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少年志(完)

作品:《华京迷案录(探案)

    九月末,陆回和谢汐楼踏上回华京的路。


    临行前,谢汐楼颇为忙碌,费了些功夫将碗莲和她的身契要到手。


    从碗莲决定帮谢汐楼的那刻起,她便无法留在谢宅继续做工。好在她非家生子,也非贱籍,只要能拿到身契,便可走入广阔天地。


    谢汐楼将身契递还给碗莲时,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几乎没有犹豫,便将这困住她十几年的纸撕成了碎片。


    在谢宅十余年,临到最后,碗莲只带了一个包袱,在谢宅大门前对着谢汐楼磕了一个头,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坚定地向前走,最终消失在熙攘人群中。


    碗莲事了,谢汐楼又回了趟庄子。


    郭姨娘如何都不肯离开庄子,或许是想永远在那四方小院,陪着她的女儿。


    谢汐楼尊重她的意见,亦认为或许庄子里更适合她养病,为她安排好照顾的人后离开。


    最后她抽空去了趟大牢,探望丁氏。


    因为她的嘱托,丁氏在牢中的日子并不难捱,地上铺着舒适的被褥,吃的食物也是热乎的。


    狱卒为她打开牢房的门后离开,谢汐楼走入其中,坐到她的身边。


    来之前有许多话想要说,真见到了丁氏,千般嘱托万般感谢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丁氏望着她笑:“谢谢。”


    谢汐楼一愣,摇头道:“是我该谢你。你帮我解决了大麻烦……你还有什么未了的愿望,或是我有什么可以帮你做的?”


    丁氏抿着嘴唇笑,眼眸如空旷的荒野,一望无际。


    她轻声道:“已无所念,别无所求。若二娘真的想做些什么,不如在她的祭日,为她烧些纸钱,望她来世投胎,有个康健的身体,入个有福之家。”


    ……


    离开那日,天气阴沉,谢商民站在谢宅门口送一行人上车。


    门前的槐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曾经华丽贵气的门楣再不复来时的艳丽,曾经意气风发的谢家家主,腰背多了几分佝偻。


    谢商民看着下人们将行李装上马车,叮嘱道:“我已派人在华京相看合适的宅子,虽匆忙了些,但无论如何要为你准备个出嫁的地方。梧州路遥,路途不方便,为你准备的嫁妆大多都用不上了,为父会提前为你兑成地契房契,到时交给你。”


    谢汐楼沉默,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本不是谢家二娘,占着她的身份已是不该,如何能心安理得收下这些不属于她的钱?


    谢商民看她不说话,以为她还在生气,默默叹息:“二娘,过去为父做错了很多事,我知你生气,不想要这些东西,但为父还是希望你能收下。你嫁入皇家,为你准备的嫁妆或许不算什么,可到底是给你傍身用的。女子若无嫁妆傍身,若以后遇到事,可如何是好?”


    谢汐楼还未说话,倒是一旁的陆回开口:“本王替汐楼应下就是。”


    谢商民一愣,脸上有喜色浮现,躬身行礼:“草民谢过殿下。”他直起身子,露出几分忐忑,“还有一事,是关于那令牌。草民知此乃大罪,不敢同殿下讨要此物,只是不知道殿下准备如何处置这令牌……还有谢家?”


    陆回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淡淡道:“此案复杂,非三言两语可以断清。”


    谢商民还要再问,被谢四娘扯了下手臂,讪笑着闭紧了嘴。


    天色已然不早,马车装好后,一行人不再耽搁,出发动身。等到马车走远,谢家的宅子再也看不到时,谢汐楼嗔怪道:“为何要答应他?这本不该是我的东西,何必拿?”


    陆回神色淡然:“他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并不是因为你是谢家二娘,只是因为你是他的女儿,还是琰王妃。他丢不起不给女儿准备陪嫁的人,又想和华京建立链接。既如此,何必拒绝?更何况,就算你不用,也要为郭氏打算。就当替郭氏收下这钱,替她安顿好余生。”


    谢汐楼顿时头皮发麻:“负担一个人的一生……还不如不收呢。”


    陆回轻笑,手掌越过车上的小几,捏了捏她的耳垂:“我会安排妥当,不需要你来烦忧。”


    谢汐楼的脸颊倏地变红。


    那日虽然酒醉,但她仍旧清晰记得那日发生的一切。第二日醒来后,她无数次回想那晚的事,猜测那时陆回究竟要对她说什么,被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懊恼不已。


    她眨眨眼睛,凑近几分,笑容讨好:“殿下,那晚你到底要说什么?是我不懂事,竟然敢打断殿下您的话。现在我也清醒了,不如殿下再说一次?我保证,这次绝不打断!”


