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闻言整个人身体都僵硬了一瞬。


    他头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受到，流逝的时间足够长，就足以让一切物是人非。


    他沉默着收了绑住弓箭的混天绫，任由长箭掉落到土地上，出言回应战马上对他刀剑相向的父亲：“这里需不需要我，不是你一张嘴就可以决定的，你让白虎神君来跟我讲。”


    “神君若是与你说出来的话一般无二，我自是说到做到，绝不跟你多费口舌。”


    气氛就僵持在这里。


    哪吒很善解人意的猜到也许是他父亲官职不够高没法直接与白虎神君交流，还特意从豹皮囊中找出乾坤八震图，顺手将豹皮囊扔给孙悟空。


    “或者我们谁都不带武器进去，徒手较量一番，有冤申冤有仇报仇，我绝不欺负你。”


    “图中乃是一番单独制造出来的世界，里面发生什么都不会影响外面世界分毫。”


    哪吒说完还专门问杨戬他父亲在天庭是什么官职，杨戬回答他的音量足够在场所有人听见。


    “托塔天王。”


    哦，那行。


    都天王了，听起来也不像是没本事的人，毕竟不算很低的官职，也不会存在谁欺负了谁的情况。


    但哪吒觉得这提议很妥当，却见李靖气急败坏：“你这逆子！你不就是专门为了我才来一趟陈塘关吗，这心思连藏都懒得藏了！”


    哪吒：……？


    什么驴唇不对马嘴的交流？


    他起身将母亲扶起来，让她先回去。


    尽管哪吒再三保证绝不冲动，不会随意对父亲大打出手，他母亲也依旧不肯相信，一定要留在二人中间。


    她知道她说话哪吒会听，她走了场面就不太可控了。


    让所有人都干站着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哪吒让孙悟空和杨戬挑着能说的讲，把他和他父亲之间发生过什么，为什么有矛盾都复述一遍。


    因为他父亲看起来对他敌意很大，他不相信从他父亲嘴里说出来的。


    那肯定歪曲事实。


    在孙悟空开口之前，哪吒还专门嘱咐：“你客观一点，真的是我犯了错也直接告诉我就好，不用给我美化事实。”


    孙悟空把求助的目光投给了杨戬。


    然后就以这种事情还是杨戬讲起来更靠谱作为借口开溜：“那个什么，这种场面肯定是少不了白虎神君要在场的，我就凑热闹了，我去请神君过来。”


    他也没给哪吒拒绝的机会，踩上筋斗云就走。


    于是就造成了，完整知情的人拔腿就跑，剩下个半懂不懂但看起来靠谱的人留下撑场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杨戬身上，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尴尬的清清嗓子，硬着头皮从历史方面入手：“很多年之前，这片地方归东海龙王管辖，当时的人类君主比较懦弱，任由龙王频繁要供奉奴役百姓，普通百姓供不起龙王要的贡品，于是这边干旱与洪水交替，作物收成更不好，进入恶循环，很多人都对龙王不满。”


    “你父亲是这里的总兵，那时候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得道成仙，仙界便让他在人间享受荣华富贵。”


    “你七岁那年，偶然间闯进了东海的领域，杀死了一上来就辱骂你的夜叉，又抽了龙王三太子的龙筋。”


    "然后龙王找上了你家，你问太乙师伯应该怎么办，紧接着就又去南天门把东海龙王打了一顿。"


    杨戬说到这就停了。


    他知道得比较清晰的消息就这么多，后续大概是又发生了什么矛盾，哪吒他爹把他受香火才能复活的庙宇给砸了。


    哪吒有些不解：“然后呢？”


    “这老龙王自己不干活只知道讨要供奉，还随意压榨百姓，不是干旱就是洪水，他难道不该打？”


    ……


    不是不该打，是不该身为有一定官职又没太大本事去挑衅龙王的李靖幼子去打。


    这个底李靖兜不住。


    所以在李靖的视角看，就是家里多了个奇奇怪怪看起来就不详的孩子，孩子成了仙人的徒弟，他终于慢慢接受了孩子的存在，结果这孩子把当地“神仙”的儿子筋给抽了。


    不管是人类的君王还是天庭，任何一方怪罪下来，李靖都承担不起后果。


    这倒也没用杨戬解释，哪吒反问完，李靖立马就接话：“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般害死我！”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又没有把罪责推到你身上，何来害你一说？”


    “你……！”


    “那你还拿乾坤弓射箭杀死了骷髅山石矶娘娘座下的童子呢，人家童子都没见到过你，你又怎么解释？”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做过的事，但哪吒说话的条理是清晰的：“都住在骷髅山了，这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眼看着两人越说越激烈，杨戬正愁要怎么劝劝架，就见孙悟空带着白虎神君站在众人面前。


    神君是自带威严的，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够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白虎神君看向哪吒，哪吒很懂礼数的朝他行了个礼。


