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京中贵女7

作品:《[红楼]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可贾芸才走没多久又折返而回,眉眼间带着几分着急:“裴总领先回了府,说是北静王府那边也派了管家使者,有赏赐。”


    忙碌了一日,这粮仓盘点尚未清算完,最忌生旁枝末节。黛玉见众人俱停下手脚,不是很情愿地搁下手中的账簿,小声嘟囔道:“人回来了便罢,府里哪稀罕这点赏赐……”


    虽不喜被突兀打断,她仍知分寸,坐上软轿带管事一行匆匆往荣禧堂去。行至角门,便下轿亲行,回头只见远远中门洞开,北静王府的马车已入贾府。


    黛玉快步而行,迎面便撞见先一步出来的裴石。


    “是王府的管事,赏了些粮米。”裴石低声禀道,语气平稳,眼神却一如既往地冷静如霜。


    黛玉点头应了,心中有数。


    抬眸朝前方看去,步态安雅地走入荣禧堂。紫鹃已献上茶水,她不慌不忙地一施万福,姿态温婉却毫无慌张。


    王府的管事原是习惯了人低首接驾,此时一见黛玉那一身风姿、步步生莲。她肤色莹白,颊间飞霞中更显肌理如玉,清容如画;乌发微挽,鬓边一点珠翠,因风而动。


    管事不由愣了神,等一旁人念完赏赐内容,话语语气也缓了几分:“王爷赏赐,小的奉王命护送,眼见粮米入库无误便离去,夫人不必多礼。”


    黛玉眸光微转,面上依旧盈盈笑意:“贾家如今不过百姓寒门,王府却仍垂怜,岂敢不谢?”说完领着众人跪谢,既不失体面,也不留妄态。


    可她心下却如明镜——王府派人亲送,还要看货入库,不只是恩典,更像是探贾府虚实。可便是知道其中不对,但眼下还有更重要之事。


    她含笑低眉,语气柔弱婉转:“家中男人被歹人掳走,求官府无门才惊扰王爷。方才来得急还未问,既然管事大人在,不知王爷可曾有示下?”


    那管事一愣,随即笑道:“我们并未知,不过王爷既赏赐,我猜应是不会推辞夫人的托付。”


    “如此便好!”黛玉闻言,眉心微松,旋即微笑点头:“下人们正搬粮入库,不妨请您一同前往一观,也好回去覆命。”


    黛玉带着王府特使一同返回粮仓,前头王短腿领路,两辆马车前后缓缓驶入府内,后头莫云和贾芸与王府的人亲近,好出府时打点赏钱。


    沿途可见下人三三两两挑着麻布口袋,有的肩扛背驮,有的推着小车,鱼贯而入后院。


    入了后院,只见仓门敞开,成排麻袋堆叠成垛,皆是新晒的粮米;地上还铺着大片未收的玉米棒子,阳光下金黄灿烂,堆得如小山一般。三名账房先生正对照秤杆记录斤两,誊抄账册,一派忙碌景象,仿佛不是府邸,而是热闹的粮行作坊。


    此时下人们已知王府特使到来,纷纷下跪叩首。


    王府管事驻足一观,道:“这京中薪桂米珠,府上竟仍能囤得如此粮储,莫非另有门路?”再看那下人皆是精神抖擞、井然有序,心下不由多加打探。


    黛玉道:“管事,这便是府上的粮仓了。”她抬手示意家丁将马车上王府所赏之粮卸下。


    得不到回应,王府管事目光微动,见状大手一挥,让随行护卫让出空隙,好叫贾府下人搬运。


    贾府仓满垛盈、人手齐整,王府管事终于忍不住再探问:“朝廷旨意下不过一月,贾府竟仍家底殷实,不愧是几代勋爵,根基非凡。”


    他语气中虽带笑意,字里行间却含着试探与讥刺。


    黛玉闻言轻轻一笑,却未动容:“这多是我随嫁之物换得,与贾府无涉。”


