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拜帖
作品:《开局一口西北风》 “走啊,”黄遇山敲敲桌案,“去胡林街的满香楼,他们新上的羊皮花丝滋味很好,我昨日才吃了,今日又馋得慌。”
姜鹤羽抬起头,看一眼天色,略有些疲倦地揉揉眉心,“不了。下午还要去营地和小张医正换班,后日天使应当就能抵达戎州,我得趁午时去城西看看,买双得体的皮靴。”
“行吧,那我一会儿在府衙外随便找个汤饼铺子对付一口。”黄遇山兴致缺缺,撇撇嘴,坐没坐相地抻开腿,仰靠在胡椅上,“对了,这几日怎么没看见你那跟屁虫阿兄来找你?”
姜鹤羽笔下一顿,“……吐蕃近日频繁骚扰边境,许是他们那边事务繁多罢。”
又或许是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往日只要得空,江离便会过来同她一道去附近的街市用午食。至于晚食,每日雷打不动,都是在她家中用的。
那场闹剧过后,她每日下值后都要去都尉府上学一个时辰规矩。学完后正值饭点,自然是在都尉府用过才归家。绿萼和秦阿婆说,她没回去,江离也再没去过姜宅。
至于中午,往日跑动勤快的人,更是再也未见人影。算起来,似乎已有七日没见过他了。
笔下洇开一团墨,姜鹤羽皱皱眉,将写废的纸揉作一团。
黄遇山吹着胡须,呵呵一笑,调侃道:“他忙你也忙,这可如何是好?你这忙起来就饭也不吃觉也不睡的性子,离得了他端茶倒水的伺候?”
写不进去,姜鹤羽干脆搁下笔,低头收拾行装,“这世上没有谁会因为离了谁就活不下去。”
值房外,男子本就踌躇的步伐倏地停下。捧着木匣的手死死扣紧,浅绿官袍随风鼓动良久,转身离去。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脆响。
天气渐暖,封闭的马车内有些闷热。
姜鹤羽卷起窗笭,想与外面换换气。
明亮的光线洒进车内,数日未见的背影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前方,沿着街边小道缓缓而行。
戎州府下辖数十个羁縻州,府城虽不如京城等地繁华,占地却委实不小。不管是出公差还是回位置偏远的南和巷,只靠一双腿走,怕是费力又费时。
姜鹤羽一开始确实气他装聋作哑,也恼自己酒后失态。可随着时间推移,她已然不愿回想当日之事,只打算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然而,想是这样想,但状态却并未完全调整过来。一时半会儿没准备好如何与他相处,此时不期然碰上,她便想着装作没看见,直接掠过去。
谁知,这人似有所感,竟突然回过头来。
窗笭来不及放下,两人视线在空中稳稳交汇,江离笑着唤她,“阿羽。”
赶车的小厮认得江离,听到招呼声,勒紧缰绳。
马车渐停,她暗暗咬牙,干巴巴道:
“怎么不骑马?”
“街上人多,骑马太过张扬。”江离不着痕迹地捶了捶腰,“没关系,我走走就好了。”
“……也好。”
他按在腰间的手缓缓垂下,沉默片刻,拎着木匣的手微动,“这是……”
“那你早些回去,我先走了。”
姜鹤羽没怎么看他,视线一直落在他膝盖以下,街上嘈杂,也没能听到他低哑的声音。
她忙着去办事,草草交代一句,便冲着车架上的小厮道,“洪泽,走罢。”
马车离去,江离的笑僵在脸上,手中一直未能送出去的木匣往下坠了坠,宛若重逾千斤。
那日酒醒后,她仿佛已经全然不记得车内之事,但明显疏离的肢体语言却骗不了人。
是他咎由自取。
他依然清楚记得,从金川逃回大夏的那段时日,第一次觉察到她对他的好感时,那种心脏扑腾到眩晕的感觉,甚至忍不住要立即向她倾诉满腔的爱意。
可冷静下来,却发现,她的好感,只是一种欲望的延伸。或是哪天用腻了,或是再遇到更合胃口的男人,就会毫不犹豫地甩掉他。
对于自由洒脱之人而言,他这样沉重粘腻的情感只会给她带来困扰和烦恼。
他欢喜过,迷茫过,恨过,也怨过,终是豁然开朗。
既然她喜爱的是皮囊,他何不以此为饵,一步一步地将她笼到身边,直至她身心皆陷。
可他忘了,他有耐心等,她却没有。得不到回应,她很快就失去对他的兴趣。
她如此美好,皎皎似月,朗朗如旭。往后余生,会有很多很多人爱上她,他不过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选项。
他甚至后悔起来,后悔为何没有一开始就选择用身体留住她。他没有经验,但他可以学。他学什么都很快,那些榻上的手段,总能勾得她为他多停留一些时日。
如今一切都晚了。是他太贪心,以至一样都得不到。
.
