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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重生之康熙荣妃

    第71章  元宵灯会


    宜敏靠在康熙怀里,心中满意地笑了,她当然知道佟氏每次侍寝之后总会得到一碗避子汤,这也是她早就料到的,毕竟康熙的性子绝不会容许被人算计,基于佟氏特殊的身份,他所能做出的应对不多,但是不让佟氏如愿地母凭子贵是必然的,所以地狱交给皇后的药物与熬制避子汤的主要成分是相冲的。


    若是服食时间久了,不但身体会渐渐被掏空,而且以后很难受孕,即使运气好怀上了也坐不住胎,这一招还是宜敏从老四当年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那里知道的,结果老四的侧福晋年氏可不就是如此吗?不过老四福晋更狠一些,她让年氏不断生孩子死孩子,滑胎的更是不知道多少,最终生生让年氏走在她前头。


    不过宜敏不会这么便宜佟氏的,而且她也不想让佟氏生下孩子,毕竟她无论如何不会对孩子下手,所以当初她让赖嬷嬷给佟氏下的药有趣得很,那可是仙境中得来的‘好东西’,可以最大限度激发人体所有的潜力和精血,本是让修炼之人用来逃命用的,只要用过一次就需要调养数年才能补回来。


    而这种药佟氏每隔三天用一次,赖嬷嬷让她整整服用了近一年的时间,所以佟氏的身体在短短一年内迅速发育,容貌也变得光彩照人,甚至带着几分妖异的美艳,但是这是透支了自身生命力换来的,等药效过后她的青春年华将快速地逝去,也许五年、也许十年,从倾国红颜变转眼间成为迟暮老妪,没有了美貌,更不得康熙的欢心,在这后宫之中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生不如死!


    这就是宜敏对佟氏的报复,她当初就发过誓,要让伤害她孩儿的幕后之人后悔出生在这世上,若非佟氏狠毒到想要他们母子两一尸两命,她根本不会用这种有伤天和的药物,她可以理直气壮地用尽这凡间所有的手段来算计他人,但是如非必要她不会用仙境中的东西来害人,毕竟宜敏还是相信因果循环的,她一直认为仙境是上天对她诚心礼佛的补偿,是为了让她更好地保护孩子、保护家人,可是佟氏揭了她的逆鳞,敢对孩子动手的人,即使受到天谴她也要让她们下地狱。


    康熙自然不知道宜敏正思潮翻涌,他只是想着该如何补偿宜敏这段时间所受的委屈,思虑了半天,才抚摸着宜敏顺滑如丝缎的长发,凑在宜敏耳边低声道:“敏儿,可想出宫游玩?”


    这句话让宜敏身体一震,忽地抬起头来,看着康熙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皇上说什么?你要带臣妾出宫?”难怪宜敏惊讶,毕竟一入宫门永不回头,若是宫女还有机会等年岁到了放出宫与家人团聚,可是后妃那可是真的只能老死紫禁城了,地位高的还能召见自家额娘,若是地位低的那可真是与亲人永别的,前世宜敏除了几次随驾之外,从未出过宫门半步,连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都记不得了。


    康熙看着宜敏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模样,不由得低声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一直传到宜敏心里,他抵着宜敏的额头,眼神温柔地重复道:“是啊,朕要带你出宫。朕知道敏儿每年元宵都要与家人同游灯会的,只是这些年朕一直不得空闲,今年朕一定带你去,好不好?”他的密探早已把宜敏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查的一清二楚,他知道宜敏最爱弓马骑射,最喜欢跟着哥哥们出游打猎,也知道马佳氏府上和睦,每年上元节都要全家一起游灯会。


    马佳府是京城少有的和睦之家,由于盖山福晋瓜尔佳氏的强势和对庶子的大度,内宅几乎没有过争宠陷害之事,嫡庶兄弟之间可谓真正的兄友弟恭。一开始宜敏对后宫女人们的宽容大度,康熙是抱着怀疑态度的,毕竟女人不嫉妒那简直不可思议,但是查了马佳府的情况之后,他才发现宜敏从小到大成长的环境太过干净,也许只有马佳氏这样的家风才能教养出宜敏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子吧?


    听康熙提到和家人一起过元宵,宜敏的眼睛有点湿润,她想起进宫前的每一年都是和家人一起度过,十六年来都是热热闹闹的,从三岁起每年灯会哥哥们都会护着她走在拥挤的人群中,然后凡是她喜欢的都会想尽办法买给她,每次游完灯会回到家中,都会看到很多很多漂亮的花灯,那是哥哥们绞尽脑汁发动所有人猜谜弄来的,只因为她喜欢……当年的热闹和温情如今想来竟然仿若隔世,如今这个九五之尊的男人说他要带她走出这座华丽的牢笼,要带她去看本以为一辈子都无法再看到的灯会……


    宜敏的手环过康熙的腰,紧紧揪住那明黄色的龙袍,本已死寂的心中仿佛突然注入了一股暖流,不是感动而是感激,感激他让她有机会再次去看看那怀念的喧嚣,只是……她突然渴望见到阿玛那慈爱憨厚的脸庞,怀念哥哥在拍着她的头说‘一切有哥哥在’,想念弟弟围着她叽叽喳喳的要吃她亲手做的汤圆……一切的一切,原来被深深埋在心底的无尽思念突然汹涌而出,之前因为没有过奢望,所以这份感情被静静地掩埋着,如今有了一线希望,宛若破开的堤坝再也不可遏止,她很想很想……回家!


    宜敏只觉得眼前模糊起来,冰凉的泪水滑过脸颊消失在明黄龙袍上,渐渐晕散开来深色的水渍,明知道宫中是不能随便哭的,可是眼泪却止不住地落下,进宫这些年来,她一直苦苦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强迫自己冷静坚强地面对所有人,强迫自己不停地算计着所有的一切,只因她没有下一次重来的机会了,她输不起。


    偏偏在这后宫之中,她所要面对的人都远比她强大得多,无论身份还是地位,她远远不具有优势,皇后、皇太后、太皇太后,甚至是康熙,她只能靠着借着不知何时就失去优势的前世记忆步步谋算,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甚至夜不能寐,只因若有一步走错她就将万劫不复。


    有时候她整夜整夜地看着安睡在身边的两个儿子,眼睛都不敢眨,生怕这只是一场梦,一旦梦醒了,眼前的孩子们就消失了,她依然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女人,她不敢想象那将是如何灭顶的绝望和悲哀。所以她只能用尽所有的心力和坚强让自己一步步迎难而上,将对手一个个挑落马下,而眼前这个男人只能利用却不能依靠,只因不知何时他就会抛弃她转而将另一个女人当做掌中宝……


    康熙感觉到胸前缓缓扩散的冰凉,连忙轻轻推开宜敏,一手抬起那精致的下巴,梨花带雨的娇艳瞬间印入眼帘,眼泪从漂亮的凤眼里无声地滑落,划过莹白如玉的脸庞,顺着小巧的下巴一颗颗落在他手上,既没有抽泣声,也没有可怜哀怨的样子,只是平静地流着眼泪,这样的宜敏让康熙心痛不已,忙不迭伸手抹去那晶莹的泪珠,只是却越抹越多,康熙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哄着道:“敏儿这是怎么了?难道你不喜欢朕的提议吗?若是不喜欢我们就不出宫,别哭了,咱们不哭了好不好?无论你说什么朕都答应你!”


    宜敏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所措的男人,突然觉得自己的悲哀有些可笑,他是乾坤在握的君王,自然不会将心落在一个女人身上,当初她不是已经决定只求他心中的一席之地吗?如今她已经成功了不是吗?现在的他就像一个呆头呆脑的傻小子,他难道不知道有种眼泪叫喜极而泣吗?


    宜敏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带着真心的柔和与愉悦,宛若破云而出的第一抹阳光,带着炫目的光华与晴空的清朗,用带着鼻音的声调呢哝道:“谁说臣妾不喜欢?您答应了要带我出宫的,不许反悔!”说完不待康熙反应,就下榻向寝宫方向跑。


    “出宫该穿什么衣服才好?那些宫装肯定是不成的……莺儿、雀儿,快过来,帮本宫找衣裳!”宜敏突然有些迫不及待了,出宫就有可能见到家人,即使康熙没想过放她回家,难道她就不能用计吗?总之能得出门一趟,若不见见家人岂不是浪费难得的时机?要不要透个气让巴克什和巴图鲁换成那天当班呢?这样即使不成她也能跟弟弟们相处一天了?不知道两个弟弟是不是又长高了……


    宜敏正高兴得胡思乱想着,这边康熙却有些招架不住,他已经很久没看到宜敏用那种小女儿的娇态对他撒娇了,一时只觉得目眩神迷,骨头有些酥麻,身子也有些发软,只能傻傻地点头,然后目送宜敏穿花蝴蝶一般飞远。刚刚他好像答应了敏儿什么事儿?竟然想不起来了,罢了,敏儿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虽然康熙对宜敏一会哭一会笑有些难以理解,但是只要知道她是高兴而不是伤心就好了,抬起手看着上面那濡湿的泪痕,不由自主地凑到唇边舔了舔,微咸中带着点苦涩,他不喜欢宜敏流泪的样子,让人感觉那样的悲哀和绝望,他喜欢敏儿像刚刚那样的微笑,纯粹而甜美,让他的心也跟着飞扬起来,也许可以找机会多带敏儿出去散散心?


    在宜敏的望眼欲穿之下,上元节终于到了,康熙牵着宜敏的手走在繁华热闹的街道上,人群摩肩擦踵,让护卫在两个人身边的御前侍卫个个精神紧绷,不敢懈怠地紧紧护住两人,不停地排开挤过来的人群,艰难地为两位悠闲的主子开路。


    宜敏怀念地看着这热闹的景象,她身后跟着的正是她的双胞胎弟弟巴克什和巴图鲁,两个人被康熙钦点贴身保护宜敏,他们自然是千肯万肯,自从宜敏进宫了,他们就没有机会见到自家姐姐,毕竟后宫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如被钦点全程护卫宜敏,简直是高兴的找不着北,当然这也跟他们在出行前小小立了一功有关系。


    临出宫前,宜敏看到两个弟弟也在随行队伍里自然高兴,很是大方地给了康熙一个奖励的微笑,顿时看呆了所有随行的护卫,康熙的脸色霎时一阵红一阵白那叫一个好看,突然有些后悔了,真想直接把宜敏打包回钟粹宫藏起来,只是他金口玉言已经答应了宜敏带她出宫,总不能临时反悔吧?何况这段时间宜敏有多开心期待他是亲眼看到的,他不想看到宜敏失望的样子,但是真让宜敏就这么走出去,恐怕一路上他光是喝醋就喝饱了,还游玩个什么劲儿?


    就在康熙纠结的时候,巴克什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个精致的垂纱斗笠,轻薄的垂纱长至胸前,外人只能看见一个隐约的轮廓,根本看不见宜敏的容貌。康熙顿时满意了,宜敏也欢呼一声从巴克什手里抢过那个斗笠,开心道:“弟弟,你怎么知道要给姐姐带这个呢?来的太及时啦!”她刚刚也看到康熙的脸色了,正懊恼怎么就忘了要遮掩容貌这回事,她可是真的害怕康熙就这么打道回府,那她下次想再出宫可就难了,没想到瞌睡送枕头,还是巴克什机灵,知道为姐姐着想,等回头一定要好好犒劳这小子。


    巴克什看到自家姐姐的笑容,也高兴起来地笑道:“姐姐从前上街总要带着这个的,皇上说要带着姐姐微服出行,我就想到了这个,虽然不知道姐姐会不会准备,但是带着总没错的。”巴克什和巴图鲁是宜敏一手带大的,自然跟她感情最是要好,看到宜敏笑容灿烂,皇上连微服出游也不忘带着她,就知道自家姐姐果然如传言一般受皇上宠爱,自然真心为宜敏高兴。


    一旁的巴图鲁也挠着头嘿嘿一笑,顺便亮出手边一个小包裹,开始爆料:“姐,我这里还有呢!这是你最喜欢的香扇,这是汗巾,这是……”看着巴图鲁手里拎的那零零总总一大堆东西,宜敏是既感动又羞恼,这小子这么口无遮拦的,没看到周围的侍卫们那副想笑不敢笑的模样吗?真是丢脸丢到盛京老家去了!


    康熙倒是毫无顾忌地哈哈大笑,拿过宜敏手里被捏得差点变形的斗笠,亲自为宜敏带上,康熙对马佳兄弟实在是太满意了,尤其是巴图鲁简直是个活宝,两兄弟一静一动正是绝配,而且武艺之高在禁军中绝对是排的上号的,今儿带着两兄弟同行真是太对了,简直是急朕之所急啊!


    但是一看到巴图鲁这么个大块头手上拎着那一堆女人的小玩意儿,康熙实在是忍俊不禁,这小子素来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这些东西肯定是巴克什这个素来心细的才会想到,只是没想到被巴图鲁这个缺心眼的当众抖了出来,恐怕要被他们同僚笑话很久了,不过他们和宜敏毕竟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姐弟,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众人只会觉得他们姐弟情深,倒不至于传出不好的话来。


    宜敏被康熙戴上了垂纱斗笠,浅色的薄纱掩住了那倾国倾城的容颜,外面看不清里面,但宜敏却能清晰地看见外面,当初为了制作这样的垂纱可是费了她阿玛不少力气呢,谁让味入宫前宜敏奉行低调策略,但是又不能不出门,所以才精心制作了这么个出行的必备工具,本以为进了宫肯定没机会用上了,没想到两个弟弟竟然记得给她带上,还真是没白疼他们。


    宜敏欣慰的目光透过薄纱看着两个已经长高到需要她仰视的弟弟,屈指数来进宫已经第五个年头了,当初跟她一样高的弟弟已经长大成人了,巴图鲁也知道藏拙了,当众来这么一出虽然有些鲁莽,但是众人只会觉得让兄弟们拿东西是她在家当姑奶奶时的习惯,毕竟谁家姑奶奶不是娇生惯养的,这样康熙即使事后有什么想法,也不至于心里不舒服,加上刚刚巴克什特意强调了她出阁之前总是带着垂纱斗笠才出门,这样只会让康熙的大男人心理得到满足,没见康熙对两兄弟叫她姐姐睁只眼闭只眼吗?不然按照规矩他们可是要自称奴才的。


    康熙拉着宜敏的手上了早就候在一边的马车,外面看着是一辆普通富贵人家的马车,可是里面却精致舒适得很,车壁镶嵌着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华,铺满毛皮的车厢柔软温暖,坐上去一点都感觉不到颠簸,宜敏进了车厢就拿下了头上的斗笠,毕竟车内就康熙一人,不必遮遮掩掩的。


    康熙接过宜敏的垂纱斗笠把玩着,发现那垂纱内外不同的妙处,顿时来了兴致,心中嘀咕着等回了宫一定要让内造办也按着这模样多弄几个出来,免得将来出游再出现这等尴尬的局面。康熙偏过头看着宜敏在夜明珠掩映下越发清丽绝俗的容颜,再想到刚刚马佳氏两兄弟讲的话,顿时心中满足了,他的宜敏从未在外人面前显露过美丽,从过去到未来,她的一切只会独属于他一人。


    京城北大街是上元节灯会的主办地点,几乎每年都要举办盛大的灯会,康熙和宜敏看着那形式多样的冰灯和花样百出的灯戏,几乎有些目不暇接了,冰灯是将冰块精细雕琢成各种花鸟动物、建筑的式样,晶莹剔透,玲珑可爱;而灯戏上则是花炮、烟火、龙灯接踵而至,看得台下的大人小孩纷纷欢呼雀跃。


    康熙带着宜敏沿着北大街慢慢游走,一边指着各色近年来新增的特色给宜敏看,宜敏算来有四年没来过灯会了,一切都变得格外新鲜活跃,看着街上的人们都分外可爱,对大街两旁挂满的各色灯谜兴致勃勃地猜着,偶尔跟康熙争论两句,两人各执己见的时候就让底下的侍卫跑腿,到远处那座高台对负责的管事说出谜底,看看到底是谁猜得更准些,结果他们一路猜过去,身后侍卫手上的灯是越来越多,越来越精致,直到拿不下了为止。


    两人不在意地让侍卫们将花灯分发给周围的孩子们,他们都没把这些小玩意放在心上,只是享受着比拼解谜的乐趣,等两人漫步来到高台附近的时候,已经把所有有趣的灯谜都猜过了一遍,除了高台最高处悬挂着的灯王。


    不一会,宜敏手上就拎着一盏莲花盛放模样的精致彩灯,这盏灯就是刚刚高台上的灯王,做得当真是精致绝伦,宛若一朵真正的彩莲,每一片花瓣都小巧细致,上面甚至还嵌着闪闪发光的琉璃珠,仿佛莲花上的朝露,宜敏当时一看就挪不开脚步了,康熙见宜敏喜欢,二话不说就上前解谜,将每一片莲叶上的谜题都解开了之后,才终于赢得了这盏灯王,而宜敏在所有人欣羡的目光下从康熙手中接过了这盏彩灯,掩在垂纱斗笠下的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她从来只要最好的……。


