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喝点什么吗？＂顾庭琛突然问，手轻轻碰了碰闫妍的手肘，温度透过丝绒面料传来，＂那边有休息区。＂


    他指向展厅角落的沙发组，声音恢复了平常的沉稳，但闫妍听得出其中强压的紧绷。


    林珊抢先道：＂闫小姐。＂


    林珊叫住了闫妍，她从鳄鱼皮手包里取出张烫金名片递给闫妍，纸张边缘在灯光下闪着冷光，＂我在京城有家画廊，欢迎来玩。＂


    她的语气像是施舍一个机会，而非发出真诚的邀请。


    名片边缘锋利得像刀片。


    闫妍刚要接过，顾庭琛突然截住，他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不必了林小姐，我们不需要。＂


    林珊的笑容僵在脸上，像幅突然凝固的油画。


    闫妍这才注意到她无名指上有道明显的戒痕，比周围皮肤白一圈，像是被什么炽热的东西灼烧过的痕迹。


    ＂我以为你会等我。＂林珊突然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自言自语，＂你说过．＂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苍白的戒痕，钻石戒指已经不在了，但习惯还在。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顾庭琛打断她，手指无意识地转动腕间佛珠，檀木相互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我们要去看真迹区，失陪。＂


    他带着闫妍转身时，动作流畅得像排练过无数次的舞台走位。


    闫妍分明看见林珊涂着红色甲油的手指攥紧了包带，骨节发白，像是要把那昂贵的皮革捏碎。


    她的背影挺得笔直，但肩膀的线条却泄露了一丝颤抖。


    真迹展厅光线昏暗，画作在聚光灯下像漂浮的岛屿。


    闫妍站在一幅画前，假装专注研究笔触，实则透过玻璃反光观察身后的顾庭琛。


    他正盯着手机，眉头紧锁，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像给他镀了层冰。


    ＂她是你赞助展览的原因吗？＂话一出口闫妍就后悔了，这个问题像颗酸柠檬卡在喉咙里，吐出来太失礼，咽下去又太苦涩。


    顾庭琛锁屏的动作顿住，手机在他掌心转了个圈：＂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真实的困惑。


    ＂莫奈。＂闫妍指着画作，指尖在玻璃展柜上留下个模糊的指纹印，＂她也喜欢吗？＂


    她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像是随口一问，但尾音还是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空气凝固了几秒


    。顾庭琛突然笑了，不是社交场合那种礼貌性的微笑，而是发自肺腑的愉悦，眼角挤出几道细纹：＂恰恰相反。＂


    他靠近一步，身上淡淡的雪松香盖过了刚才的香水味，＂林珊最讨厌印象派，说像没对焦的照片。＂


    这个评价从顾庭琛口中复述出来，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闫妍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这才发现手心全是汗，丝绒裙子的后背上也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我们是在M大认识的。＂


    顾庭琛突然说，手指轻轻描摹画框边缘，像是在触碰某个遥远的记忆，＂她父亲是我的引路人，后来＂


    他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不重要了。＂


    这句话轻得像声叹息。


    玻璃展柜映出两人模糊的倒影。


    闫妍鼓起勇气，声音比想象中要稳：＂为什么分手？＂这个问题像块石头，扑通一声投入平静的湖面。


    顾庭琛沉默了很久，久到闫妍以为他不会回答。最后他轻声说，每个字都像是从齿间挤出来的：＂她要我放弃国内事业留在M国。＂


    佛珠在他腕间发出轻响，像是某种无声的计数，＂而我放不下刚起步的公司。＂


    他看向闫妍，目光穿过五年的时光落在此刻。


    闫妍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晚餐是在美术馆顶楼的旋转餐厅吃的。


    顾庭琛选了靠窗的位置，整个城市在脚下缓缓移动，像幅流动的画卷。


    闫妍小口吃着三文鱼沙拉，柠檬汁的酸味在舌尖绽放，听顾庭琛讲他第一次去世界名迹的博物馆的见闻。


    ＂当时为了看《星月夜》，排了四小时队。＂他切牛排的动作优雅而精准，银质餐刀在瓷盘上几乎没有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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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发现是复制品。＂


    这个商业精英难得流露出几分少年气的懊恼，让闫妍忍不住莞尔。


    ＂所以你后来就赞助真迹展？＂她用叉子戳了戳盘中的芦笋，绿色的茎秆在齿间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部分原因。＂顾庭琛的餐刀在瓷盘上轻轻一磕，发出清脆的＂叮＂声，＂主要是想＂他的话被手机铃声打断。


    来电显示是＂林叔＂，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闫妍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激动的女声，隐约听到＂父亲＂和＂医院＂的字眼，还有背景里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


    ＂我马上到。＂顾庭琛挂断电话，脸色变得凝重，眉心的褶皱像是用刀刻出来的。


    他招手示意服务员结账，动作比平时急促了几分：＂抱歉，林珊父亲心脏病发作。＂


    闫妍的叉子停在半空，三文鱼的粉色肌理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你要去医院？＂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发紧。


    ＂他是我事业和学术上的恩人。＂顾庭琛已经起身，西装下摆带起一阵微风，＂我让司机先送你回．＂


    他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短信提示音。


    ＂我和你一起去。＂闫妍放下餐巾，亚麻布料在玻璃杯上擦过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如果方便的话。＂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资格踏入他过去的领地，但更不愿看他独自面对。


    顾庭琛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像是在评估什么。


    最终他点头，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好。＂


    简单的一个字，却像是打开了某扇紧闭的门。


    市立医院VIP病房外的走廊长得没有尽头，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某种花香，形成一种奇特的压抑感。


    闫妍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看着顾庭琛和几位白大褂交谈。他说话时微微前倾的姿态，皱眉时眉心的细纹，都透着种熟稔的关切——那是经年累月才能培养出的默契。


    林珊从病房出来时眼睛红肿，精心描绘的眼线晕染开来，在眼角拖出两道黑色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