘,这账册是个极为重要的物件,哪能随意给他人看?”


    谢汐楼并不耐烦和他啰嗦:“谢管家,我不喜欢仗势欺人,但已经死了三个人了,这账册兴许可以帮官府找出王友才之死的原因。”


    谢桓露出个讨好的笑:“二娘,不过是个下人,何必如此呢?若这账册和三郎之死有关,奴必双手奉上。”


    谢汐楼皱起眉头,觉得他这话说的真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像是狗在吠。她不愿多费口舌,挥挥手,陆回的人分作两拨,一拨将谢桓和整个账房控制起来,另一拨在房中四处翻找。


    他们的动作并不温和,不多时屋子里便一片狼藉。


    谢桓叫苦不迭,谢汐楼只当作没听见。


    不多时,有人找到了藏在桌面下的账本。谢汐楼接过来翻了几页,从九月初三往前翻,终于在八月初五和八月二十五两日找到了她想要找的东西,谢夫人支取银钱的记录。


    谢汐楼将账本合上,举起晃了晃:“这册子我先带走,借用个两三日。等到案件结束,自会送回。”


    谢桓苦着一张脸:“二娘,使不得啊……”


    谢汐楼全当他欲拒还迎,挥了挥手,带着一众人潇洒离去。


    侍卫早拴好马车等在谢宅门口,谢汐楼小跑两步跃上车辕,如一只振翅的蝶。她推开车门,陆回等候她多时,见她上车,倒了一杯茶水,推到她面前。


    “可结束了?”


    茶水不烫不凉,谢汐楼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入口刚刚好。她舒适地叹了口气,双眸如布满星辰的苍穹:“差不多了,就差最后一份证词,这个案件就结束啦。”


    陆回曲起指节,轻敲车壁,马车启程。


    谢汐楼脸上闪过讶异:“我还没说要去哪呢。”


    “梧州大牢。”陆回淡淡道。


    谢汐楼笑起来,眉眼弯弯:“知我者,殿下也。”


    ……


    梧州大牢,建在梧州府内的地下,潮湿阴冷,空气中弥漫着霉气和血腥气。


    谢汐楼捧着盏油灯,自入口一路下行,油芯的光影在石壁上跳动,驱散阴暗处的邪祟。下行到尽头时,有一左一右两个通道。牢中男女囚分开关押,左侧是男囚,右侧是女囚。


    没有丝毫犹豫,谢汐楼向左侧走。


    门口处有狱卒站着,见到来人极为警惕,谢汐楼身后的纸镇将手中令牌递上,说明来意后,方松懈几分,用腰间钥匙打开铁门:“与谢宅案件相关的人都关押在一起,小的这就带二位去。”


    谢三郎的八个打手被分开关在两个牢房,垂头丧气面如土色;那日刺杀谢汐楼和陆回的三个人则被关在牢房最深处,一人一间,带着镣铐,谨慎得多。


    杀手头目早就听到声音,盘腿坐在铺着稻草的地上,抬头盯着谢汐楼的一举一动,眼神中全是愤怒。谢汐楼只当作没看见,平静道:“你可知你那日刺杀的是谁。”


    杀手头目冷哼一声:“你不是知道吗?”


    谢汐楼垂眸瞧着他,面露怜悯之色:“那人只告诉你,我是谢家不受宠的庶女,可告诉过你,我是被太皇太后赐婚的琰王妃?可告诉过你那日同我在一起的,正是琰王殿下?”


    杀手头目怔住。


    谢汐楼继续说:“我知道上的规矩,你们这些人虽说见不得光,却极讲信誉,不会出卖雇主。我今日来寻你,也不是来追问你雇主是谁,是男是女。”


    “你想知道什么?”


    谢汐楼蹲下身子,隔着手臂粗的铁栏杆,直视着对面的人:“我想知道,那人雇你来杀我,可是为了找一物?”


    杀手头目盯着她:“我告诉你,能有什么好处?”


    谢汐楼挑了挑眉,缓缓站直身子,在脑海中思索可以交换的条件。


    纸镇听到这话,怒斥道:“刺杀王爷,本就是死罪,你还想要什么好处?”


    杀手头目笑起来:“既然是死罪,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


    纸镇还要再说,被谢汐楼打断:“我会劝说殿下绕了你们三人性命。此事未必能成,但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若你们三人真能逃过此劫,望你们日后金盆洗手,莫要做这种见不得光的勾当。”


    杀手头目盯着她看,似在辨别真假,片刻后开口:“那人找到我们,想让我们将你绑走,逼问一个银制令牌的下落。若逼问不出,便直接将你杀了,以绝后患。”


    这一切果然如谢汐楼所想。


    如今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牢中人突然站起身,握住栏杆,头抵在栏杆上,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渴望和恳求:“别忘记你说的话。”


    谢汐楼望着他,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若是能好好活着,谁又愿意讲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讨生活呢?