    康熙牵着宜敏慢慢走出人群,在旁人看来宛若一对神仙眷侣,两人漫步走进京城最大的酒楼太白楼,被安排进视野最好的临街包厢,在这样的日子里,想在太白楼订一个座位尚且不可得,何况是位置最好的包厢了,不过康熙想要自然会有人帮他办妥,能贴身保护康熙的御前侍卫个个都是满洲权贵出身,随便出来一个都不是太白楼敢得罪的,弄一个包厢自然不在话下。


    此时康熙正揽着宜敏靠在窗前仰望天空,只因此时灯会的重头戏已经开始了,整个夜空顿时被五光十色的焰火所覆盖,震耳欲聋的声响让人连近在咫尺的耳语都听不清楚了。只见原本缀满繁星的夜幕中散开了各色奇观,有盒子花盆、烟火杆子、线穿牡丹、水浇莲、金盘落月、葡萄架、旗火、二踢脚、飞天十响、五鬼闹判儿、八角子、炮打襄阳城等众多花样,把夜空点缀得灿烂无比。


    整场烟火持续了整整一刻钟才渐渐停息下来,那震耳欲聋的响声刚刚停息,另一阵喧闹由远及近地传来,原来焰火盛宴之后,蜿蜒的龙灯开始了成为了夜晚的主角,作为元宵必备的节物,舞龙灯自然是京城男女老少最期待的节目之一,两条长数十米的金色长龙缓缓由北街尽头蜿蜒而来,每条龙由九个人负责舞动,再加上一人操纵龙珠,演出双龙抢珠。只见两条龙偃仰翻转,灵动非常的龙目不时眨动着,巨大的龙嘴一张一合跟着龙珠上下追逐,巨大的龙身交错而绕,观众的情绪也随之翻腾不已。


    宜敏趴在护栏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前世的她早已忘记所谓的热闹是怎样的场面,今生的她虽然见过,但是难得在视角这么好的地方居高临下观看舞龙,自然被这番热闹沸腾的场面所吸引,看到精彩处情不自禁地跟着拍手叫好,康熙站在宜敏身侧,双手环过宜敏撑住两侧的护栏,每当宜敏激动得探出身去的时候,他就连忙揽住她纤细的腰肢,生怕她一不小心栽了出去,每当宜敏看到兴奋处拉着他分享的时候,他也跟着她附和着拍手叫好,只是他的眼神一直落在笑颜如花的宜敏身上,对下面的热闹看都不看一眼。


    第72章  佳节暗影


    宜敏明亮的眸子映着远处的灯火辉煌显得份外璀璨,眼中愉悦轻松的光芒让人不由得感同身受般地从心底泛起笑意,康熙看着心中舒了口气,看来这次带宜敏出宫是做对了,同时心里庆幸着今儿两个小魔王一早就被他丢给皇太后看着,美其名曰要他们尽孝道陪着太后过元宵,不然带着宜敏出宫肯定甩不开那两个小子,他可不敢冒险带着两个儿子一起出宫,毕竟他们实在是太小了,何况万一被太皇太后知道了,肯定又是一番风波。


    康熙身后的巴克什和巴图鲁默契地互视一眼,都看见彼此眼底浓浓的笑意,同时心里才真正地松了口气,毕竟一入宫门深似海,以自家姐姐的性子就算受了委屈也很有可能报喜不报忧,谁知道在宫里究竟过得好不好,如今看皇上对自家姐姐那副呵护备至的模样,想来姐姐在宫里应该不至于受欺负,他们也总算能够跟家里人交待了,不过转念一想到自家姐姐吩咐的事情,他们又是一番头疼,要是没把这事儿办好恐怕他们回家肯定会被阿玛额娘家法伺候。


    整个雅间里康熙只留下巴克什和巴图鲁护卫,剩下的侍卫们都分散在外面轮流警戒,连同他们所在的雅间两边的包厢也被包了下来,毕竟这么多人总不能都守在门外吧?何况这些侍卫们也能借机享受一番,毕竟这太白楼的菜色在京城那是出了名的美味,招牌菜色可不是有钱就能吃得到的,这些雅间更是日日爆满,来的人都是达官显贵,一桌最低等的席面都要数百两银子,如今康熙微服到此,上的自然是最上等的席面,这些侍卫算是沾了光能够大快朵颐一番。


    殊不知这太白楼是宜敏暗中的产业之一,专门用来收集各种情报资料,与之相似的还有几处青楼酒肆,宜敏深知情报的重要性,前世胤祉就是靠着消息灵通才能在九龙夺嫡之时收敛锋芒,躲过那些兄弟的明枪暗箭,所以宜敏的玄部就专门负责情报,从京城向外发展,无论是青楼酒肆还是赌坊客栈,都有玄部的身影,而玄部的头领玄冥手下领着一群身怀各种绝技的武林中人,保证这些产业的正常运作。


    太白楼的效率极高,很快就将满满一桌顶级菜色摆了上来,加上太白楼最有名的神仙醉,小二将酒壶里的玉液倾入瓷杯中,顿时醉人的酒香弥散开来,充满整个温暖的雅间,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就连一心看着热闹的宜敏嗅到香气都忍不住回过头来,康熙更是直接赞道:“这酒的香气当真是醇香馥郁,光是闻上一闻都是种享受,恐怕能与宫中的御酒相提并论了。”


    康熙素来讲究养生之道,从不贪杯中物,但是不代表他不懂酒,满蒙来自北方苦寒之地,自然皆是爱酒之人,尤其是烈酒更是受到大清上层人士的垂青,宫中美酒琼浆无数,康熙对酒自然挑剔得很,如今难得能在民间遇上如此美酒,总是要品上一品的。


    康熙揽着依然对窗外依依不舍的宜敏回到桌前坐定,抬眼看见马佳氏两兄弟杵在房间角落,便很是大度地道:“你们也过来坐下吧,不必拘束。”巴克什和巴图鲁顿时连道不敢,他们哪里敢跟皇帝同桌吃饭,更何况这桌子还是圆桌,那岂不是跟康熙平起平坐,真要坐下了说不定转头就会被皇帝穿小鞋呢!两兄弟求救的目光直往宜敏身上飘,您是咱的亲姐姐,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宜敏眼波流转,看着两个弟弟苦哈哈的样子,掩嘴轻笑道:“爷~您还是饶了这两个小子吧!他们从小就是耐不住的猴儿性子,也就在爷面前不敢放肆,何况爷面前哪有他们坐的份儿,岂不是折煞了他们?”宜敏眼见康熙淡淡无波的眼神开始转暖,这才心中微哂地接着道,“爷真要给恩典哪,就让他们出去跟那些小子们闹腾去好了,闻着这酒菜的香气,这两只猴儿可不是抓耳挠腮地呆不住么?”


    宜敏清楚地知道康熙并不是真的想让巴克什和巴图鲁同桌就餐,这种说法无非是给宜敏脸面,表明他对宜敏弟弟的另眼相看罢了,但是宜敏不能真的就这么接下这顶高帽,所谓君臣有别,有些时候皇帝的恩宠是不能接受的,否则不但是她在康熙心中留下不分尊卑的印象,就连自己娘家也会受到牵连。


    如今宜敏膝下有两个阿哥,那么马佳氏未来就是铁板钉钉的外戚,自古以来外戚是最难以把握分寸的,太亲昵有僭越犯忌之嫌,太疏远却又显得欲盖弥彰,看看前世赫舍里一族的下场就知道了,那还是康熙最爱的皇后娘家和太子的母族呢,最后还不是树倒猢狲散?所以宜敏绝不会容许家族犯下这等错误。


    康熙闻言笑了,看了看马佳氏两兄弟局促不安的神情,心中对他们的知礼识趣甚为满意,虽然有言在先出宫在外一切从简,但是尊卑主从之别早已刻在康熙的骨子里,宜敏在他心中是心爱的妻子,是他两个儿子的额娘,自然是特别的,有资格与他平起平坐,但是马佳氏是臣子,是爱新觉罗家的奴才,他不介意抬举宜敏的娘家,却不会真的容忍他们无视尊卑,之前在宫门外马佳氏两兄弟对宜敏的称呼他不计较,只不过是为了不让宜敏扫兴。


    毕竟康熙知道马佳氏这对双生兄弟是宜敏手把手教养长大的,真要让他们对宜敏口称奴才,恐怕宜敏口中不说,但是心中不悦,所以康熙睁只眼闭只眼,只是该有的试探还是要有,经过刚刚这一番对话,康熙倒也确定了马佳氏还是知道进退的,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的,想必之前不过是因为和宜敏姐弟情深,一时忘情罢了。


    康熙对试探结果很是满意,于是很干脆地挥手让巴克什和巴图鲁出去和同僚们同乐去,两人顿时如获大赦,倒退着出了门,顺手将房门关上,安静的雅间里独留下康熙和宜敏两人。宜敏过人的耳力这时发挥了作用,她满意地听到门外两个弟弟推拒了同僚的邀请,替下了几个侍卫的工作守在门外,不能恃宠而骄是宜敏对两个弟弟最基本的要求,伴君如伴虎,身为臣子没有骄纵的资本。


    宜敏举起斟满酒的雪白瓷杯,对着康熙露出一个轻浅婉约的微笑,柔声道:“爷,妾身敬您一杯,谢谢您让妾身重温这人月两团圆的佳节。”她本以为再见这番热闹景象许将是隔世了,没想到不过时隔四年就能迈出那压抑人性的牢笼,即使只是这短短的一日也足以让她歇口气了。


    康熙笑着将手中杯与之相碰,然后两人同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宜敏感觉到微凉的酒液划过喉间滚入腹中,顿时化作满腔火热,一股子浓郁的酒气直冲顶门,喉间泛起回味无穷的甘醇,如此反复再三,宜敏的脸上立时泛起一阵红晕,眼睛也蒙上一层蒙蒙的水雾,宜敏的酒量并不好,只是一小杯酒就足以让她双颊红透了,一双红唇越发娇艳欲滴,这酒喝着清冽但是后劲十足,宜敏连忙放下酒杯不敢再饮。


    与之相反的是,康熙酒量甚好,饮着醇酒观美人,当真是天下至乐,目光逡巡流连在宜敏泛红的娇颜上,只觉得姚之妖妖、灼灼其华不正是形容眼前的美景吗?口中的酒美,眼前的人更美,酒不醉人人自醉,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不正是如此吗?


    宜敏被康熙灼热的目光看得越发不自在,微垂眼帘不与之对视,她可不想在不适宜的地方挑起康熙的“兴致”,宜敏那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垂下,宛若蝶翼的阴影掩住了两汪波光潋滟的妩媚,轻轻煽动间就能勾得人心神皆醉,康熙终于忍不住拉过宜敏抱在怀中,在那白玉般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宜敏连忙勾住康熙的脖子,坐在他腿上娇嗔地白了他一眼,深知这时候决不能点火的宜敏,连忙转移康熙的注意力,轻巧地夺过他手中的酒杯放置一旁,举箸为康熙布菜:“爷别光顾着饮酒,还是用些菜垫垫肚子以免伤身。”酒乃乱性之源,只要不喝酒康熙的自制力还是值得信赖的。


    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美人温言软语的劝慰,康熙自不例外,很是听话地举箸,一样样品尝起宜敏所布的菜色,其中荤素各半,先淡后浓,康熙吃到口中只觉得荤食的肉质细腻,入口多汁,不肥不腻,素食则清脆爽口,清甜美味,两者间搭配得天衣无缝,康熙不由得惊奇,没想到这民间也有这等手艺不凡的大厨,竟是不输给宫中的御厨。


    康熙见宜敏只顾着为他布菜,自己反倒没吃多少,也为宜敏夹了几样他觉得最好的菜色,催着宜敏多吃一些。宜敏见康熙心情甚好,便也应景地多吃了几口,倒是让康熙眉开眼笑起来,他总是为了宜敏吃不下多少东西愁得不行,不吃东西怎么能养好身子呢?如今这些新鲜菜色能哄得宜敏多吃几口,他已经开始考虑是不是把这太白楼的厨子弄回宫去了。


    宜敏见康熙盯着她吃的那几道菜若有所思,还当他也喜欢呢,连忙多为他布了一些放在碗中,却哪里知道康熙已经盘算着挖她墙角了呢?要知道这太白楼大部分大菜可都是她从仙境的食谱中抄录出来的,自然不同凡响,而这些大厨也都是培训了很久的心腹之人,毕竟太白楼想要开下去这保密功夫肯定是首要的,若非绝对可信之人绝不会让他们知道菜谱的,就算是这些人也是每人负责几款菜色,不会让人通盘知晓的。


    一顿饭吃下来花了大半个时辰,因为宜敏不但要负责喂饱康熙这位大爷,还要应付他时不时上下其手、耳鬓厮磨的骚扰,其间康熙挨了不知道多少美人的白眼伺候,不过看他那副偷了腥的猫儿似的就知道他是甘之如饴、乐在其中了,宜敏倒也没真的恼怒,反正房里也没有旁人在,康熙在宫外也算是收敛了许多,要是在钟粹宫更加没脸没皮的事他都做过,所以宜敏也就半推半就地满足了这位爷偷香窃玉的爱好一把,毕竟接下来恐怕还有事要求于之位万岁爷呢!


    等康熙和宜敏带着一串人走出太白楼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酒足饭饱的一群侍卫精神抖擞地散布四周,巴克什和巴图鲁依然紧紧跟在宜敏身后,而康熙拉着宜敏并肩走在热闹的街道上,现在舞龙灯已经过去了,随着而来的是各种各样的街头表演,各种跳火圈、踩高跷、吞云吐火之类的民间杂技看得人眼花缭乱,康熙虽然时常微服出行,但是这等热闹却也不是经常得见,看得也是津津有味,只是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他一直紧紧拉着宜敏的手,生怕会被接踵而至的人流冲散开去。


    两人从北门街头一直游玩到街尾,都有些累的不行了,身后的侍卫们手上也提着一堆七七八八的小玩意儿,宜敏透过垂纱看着那堆东西抿嘴微笑,从小到大看到喜欢的哥哥们都是直接帮她买下,如今虽然哥哥们不在身边,但是康熙这位万岁爷出手更大方些,凡是她注意过的统统让人随后买下,真不知道这些东西能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要带回宫去吗?那岂不是徒惹人眼红?不过终究是康熙的心意,她也不能罔顾不是吗?


    巴图鲁见自家姐姐累了,连忙四处看了看,指着远处一个小摊子对着康熙道:“爷,要不要去那边歇歇脚?”康熙和宜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个小摊子虽然冷清,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客人,摊主是对老年夫妻,但是桌椅整整齐齐的看起来颇为干净,于是康熙微微点头,向那边走去,早有两个侍卫奔过去安排,等康熙和宜敏到了的时候,已经腾出一张桌子,康熙扶着宜敏在椅子上落座,不着痕迹地挥了挥手,那些侍卫很是乖觉留下几人,其余人都隐入人群远远地盯梢。


    摆摊的老妇人有些拘谨地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道几位客人要吃些什么?”她看这行人衣着华贵,明显的非富即贵,为首的那对夫妻更是气势慑人,不由得加倍陪着小心,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得罪贵人,这京城是天子脚下,随便一个人可能是皇亲国戚,得罪不起啊!