    “况且朝廷夺爵降罪但旨意并未指向荣府二房,贾府今虽为庶民之列,却并未被明令没产,管事此言,未免言重。”


    王府管事被这般软中带锋的回话噎住,尴尬一笑,只道:“小的不过随口一问,朝廷旨意并不甚明,夫人恕罪。”


    李纨前来见礼,又打点了茶水费,管事便自知不便久留,拱手回身去了。


    黛玉终于能卫若兰一叙,忙将眼前收尾交予珠大奶奶和雪雁,请他移步荣禧堂一叙。


    可卫若兰反倒站在原地沉吟不语。他目光扫向周围,又看向黛玉,低声唤来她与李纨,一同站在屋檐下的廊角。


    他一字一句,缓缓道来,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解:“贾府出事那日,我与湘云都在园中作客,记得那道旨意下得极急,说的是贤德妃通敌叛国,褫夺爵位,搜检贾府,并问宁府与贾赦之罪,是否如此?”


    李纨与黛玉对视一眼,道:“正是如此,卫公子怎忽提起此事?”


    “若非二奶奶提起,我怕都未发现其中蹊跷。旨意既言贤德妃叛国,此乃抄家灭门的大罪,本应一并追查贾府,但为何贾政老爷并未被牵连,反因先前议亲之功被免?既如此,所谓‘抄家’一事,又从何说起?”他顿了顿,又道:“贾政老爷当时仍有实职,若真有罪,自应入大理寺或廷尉审讯,何至于当场被罢官、草草了事?”


    黛玉垂眸沉思,缓缓说道:“老爷的官职,是因贾雨村攀附构陷而失。但如今老爷已经死了,追根究底也无益处。那日事发,我与宝玉和珠大奶奶亦只在园中听闻,并未亲见旨意……再说,那所谓‘贤德妃通敌’,也不过一纸皇命,至今无见实据。此中因由,谁又说得清呢。”


    “蹊跷之处便在此,”卫若兰却不依不饶:“可事发时机,却是你与宝玉婚事前一日。况且并非贾府一家受难,缘何住在府中的薛家人当日便不见踪影,在官府眼皮底下走了呢?莫非是早有人通风报信?若说此事是冲着贾赦、宁府而来,尚且说得通;但若说是因贤德妃判敌如此惊变,却未免太过巧合。”


    “怕是有人早盯上了贾府。”李纨被这么一说,脸色便有焦虑了:“之前老爷还在时,我们便想过元春之事事有蹊跷,只是贾府自顾不及,老爷太太又一蹶不振,才一直无人去探查此事……”


    黛玉却轻轻摇了摇头,神情平静如水:“此事若真有隐情,旁人插手,未免更添枝节。冤屈,终究要由贾氏子孙亲自去洗。


    说罢,她轻拍李纨手背,“我们身为女眷,保得一宅平安已是本分,贸然涉足朝局风浪,尤其中间若真有牵扯,怕是自保不能,反而自取灭亡。”


    话虽温和,却分寸泾渭,既未否认其事有异,也不轻举妄动。


    卫若兰见黛玉对真相意兴寥寥,甚至字字如冰,并无意深究,他只能叹息作罢。


    他将湘云所托书信交予她,心中虽有不甘,也明白此是贾府家事再多试探亦无益。


    临出门时,黛玉送至垂花门前,轻声道:“贾府有事后众人皆割席断交,甚至我的业师还落进下石。若非公子留府相助,只怕我早已是园子中的一捧白骨……来日若有回报之机,自不敢忘。”


    卫若兰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复杂,“皆是云儿所托。”


    只一拱手,便匆匆离去。


    李纨静立廊下,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府门外,转而低声问黛玉:“颦儿,我倒觉卫公子之言并非无据,贾府此番确有蹊跷。”