吕府。
礼仪规矩都已学完,今日最后一堂课,讲的是《女诫》。
姜鹤羽撑着脸,面无表情地默默听着。
斜前方的位置坐着陈夫人的小女儿,一身樱粉裙衫,扎着双螺髻。
小姑娘将将满十岁,正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年纪。前些日子在春日宴上打破了某个官宦子弟的头,陈夫人终于忍无可忍,狠心让人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后,而又压着她同姜鹤羽一起学规矩。
此时这小姑娘脸上一会儿茫然,一会儿愤懑,一会儿疑惑,一会儿惆怅,各种情绪变幻莫测,比上面老嬷口中念念有词的陈词滥调有趣多了。
学生听不进去,夫子教得也乏味。
教习嬷嬷囫囵讲完一遍,直接冲着姜鹤羽交待道:“还请姜医正回去后将整篇都背下来。夫人托老身转告您:‘若是遇上考校,记不住的就直言记不住了,下来后会认真研习,态度放软和些,万不可凭心胡言。’”
“谢夫人和夫子提点,鹤羽记下了。”
“那便下课罢。”
严厉的夫子带着教鞭走了,吕五娘收起书本,磨磨蹭蹭走到比自己年长许多的同门身侧,小声问:“姜医正,你觉得这书上说得对么?”
姜鹤羽偏头看她,“你觉得呢?”
小姑娘伸出小胖手,抓了抓脸蛋上的一个小疙瘩,嘟着嘴道:“我觉得……怪怪的。”
“你的感觉没错,”姜鹤羽从袖袋中取出清凉膏,抹在她被蚊子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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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地方,轻声道,“这书上很多东西,本身就是一家之言。”
“可是,这是先贤所著呀!”吕五娘困惑不已,“先贤也会有错么?”
姜鹤羽拭净手,长指落在翻开的书页上,“你看这处,‘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贵府中的诸位女护卫,可是以弱为美?难道是供养她们的都尉和都尉夫人不守妇德?再看这处,‘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天下谁人不知,天后在与圣人共治天下之前,曾是先帝后宫中人?以再嫁之身母仪天下,难道是天后不遵妇德?”
她阖上书,摸摸小姑娘似懂非懂的小脸,“五娘,尽信书不如无书,你没有盲从所谓“先贤”,而是有自己的判断,这才是最难得的。”
“说得好!”树后突然跳出个湖蓝色的倩影,三两步凑到姜鹤羽身前,兴奋道,“姜鹤羽,你的想法同我一样!”
“三娘。”姜鹤羽浅笑着冲她颔首。
“三姐,你怎么来啦?”吕五娘见到来人,眼中迸出亮光,拉着她的胳膊晃个不停。
“你安分些,一会儿带你出去玩。”吕三娘敷衍地拍拍小姑娘的头,显然对同龄人更有兴趣。
她跟在往外走的姜鹤羽身边,兴致盎然道:“姜鹤羽,你也喜欢天后吗?”
“我不了解她。”姜鹤羽斟酌几分,“我从未见过她,并不完全清楚她是怎样一个人。”
“我也没见过,不过我真的很崇拜她!她可真厉害,能把朝堂上那些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臭男人管得服服帖帖。”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吕三娘也不气馁,手指卷着发尾自顾自说个不停,“但阿耶和阿娘好像不喜欢她,啊,不对,应当是……害怕她?每次提到天后,他们就会有些焦躁。”
“许是因为,他们还有许多不得已的考量罢。”
“哼,阿娘这样说就罢了,连你也把我当小孩打发!我决定要两日不跟你好了……”
“那新式栗子糕?”
“啊,当我没说,当我没说。姜鹤羽,姜娘子,姜大人,让你表兄再给你做一次吧,我要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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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一张临时送来的加急拜帖打破了戎州刺史府的平静。
与其说是拜帖,倒不如说是通知。薄薄一张金花纸上,既无称呼,也无寒暄,只简单一句“今日巳时抵达贵府”,落款一个“吴”字,其上加盖了缠枝梅花印。
原先戎州府的高官们打探到来的是宫廷中人,都以为是有些职权的宦官,魏刺史也是如此猜测。
谁曾想,竟会是天后身侧最得宠的奉御女官——吴嬷嬷。
若不是人已快到城外,差使随从前来知会,只怕戎州府上下都要等她到刺史府门口了才知晓。不得不说吴奉御此次微服出行的保密工作,做得相当到位。
听完屋外管家禀报,魏刺史也顾不上行事方半,赶忙赤条条从床上起身,拾起乱糟糟堆在脚踏上的衣袍就往身上套。
窝在被褥中的年轻女子被吊得不上不下,探出纤细的手臂欲拉他,不高兴道:“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内廷老嬷嬷,这么大的架子,今日到府竟今日才递帖子,难道比老爷的官还大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