    康熙笑了笑,温和有礼地道:“就来几碗汤团吧,给他们也都上一碗。”说着指了指一边站着的几个侍卫,那个妇人连忙应道:“嗳~~几位客人稍等片刻,汤团马上就来!老头子,来七碗汤团!”她高声对着摊主老丈呼喝道,没想到一下子来了这么一拨人,看来今晚很快就能收摊回去了,妇人很是高兴地转身回到灶上帮忙去了。


    康熙看了看周围的侍卫,笑着道:“你们也坐下吃碗汤团暖暖身子吧,出门在外不必太过拘礼。”说罢看这些侍卫有些犹豫,挥挥手示意他们坐下,这些御前侍卫这才小心地在一边的几张桌子上分散坐下,不一会摊主两夫妇就端着热气腾腾的汤团上来了,巴克什上前接了过来,不着痕迹地用银针试了试毒,这才给康熙和宜敏端上来,只见白瓷大碗里满是浓稠的红糖水,中间浮着十来个浑圆的汤团,上面均匀地撒着花生磨成的粉末,一股子甜香味扑鼻而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康熙拿起勺子正要开动,却发现宜敏完全没有吃的意思,只是看着一个方向不动,不由得奇怪地看过去,结果只看到熙熙攘攘的人潮,不等他开口询问,宜敏就拉住他的袖子扯了扯,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巷口低声道:“爷,妾身刚刚好像看见一个人挟着个孩子跑进那条巷子里去了……”她很是怀疑那就是传说中拐带孩童的人贩子,毕竟每到这种热闹的节日总是会有不少孩童走失,以前她出门总是会被千叮咛万嘱咐,尤其是上元节这等大节日更是要带着大批仆从护卫,所以她刚刚一看见就是心里一咯噔,连忙跟康熙报备。


    康熙眼皮一跳,一听宜敏的话他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这种诱拐孩童的事每年都会被报上来不少,如今既然看见了自然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他微抬下巴示意离得最近的巴克什和巴图鲁,两人刚刚听了宜敏的话,此时自然心领神会,巴图鲁带着另外两个侍卫匆匆而去,很快消失在那个巷口处,巴克什和剩下的几人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只是暗地里做了几个手势,顿时远处的人群中又消失了几人。


    第73章  此时无声胜有声


    康熙和宜敏就在这街边小摊之上坐着,一边歇脚一边等待结果,桌上的汤团依然香气扑鼻,远处的人潮依然热火朝天,但在座的人都已经提不起原先的那份兴致了,宜敏眼睛时不时地向那个巷子口看去,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康熙反手握住她的柔荑,安慰地拍了拍道:“敏儿放心,巴图鲁身手极好,一同去的两个御前侍卫也都是好手,不会有事的。”他以为宜敏是担心她弟弟的安危呢,不过他对巴图鲁的实力清楚得很,当初除鳌拜之时他们两兄弟可是居功至伟,所以除非遇上强弓硬弩,否则全身而退是绝对没问题的。


    宜敏勉强地勾了勾嘴角,无奈挤不出半点笑意,她紧紧回握康熙宽大的手掌,轻叹道:“妾身倒不是担心弟弟,巴图鲁这小子让他动脑子也许不行,但论身手还是足以自保的,妾身只是担心那被掳去的孩子,过去只是听说有这等掳掠孩童之事,没想到今日竟然亲眼目睹了……”听说毕竟是听说,终究没有亲眼见到来得身临其境,作为一个母亲,她对于这等毫无人性的行径深恶痛绝。


    宜敏眼神黯淡了下来,她深知失去孩子的痛苦,对于这种迫人骨肉分离的恶行若是不知便罢了,如今发生在她眼皮子底下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她难掩担忧地看着康熙:“不知道那些被掠去的孩子会受到怎样的对待?若是无法得救,那家中父母又将面临何等的痛彻心扉?妾身如今亦为人母,只要一想到这些就无法安心……”


    据宜敏所知这些人贩子拐卖女童,主要是卖给大户人家当奴婢或者卖给那些养“瘦马”的“妓户”训练,等其长大后再让其入青楼为养母谋利,而男孩子主要被卖做奴隶,若有相貌出众的则被作为娈童蓄养贩卖,基本上都是生不如死,与父母亲人几乎没有相认的可能。


    康熙听罢也是一阵触动,想起自己得知承祜和承庆早夭时的悲痛难抑,又想起当初知道赛音察浑中毒之时的愤恨交加,竟是心中一酸,骨肉亲情、血浓于水,若被生生剥离是何等的残忍之事……这些年来康熙看到这类的折子虽然心中不悦,但是并未有多大的愤怒,如今被宜敏这么一说,竟是有些感同身受起来了,只觉得这些个恶徒当真是罪大恶极、死不足惜,看来这京城的治安是该好好整顿了,那顺天府尹年年上报,年年追查,雷声大雨点小,却不见任何效果出现,当真是废物一个。


    宜敏看到了康熙眼中闪过的火光,微微垂下头,眸中闪过一道冷芒,恨声道:“妾身不懂得什么国家大事,但是大清以孝治天下,这等掳掠孩童使得母子生生离散、父子不得聚首,子孙不得归宗之恶行,实乃大逆天伦之道,可憎可恨之极,便称之为诸恶之首亦不为过,这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岂能容这等不法之徒横行!”宜敏抬头看着康熙的眼睛,满是信任地道,“如今这起子恶人撞到爷的手中,相信爷定能将这等恶徒绳之于法,为那些被掳孩童及其父母亲人讨回公道!”


    宜敏因为怒气勃发,声音不免稍稍高了些,引来一旁巴克什等人的侧目,这些耳聪目明的御前侍卫自然早已把宜敏所言听在耳中,顿时觉得极有道理,认祖归宗,高堂父母,孝子贤孙乃是人伦之根本,无论汉族还是满蒙,宗族观念深入人心,子孙被拐走不得归,放在任何一个家族都是难以容忍的,这些御前侍卫都是些年轻人,正是一腔热血的年纪,很容易就被激起一腔正义感,心中纷纷摩拳擦掌,只待巴图鲁他们探查回来就大干一场,好好整治那些无法无天的人贩子,说不定还能立上一功,身在御前虽然前途无量,但是立功的机会太少了啊。


    康熙见宜敏这般气愤,不由得有些无奈,他知道宜敏素来眼里不揉沙子,尤其在孩子的问题上更是一点就爆的性子,如今被她见了这等掳掠孩童之事,若不好好追究出个结果来,恐怕难以平息她的怒气,他可不想宜敏将不痛快搁在心里,御医可是说了郁结于心不利于宜敏休养,看来这事儿他还真要管上一管了。何况康熙心里也正不痛快着呢,难得忙里偷闲带上宜敏出宫过节,偏偏就遇见了这等龌龊事,这顺天府尹到底是怎么做事的,难道他就只会歌功颂德,正事一件都办不成么?


    就在康熙一边迁怒于顺天府尹的无能,一边转动着脑筋怎么安抚宜敏的怒气时,就见巴图鲁从那个巷口闪了出来,他怀里抱着一个孩童,快步来到康熙和宜敏面前,将那个孩童放在一旁的侍卫怀里,这才躬身行礼小声秉道:“主子,这孩子已经救回来了,只是奴才带人追上那个人拐子的时候,他已经会合了好几个同伙,不得已之下奴才等只好先将他们全部制伏,而且据他们招认还有好几个据点,同伙怕不是有近百人,而且掳来的孩童数量也不在少数,奴才不敢擅自做主,只好留下两个兄弟看守他们,先带着这孩子回来向主子复命。”


    巴图鲁又不是真的傻,这等拐卖孩童的事情这些年屡见不鲜,能在京城这地头还如此猖獗的,背后必然有些门道,他可不想和他们硬杠上,这京城就算一个地痞流氓,那背后也不定站着谁呢,他们马佳氏自然不会上赶着得罪人!不过康熙这位爷素来以仁圣之君自居,这事既然在圣驾面前挂了号,那就必然会追查下去,这伙人撞到了刀口上自然别想讨到好处,虽然不知道他们背后撑腰的是谁,但是这背后的人也别想有好果子吃,既然他们离覆灭不远了,何不废物利用一下让姐姐达成心愿呢?


    康熙闻言脸色一沉,没想到竟然还是条大鱼,既然有送上门来的尾巴,岂有不顺藤摸瓜揪出来的道理?只是……康熙犹豫地看了看满心满眼落在那个昏迷的孩童身上的宜敏,不由得有些为难起来了,他若是要去处理此事,必然要往顺天府衙走一趟,那宜敏就不好跟随了,可是难得出宫一趟总不能就这么把宜敏送回宫吧?再说看她那副模样,若不弄清楚这件事,恐怕别想让她挪开脚步,康熙顿时有些头疼了。


    这时候跟着巴图鲁去救人的两个御前侍卫又跑回来一个,那人匆匆来到康熙面前,直接跪地请罪道:“爷,奴才无能,那些拐子被人带走了!”一言既出、满座皆惊,竟然还有人敢从御前侍卫手里抢人?而且居然还得手了?


    康熙直接沉下脸来,喝问道:“岂有此理,是什么人有这等本事?难道他们身手比你们还高明不成?”如果这个人贩子的组织真的拥有比御前侍卫身手还高明的人,那他可就要好好考虑这其中的深意了。


    “回爷的话,带走那些人贩子的是顺天府的衙役,他们一出现就直接动手,根本不听解释就要将奴才两人一同拿下,奴才只好先行撤退。”原来巴图鲁走后,突然涌出一群顺天府的衙役,声称要将这些人带回去问话,甚至在他们阻拦之时还直接动起手来,他们被严令不能暴露身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人带走。


    “奴才不敢暴露身份,但是巴彦已经缀在他们身后跟了上去,奴才回来恭请主子示下。”这个御前侍卫其实也是又惊又怒,他们都是出身八旗大族,什么时候吃过这等亏,那些个衙役竟然拿着顺天府的招牌从他们手里抢人,若不是皇上临行前交代决不能暴露身份,他们早就亮出身份将那些狗才教训一顿了。


    不过这御前侍卫也不是吃干饭的,既然顺天府都介入了此事就表明事情不单纯了,他们当然不会贸然动手,当然他们好歹还留了个心眼,知道留下一人跟着探查情况,这样康熙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能从容应对。


    康熙挥手让那侍卫起身,为什么顺天府的衙役居然能出现得这么及时?难道说他们早已经盯住了这些人贩子,不想打草惊蛇才抢人的?可是那伙人数量如此之多,没有长时间的经营不可能发展到这种程度,要说顺天府完全没有察觉谁信啊?但是这些年来顺天府尹可从没有上书过这类情况,虽然康熙不太相信这顺天府敢官匪勾结,但是背后有些猫腻是必然的,康熙立时打消了原本打算去顺天府衙的想法。


    康熙沉吟了半响,招手让巴图鲁近身,附耳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巴图鲁眼中精光一闪,嗻了一声,转身之际和巴克什对了一下眼,然后带着刚刚那个侍卫离去了,只见巴克什口中呼哨一声,打了几个手势,顿时分散四周警戒的暗卫们瞬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一半,显然是跟在巴图鲁身后执行康熙的命令去了。


    康熙等巴图鲁带队走人之后,才转过头来对宜敏温声道:“敏儿,刚刚巴图鲁说了,这孩子没有受什么伤害,应该是被下了迷药,想来睡上一觉就能醒了,不必担心。”


    宜敏这才将注意力从那个孩子身上转了回来,看着康熙道:“爷,咱们可不能放着这孩子不管,如今也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孩子,可是又不能把他带回宫去,总要将这孩子安置好了才行吧?”她可不想在这时候功亏一篑被送回宫去,否则这一晚上的安排岂不是白费功夫?


    宜敏当然听到了刚刚那个侍卫的话,也知道康熙此时肯定另有打算,不过宜敏清楚地知道只要顺天府出了问题,那康熙就只能调动九门步军介入了,而她的阿玛正是现任的九门提督,那么这时候康熙能去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马佳氏府邸,所以宜敏当然很乐意给康熙搬个梯子,让他好下台不是?


    康熙看了看被抱在侍卫怀里那个眉清目秀的孩子,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模样,衣着并不华贵,看起来并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应该不会牵扯出什么麻烦,便对着宜敏微微点头:“爷自然不会放着这孩子不管”,然后抬头看了看四周,突然凑到宜敏耳边低笑道,“爷记得盖山的府邸就在附近吧?要不就到他府上去打扰一下吧?”


    康熙说完就注意着宜敏的反应,只见宜敏微微一愣,然后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目光透过垂纱落在康熙脸上,用模糊不清的语调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只是那一声‘嗯’带着的浓重鼻音逃不过康熙的耳朵,他知道宜敏这是生怕一说话就泄露了喜极而泣的激动吧?


    康熙轻叹一口气,揽住宜敏的腰肢,拍了拍她微微颤抖的肩,柔声道:“敏儿莫哭,能回家该高兴才是呢!”其实康熙早在出宫之前就曾想过是否要带宜敏回马佳府一趟,毕竟康熙很明白宜敏对家人的眷念之深,只是宫妃省亲并无先例,加上如今太皇太后对宜敏盯得紧,若是被抓住把柄恐怕又是一番麻烦,随皇帝微服出巡和回娘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毕竟就连太皇太后都不曾回过科尔沁,何况是宫妃呢?若此例一出,恐怕宜敏又将站在风口浪尖之上,不过如今有了借口就不同了,他上门是为了正事,宜敏只是随行而已,事关前朝之事就算太皇太后也不能随便出言质问。


    宜敏重重地点头,藏在垂纱后的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地小声道:“是!是……高兴……妾身高兴得很……谢爷……”最后语不成调的宜敏,不得不抬手用帕子捂住嘴,阻止那即将溢喉而出的泣声,康熙听着那压印的低泣心中一疼,他对自己之前的犹豫愧疚懊悔起来,不过是带着宜敏回趟娘家罢了,有什么好顾虑的?这种事放在民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虽然在皇家难如登天,但是他是皇帝,想要隐瞒一件事有什么难的?何况现在有了合理的理由,他岂能再让宜敏失望?


    下定决心的康熙对着身边的巴克什使了个眼色,巴克什立刻心领神会,满怀激动地下去安排人手,除了死忠皇上的那些人之外,其他人都要调开,毕竟御前侍卫来自各个家族,若是被他们知道皇上和姐姐到了马佳府,恐怕不到第二天这事儿就没人不知道了,如今自家姐姐终于能回家了,自己岂能有负姐姐所托,这些年在禁卫军里厮混,早就弄清楚这些同僚背后都是谁的势力,如今只要将这些人调开就行了,而那些暗中的老鼠自然有人去收拾他们,至于外面的事要怎么弄大好转移视线就要看巴图鲁那小子的了。


    不一会,巴克什命人去找的轿子就被抬过来,青色布帘的小轿毫不起眼,但胜在宽大足以坐下两个人。康熙扶着宜敏一同坐进了轿子里,巴克什对着从刚刚起就一直和他留在康熙身边的另一个侍卫低语几声,那个侍卫顿时身子微微一震,连连点头,对着人群中比划了几个手势,就难掩兴奋地带着一群人匆匆离去。


    巴克什眼眸深沉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这才冷笑了一下,也暗中比划了几个手势,几个黑影尾随着那群人而去,然后巴克什面前无声无息地再次出现四个与他相同打扮的侍卫,巴克什与他们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见四人都是微微点头表示没有人监视之后,这才松了口气,一起拱卫在康熙的轿子四周,悄无声息地离去。


    轿子中,宜敏已经摘下了垂纱斗笠,嘴角含笑却眼眶微红地依偎在康熙怀里,轻轻蹭了蹭他的胸膛,康熙低头在她发髻上轻轻一吻,双手环抱着宜敏,将她圈在怀中,脉脉温情环绕两人身边,随着轿子一摇一晃,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泛起阵阵柔情的涟漪,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因此时无声胜有声……


    第74章  回府省亲


    康熙和宜敏的轿子到达马佳府的时候,盖山已经得到巴克什的传讯,命人大开中门将轿子迎了进去,直到正院中庭才落轿。康熙先下了轿,又伸手扶出宜敏,两人相携而立,而盖山和瓜尔佳氏早已带领家人在大堂前恭候,见此立即齐齐行礼:“奴才给皇上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


    康熙眼神轻轻一扫,把在场的人都收入眼底,能够来接驾的都是马佳氏的主子,只是放眼看过去人却不多,马佳氏那一堆儿子年长的都不在,只有几个小的跪在瓜尔佳氏身后,至于马佳氏那群有名的能干媳妇儿也没出现,不过倒也能怪,马佳氏的儿子们并无封爵,那些媳妇自然没有诰命在身,是没有资格见驾的。


    “起磕吧!”康熙挥了挥手让所有人起身,微微思索康熙就想起了马佳氏世代从军,如今南方三藩作乱,这家的儿子们大概都在军中待命吧?这样一想不由得眼神更加温煦了些,毕竟这一家子都是为大清驰骋沙场的好男儿,历代先祖不少都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的人物,作为以军功立家的氏族自然值得尊敬,何况若没有马佳氏和瓜尔佳氏的力挺,如今这天下未必轮到他爱新觉罗家玄烨来坐,便是看在这份上他便是更优待些也不为过。


    “奴才请皇上和贵妃厅内奉茶。”盖山毕恭毕敬地引着康熙入正堂,宜敏则落后半步紧随着康熙而入,只是她的眼神片刻不离地看着多年不见的阿玛,那一如既往的憨厚面容,依然乌黑的发丝和精光四射的眸子显然身子健朗,只是那不时看过来的慈爱眼神,让宜敏恨不能着直接扑到自家阿玛怀中哭诉一番,可是她不得不极力克制自己的冲动,在康熙面前这等失礼的举动是绝对不允许的,只是宜敏依然忍不住将目光流连在自家阿玛的身上,微微颤动的指尖泄露了心里的不平静,千般算计万般谋划,才能再次见到他老人家的身影,在看到那慈爱目光的那一刻,宜敏觉得自己的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家人值得自己为之付出一切。


    盖山也是时不时偷偷瞥过自家女儿,自然看到宜敏那激动地神情和强忍的泪水,也是心中一酸,他的宝贝女儿长大了,已经是两个孩子的额娘了,不再是那个被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小娃娃了,只是他心疼地看到自家女儿那原先天真无忧的面容变得沉静无波,过去灿烂笑容变得优雅梳理,那双明澈的眸子更是深邃不见底,只觉得心中抽痛,那皇宫内苑看着光鲜亮丽,谁不知道最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宝贝女儿肯定吃了不少苦。


    嫁入皇家看着风光,可是一旦有事家里终究鞭长莫及,在那里一切只能靠女儿自己的本事,便是受了委屈也只能忍着,他当然知道太皇太后对自家女儿的态度不复以往,但是那是太皇太后,马佳氏再怎么强盛终究只是臣下,一想到作为娘家却没本事帮女儿出头,盖山就气闷得不得了,只能憋着一股劲加倍鞭策家里的臭小子们努力上进,将来好给他们妹妹(姐姐)撑腰,至少能让宫里其他女人有所忌惮,不敢欺到女儿头上去。


    一入马佳府正堂就会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马佳氏的正堂极有气势,一看就知道是武将世家的做派,正面墙上一幅巨大的雄鹰展翅图,威猛的神态,锐利的鹰目,矫健的巨翅无比诉说着马佳氏勇武的家风,左右两边的墙上悬挂的不是风景图画,而是一柄巨大的宝剑和一副马鞍,象征马佳氏不忘祖先从戎之志,世世代代为国征战的祖训。那股子彪悍的意志充斥整个空间,一般人来访的客人,若是胆子小一点的根本坐不住的,没三两句话就得起身告辞,是以马佳府上除了武将,很少有文官乐意来访,即使有事也多是约了盖山出府相见。


    不过这些对康熙和宜敏没有什么影响,康熙是九五之尊,再大的场面也见过,自然不惧这点子威势,顶多觉得这马佳氏的确名不虚传,不愧铁血家族的名号,至于宜敏就更不用说了,这马佳府哪个地方能拦得住她这位姑奶奶?这正堂更是从小玩到大的地方,就连那把巨大的宝剑都被她折腾过,进了这里只会觉得亲切无比,何况以她如今的心境修为,基本上很难有什么能够令她感到压迫了。


    康熙和宜敏入厅落座,毫无疑问地坐在最上手的主位上,下人训练有素地适时端上香茗,来去无声、目不斜视,显示出世家大族的良好家风。


    康熙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后,其他人才能动茶盏,宜敏随后也端起浅尝一口,发现是六安瓜片,这茶叶虽然难得,却不是特别罕见,权贵之家只要有心总能弄到一些,用来招待康熙算是恰到好处,既不失礼又不炫耀,看来这应该是瓜尔佳氏事先吩咐过的,毕竟更顶级的极品不是没有,那都是宜敏留给两个老人家享有的,没必要拿出来显摆,万一惹来康熙疑心那就得不偿失了。


    “皇上携贵妃驾临,令寒舍蓬荜生辉,奴才等未能远迎着实惶恐,还请皇上恕罪。”盖山一上来就先拱手请罪,顺便点出自家没想到皇上能纡尊降贵光临马佳府,还强调了下马佳府是仓促迎驾。其实盖山虽然早就得了宜敏的通气,知道她上元节必定想办法回府一趟,所以他早早把府里不该留下的人打发出去办事,如今府里除了瓜尔佳氏和几个嫡子的儿媳心里有数之外,对家里其他人那是一字未提,毕竟女儿算计回府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几个媳妇那是绕不过的,否则盖山也没打算让她们知晓!