    不过也是个无法掌握命运的可怜人罢了。


    她点头:“我定会尽力。”


    那人松了口气,瘫坐回稻草堆:“多谢。”


    ……


    离开牢房前,谢汐楼顺便去了趟女牢,见了眼被关了几日的谢四娘。


    女牢比男牢冷清许多,谢四娘被安排在一个最为宽敞的牢房,四周皆无犯人,极为清净。


    被捧着长大的小姑娘此刻所在蜷缩在角落,衣裙上灰一块黑一块,楚楚可怜。地上杂乱铺着几床被褥,食盒里的点心早就吃完,只剩下空空如也的碟子,显然很久没有人来看她了。


    谢汐楼在心中叹了口气。


    谢宅乱成一锅粥了,谢夫人哪有心思顾及这个小女儿?


    谢四娘瞧见谢汐楼,顾不得旁的,冲到栏杆前央求:“二姐,是我不好,不该被三哥撺掇着,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二姐,是我错了,求求你带我出去吧。”


    娇滴滴的小姑娘再没了往日的傲气,谢汐楼看着她,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也曾是整个大琼最尊贵的女子之一,一朝火烧沈府,她从天上坠到地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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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份不说,连一个完整的活人都不算。


    如今的谢四娘,还是比她幸运多了。


    “这事我决定不了。”谢汐楼轻轻摇头,“但若你能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倒是可以为你求情。”


    谢四娘点头如捣蒜,恨不能将心剖给她看:“我定将知道的都告诉你。”


    “谢三郎说我不是谢家二娘,说谢家二娘不是我这般模样,这是何意?”


    谢四娘小心翼翼瞧着她:“是苗姨娘说的。三哥偷听到了苗姨娘和母亲的谈话。”


    “苗姨娘?”这是谢汐楼从未听过的名字。


    “苗姨娘曾是郭姨娘的婢女,后来因告发郭姨娘与外男私通之事,被父亲收入房中。郭姨娘也因此被送到庄子里,连带着二姐也不受父亲待见。”


    谢汐楼心思转动:“当时苗姨娘告发郭姨娘,定然该有证据,不然谢商民不会轻易相信。你可知证据是什么?”


    谢四娘听到谢汐楼直呼谢商民的姓名,眼神颇为奇怪,但还是乖巧回答:“当时我年纪太小,记不得太多,只是后来听三哥提起过,说是在后院抓住了郭姨娘的奸夫,苗姨娘这才被逼无奈,将所有的事告诉父亲。之后没多久,奸夫死在了柴房中,郭姨娘虽喊冤,却再无人可证明她的清白。”


    谢汐楼恍然大悟。


    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


    谢家二娘至死不明白,为何谢家家大业大,却容不下她和母亲,不明白为何家中有药,却无人肯救她。


    这就是答案。


    在她死后两年,她为她寻到了这个答案。


    ……


    回去的路上,谢汐楼靠着马车壁没有说话,在心中将案件从头至尾梳理了一遍。陆回坐在另一侧,安安静静看书,不去打扰她。


    二人分坐两侧,互不打扰,却又融洽如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谢汐楼睁开双眼,幽幽叹气。


    至此,案件所有线索凑齐,她已然可以拼凑完整的案件经过。


    陆回察觉到她的动作,抬起眼睫,鼻梁如崇山,眉眼如川泽,眸光一改往常的尖锐,全是温和鼓励之意。


    “结束了?”


    “嗯,结束了。”谢汐楼看着他笑起来,压在心头的石头撤去,起了几分调笑的心思,“陆回,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好看呀?”


    马车摇摇晃晃,影子在夕阳下拉得无限长,街边食肆飘出饭菜的香气,劳作一日的人们笑闹着,踏上归家的路。


    有那么一刻,陆回突然生出种感觉,九曲红尘,人间诸多美好,都不敌面前人眉目娇俏,笑着夸赞他,“你很好看”。


    他第一次感激,父皇母后给了他一副“好看”的皮囊。


    心中邪思如藤蔓般将他的心裹得密不透气,支配着他的肢体,控制着他的动作。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最终却只落在她鬓边散乱的发,替她小心翼翼别到耳后。


    手指的触碰让谢汐楼的耳尖以无法觉察的速度变红变烫,心中的情绪也如从云端坠落般起起伏伏,在紧张忐忑后失落,在失落后心脏再次快得要冲破胸腔。


    不知第多少次,她在心底承认,她喜欢陆回。


    像是有人藏在她的身体里大声呐喊,声音响彻五脏六腑,让她再也无法忽视。


    她想就算她是沈惊鸿,就算未来全是迷雾荆棘,她也想放纵一次,愿意尝试一个从未设想过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