    “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名监兵，是太上老君的右护法，西部地区的守护神。”


    “事先说明，我这里没有什么难以解决的大困难，也没什么特别拿得出手送给你的，不过你既然来了，我也不会赶你走。”


    “我这里有瘟兵几十万，可以作为你在西边地区的功绩，你想办法解决。”


    这会见到的白虎神君不似在太清仙境那般不近人情，但也实在算不上多平易近人。


    因为白虎神君是战神，所以西边的六戎军经他手训练，战力都高得惊人，不需要哪吒专门费心。


    可能四神兽消息互通，南边陵光神君刚解决完困难，西边白虎神君就几乎了解了他们在那边经历的所有事情。


    “我这个人木讷，我没法给你和六戎军首领传话或解决人际方面问题，所以想让他归顺于你，你要自己想办法。”


    “还有就是，朱雀本身象征光明和希望，是吉祥物一样的存在，他有好运加成，我却更像是指哪打哪的武器，你要是在我这闯了什么祸，你得去找你师父，我没法帮你解决什么。”


    “……哦，好的。”


    一下子输入的信息有点多，哪吒还需要时间反应，只能先愣愣的应下。


    而后便听见白虎神君向哪吒母亲那边介绍：“这是元始天尊手中至宝灵珠子，太乙真人仙长座下的大弟子，现被封为中坛元帅，统领五营神将，如果他有什么事情跟你们开口，你们都尽力配合。”


    短短一句话的介绍，就承认了哪吒是特殊的，是配得上封给他的职位的。


    白虎神君表完态准备离开的时候，刚转身就被哪吒叫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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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下。”


    “六戎军也都是活人吗？”


    “严格意义上来讲不算，他们有肉身，但不归人间管辖，位列仙班，不存在的死了的情况，肉身无法支撑灵魂也是要找统领六戎军的上级管辖，不对接冥界。”


    有肉身自然有有肉身的好处，哪吒没有多问。


    只当这是白虎神君做出来的最有利于六戎军的决定。


    白虎神君离开以后，哪吒也不愿再与李靖争吵，只让他该干嘛干嘛去，他俩只要互不干涉，哪吒就绝对不会主动跟他找矛盾起冲突。


    哪吒知道，他这个爹，是对他有偏见的，是只要他一回来就能认出他的。


    且他爹不愿意承认他这个儿子，不想跟他挂上关系。


    他听见他爹临走之前拽上了他的母亲，还压低声音责备他母亲：“天天盯着祭坛盼他回来，这下好了，他真回来了。”


    “他当年做过什么，我不相信你忘了，他是个杀神，你非要看着他把我们所有人都害死你才甘心吗！”


    “你看他现在这副样貌，这么长时间过去，他还能如同你设想的那般是个会听你话的孩子吗，你还教导得了他吗！”


    ……


    见哪吒一直盯着李靖骑战马离开的背影，孙悟空还朝他规劝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算了，你师父就是不希望让你纠结，才选择抹除你这一段的记忆。”


    “你爹就是这个脾气，不用理他，咱先把神君说的瘟兵解决掉。”


    哪吒虽然人跟着孙悟空走了，但心里却还是惦记着这茬：“真的不能跟我讲讲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觉得孙悟空可能劝不到点子上，杨戬便上前主动跟哪吒交流：“你母亲不是对你说过很多次了吗，你没错。”


    “李天王只是跟你立场不同，所以不用太在意他对你是什么态度，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就行了。”


    “他没有能力和勇气打破强权，为了自保而选择低头，你不一样，你有。”


    当时六七岁的心智都明白，自己是自己，只代表自己，看不得百姓被压榨，就要带头去反抗，也无所谓会不会被当成出头鸟。


    知道将骨肉还给父母，就恩怨两清，桥归桥路归路。


    现在就更没必要被这些困住。


    哪吒追随孙悟空找到六戎军的军营。


    白虎神君提到过的瘟兵，是之前因为瘟疫死去的六戎军将士。


    这些人生前都骁勇善战，但因为瘟疫死去以后不受冥界管辖，天灾过后仙界大乱，估计是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就一直将人搁置着。


    哪吒知道六戎军的首领刘将军是有点背景和人脉的，不然也不会出现在玉虚宫藏书阁门前骂他不孝顺。


    再加上白虎神君是战神，不可能抛下战友不管。


    所以不是没找过方法解决，是解决不掉。


    这些将士也不像哪吒走过的前两个地方，都被集中在一起。


    他们都是生活在自己家中的，只有听见诏令才会集合到六戎军的军营。


    哪吒甚至能看见离军营比较近的将士在来军营集合之前，还在帮家里亲人耕地。


    但让哪吒不理解的是，就算是瘟兵，也有守卫这片土地的能力，战斗力算不上低。


    最主要的是，白虎神君没明确指出让他处理瘟兵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