    康熙笑着道:“爱卿何罪之有呢?朕不过是一时兴起才顺路过来,事先并未通知尔等,匆忙之间情有可原,何况爱卿一家皆是国之功臣,又是贵妃的阿玛,说起来也不是外人,无需如此多礼了。”在康熙看来宜敏是他的妻子,她的娘家自然是不同的,当然如今的皇后还是赫舍里,他也不能说得太过明白,不过稍微点拨一下,想来聪明人都能听懂的,何况这马佳氏比起赫舍里氏要识趣得多了。


    盖山连忙惶恐地连连稽首:“皇上厚爱,奴才实不敢当,效忠皇上乃是奴才一家的本分,岂敢谈功劳。”说着话锋一转,看了看坐在康熙右手边的宜敏,眼中流露出慈爱之色接着道,“奴才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只要能见到她平安和顺,奴才就心满意足了,只是这孩子从小被奴才宠坏了,又是个天真直爽的性子,若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皇上多多包容!”盖山的心意很明确,功劳什么的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他只要自家女儿平安无事。


    宜敏眼中微微湿润,她的阿玛先是摆明了自家的立场,马佳氏历代是为国捐躯、征战沙场的武将,靠的是战功立族,不稀罕贵妃娘家这么条裙带关系,然后又直接表明自家的态度,只要宜敏这个马佳氏的女儿好好地,马佳氏自然就好好地,这几乎是用一种强硬的姿态告诉康熙,马佳氏看重的是自家闺女,而不是皇上的贵妃,马佳氏举族效忠康熙,但是康熙也要善待马佳氏的女儿。


    其实这样的话几乎可以算是一种不敬了,但是宜敏却觉得心中满是温暖和感动,她的阿玛素来对权势没有野心,但是为了她这个免不了入宫的女儿,他去争去斗,甚至拿命去博,如今更是直言要皇上不能怠慢她,这份舔犊之情山高海深,她此刻不去想康熙会不会因此心中不悦,也不去考虑其他的算计,她只是沉浸在这份父爱之中幸福着,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又有何可虑?


    康熙也是心中动容,这般直白无晦的话语却很少有人敢当面对他说,虽然盖山素来就不是个爱拐弯抹角的人,但是会这般直接恐怕也是为了宜敏吧?被这般直愣愣地威胁不许亏待他家女儿,康熙心里却一点也不生气,毕竟一个真心疼爱女儿的父亲无论做什么都值得体谅,何况盖山所言一点也不过分,他不求功不求名,只求自家女儿平安,这点要求说实话真的不过分,只是康熙心中有愧,想起之前宜敏在宫里受的委屈,康熙就觉得脸上发热,人家一家子为他卖命,他却眼看着宜敏被太皇太后为难,如今被盖山这么一说,只觉得心虚,哪里能生出气来?


    瓜尔佳氏看见康熙有些怔愣的模样,连忙出声打圆场:“看老爷这话说的,女儿能入宫侍奉皇上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何况皇上自然待女儿是好的,不然又怎么会陪着敏儿回府?这宫里有皇上护着,敏儿自然平安喜乐,老爷瞎操什么心呢?”瓜尔佳氏心里一阵紧张,这老头子就是沉不住气,自从知道太皇太后为难敏儿的事情,他就日日坐立不安,但是也不必逮着机会说得如此直白吧?何况看皇上从刚刚起的一举一动,就知道这位万岁爷心里有敏儿一席之地,万一被老头子这么一搅合,皇上心有不满迁怒敏儿该如何是好?


    康熙闻言连忙摆了摆手,大笑道:“福晋说的是,敏儿是朕的贵妃,朕自当护她周全,盖山一片护犊之情,朕亦甚感之。”说着又侧头对宜敏笑道,“敏儿有个好阿玛,难怪你心心念念地想家,这等亲情若是朕怕也是要时时感怀的,以后有空便多召福晋入宫吧,免得你阿玛总是牵挂你在宫中是不是受了委屈?”说到后面眨了眨眼,一副戏谑的表情调侃道,不过言外之意也说明这回家省亲是可一不可再的。


    宜敏捏了捏手中的巾帕,眼波流转间横了康熙一眼:“皇上说什么呢?难道皇上会给妾身委屈受不成?”康熙连忙讨好地对宜敏笑,他哪里舍得委屈宜敏,这不是想方设法地补偿她嘛?


    宜敏见状笑了笑,转头安抚盖山道,“阿玛,女儿在宫中好得很,只要两个小魔王不捣蛋就谢天谢地了,哪里有什么烦心事儿?阿玛不必担心了。”这倒是实话,这宫里除了孝庄又有谁敢给她气受?她最操心的不过是两个儿子罢了。


    宜敏现在说话放松多了,康熙刚刚在众人面前唤她的闺名,那就表示她不用再时刻注意贵妃的身份,便自然而然地将平日里的做派拿了出来,这也是让盖山和瓜尔佳氏安心,表明她和康熙之间的感情还是极好地,免得盖山再说出点什么就不好收场了,毕竟孝庄待她不好,不代表康熙对她也不好,可不能让康熙因此心存芥蒂,反倒把上好的保护伞推了出去。


    盖山被瓜尔佳氏一打岔,又被宜敏这么一点,顿时醒过神来,连忙哈哈一笑转过这个话题,康熙也被宜敏警告性地一瞪眼,也很是配合地说起其他话题了,一时间气氛倒是融洽了起来,盖山是个直爽的脾性,说话不爱拐弯抹角,康熙又是整天面对那群一句话无数个弯的文臣,是以现在放下架子,两人说起话来倒是轻松很多,一老一少说到兴起也是其乐融融。


    瓜尔佳氏借机拉着宜敏在一旁说些体己话,跟她说着家里的近况,那个嫂嫂又给她添了小侄子之类的,顺便遗憾一下怎么这么多儿媳妇就是没人给她生出个孙女来之类的,毕竟刚刚康熙和宜敏互动她看在眼里,自家女儿明摆着已经拿捏住了皇上,也就不用她瞎操心了。


    轻松的气氛一直维持到巴图鲁回到马佳府为止,只见巴图鲁风风火火地带着那两个御前侍卫来到正堂前,探头探脑地等候康熙的召见,而厅内宜敏闻言看了看巴图鲁,又看看康熙严肃下来的神情,很是自然地笑道:“皇上,妾身想回自己出阁前的闺房看看,顺便见见诸位嫂嫂,还请皇上允准。”


    既然巴图鲁回来了,想必已经查到了那批人贩子的情况,而这件事既然涉及顺天府,那就是前朝之事,宜敏很是识趣地提出回避,后宫不得干政一直是她时刻不忘的座右铭,康熙对宜敏从不干涉政事这一点尤其满意,很是爽快地点头同意了,顿时大堂内除了盖山之外,只留下巴克什、巴图鲁和两个御前侍卫,剩下的人都被瓜尔佳氏和宜敏带了下去。


    宜敏用上元节上买来的各色物件和花灯打发了几个年幼的弟弟,然后挽着瓜尔佳氏的手臂,缓缓地走在家中的廊道上,看着四周熟悉到刻在骨子里的景色,脸上满是愉悦的笑容,一边和瓜尔佳氏喁喁私语,一边指着院中的各处说着往事,身后的奴才识趣地跟得远远地,给这对母女留下独处的空间,可惜事实远不是这么回事儿,只听宜敏一边看着听院中绽放的梅花一边低声道:“额娘,哥哥们可都回来了?没有被人察觉吧?”宜敏此次归家自然不会只是为了思家之情,有些事情若不当面交待她无法放心。


    瓜尔佳氏也眉眼含笑地看着那点点红梅,微微点头道:“放心吧,他们这几天都陆陆续续地从密道回来了,军营里也留下了替身,不会被人察觉的,现在就等着你了,幸好皇上真的肯带你回家一趟,否则这番辛苦可就白费了。”瓜尔佳氏从上次被宜敏召入宫,就被告知上元节当天会想法子回家一趟,最好能与哥哥们见一面,事关重大瓜尔佳氏不敢怠慢,回家后立刻与盖山商议,最后决定只召回几个嫡子,毕竟这几个儿子家族都有安排替身保护他们的安全,要脱身也容易些,何况在他们眼中只有嫡出的孩子才是家族的核心。


    宜敏轻轻点头,借着观看景色转头看了身后那群奴才们一眼,轻笑道:“额娘,你说女儿这趟回家省亲的消息,要花多久才能被传到该知道的人耳朵里?”她从来就没想过这事儿能瞒天过海,毕竟谁家里没有几个其他势力的探子,只不过有些隐藏得很深,平时根本难以察觉罢了,如今康熙亲自陪她回府的事儿,在其他人看来无疑是大消息,定会第一时间传回给他们的主子,只要这些探子敢动,那就有尾巴可抓,家里自然又能干净几分了。


    瓜尔佳氏柳眉一竖,冷哼一声:“这起子奴才若是安分便罢了,要是敢出幺蛾子,额娘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敏儿放心,额娘知道该怎么做,横竖这些年来,那些个家族安插进来的人有多没少,又有哪个真的能探出点内幕的,倒是正好拿来给你的嫂嫂们练手,不然将来分家出去,岂不是让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瓜尔佳氏是个精明厉害的,那些探子能得到的消息都是瓜尔佳氏乐意让他们知道的,其余不该知道的一点风都不漏,连带几个嫡子的媳妇都调教的极是能干,一起帮着管家,这府里就越发成了天罗地网,这次正好借着宜敏回府再涮一遍漏网之鱼。


    宜敏挽着瓜尔佳氏的手轻轻摇晃,笑容越发灿烂了起来,她的额娘自从练了功法,如今是越发精神了,精气神与前世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毕竟前世额娘不但应付后院的女人,心痛夭折的儿子,还要为在宫里的她操心,早早就华发满头,哪里有如今这般精明锐利的气势,不过对此宜敏自然是喜闻乐见的,一个家族若没有一个精明干练的主母坐镇,那几乎就是不上锁的大门,随便人家进出,敌对势力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哪里还有翻身的余地,如今的马佳府才是一个蒸蒸日上的家族该有的气象。


    宜敏和瓜尔佳氏走过了长长的曲廊,来到宜敏出阁前居住的院落,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名贵异常,阁楼假山精致华美,小桥流水意境极佳,是整个府里最为幽雅宽阔的院落,到了这座院落所有的奴才都不敢越雷池一步,毕竟谁不知道这是宜敏从当格格时就定下的规矩,任何奴才不经传唤不得擅入,否则直接发卖出去,没有第二种结果。


    留在院外的奴才们悄悄地偷眼看到,远处的三层小楼里走出好几位盛装的贵妇,那是府里的几位少夫人,只见她们远远地向着贵妃和福晋迎了上去,簇拥着她们进了那幢小楼,然后任凭他们如何拉长耳朵也只能依稀听见偶尔的笑声随风而来,不由的感叹没想到格格都出阁好几年了,和这几位少夫人的感情依然如此之好,毕竟格格如今身为贵妃,身份地位不同了,连老爷福晋见了贵妃都是要行礼的。


    不管外面的奴才如何想入非非,这阁楼里除了瓜尔佳氏和宜敏的几位嫡亲嫂嫂,早已没有了宜敏的身影,那时不时传出的笑声是瓜尔佳氏她们故意抬高音量传出去的,此时的宜敏早已通过小楼中的密道到达了另一处所在,那里她的几位嫡出兄长已经恭候多时了……。


    第75章  谣言猛于虎


    宜敏通过自己绣楼中的机关进入密道,轻巧地快步走在干燥宽阔的密道里,巨石铺成的狭长甬道里只余宜敏轻巧的脚步声来回响动着,每隔一段距离石壁上都镶嵌着一颗夜明珠,在夜明珠那柔和的光华照耀下,整条密道冷清却明亮。宜敏内息运转,步伐不大却速度极快,毕竟她的时间有限,想来阿玛和两个弟弟应该能拖延康熙一两个时辰,这点时间足够她做好所有的安排了。


    这条密道早在马佳氏先祖被赐住这座府邸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只是当时不过作为危急逃难之用,当时并没有这么四通八达,这些都是历代马佳氏族长扩建出来的,还有几条通道可以直达城外,宜敏的几位兄长就是借由这些通道悄悄回到家里,至于而这些夜明珠是宜敏在功法突破前唯一能从仙境中取出来的值钱玩意儿,当时一口气拿了数百款交给盖山,她直到现在还记得阿玛当时目瞪口呆的样子。


    宜敏走到密道的中段位置时渐渐放慢了脚步,最后在一个三岔口处停了下来,分别转动岔道口的三个灯座,这条通道每隔一段路都有一个灯座,没人会想到这三个灯座会暗藏玄机。宜敏选择了左边岔道走了进去,进入不到三十米的就看到通道壁上有一个洞开的门扉,宜敏随手取下壁上的夜明珠走了进去,拧动机关,暗门在她身后悄无声息闭合上,从外表看起来那依然是平滑的石壁,丝毫看不出那里曾有过一道暗门出现过。


    暗门后面是一间宽阔的密室,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箱笼,靠墙的两面由紫檀木做成的巨大墙柜,墙柜由上至上密密麻麻无数个抽屉,唯一相同的是所有箱笼和抽屉外面都标注着序号。这里收藏的是马佳氏盖山这一系,自关外起家至今所有数百年的收藏,其中以金银财帛最多。


    宜敏拉开标号为玖玖的抽屉,从中取出厚厚的一本绢丝制成的册子,直接翻到最后面的部分。前面那些记录的大多是些金银珠宝之类的先祖积累下来的财富,但是要论珍贵稀罕绝对都集中在这十多页里面,只见上书千年何首乌、万年灵芝、天山冰蟾,避毒珠、天灵水等等,都是当年宜敏能够从仙境中取出的物什,至于天灵水其实就是仙境中的泉水,有洗精伐髓、改善体质的作用。


    当然册子里重点列出的还有各种武学典籍、兵书战策、医书毒经等等,这些是宜敏十多年来一本一本地从仙境经楼中抄录而来,武学典籍和兵书战策对武将世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至于医书毒经也是不可或缺的,有了那么多珍贵稀罕的仙草灵药,若是没有医书和毒经的指导,岂不是暴殄天物,就算想要用也要知道怎么用啊?正常人要是啃一口万年人参那还不把血都吐出来?补过头了也是会要人命的!