    提起那夜的事,陆回就来气,闻言冷哼一声,将一旁的书卷拿起,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我也忘了,等我下次想起来的时候,再告诉你吧。”


    从梧州到华京,从秋日到入冬。


    离开时尚是满目苍翠,再回来已是一片萧瑟。


    山野间再瞧不见一星半点的绿意,处处都是光秃秃的树枝,泛着灰的山景,和尖锐轰鸣的寒风。


    马车在距离华京一百里的地方停下,谢汐楼推开点窗缝,一块巨大的石碑进入她的视线。


    石碑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字,离得远看不清,但谢汐楼知晓那是一百零八条山规。石碑旁十步的位置立着白玉山门,门上悬挂着金色的牌匾,上书“青岩书院”四个大字。


    此处正是青岩书院的山门。


    谢汐楼愕然道:“怎么来了这儿?”


    门外驾车的堂木将车门拉开,布好下马凳,谢汐楼掀开厚重门帘顺势走下,被扑面而来的山风吹得退后两步,帷帽上的纱幔乱舞,不得不用双手按住。


    陆回将她的鹅黄色披风搭在臂弯中,下车后为她披上。谢汐楼似乎早就习惯了他的动作,站在原地任由他将绳带系好,又将帽子整理好。


    谢汐楼歪头看着那山门,突然道:“青岩书院通常每隔三年,会请皇室中人授经筵。上次你代替先皇经筵日讲,已是五年多前,之后先皇宾天,当今陛下即位。算算时候,也该再派人来了吧?”


    陆回颔首:“陛下登基快三年,朝内局势逐渐稳当。几个月前青岩书院院长便向宫中发出邀请,请陛下至青岩书院讲经筵。”


    “陛下亲临?”谢汐楼拧眉,“我没记错的话,一入山门便是半年,是以从前都是由皇室中人代陛下来。”


    陆回表情玩味:“你倒是知道的清楚。你记得没错,大多时候都是由他人代授没错,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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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例外。每逢新帝登基,青岩书院经筵第一讲必为天子。若遵从先皇时的惯例,陛下会来山中呆三日,之后再由皇室众人代讲。”


    谢汐楼摸了摸下巴:“那今年是谁?当今天子的两个兄弟,吴王和赵王,一个十岁一个十五,都做不了青岩书院的夫子。难道又是你?”


    陆回叹了口气:“此事争议颇大,还未决断。我倒是愿意来,山中清闲,比大理寺有趣得多,但有人要同我抢这活儿。”


    “谁?”


    “陛下的胞妹,温平公主。”


    陆亦宁?谢汐楼双眼放光:“你别来了,把机会让给温平。温平课业不差,照本宣科没问题。最重要的是,若温平能来,那会是一个重要信号。”


    陆回看着她认真的模样,觉得好笑得紧。


    她如今是越来越松散了,什么话都能轻易说出口。若对书院内经筵的熟悉尚可搪塞,知晓温平课业不差却怎么都无法解释清楚。


    他只装做未察觉,引着她继续说:“什么信号?”


    谢汐楼仰头瞧着那闪着金光的牌匾,风吹乱面前薄纱,缝隙中能窥间她眼中的光:“女人也可为师,为官,她们不该被限制在那小小的后院。青岩书院是天下书院之首,一直以古板守旧闻名,至今不肯收商贾人家的孩子入院学习。若温平公主真的可代陛下讲经筵,这便是给天下学子的一个信号,一个开端。兴许因为这个开端,百年后女人也可成为大儒,也可掌管六部,说不定未来的大理寺卿,正是个女子呢。”


    这设想不可谓不大胆,陆回却觉得未必不可能。


    百年前,商人不可入朝为官,女子不可读书写字。百年后的今日,朝中肱骨大臣便有商贾出身,青岩书院亦有女学生。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改变或许会引着整个国家去往更好的地方。


    谢汐楼走到石碑前,手指摸过一百零八条山规,其中不少规矩已被划掉删减,未有新条规补上,数目早不满一百零八,不过是大家说习惯了,懒得改罢了。


    她的手指划过第八条,“三代内为商者,不可入山门”,幽幽叹息:“这条早该删掉,也不知为何拖到今日。”


    陆回视线扫过:“会的,商业的兴盛利国利民,不该被区别对待。兴许要不了多久,这一切都将被改写。”


    “但愿如此。”谢汐楼收回指尖,揣在袖子中,笑盈盈地望向陆回,“你今日将我带到这里,不可能只是与我说几句闲话。说吧,为了何事?”


    陆回将一块银色的腰牌递给她。


    正是在梧州庄子中找到的那块青岩书院入院令牌,正面雕刻着青岩书院的麒麟图腾,角落刻着一个叫孟溪的人名。


    谢汐楼捏着令牌一角疑惑:“你不会打算让我顶替这个人,混进书院吧?”


    陆回看着她的帷帽,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了话题:“前几日京中递来消息,杨院使研制出新药,或可缓解你的日晒疮。”


    谢汐楼睁大双眼:“当真?”


    “嗯。”


    谢汐楼的脑海中炸开绚烂烟花,将刚刚的疑惑抛到脑后。她拉起陆回的手,将他向马车的方向拽:“那还等什么,快上车,回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