    黛玉神却笃定:“叛国通敌,自古以来便是大罪,轻则流放,重则株连满门。此事却止于贾府私祸,可见背后之人定非庸碌之辈,才能在朝廷中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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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发挥,甚至意在覆灭贾氏一门两府。此刻若要追查,必得操必胜之券,否则万劫不复。”


    她语气微顿,似不愿再深谈,转而轻叹一声:“况且贾府之冤,须得贾家人自己去洗。旁人插手,无名无分,只会授人以柄。莫说是卫府不该为此以身涉险,便是我虽如今当家理事,但是我毕竟并非贾氏族人。”


    李纨不禁生出几分酸楚:“宝玉会回来的,况且老太太疼你如命,如今府中上下都敬你是主母。”


    黛玉只是淡淡一笑,未再作答,只是轻轻拍了拍李纨的手背,转身朝库房方向缓步走去,还是亲力亲为了。


    无论是出府采买的,还是留在府中清点账册的,这一日都极为忙碌。


    黛玉坐在桌案后,询问贾兰说今日去卫府与王府之事,一边手侧摊着今日粮仓新拆出的两本账册,提笔在边角批注,盘算往后的事情。


    裴石进书房时,她没抬头,只淡淡问了一句:“忙完了?”


    听他只应了一声,她这才合上账册起身,原想走去厅堂再与他细谈,却因坐得久了,骤然起身便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微晃,好在紫鹃眼疾手快,扶了她一下。


    裴石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回到方才的位置,稳道:“身子还没好全,二奶奶还是多歇些。”


    黛玉终于抬眼看他,问了府中粮米与花费,果然如贾芸说的一般,便是问裴石其中有几次所拿无主之物甚多,也与贾芸自己手上的记档相符合。


    她沉默片刻,一声叹息:“虽说京中乱局不知何时平息,府中囤粮无可厚非,只是取之无道,叫人不安。”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法,”粮库之事已在下人中传开,贾兰听小厮们无不欢欣鼓舞,他试探道:“我们既有记下取用去向,等京中平定了局势,往后再补与主人家就是了。”


    黛玉却无法像贾兰那般释然:“于理是如此,但这毕竟是我们一厢情愿。”


    她的眼神落在裴石身上。


    裴石顿了顿,有些事虽说事出有因,但偷便是偷。虽说这些东西皆是无主之物,便是天下太平想来也无人来寻。只是他不做那无垢之人,断也叫人心不甘情不愿与自己同流合污。


    “我知取非义之财只是鸩酒止渴,但上京之路百姓饿毙路边,北门之外饿殍遍地,如今我若执念不取,是叫这府里百口先行赴死。”


    黛玉点头:“我明白,是权宜之计。”


    “这世道一日一变,如今是无主,他日或许就有了。你既取了,我便不说你什么,但这些账,都得留着——往后若有缘寻得旧主,也好有个交代。”她说得极轻,却字字分明:“我当家,可以省,可以裁,但不能叫人说我贾府趁火打劫,从根上坏了名声。”


    裴石静默片刻,低声道:“是我自作主张,若往后有人来寻,需补银,我愿自掏。”


    黛玉望着他,轻轻一笑,像是有些讽刺:“你掏得起么?给你做件袄子你都要推拒,便没见你身上有什么是值钱的,这全府上下哪一个不知在你身上捞不到半点好?”


    裴石不语,只是垂眸站着。


    黛玉缓缓站起,用细签轻拨屋中给书房添暖的铜炉炭火,只淡淡道:“你我不止是主仆,你是为府中生计打算,我怎会不知?既是一条绳上的人,我也自然与你同甘共苦。”


    炉中炭火低声噗噗地燃着,叫裴石这种体热之人觉得燥。


    她低头看着那袅袅烟气,语气低缓却清晰:“这么多粮米,终究是得有人来吃的……”


    仿佛只是自语地筹谋:“若再添些人进府,也不是养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