    宜敏嘴角微勾,这些东西算是她今生为家族留下的最有用的财富了,即使是大清的皇室收藏论珍罕程度也不见得能比得上现今马佳氏的收藏,相信有了这些东西只要马佳氏后世的族长不是无能昏庸到了极点,基本上不存在败落的可能,即使资质再差的子弟,有这么多灵花异草也足以改善体质了,加上那些不同凡俗的武学典籍的存在,嫡系一支就算想出无能之辈都很难了。


    当然基于这个密室的重要性,除了历代当家人和继承人之外,素来不会让第三人知晓,如今这一代自从宜敏的玛法过世后,就只有盖山和宜敏知道,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宜敏给的,她知道是理所当然的,反倒是宜敏的大哥阿布凯,他虽然是盖山的嫡长子,但是终究尚需历练,而战火淬炼是马佳氏儿郎必经的试炼,三藩之乱可谓入关后规模最大的一场战争,只有从这场战争中脱颖而出,才有资格得到盖山这一支所有族人的承认。


    这次宜敏千方百计回府一趟主要就是为此,三藩之乱历时十年,马佳氏最为军事大族,免不了成为战争的主力,前世马佳氏不知多少儿郎战死沙场,最终元气大伤,今生宜敏会尽己所能地为马佳氏保存元气,尤其是给自己嫡亲的兄长提供一切帮助,至于阿布凯到底能否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中建立起无可置疑的功勋和远超众人的威望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成功的话他就是铁板钉钉的下一任当家人,甚至下一任马佳氏族长,若是失败的话,他也将永远失去迈进这间密室的资格。


    宜敏拉开编号壹玖玖的抽屉里取出另一本册子,这本要薄得多,记载的是密室里收藏的所有支出情况,翻开来略略一扫,不由得轻叹口气,果然不出她所料,最近十多年来,盖山从这里支出的金银财帛几乎是过去数代的总和,毕竟随着宜敏在宫中地位的稳固,加上膝下两位阿哥更是聪颖健康,马佳氏燃起了从未有过的野心和斗志,情报组织和暗中势力的组建更是一再扩大,在原来的基础上几乎扩展了数倍有余,但是这些哪一样不需要花钱,若不是盖山后来居上,被玛法看重成为这一支的当家,今儿继承了这一支历代留存的雄厚家底,恐怕早就经不起这样消耗了。


    宜敏转身来到那堆箱笼边,打开第壹号到弟贰拾号箱笼,只见里面大部分已经空空如也,只余下几箱金砖和银锭,眼中有些湿润,举起袖子轻轻擦拭了一下眼睛,阿玛这是狠下心背水一战,为了未来必然可见的夺嫡之争,他这是不惜把马佳氏的家底掏空啊!只是阿玛从未提到过只言片语,若不是她注意到这些年阿玛交到她手中的势力越来越庞大,涵盖的人员范围越来越广,从而担心如此迅速的扩张会让家里承受不起的话,她又何必如此心急火燎地赶着回马佳府?毕竟宗族的支持是有限的,作为她的娘家,盖山必然要负担相当大的一部分支出,何况盖山说到底是个老实人,哪里斗得过宗族里的老狐狸。


    幸好她如今功力突破第二重,可以从仙境中取出的东西中已经包括了各种矿物,其中包括玉石和金银,有了仙境取之不尽的财富支持,盖山以后就将再无后顾之忧,可以在马佳氏宗族之外另外组建自家的势力,毕竟谁也想象不到盖山这一支能够有如此雄厚的底蕴。


    宜敏眼底闪过一丝不悦,至于马佳氏宗族的势力就可以到此为止了,毕竟如今的发展速度已经是极限了,再发展下去就要引起康熙的侧目了,何况她很清楚宗族不会让盖山这一支占尽好处,虽然宜敏是盖山的女儿,但是只要掏空了盖山这一支,以后宜敏行事就要更加倚重宗族的势力,不愁将来宜敏不为他们所用。这正是宜敏决不能容忍的,今生她早有自己的计划和安排,宗族可以辅助她,但绝不可能指使她,否则未来必然成为与自己的阿哥们冲突的根源,宗族若是识相便罢了,若是不知好歹想要取而代之的分支多得是,如今她羽翼已丰,不惧任何挑衅和威胁。


    如今最重要的是要壮大自家的实力,宜敏将仙境中早已经准备好的金砖,一批批转移到那些空的箱笼中,直到全部填满为止。想了想又转移了许多上好的玉石装满另一个小箱才罢手。至于极品玉石宜敏不是没有,而是不敢拿出来,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她是很清楚的,上等的玉石已经价值不菲,但是要出手不成问题,但极品玉石不同,那几乎不是人间所有的东西,要是大量拿出来根本就是招灾的根源,想当初她为了仿制康熙随身玉佩,命手下寻找同样的极品玉石,几乎翻遍了整个大清依然无果,如今若是突然出现这么多,不惹来无数势力的觊觎才有鬼呢!何况还会对她之后的计划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


    宜敏看着那些回复满满当当状态的箱笼满意一笑,如今金银对她而言是最不值当的东西,过去还会为钱烦恼,如今有仙境这个后盾在却迎刃而解,连以后给自家儿女的家底也不用操心了,不过轻易得来的不懂得珍惜,宜敏也不会太过随意,该有的一分不少,不该有的夜绝不会纵容他们,免得一个个养的不知人间疾苦可就有违她的初衷了,何况按照前世康熙的作为,这位皇帝的疑心病之重堪称极品,对皇子们的监视更是无处不在的,她可不想好心办坏事,反倒拖了儿子们的后腿。


    宜敏看了看依然空旷的密室,沉吟了一会又从空间里取出已经用玉盒玉瓶装好的灵果灵草,随手在密室的角落里堆成一座小山,这五年来想必阿玛和额娘也很久没尝过这些东西了吧,难得回来就多留一些吧,反正有玉盒封着不会坏掉,即使以后她没有机会再回来,这些也足够两位老人家用上好些年了,至于用完的玉盒正若用来保存名贵药材,相信即使数百年之后药力也不会减退。


    宜敏估摸了一下时辰,已经耽搁了好一会了,她不能再拖了,从仙境里掏出一封厚厚的信件,这东西太过重要,她根本不敢借由其他人的人送回家,万一泄露他们一家人将万劫不复,里面她详述了未来的计划和打算,包括对三藩之乱的所有记忆能写的基本上都写在上面了,其中还写了应该避开马佳氏宗族,私下里发展自家势力的计划,她甚至连玄部一部分据点的联系方式都留给盖山了,毕竟玄部负责宫外的一切情报,一旦有事也能够最快时间让自己知道。至于其中三部的势力她没有提及,反正家中的势力宫中的集中在她手中,而宫外有玄冥的暗中相助已经绰绰有余了。


    宜敏摸了摸这封至关重要的信件,将它郑重地放在第一号抽屉里,然后才拿着夜明珠走出密室,厚重的石门再次无声无息的合上,宜敏将夜明珠放回原位后,站在原地闭目沉思了一会,这才举步向着另一条通道走了进去,一直走到这条通道的尽头,那里有一个巨大的青铜狮子雕像,宜敏拉起狮子的鼻环,左右转动了六次,这座重逾千斤的铜狮子慢慢沉入地下,露出背后向上的石梯。


    宜敏深吸口气,稳稳地迈步走上那石质的阶梯,随着顶上投下的光越来越亮,宜敏终于走到阶梯的尽头,那里同样是密道的出口,出口处本有一副巨型的字画遮挡,此时也已经被移开,宜敏快步从通道内走了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恢弘大气的厅堂和站在不远处的三位兄长。


    三个男子已经一前两后地迎了上来,走在最前面的阿布凯那熟悉的面容,温和的微笑和张开的双臂,一切的一切都让宜敏热泪盈眶,她呜咽一声,像儿时那样冲进自家大哥的怀里,熟悉的气息顿时包围了她,呼吸间满是兄长那清新旷达的味道,宜敏哽咽地唤道:“哥——”,这是将她置于膝上万般娇宠的大哥,这是让她骑在脖子上撒野玩闹的兄长,这是从不违逆她意愿任她予取予求的嫡亲大哥啊!


    阿布凯很是熟练地将猛冲过来的妹妹牢牢接住,像儿时那样拍抚着她,只是听着妹妹隐隐的的哭腔,阿布凯也是心中一酸,这是他如珠如宝呵护着长大的妹妹,本该让所有人捧在手心里娇宠的人儿,却偏偏嫁入了天家,面对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和戒备森严的宫墙,即使明知妹妹受了委屈也只能忍着,将满腔怒火往肚子里咽,因为皇家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后宫的是非更不是他们能够置喙的,他们只能听从阿玛的话努力挣得军功,在军中站稳脚跟,他们兄弟若然手握兵权,那么即使不能随意去惹人,至少能让妹妹无人敢惹!


    宜敏的四哥多毕和六哥德克锦都围了上来,多毕伸手在宜敏肩膀上拍了拍,温声劝哄道:“小妹莫哭了,见到哥哥们该高兴才是吧?可怜哥哥们望眼欲穿这么多天,好歹笑一个给哥哥们看看吧?”诙谐的话语让宜敏破涕为笑,任性地将眼泪统统擦在阿布凯胸前,惹来阿布凯无奈地苦笑。


    宜敏这才转头看向自己的四哥,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和深深的酒窝,顿时让多毕倒退三尺,每次宜敏想整人都是笑得如此百花失色,只是做出来的事情绝对让人面无血色,他从小到大见识过无数次了,他可不想让自己成为失色的那一个。多毕看着是个绝对温文尔雅的公子,嘴甜又很会哄人开心,尤其能把自家彪悍的额娘哄得千依百顺,让所有兄弟自愧不如,但是从小到大宜敏所有整人的鬼点子都有他在背后支招,是个绝对表里不一的笑面狐狸。


    多毕是瓜尔佳氏所出的嫡次子,家中排行第四,十五岁就跟自家大哥一样被盖山丢到军营里锤炼,但是凭着一副欺骗世人的外表和能说会道的本事硬是混得风生水起,在军中人缘极好,从军十多年来从无败绩,是个智谋性的将领,虽然他的身手绝对不容忽视,但是偏爱用头脑解决问题,最喜欢设计圈套给人钻,让别人被卖了还帮他数银子,同时也是所有兄弟中最清楚宜敏掩盖在温柔乖顺外表下的精明狠辣的那一个。


    德克锦见多毕退开,立刻抓住机会将他挤开,伸出蒲扇般的大掌拍了拍宜敏的头,瓮声瓮气地咧嘴笑道:“丫头,可算是笑了,要是让阿玛知道咱们惹你掉了金豆子,恐怕又要一顿家法伺候了。”德克锦往宜敏跟前这么一站,顿时就像一堵墙挡在了她面前,完全挡住了身后的多毕,要说最疼爱宜敏的绝对是这个憨厚的老六,从小到大不知道为了宜敏打过多少架,挨了多少家法。


    宜敏笑眯了眼,娇嗔道:“人家才不是掉金豆呢,这是高兴的,难道六哥没听过喜极而泣吗?”德克锦是个真正的北方大汉,身材极为雄壮高大,比起身材颀长的阿布凯还要高出两个头,据说出生的时候折腾得瓜尔佳氏死去活来,天生就力气大,练了宜敏给的武学后更是魁梧壮硕,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力士,美中不足的是脑子从来一根筋,完全不懂得拐弯抹角。


    德克锦挠了挠头:“妹妹说的那些汉人玩意儿,你六哥可弄不明白,不过我知道妹妹出来一趟不容易,所以一收到消息我就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路上跑死了三匹马,”说着憨憨地一笑,然后又看着宜敏疑惑道:“对了,妹妹你在宫里是不是受委屈了?我在军营里都听到了不少传闻,不过那些个敢说你坏话的混账都被你六哥狠狠教训了一顿,我妹妹千好万好,谁敢说你不好我就揍死他。”攒起钵盂大的拳头狠狠挥动着,一副凶狠的架势。


    宜敏闻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笑完才把疑惑的目光落在从德克锦身后转出来的多毕身上,毕竟德克锦和多毕在同一只军队里面,肯定知道。当初因为德克锦性子单纯、头脑简单,家人都担心他到了军营里恐怕被人坑了都不知道,思来想去只好把他安排到多毕所在的军队,有这个素来聪明诡诈的老四关照大家都能放心。可怜多毕从那时候就跟在这个弟弟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


    “哦,还有过这种事?”阿布凯也是颇有兴趣地挑起眉,拉着宜敏做到大厅中间的圆桌旁,等多毕和德克锦也跟了过来坐下才继续饶有兴致地问起,“究竟怎么回事?小妹的事情怎么会在军营之中流传?”宜敏怎么说也是后宫嫔妃,如今更是身居贵妃,一般世家平日里就算偶尔谈起都要斟酌字句,生怕得罪了宜敏,如今听德克锦的意思竟然还有人敢明目张胆说闲话的?这里面的文章可就值得深思了。


    多毕瞪了一眼张大嘴正要叫嚷的德克锦,这才眯着眼睛说道:“自从小妹封妃入宫,这军营里就少不得有人在我们面前说些闲话,说什么有了成了皇亲国戚,咱们家的子弟都可以鸡犬升天之类的……”还有些话多毕不愿在自家妹妹面前提起,甚至还有谣传贵妃绝色倾国,三千宠爱于一身,狐媚得皇上冷落发妻,打压后宫嫔妃等等言论完全不堪入耳,不说德克锦这个火爆脾气的,就是他听了也是怒火上扬,自家小妹是什么样的性情他清楚得很,绝对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何况以自家妹妹的品貌还用得着狐媚皇上?皇后自己嫉妒不贤,立身不正又怨得了谁?若不是当初马佳氏和瓜尔佳氏没有落井下石,如今这大清的皇后早就不姓赫舍里了!


    德克锦也是连连点头道:“四哥说的是,那些兔崽子满嘴鬼扯,我家妹子天仙化人,还需要去狐媚皇上?是个男人见了都要直接拜倒,要我说皇上就该直接废了那个劳什子皇后,那么阴险恶毒的女人也配当皇后?”说着还讨好地对着宜敏憨笑,“要我说啊!那是他们没见过我家妹妹,皇上能娶到妹妹那是祖上积德,自然该捧在手心里,那些个矫揉造作的女人哪里比得上敏儿,一个个大惊小怪的!”说着还邀功似地炫耀道,“丫头,那些个敢胡说八道的都被我揍得一个月下不来床了,现在见了我就绕道走,再也不敢说那些混账话了。”


    阿布凯本来听了多毕的话表情严肃,毕竟这事还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只是一听德克锦那完全找不到重点的浑话,顿时被气乐了:“你这小子能不能长长脑筋,你以为一般人敢随便传这等闲话吗?小妹如今好歹是手握六宫大权的贵妃,一般世家讨好她都来不及,如何敢随便说这等闲言碎语?这等作为分明是想败坏小妹的名声,顺便离间我等与敏儿的感情,毕竟我马佳氏儿郎素来战功卓著,若是明明靠着自己的本事得来的功绩硬是被说成是靠着裙带关系,只要是个男人就受不了,久而久之就算心里明白是谣言,却难免不会在心中怨怪敏儿,不只是马佳氏,恐怕连瓜尔佳氏都无能幸免……”


    阿布凯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斥道:“你以为凭着拳头大把这些人教训一顿就没事了?”见德克锦茫然地瞪大了眼睛,不由得无奈摇了摇头,转而看向多毕问道:“难道四弟没有跟六弟说清楚这其中的厉害?”若是能用拳头解决他当然不介意狠狠教训那些居心不良的家伙一顿,只怕到时候反而被倒打一耙,德克锦这个素来莽撞的就算了,反正人人都知道他缺心眼,拳头比脑袋动得快,可是其他马佳氏的儿郎就不一样了,一旦大打出手,只怕在军中立刻树敌无数,反而更加助长谣言的势头。


    多毕闻言摇摇头,苦笑地看了德克锦一眼,扶额道:“大哥又不是不知道六弟的性子,就算跟他说破嘴皮子,下一次还不是照样犯?从小到大他挨得家法还少么?结果那性子还不是没改过?只怕我不说还好,真要分析给他听,他能把全军上下一起揍一遍。”自从德克锦到了军中,多毕觉得自己白头发都长出来了,可是谁让这个弟弟天赋异禀,脑袋虽然不灵光却是个武学奇才,就算他们几兄弟一块儿上怕也制不住他,除了自家妹妹才有本事一瞪眼就唬住这头莽牛……


    想到这里多毕看向从一坐下就沉默不语的宜敏,只见宜敏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这是她沉思时的标志性动作,感觉到自家四哥看过来的视线,宜敏轻轻一笑:“罢了,六哥这么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这谣言明显是有心人刻意为之,只要对方存心诋毁我,那谣言绝不会轻易消停,不过军队不同于其他地方,自古军中强者为尊,有时候最直接粗暴的手段才是最有效的办法,而且这个办法其他人虽然不能用,但是六哥用却是正好……”


    听到宜敏这话德克锦顿时兴奋了,不等他跳起来,宜敏话锋一转:“只是六哥也要小心防人下套,毕竟军中斗殴大不了受些惩罚,若是失手打死了人,那可就……”宜敏话中未尽之意已经很清楚了,在座的都从军多年,自然知道她想要说些什么,多毕闻言也是一懔,擅杀袍泽可是大罪,到时候德克锦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更不用说依德克锦的性子,这种情况还真有可能发生,顿时多毕严厉的目光落在德克锦身上,准备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定要对这小子严加管教,不然就算军中主将是自家人恐怕也保不住他。


    德克锦虽然憨厚鲁直,但是不代表他是个傻的,真要傻他的武艺岂会如此之高,只是凡事勇往直前,不爱去想太多罢了,如今听宜敏这么一提醒,心中也是明白过来了,对方这是那他当靶子,打算拿他作伐子对付马佳氏呢!不然为什么流言总是在他耳边响起,为什么没人跑到四哥面前说去?想通这一点德克锦顿时拳头握得吱吱响,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怒喝出声,竟是强自忍耐了下来。看到德克锦的表现,在场的兄妹三人都是暗暗点头,这个莽汉终于肯用脑子了,可喜可贺真是祖先保佑啊!


    第76章  无价之宝


    阿布凯注视着茶盏中袅袅升起的白烟,沉声道:“既然四弟早已知道流言之事,想必已经调查过了吧?究竟是谁的手笔?”声音中流露出一丝森冷,他对自己这个弟弟的本事很是清楚,别看平日里跟谁都一副笑脸迎人的模样,实则心思缜密,这等谣言一出本来早该有所处置,可是偏偏他不曾接到任何消息,如若不是他已经有所动作,那就是事情特别棘手。


    多毕闻言露出一个苦笑,无奈道:“这推动流言之人很容易便查到了,大多是钮钴禄氏和赫舍里氏在背后弄鬼,佟氏也在暗地里借机推波助澜,剩下的不过是些人云亦云之辈不足为惧,只是在这等风声鹤唳之时与马佳氏交恶,对他们根本是弊大于利……”而且这事太容易查到结果,令多毕有些怀疑其中的可信度。


    赫舍里氏这些年来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在军中实力本就比不上马佳氏,这样明目张胆地跳出来很不符合他们现阶段韬光养晦的行事作风。


    钮钴禄氏亦是军事大族,在军中的势力不小,但是如今大战在即,若与马佳氏交恶,进而动摇军心引起内讧,根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佟家在军中势力最为弱小,其统领的只有汉军旗,汉军绿营更是早在康熙十二年末就已投入前线战斗,若要说佟家在这等时候还有精力来搀和,那也未免太过高估了他们。


    阿布凯闻言眉头轻锁:“赫舍里氏和钮钴禄氏虽然已经不如以往那般受皇上信任,但终究同为八大家族,岂会如此短视,在这等平乱的紧要关头与咱们两败俱伤?佟氏是当今母族,更不该会在这时候拖皇上的后腿,不然岂不是自找不自在?”


    多毕同意地微微点头,他也是顾虑到这方面才不敢贸然动手,否则岂不是正中暗中设计之人的圈套?何况大世家可不只是这几家,若是拼的鱼死网破岂不是便宜了其他几个大家族?多毕有些头疼地道:“我已经多方排查,却始终无法确定幕后之人,每次查到线头总是这几个家族的人,简直想不信都不行了”


    宜敏听了两位兄长的话,只是微微思索了片刻就冷笑一声道:“大哥、四哥不用伤脑筋了,动手的不是这三个家族,不过这天下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各个家族中安插如此多的人手,除了皇上之外,也就只有慈宁宫的那一位能够办到。”见三位哥哥恍然的模样,宜敏才接着道,“皇上自然不会在节骨眼上自毁长城,那么这真正的幕后之人不是呼之欲出了吗?”


    三兄弟顿时面面相觑,多毕有些不可置信地扶额道:“这太皇太后莫不是疯了?如今国难当头,三藩几乎割据南方半壁江山,如今举兵北上,她就算不帮皇上一把也不至于这样拖后腿吧?皇上不是太皇太后一手教养出来的吗?”


    宜敏轻嗤一声:“太皇太后本就不主张撤藩,在此之前不知道跟皇上吵了多少次,最后犟不过皇上只能妥协,但是不代表她就放弃了自己的立场,在她眼中我马佳氏才是怂恿皇上撤藩的罪魁祸首,能不把我当成眼中钉吗?咱们马佳氏在军中经营过百年,不是她说打压就能打压的,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挑动几个家族互斗,然后坐山观虎斗。”


    宜敏抿起嘴唇,眼中闪过锐利的寒光,孝庄早就想打压她了,只是她一直小心翼翼没有给她机会,多年来也就维持着相对脆弱的平衡,可惜康熙撤藩事件的到来终究打破了这个平衡,出于前世的经验,她改变了马佳氏在撤藩决议上的站队,坚决站在康熙一边支持撤藩,而这自然就触了孝庄的霉头,她奈何不了康熙不代表她就此放弃了,不能打压马佳氏不代表不能给马佳氏找麻烦。


    阿布凯脸色凝重地垂目不语,他这时才真正发现宜敏在宫中周旋是何等的不易,摊上这样一个太皇太后,加上家族与之有了利益冲突,难怪听说太皇太后近来总是找宜敏的不痛快,没成想竟是为了这等缘由。


    “太皇太后这样做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要论地位她已经是太皇太后,是大清最尊贵的女性了,要论势力,她背后有着整个科尔沁蒙古撑腰,再说皇上的孝顺天下皆知,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多毕实在不明白太皇太后这样做能有什么好处,大清若是败了,难道她就能幸免吗?


    “哥哥们觉得太皇太后真的是心甘情愿地在慈宁宫吃斋念佛的?若不是先帝临终将大权放在四大辅臣手中,又留下了种种后手制衡她,如今她早已是风光无限的摄政太皇太后了呢,当今皇上难保不会是第二个先帝!”宜敏讽刺地一笑,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懒懒剖析着那位看似慈祥的太皇太后有着怎样的野心。


    “这位太皇太后一辈子都在斗,历经三朝后宫而不倒的女人又岂是易于之辈?”那是个把权势利益和掌控欲渗透到骨血里的女人,只有把一切掌握在手心里她才安心,只有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她才甘心,试问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安心地养老呢?任何超出她掌控的人或事都会被她视为威胁,所以她不会容许宜敏继续坐大下去。


    阿布凯和多毕面面相觑,已经听出了宜敏的言外之意,看来太皇太后才是他们真正的对手啊!阿布凯沉吟了半响才道:“看来我们有些错估了形势,如果这事是太皇太后的手笔,那么事情就有些棘手了,幸好妹妹亲自走这一趟,否则我们还真会被算计了,这件事要立即知会宗族和郭罗玛法一声,否则以太皇太后的地位,有心算无心的话我们两家定会吃大亏。”


    多毕若有所思地对宜敏道:“小妹,你是个什么想法?太皇太后既然都把手伸到军中了,肯定已经对你出过手了吧?”虽然宜敏此刻毫发无损地坐在他面前,但他就是不可遏制的担心,真不知道妹妹在这样的形势下,要如何在太皇太后眼皮子底下过日子,一想到这里他就心中憋闷,果然当初就不该让妹妹入宫!


    德克锦本来在一边听得一头雾水,这会听见多毕这话马上跳起来了:“什么!那个老太婆竟然对你动手!妹妹,你有没有怎么样?”阿布凯和多毕的关切之情也是溢于言表,他们都很担心自家妹妹在宫里受到任何伤害。


    宜敏苦笑一声,喃喃道:“这位太皇太后的心狠手辣却远超一般人的预料,你们能够想象身为曾祖母却对自己的曾孙儿下毒吗?你们无法想象当我发现赛音察浑被下了慢性毒药的时候,那种惊慌和绝望是种怎样的折磨!”说着宜敏眼眶通红,嘴唇微微颤抖,“当时我真想找她拼命,可是她是太皇太后,连皇上都动她不得,我一个小小的宫妃又能拿她怎么样?”


    “哥……我、我心里好苦、好不甘心!”宜敏想起当时明明胸中满是滔天的愤恨,偏偏只能强迫自己一忍再忍,每日里还要做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讨好孝顺那个凶手!每次想到这里她就满腔的委屈涌上心头,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她唯有在家人面前无需掩饰自己,她可以哭诉,可以把一切与他们分担,她相信哥哥们定会与她同仇敌忾,而宗族若是知道孝庄对马佳氏所出的皇阿哥下手,肯定也会对孝庄产生极度的不满,只要家族和她站在同一阵线,她接下来才真正再无后顾之忧!


    马佳氏兄弟三人也是眼睛通红,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后宫的黑暗远比他们所知的更加可怕,如今亲耳听到宜敏的哭诉他们才发现,原来他们还是将事情想得过于乐观了,他们出生的家庭相对和睦,根本无法想象要有何等冷酷的心肠才会做出那等举动?阿布凯揽过宜敏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轻拍抚她的后背,心脏一阵揪痛,从小被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妹妹究竟经历过怎样的痛苦才得到今日的地位,又是付出了何等代价才将两个阿哥平安养到现在?别人只看到贵妃的无限尊荣,又何曾想过这份荣耀的背后隐没了多少血泪?


    德克锦则是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扯着嗓子吼道:“我就知道那个老妖婆不是个好东西,咱家敏儿多乖多孝顺的一闺女,她挑刺找麻烦就算了,竟然还对小侄儿下手!简直禽兽都不如!妹妹,你说,要怎么做,六哥都听你的,要不直接干掉那个老妖婆算了!”这下好了,被宜敏这么一哭诉,德克锦直接把孝庄从老太婆升级成老妖婆了,反正在他心里欺负自家妹妹的都不是好东西。


    多毕从鼻子里喷出一口冷气,斜眼看了德克锦一眼:“行啊,你扛着你的大刀去干掉那个老妖婆,我看你连紫禁城都进不去!净出馊主意,真这么容易解决,还用得着你说?”多毕实在是被这个无厘头的弟弟闹的头大,难道他就不气吗?他都要气炸了,可是对方是太皇太后,连皇上都轻易动她不得,哪里是说对付就能对付的。


    阿布凯抚了抚宜敏的长发,一言不发地帮宜敏擦去脸上的泪水,只是那原本明亮的眸子变得晦涩暗沉,杀气密布。宜敏看着这样的大哥,知道他是真正发怒了,连忙收了眼泪不敢再撩拨。阿布凯仔细地为宜敏擦干了泪痕,转头看向旁边斗嘴的两人,冰冷的目光扫过去,多毕和德克锦立即消停了,乖乖地坐回位置上不敢再出声。


    阿布凯目光淡淡地看着德克锦:“从今儿起,把那些老妖婆的称呼都给我烂在肚子里,心里叫叫也就罢了,要是不小心说漏嘴,一个大不敬之罪就能让你人头落地。接下来的话老六你给我记清楚了,从现在起,严禁你跟人打架,一切听从你四哥的吩咐,如果让我知道你不听你四哥的管束,大哥不介意立刻为你申请调令,将你调进骁骑营亲自管教!”阿布凯如今全身上下杀气隐而不发,气势冰冷慑人,那淡淡的目光却让德克锦心惊胆战。


    德克锦连忙将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大哥!我什么都听四哥的,不要把我调过去!”他从小到大可谓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惧怕两人,一个是阿布凯,另一个就是宜敏。后者是出于溺爱,而前者却是长兄如父,盖山当初长年征战在外,家里的孩子都是阿布凯教养,虽然他平日里平易近人,极好说话,但是发起火来连瓜尔佳氏都不敢相劝,所以德克锦一见阿布凯的模样就知道不妙,这时候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句废话不给多说。


    阿布凯镇压了德克锦之后,又吩咐多毕道:“等回了军营,立刻给军中的子弟兵传消息,凡是跑到他们面前造谣的,揍人就免了,但是一个不漏地都给我记下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至于是不是靠着裙带关系,皇上圣明烛照,岂会分不清楚。我马佳氏百年基业,岂是几乎谣言就能诋毁的?”多毕连连点头,大声应诺。


    阿布凯眼中闪过利芒:“不过一味退缩可不是我马佳氏的作风,给我放出风声,好好宣扬一番皇后和慧妃的丰功伟绩,还有佟家,那可是现成的皇帝母家,真要论裙带关系他们可是首当其冲……总之给我把水彻底搅混了,横竖各大世家哪个没有女儿入宫的?又不是只有咱们马佳氏的女儿在宫里,其他凡是有点分量的家族统统给我拖下水,等谣言满天飞的时候,我倒要看看太皇太后如何收场!”她不是想要坐山观虎斗吗?那他就让看看什么才叫做大乱斗!


    多毕听得连连点头,眼中精光闪个不停,说闲话人人都会,听八卦更是茶余饭后的消遣,谁管你是真是假,只要有新的流言出现,那之前的大家就不在意了,何况把水搅浑了人人都有份,到时候法不责众,皇上追究下来也肯定是雷声大雨点小,又能给那三个家族的人一个警告和教训,等他们醒过神来,太皇太后只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弄得几大家族都对她不满。


    敏儿对自家大哥的做法也是深深赞同,看来她不需要对大哥有太多担心了,就凭这份果断和敏锐就足以应付大部分明枪暗箭了,孝庄想要借此举让马佳氏和几个家族彻底对上,马佳氏又何尝不能借此让孝庄在军中的势力浮出水面呢?之前孝庄不动自然没办法,毕竟她经营了大半辈子了,前朝后宫的势力深不可测,要扳倒她可不是直接弄死她就能了事的,若不能把她的底牌一一挖出来,谁知道她会埋下多少后手,冷不丁地就可能给你致命一击!


    宜敏目光灼灼地仰望自家大哥,阿布凯被妹妹佩服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红,干咳一声:“敏儿,这些事情你不必操心,为兄自会帮你解决。这次你特地将我们从军中叫回来,应该是有大事要说吧?时间紧迫,还是说正事要紧!”


    他很清楚后妃省亲是多么难得的事情,宜敏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手段才能得到这么一个机会,肯定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商量,所以他们一接到传讯就二话不说立即起程,多毕和德克锦闻言也是脸色一正,目光严肃地看向宜敏,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大事需要如此慎重。


    宜敏微微一笑,从怀里郑重地取出一个用油纸封的严严实实的纸包递过去,阿布凯伸手接过后一怔,竟然意外的轻盈,等拆开层层油布一看,里面竟然是厚厚一摞写满字迹的绢帛,疑惑地看了宜敏一眼,阿布凯拿起最上面的几张随意地扫了几眼,脸色瞬间大变,连忙拿到面前细看,然后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宜敏,这东西难道真的是……。


    宜敏笑了笑,很是肯定地用力点头,阿布凯顿时眼放绿光,看着眼前这些绢帛的眼神就像饿狼看见了小白兔,抓起那张绢帛就沉迷了进去,那心无旁骛的模样恐怕打雷都惊不醒他了。多毕和德克锦见了自家大哥难得一见的失态,顿时心中百猫抓挠一般好奇得不得了,悄悄地伸手从那堆绢帛里面抽出几张来,偷偷扫了几眼,同时瞠目结舌,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这哪里是绢帛啊,根本就是无价之宝啊!


    第77章  深谋远虑


    阿布凯拿着绢帛的手有点抖,他艰难地克制住自己迫切研究这幅图帛的欲望,将手中的绢帛小心翼翼地平展着放在桌上,这才恋恋不舍地转移视线落在宜敏脸色,正色道:“敏儿,这里面所记载的内容实在太过惊人,大哥不会问你这些情报是从何而来,但是我只想要确认一点,那就是这东西的可信度有多高?”阿布凯的神情极为严肃,虽然相信自家妹妹的本事,但是这事若能成,马佳氏就将把命脉系于其上,一旦有误后果将不堪设想。


    多毕和德克锦也是连连点头,若非拿出这东西的是他们最疼爱的妹妹,只怕他们绝对不敢相信的。宜敏只是轻轻一笑,仰起螓首傲然道:“虽然不敢说完全无误,但至少有九成九的可靠性。”兄长有这种反应早在宜敏的意料之中,若是完全没有疑虑那才不正常呢,毕竟那里面的东西绝对是独一无二的机密,即使康熙密布天下的探子恐怕也不见得能得到如此精确可靠的情报。


    这些东西看着不多,但是吴三桂、耿精忠和尚可喜三位藩王属地的情况全都跃然其上。无论是府库储存了的钱粮财帛,还是三藩编外隐藏的私兵数量,还是是他们麾下心腹爱将及谋士的情报资料,包括所属的派系、担任何职、亲戚好友关系,尤其是行军布阵的风格和喜好弱点等等都罗列其上,总之可以说将三藩的家底摸得一清二楚。


    “哈哈,有了这东西,咱们家在战场上绝对是先知先觉,无往而不利啊!”阿布凯此时也保持不住平日的冷静,兴奋得说话都有些颤抖起来,也难怪他如此失态是可以理解的,只因他手中的那几张轻薄的绢帛是宜敏牺牲无数玄部密谍才得到的行军布阵图,上面密密麻麻的各色线条标记,清楚地标注着吴三桂对手上数十万兵力的部署,任何将领都会为之疯狂,只因有了这张图,平三藩完全不费吹灰之力,若是前世康熙手中有这么一副行军布阵图的话,平三藩根本无需十年之久。


    而听了宜敏那信心十足的保证,多毕和德克锦也是摩拳擦掌,眼中精光四射,他们都是从军多年的武将,自然明白有了这些情报,会给战局带来怎样的变化,通俗点说就是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当然如何夺取这份胜利果实,可操作性就太多了,至少马佳氏从中得到最大的利益。


    “妹妹,你真是太有本事啦,这种情报都能被你弄到手,尤其是这份兵力分布图,简直就是神了。”德克锦此时早已凑到阿布凯身边,探头探脑地盯着那几幅绢帛流口水,对着宜敏竖起大拇指使劲夸奖起来,一边的多毕也是露出赞许的神色,对于自家妹妹的本事有了更深的认识。


    宜敏闻言有些不好意思,露出浅浅的笑容道:“哥哥谬赞了,眼见大战将起,三藩来势汹汹,我实在是很担心哥哥们,但是对于行军打战的事我又不懂得,也只能在其他方面想办法了,不过对于战场上知己知彼的说法我还是知道的,所以想尽方法也只能弄来这些情报,希望能对哥哥们有所帮助。”


    其实为了得到这些机密消息宜敏准备了很多年,从她手下四位头领的武功略有小成开始,她就已经着手布置,将玄冥和黄泉一起派往南方,就地培养密谍,然后源源不断地派往宜敏指定的目标身边,有了这些潜伏未来的造反主力身边的密谍,自然能源源不断地传回第一手资料,十多年的辛苦布置才最终得到眼前这不起眼的一摞资料,其中付出的心血,牺牲的人命早已无法估量。


    “敏儿,你做的已经很好了,虽然不知道你如何得到这些情报,想来必定要付出不菲的代价,不但对我们帮助巨大,即使对整个马佳氏和瓜尔佳氏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如果有了这些我们还不能取得大胜的话,那还不如直接自己抹脖子算了。”阿布凯也是极为傲气的人,从小勤习武艺,精研兵法,如今又有了如此重要精准的情报,他也绝不容许自己失败的。


    宜敏看着阿布凯坚毅的神色,心中暗暗点头,犹豫了一下才道:“大哥,若是有可能的话,最好在保存咱们两家实力的前提下,让战争早些结束,其他世家的实力虽然要消耗,但是也不能让他们损耗过巨。”宜敏很清楚战争的破坏性,但是三藩之乱可以说是必须的,毕竟如今大清入关不久,满洲各大世家手中势力太过强大,八大世家个个手握重兵,谁也奈何不了谁,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不借着此次机会将之削弱,以后就更难确立马佳氏的绝对优势了。


    阿布凯等人愕然,不明白宜敏为何会说出这种话,她拿出这些情报难道不是为了帮助家族彻底压倒其他世家吗?宜敏看了他们的神情就知道他们想些什么,不由得轻叹口气道:“哥,我所期待的自然是马佳氏的胜利,但这是建立在满洲八旗胜利的基础上,万一其他世家损失太大,那么以汉军旗那庞大的人数以后恐怕……。”纵观整个康熙朝,可以说三藩之乱是满汉势力主客易位的转折点,正是这十年战乱让满洲八旗精锐损失惨重,以至于汉军旗后来居上,掌握了越来越多的话语权,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汉军旗出身的佟氏最终坐上了皇后之位。


    宜敏此话一出,除了德克锦之外,阿布凯和多毕都是若有所思,沉默半晌之后才恍然,有些明白宜敏的意思了,满人少而汉人多,汉军旗即使消耗再大也能很快恢复元气,而满八旗却没有这么多的儿郎可以消耗,到时候即使马佳氏和瓜尔佳氏元气尚存,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恐怕朝廷上的平衡会被打破,而满洲八旗的威慑力也会随之降至最低点,尤其佟家如今是汉军旗中势力最大的一族,到时候此消彼长之下终成大患。


    宜敏没有说的是,各大世家若是削弱得太厉害,对康熙的牵制就大大减弱了,若让康熙如前世一般彻底收拢了军政大权,高度集中了权力,那么大清就会成为康熙的一言堂,再也不受世家的制约,而后宫女人的政治意义也开始减弱,到那时宜敏在后宫的超然地位也将不再安稳,康熙甚至可以如前世一般随心所欲地让包衣奴婢身居高位了,何况若是八大世家只余马佳氏和瓜尔佳氏一枝独秀,那未免太过显眼,在承瑞还未登上皇位之前,还是多留点对手才能康熙安心。


    宜敏想着再度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看起来只有寥寥几页,却被宜敏极为慎重地放在桌上,顿时再度吸引了三个兄长的目光。阿布凯他们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份册子,心中不停地嘀咕着这又是什么好东西了?能被宜敏这么慎重地拿出来,说明重要性还要在那些军事情报之上,但是他们是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会比刚刚那些情报更重要。


    阿布凯作为长兄,先一步取过来观看,一目十行之下很快就看完了这轻薄的几页,脸色变化万千,神情复杂地看着宜敏,他现在真的觉得有些看不懂自己这个妹妹了,要整理出这种东西究竟需要多么庞大的人脉和精明的心思才能做到,尤其里面那长长地一串的人名,涉及到的人员满蒙汉皆有,有些名字很是熟悉,有些却完全名不见经传,不过每个名字后面那密密麻麻的解释和介绍,足以让他了解到这本册子究竟记载了什么。


    阿布凯随手将册子传给眼巴巴等着的两个弟弟,轻叹一声道:“敏儿,你真的不需要做到如此地步,马佳氏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小,不需要你冒险去弄这些东西的。”册子里记载了军中和各地官吏中值得注意的人物,有些已经选择了派系和阵营的,有些则是中立的,还有些偏向马佳氏和瓜尔佳氏的,但是相同点都是目前官职不显,但是潜力巨大。


    而册子的最后一页最让他心惊,全部是用朱笔写就,那一个个名字全都是马佳氏势力之中的重要人物,有些甚至已经打入了核心圈子,若不是后面那些确凿的证据阿布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以想象若是这些人一起发难,会对马佳氏造成所大的损失。


    这份名单确实比前面的情报要重要得多,因为若没有这份名单揪出钉子,恐怕宜敏之前辛苦得来的情报就会被泄露出去,到时候不但宜敏所有的苦心都白费了,甚至还会引来其他家族的攻歼以及康熙的猜疑。但是在阿布凯看来要得到这份名单绝不是光靠探子就能够办到了,宜敏肯定是做了什么,说不定是从康熙那里偷偷弄来的机密,所以他才感叹宜敏不必如此冒险。


    只可惜他完全猜错了,前世的记忆才是宜敏最大的底牌,她清楚地知道康熙朝所有的名将贤臣,能够提前知道这些人的秉性和未来的立场,对于可以拉拢的用自然全力拉拢,对于倾向己方的更要支持使之建立功勋,至于那些不能为我所用的,岂能留下成为未来的祸患?而那些叛徒更是绝对留不得,这部分人都用主笔勾出,完全可以在战争中将之从容抹杀。


    宜敏对着阿布凯腼腆一笑,不在意地道:“没关系的,既然我已然嫁入皇家,如今又有执掌六宫的便利,自然要好好利用这份优势,加上皇上如今不少政务都在景阳宫处理,那里的奴才都是我的心腹,知道些机密并不难,哥哥无须担心。何况有了这份名单,我马佳氏以后才真正稳如泰山,还能将这些人推出去当挡箭牌,做出马佳氏损失惨重的假象,所以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宜敏不想暴露自己的底牌,只好让阿布凯认为她是从康熙那里盗出的名单,毕竟她重生的事就算是盖山和瓜尔佳氏也没有告诉过,他们只知道自家女人得上天眷顾,拥有一处仙境罢了,重生一世是宜敏最大的秘密,她会将保留到九泉之下。


    阿布凯赞同地点了点头,不再提起之前的话题,他很清楚知道宜敏的性子执拗,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十匹马都拉不回来,何况这事情确实关系到马佳氏的生死存亡,只好揉了揉宜敏的头发叹息道:“罢了,哥哥知道你都是为了家人好,但是切记万事都要以你自己的安全为先,不要让我们担心。”


    虽然他口中不赞成宜敏的冒险,但是不得不承认掌握了绝对的情报优势,马佳氏完全可以从容布局,借由平乱之战将害群之马清洗掉,给外人一种实力大损的印象,暗地里最大程度地收拢军心,大力培养和拉拢心腹将领,在不引起皇帝疑心的情况下努力壮大自身。


    宜敏自然明白阿布凯的心思,所以对他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何况弄来这些东西并不需她冒多大的风险,当然这话她不能对阿布凯言明,就算是自家人也是需要感情投资的,让哥哥们如此认为对她并没有坏处,至少他们永远会记得自己这个妹妹为家族为他们做出的牺牲。


    就在宜敏和阿布凯他们针对如何利用这些情报的时候,密室墙上的一枚小铃突然震动起来,叮铃铃的声音打断了热闹的气氛,宜敏猛抬头,心中估摸了下时间,她已经出来一个多时辰了,恐怕阿玛已经拖不住康熙了,不舍地看了看自己的三位兄长,努力将他们的面容牢记于心,毕竟下一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良久之后才喃声道:“哥,我……我该回去了……”,说完她对着几位兄长看了又看,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最后决然地站起来转身离开,生怕再多呆一会就迈不开步子一般。


    阿布凯他们眼见宜敏走向密道出口,顿时醒悟过来,连忙追了上去,难得见妹妹一面,说的却都是些正事,连道别的时间都没有就要面临再次的分离,他们鱼贯跟着宜敏走入密道,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默默陪着自己妹妹走完这最后一程,即使只是短短的一段路也是值得珍惜的相处时间,离开了这里他们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如此亲密地走在一起了,沉静冗长的密道里,只余下几兄妹的脚步声缓缓回荡,满载着离别的余波和感伤。


    第78章  矛盾爆发


    御花园中白雪皑皑,冷傲的梅花盛放于枝头,竞相攀比各自凌寒傲雪的妍姿,将一片银白妆点的别有风韵。远处的长廊里,一行数十人的宫女太监簇拥着一位盛装丽人款款而行,时不时驻足流连片刻,为宁静的花园点缀上一丝活力。


    宜敏刚刚去慈宁宫请安,在回钟粹宫的路上经过御花园,突然想要散散步,顺便赏梅,便命宫人停下肩舆,带着人安步当驹,缓缓走进这片银装素裹,冰清玉洁的世界。看着那挂满枝头的冰凌,不畏严寒绽放风华的寒梅,宜敏终于缓缓吐出了积郁在胸中的那股怒气,从上元节至今,已经过了好些日子了,但是那件事的余波至今仍未平息。


    宜敏对此早已有了心理准备,首当其冲的不出所料正是来自孝庄,这位太皇太后对于宜敏私自省亲的事可谓是勃然大怒,虽然康熙解释过是因为公事找盖山商议才会上马佳府,宜敏只是顺带的,但是这也改变不了孝庄的不满,毕竟康熙带着宜敏私自出宫是事实,而宜敏回过娘家也是事实,对于一辈子被困在紫禁城里的老太太而言,明白这两点就足够了,她不需要其他解释。


    康熙这次的作为无疑是让孝庄又惊又怒,既震惊于康熙对宜敏异于常人的爱重,连微服出宫都不忘带着宜敏同行,更愤怒于康熙为了宜敏打破宫规,从太祖至今还没有哪个宫妃进了宫之后还能回娘家省亲的。康熙对宜敏的特别和纵容让孝庄危机感顿生,她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顺治对董鄂氏百依百顺的场景,这时候什么顾忌,什么大局都不放在孝庄眼里了,她只知道宜敏对皇帝的影响太大了,已经越过了她心中的禁区。


    上元节当晚康熙携宜敏从马佳府回宫,在宫门口就遇见孝庄派来的人,来人是孝庄的太监总管王福顺,他毕恭毕敬地传达了孝庄的懿旨,让康熙走一趟慈宁宫。康熙当场就变了脸色,对于孝庄这样毫不顾忌的逮人行为心中不悦,虽然明白自己出宫瞒不过太皇太后,但是不代表康熙很乐意被人堵在家门口,明摆着告诉他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不高兴了,准备兴师问罪了。


    宜敏很是识趣地想要先行告退,但是王福顺伸手一拦,皮笑肉不笑地要宜敏也走一趟慈宁宫,别看王福顺对着康熙恭敬有加,但是对宜敏可就没这么客气了,那副‘谁说你可以走了’的架势当真是盛气凌人,宜敏当即眉眼一挑就要发怒,不过是孝庄身边的一条狗,居然敢这样对她说话,再怎么得宠终究也是个奴才,宜敏虽然是个能屈能伸的女人,却不代表她谁的委屈都愿意受,起码王福顺还没这资格!


    康熙一见宜敏的神情就知道要糟,连忙喝住王福顺,王福顺也不是真傻,眼见宜敏就要发飙,他也是心中打抖,谁不知道荣贵妃从来就是直肠子,真要惹毛了她什么事做不出来,见康熙出面阻止,王福顺赶紧顺坡下驴,乖乖地退到一边,眼皮一抬就瞥见梁九功幸灾乐祸的眼神,顿时心中冒火,可是当着康熙的面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康熙先是安抚了宜敏,然后就直接让人送宜敏回钟粹宫,然后带着梁九功和王福顺去慈宁宫。他心中很清楚若是宜敏也去的话,太皇太后肯定会把怒气发泄到宜敏头上,到时候他帮哪边都不是。何况如今太皇太后还在病中,宜敏身子骨也没全好,万一冲撞起来,气坏了哪个都不好。康熙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不让两人直接对上,若只有他一人的话,至少太皇太后不会太过苛责。


    宜敏不知道那天康熙与孝庄说了些什么,她放在慈宁宫的探子什么也没听到,只知道祖孙两单独谈了好几个时辰,之后康熙面无表情的离开,而孝庄又称病了好些天,而上元节帝妃出宫的事再也没人敢提起,似乎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但是宜敏很是敏锐地察觉到,孝庄已经在心里种下一根深深的刺,对宜敏已经不仅仅是忌惮了,而是真正让孝庄打从心眼里敌视着。


    这一点从孝庄态度的明显转变就能清楚地感受到,过去孝庄虽然时不时挑宜敏的刺,但那是有理由、有节制的,不像现在完全是鸡蛋里挑骨头,可谓是百般不顺眼,就连帮着讲和的孝惠和苏茉儿都被孝庄冷眼相待,其他被殃及池鱼的就更不用说了,若不是宜敏背后家族的实力强大,膝下又有两个阿哥在,恐怕孝庄早就不止于口头上的找茬。


    宜敏和孝庄之间气氛的紧张也让宫中风声鹤唳,嫔御们一个个夹起尾巴做人,生怕扫到飓风尾,至于少数几个出身好知道内情的嫔御也不敢胡乱说话,宜敏这个贵妃可不是吃素的,平日里虽然看着和善,但是狠起来也能叫人吃不了兜着走,何况康熙对宜敏的偏爱那是有目共睹的,连孝庄都只敢在口头上找麻烦,她们又哪里敢去触宜敏的霉头?


    当然这里面也有不识趣的,那就是佟嫔,这位仗着是皇帝表妹,又是唯一的嫔位,时不时地就要刺宜敏两句,不遗余力地讨好孝庄,这段时日孝庄对她的态度看着倒是有所缓和,对她偶尔以下犯上,针对贵妃的行为完全视而不见,甚至还会时不时赏她点什么,让佟嫔越发的大胆起来。


    至于孝庄心底究竟怎么想就没人知道了,也许她只是利用佟嫔,把她当枪使;也许孝庄觉得宜敏的威胁更大,而佟嫔明显不怎么受宠,所以暂时把对佟嫔的不满放在一边。可以说现阶段宜敏已经成为孝庄头号打压的对象,这时候什么挡箭牌都没用了,孝庄就认准了宜敏一个,甚至让敬事房停了佟嫔的避子汤,让佟嫔喜不胜喜。


    宜敏对此也是无奈,当初打算回娘家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孝庄的反应会如此激烈罢了,这几日每当去慈宁宫请安都要受一肚子的气,这倒也罢了,反正当做耳旁风吹过就算了,但今天孝庄第一次当着所有嫔御的面给了宜敏没脸,那难听到诛心的话语让宜敏心中怒气翻滚,所幸孝惠在一旁帮腔解围打圆场,才总算没有让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是在众多嫔御面前丢脸足以让宜敏心中的不悦达到最高点,她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受过如此屈辱了?从前世登上妃位之后,就没人敢当面给她难看过,如今孝庄倒是撂下脸皮,完全不管不顾了,真不知道那天晚上康熙跟孝庄说了些什么,竟然给了她这么大的刺激,一点太皇太后的风度都没有!


    宜敏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了出来,反复再三才总算是将心情平复下来,哼,这口气她暂时忍下了,不用多久她就会千百倍地讨回来,到时候她要孝庄比此时难过千万倍!


    就在宜敏逛着御花园平伏心绪的时候,远处走来一行人,看方向就是冲着宜敏来的,定睛看去原来是一袭香色嫔妃服饰的佟氏,带着孝庄赏的头面,打扮得花枝招展,领着一群宫人摇曳生姿地走来,宜敏过人的目力自然看得到她脸上得意的笑容,不由得皱起眉头,想到刚刚慈宁宫会发生那种事也有她的一份功劳,若不是她故意挑起孝庄对宜敏的怒气,孝庄也不至于突然发飙。


    孝庄是太皇太后她暂时动不了,但是一个佟氏不过是个嫔,她根本不需要对她客气,最近这个女人似乎被捧得有些忘乎所以了,若不给她点教训,恐怕都快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只见佟嫔不紧不慢地走到宜敏跟前,故意做出一副吃惊的模样道:“哎呀,这不是贵妃姐姐吗?请恕臣妾眼拙没有看见呀,~臣妾~给贵妃姐姐请安。!”娇娇柔柔地随便向着宜敏微一蹲身,然后不等宜敏叫起就打算自动起身了。


    不等她立直身子,宜敏就冷冷地道:“本宫让你起身了吗?这是什么规矩?看来这宫规佟嫔还没学到家啊?”这佟氏当真是不知抬举,翅膀还没硬呢就敢在她面前嚣张,她恐怕还不知道自己能在宫里过得如此滋润是宜敏有意放纵的吧?不过那时候是因为她和孝庄只见需要一块缓冲的挡箭牌,而如今宜敏已经算是跟孝庄撕破了脸皮,那么这个挡箭牌也就没用了,宜敏不需要再纵容她了,是时候让她知道这宫里是谁说的算了!


    佟嫔闻言身子一僵,起身的动作一顿,愣在原地有些难堪地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佟嫔飞快地抬头看了宜敏一眼,却发现宜敏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远处的梅花上,根本就没看自己一眼,顿时心中一梗,竟然如此藐视她的存在!可是佟嫔却不敢起身,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宜敏这个贵妃比她整整高了两级,又有执掌六宫的大权,管教后宫嫔妃是她的权力,佟嫔也只能咬牙忍了,毕竟这次明显是她自己失礼,即使宜敏找她麻烦也没人敢说宜敏不对。


    佟嫔艰难地维持着行礼的姿态,很快就觉得腿脚发酸,全身僵硬起来,慢慢地双腿开始发抖,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四周静得落针可闻。佟嫔带来的奴才们眼看着自家主子受辱,却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敢上前多嘴,毕竟这宫里谁不知道贵妃素来不容奴才以下犯上,谁要是敢触犯就等着去慎刑司走一遭吧!就连太皇太后身边的王总管前几日都被贵妃找了个由头打了板子,何况他们这些小人物?


    佟嫔不一会就已经摇摇欲坠,一副快要昏阙的模样,宜敏这时才漫不经心地将眼神转回来,轻蔑的目光落在佟嫔身上,面无表情地开口道:“罢了,起来吧!”不等佟嫔松口气,就接着道,“不过佟嫔这行礼的姿态还是好好练练吧,如此不堪入目还是别拿出来现了,让外人瞧见了岂不是丢了皇上的脸?本宫虽然不想操这份心,但是整肃后宫是本宫的责任,记得当初本宫就提醒过,要佟嫔你要好生学习规矩礼仪,看来佟嫔完全把本宫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吧?”


    佟嫔站了半天,早已是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才在身后奴才的搀扶下站稳了,迎面而来的就是这么倒打一耙的质问,顿时一口气哽在胸口差点没背过去,眼中冒火地看向宜敏,只是一接触到那冰冷锐利的目光,顿时一个激灵,连忙垂下头去不敢对视,口中说着臣妾不敢,心中却是极为不忿的。


    宜敏冷眼看着佟氏眼中明显的怨恨,嘴角微勾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红唇轻启道:“既然佟嫔自己没法学好规矩,那么本宫就帮帮你,勉为其难地为你向太后讨要一个规矩好的嬷嬷,重新教导你一番,免得出去丢、人、现、眼!”宜敏冷冷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那股子杀气让周围的奴才都是噤若寒蝉,恨不能把头埋到衣服里,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宜敏平日里并不会这般刻薄,只是佟嫔最近得志便猖狂,加上在宜敏心情大为不爽的时候撞上了,这不是给自找难看吗?何况今日佟嫔在慈宁宫里公然挑拨孝庄和宜敏的关系,若宜敏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将来还怎么震慑宫里的其他女人?就算佟氏今天不找上门,宜敏也会想办法让她好看,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宜敏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王福顺仗着是慈宁宫的太监总管就敢对她不敬,宜敏很快就让他知道宫里有些人是他不能得罪的,如今看来效果很好,现在宫里绝对找不出一个敢跟宜敏唱反调的奴才,现在轮到佟嫔了,她就是宜敏杀鸡给猴看的那只鸡,那群嫔御们若不好好震慑一番,谁知道会不会又出现另一个佟嫔,宜敏可没空整天盯着那群女人。


    佟嫔脸上阵青阵白,恨不能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她如今都是一宫主位了,还要让嬷嬷教导规矩,说出去能让所有人笑掉大牙,佟嫔现在都能想象那些女人用怎样嘲笑的目光来看她,尤其是郭贵人那几个出身高贵的肯定少不了冷嘲热讽一番,而且还不让她去请安,这跟被禁足有什么两样?


    这时佟嫔已经后悔去招惹宜敏了,但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只能垂死挣扎地强辩道:“刚刚是臣妾失礼了,还请贵妃姐姐恕罪,臣妾以后会注意的,这嬷嬷就免了吧。”她不想成为宫里的笑柄,何况太皇太后虽然对她有所改观,但是皇太后依然对她不假辞色,若是真的让皇太后身边的嬷嬷进了承乾宫,那就想多了尊佛爷一样,谁敢不给慈仁宫的嬷嬷面子?


    宜敏冷笑一声:“听听这话说的,本宫可没这福气当你的姐姐,何况皇上前些日子可是已经说过了,嫔只能自称卑妾,你这还叫懂规矩?别在这里丢皇家的人了,来人,送佟嫔回承乾宫,在学会规矩之前不必来请安了。”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呢,何况康熙对佟氏可是一直记恨着呢,不然也不会非要将嫔和妃之间划出个尊卑高下。只不过当时康熙的这道口谕并没有明发,所以宜敏也就钻了这个空子,目前为止只有佟氏一人知晓这道口谕。


    日子久了,加上佟氏已经极力淡忘这个令她觉得羞辱的口谕,平日里还是偶尔会自称臣妾,如今正好被宜敏拿来做筏子狠狠踩她一脚,而且宜敏还要让这番对话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后宫,她不但要佟氏成为所有人的笑柄,还要让她接收无数女人的怨恨,只因从今往后所有封嫔的女人都会成为被殃及的池鱼。如今后宫的女人谁不想封嫔?可是只要康熙的这道口谕一出,这嫔和妃之间就不只是等级待遇的差别了,还平白无故地要矮人一截,她们不敢去恨康熙,就去怨恨佟嫔吧!


    佟嫔气得脸色发青,她好不容易淡忘了的伤疤又被宜敏挖出来,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恐怕不出一刻钟这消息就要传遍后宫了,她只要一想到以后都要低人一等地自称卑妾就眼前发黑,过去她有时候自称卑妾那是谦虚,可如今她只能自称卑妾,这就是赤裸裸的羞辱了,只是这话确实是康熙当初说的,佟嫔根本无从反驳,只能铁青着脸一甩帕子,转身带着一群宫女太监匆匆离去。


    宜敏看着佟氏踩着重重步子离去的背影轻笑一声,顿时觉得心情大好,觉着这风也不冷了,雪也不刺眼了,憋了好几天的闷气一扫而空,优雅地甩了甩帕子,扶着尚嬷嬷的手往回走,一边吩咐道:“去慈仁宫。”


    这宫里最看佟氏不顺眼的不是孝庄,也不是宜敏,而是孝惠这位皇太后,毕竟当初的董鄂氏也是用这种下三流的手段爬上先帝的龙床呢!相信皇太后会很乐意给佟嫔派一个规矩最好的嬷嬷吧?


    第79章  图谋甚大


    乾清宫


    康熙匆匆结束早朝后,并没有按照往常一样前往后宫给两位太后请安,而是趁着朝臣还未离去,让梁九功前去召集几位内阁大臣,并九门提督、刑部左右侍郎以及顺天府尹等人前往东暖阁议事。听到康熙传召,这些大臣们自然不敢怠慢,很快就齐集于东暖阁外。


    不一会梁九功快步出来宣诸位大臣觐见,众人一跨进东暖阁,就感到一阵暖融融的热气扑面而来,但是这屋子的主人康熙却阴沉着脸盘坐在炕上,手中拿着一份折子,全身散发着冷气。诸位大臣不由心中暗自嘀咕,莫非又出了什么大事,竟让皇上如此大动肝火?可是没听说前线有急报啊?


    康熙冷着脸将手中的折子交给梁九功,递下去让底下的大臣们传阅,这份折子是康熙命刑部对十多年来京城所有的孩童失踪案件的统计,其数量自三年前起突然暴增,三年期间失踪人数竟达到数百名之多,可谓触目惊心,看得诸位大臣眼皮直跳,尤其是今年单单年节期间,居然失踪了近三十名孩童。


    所谓不看不知道,如今这么一统计,所有人都看出不对劲来了,这三年来失踪的孩童竟然抵得上过去各州十年的数量,而顺天府居然至今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尤其前些日子听说顺天府尹指派一帮衙役将京城弄得是鸡飞狗跳,抓了一大帮子地痞混混,让京城的治安为之一清,如今看来就是在调查这件案子了?想到这里众位大臣看顺天府尹的眼光顿时不同了,没想到这位素来政绩平平的府尹倒是雷厉风行了一回。


    顺天府尹纪振疆被这些大臣阁老们的目光弄得老脸发红,其实他这回折腾得这么大不过是被迫无奈,谁让皇上在上元节的第二天就派御前侍卫召他入宫,结果他刚刚踏进乾清宫的大门,迎面就被康熙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扔过来一堆折子和册子,勒令他十日之内务必查清楚如此多孩童失踪的真相。


    当时纪振疆几乎已经被康熙的怒火给弄懵了,这孩童被拐的事情几乎年年皆有上报,从来也不曾见过康熙放在眼里过,如今怎地突然这般重视起来?只是康熙当时勃发的怒气让纪振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了乾清宫,哪里敢多问什么?


    等他抱着那堆被康熙丢过来的折子和册子一看,这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可是类似这等孩童失踪的案件是从三年前起才猛增的,若要调查单单是查阅历年卷宗就是一项大功臣,更不要说在十天之内查明了。何况在毫无头绪,甚至连个犯人都找不到的情况下,让他如何破案?


    这些天纪振疆几乎愁白了头发,日以继夜地撵着底下的一班衙役四处奔走,捉狗撵鸡一般地抓来了京城无数地痞流氓,一顿严刑拷打下去,个个鬼哭狼嚎,偏偏问出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捉不到失踪孩童的半点影子,短短十天转眼即过,除了查到一大堆偷鸡摸狗的陈年旧事之外,康熙吩咐的事情完全没有半点进展,纪振疆无奈之下只能视死如归地等着向康熙请罪了。


    康熙直到折子在所有人手中都传阅了一遍之后,才沉声道:“诸位爱卿都看了这折子,对此有何看法?”当日救回那名孩子之后,康熙只是觉得顺天府的衙役有所古怪,没想到巴图鲁带人去查后才发现,那些衙役前脚把人拐子给带走,后脚居然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放了,亏得巴图鲁粗中有细,当机立断地将那些人拐子再次秘密抓了起来,否则只怕这条线索就此断了。


    一番严刑拷问之下,那些人拐子自然是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说了,这才发现这伙人可不仅仅是拐卖孩童而已,这京城所有偷鸡摸狗的事都少不了他们一份,而且手底下控制的混混和地痞流氓竟然达到千人之多,可以说几乎将这些下九流统统收了进去。也就是说在朝廷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京城的底下势力几乎被一统了!


    京城九流平日里看着不起眼,但是一旦能将他们拧成一股,光是纵横交错的情报网就可谓上天入地,耳目灵通到令人按难以置信的地步,而且其中一位地位较高的小头目还信誓旦旦地说他们背后有人撑腰,威胁抓他的人赶紧放人,否则就算是一品大员也别想讨得了好去。康熙一听到回报立刻就提起了最大的戒心,京城是什么地方,那是他的老巢,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这等不受掌控的势力决不能放任。


    在场的谁不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一看过折子就发现了其中的问题,这样庞大的数量,这样猖狂的行事,明显是有组织、有计划进行的,毕竟能够如此频繁地犯案居然还让人抓不到一点尾巴?这其中的猫腻让人不得不深思,不是这起子贼人手眼通天,那就是顺天府有问题了,更为可虑者就是两者有了勾结……。


    不提这些大臣心中是什么想法,至少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岂能容得这等猖獗之徒继续横行?到时候不但朝廷的颜面无存,而且还会影响朝局的稳定,毕竟三藩之乱正如火如荼,大战将起,此等迫在眉睫的时刻若是京城人心动荡的话,其后果之严重绝对无法估量。


    莫洛作为刑部尚书,自然早就得到了康熙的指示,甚至那份折子就是出自他的手笔,第一个开口道:“启禀皇上,奴才以为孩童失踪不外乎两种原因,走失或是被拐掠,但这么多孩童同时失踪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想来被拐掠的可能性尤大,此等恶行绝对不容姑息,当依照我朝律例当严加惩处!”莫洛是个刚正不阿的人,所以才会被康熙任命为刑部尚书,这番话说起来斩钉截铁,气势决绝,很明显地表明了他的态度。


    刑部左侍郎艾文徽也站出来拱手道:“启禀皇上,奴才附议。而且奴才今日在整理历年案卷的时候,将此类案件全都重新翻看了一遍,发现了其中几个疑点。”


    “哦?爱卿说来听听!”康熙感兴趣地一挑眉,坐直身子提起了精神,艾文徽素来是个严谨方正的,就这么点上时间居然还把所有的案卷都翻看了一遍,不得不说是个认真精细的人,倒是不枉自己对他的提拔。


    艾文徽眼神严肃地看了看那份放在案上的折子,才沉声道:“臣发现这些孩童失踪恐怕并非是拐卖,其中可能另有隐情。一来这若要在短短时间内拐掠如此多的孩童,那么贼人的人数绝对不会少,而如此多的贼人偏偏被捕的一个都没有,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


    这话听得在场所有人连连点头,这意思所有人都听明白了,一般而言人多容易坏事就是这个道理,何况要诱拐孩童难保不会被人看见,要做到一个都不落网着实是令人难以置信,这里面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顺天府太过无能,要么就是贼人背后有着极为严密的组织和灵通的耳目,而这两者对朝廷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康熙赞同地点了点头,若非此次机缘巧合地被宜敏看见,恐怕他也不会注意到这些,而这恰恰是他最不能容忍的地方,艾文徽能够光凭看卷宗就能得到这些结论,确实是个能吏。


    “第二个疑点就是贼人掳掠如此多的孩童有何目的?若是为了买卖的话,那么必然要有贩卖的渠道,在京城自然是不可能的,那么就只能将这些孩童送到外地去,可是贼人是如何将如此多的孩童悄无声息地送出京城的?”这也是艾文徽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毕竟以每年的失踪人数来看,一年至少要运送上百孩童出城,若说他们能够逃过顺天府的耳目还算是本领不凡的话,但想要瞒过九门步军的眼睛那就是难如登天,九门步军在盖山的操练下,那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任你是谁都别想蒙混过关。


    艾文徽素来以精明睿智著称,直指核心地点出了关键所在,让所有人都认识到了这事的严重性,既然说到进出京城这方面,那么身为九门提督的盖山就不得不出来说两句了。


    盖山对着康熙拱手道:“启禀皇上,奴才已经让人查阅了近十年九门所有进入的记录,可以肯定不曾有过如此多的孩童被送出城,除非贼人能飞天遁地,否则就绝对还在京城之内。”盖山的话有着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分量,毕竟盖山执掌兵权多年,九门步军大部分都是他当年带出来的兵,他本身又是个油盐不进的主,整个京城九门在他手中可谓固若金汤,要说有人能从他眼皮子底下混出城,便是盖山的政敌都是不信的。


    这时左都御史多诺忍不住道:“皇上,奴才以为无论这些孩童去向如何,此事顺天府尹难辞其咎,纪振疆就任府尹多年,身为百姓父母官,居然连这等严重的事情都丝毫无差,事后更是不思补救,奴才身为御史,不得不参他一本,还请皇上秉公处置!”多诺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物,本身又是蒙旗人,性子直接刚烈,让他当御史正好对路,尤其他早就对纪振疆的无所作为不满,如今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康熙闻言却摆了摆手道:“朕之前已经下旨让纪振疆全力查明此事,以此来将功折罪,处置之事暂且放在一边。”多诺闻言只能不甘心地退了回去,心中打定主意,回去后定要拟好折子,将这些年来收集到的纪振疆这家伙的各种不法行径上呈天听,不能让这等尸位素餐的人继续当着顺天府尹,尤其这纪振疆还是个汉人。


    康熙见多诺不再纠缠这才松了口气,这个御史年纪既大,资格又老,还是来自科尔沁的,即使脾气素来臭的要命,所有人也不得不给他几分面子,就连康熙也不能不对他看重几分,只是现在还不是办纪振疆的时候,康熙转了转大拇指的玉扳指,目光落到已经有些瑟瑟的纪振疆身上,淡淡地道:“纪卿家,朕之前给了你十天的时间,不知你查出什么结果了?”


    纪振疆顿时身子一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奴才无能,查不到那起子贼人的任何消息,还请皇上恕罪!”他心中明白这次自己是在劫难逃了,虽然他办差的本事不怎么出众,但是在揣摩圣意上还是有些能耐的,否则康熙也不会让他担任顺天府尹这个特殊的职位,这些天他一直隐隐有种感觉,恐怕查案只是个幌子,皇上想要捋了他的职务才是真的,只是他心中依然抱着一线希望。


    纪振疆话音一落,整个东暖阁顿时一片寂静,康熙只是冷冷地看着纪振疆有些颤抖的身躯,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不出声底下的人也不敢乱动,只是心中纷纷扰扰地想着皇上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若是十天就能查清楚这些案子,那这些年早就破案了,又何需等到今日?


    这时佟国维有些站不住了,这纪振疆可是佟家的嫡系人马,无论如何也是要保的,只好硬着头皮道:“皇上容秉,此案涉及面极大,加之时间久远,数量又多,且京城龙蛇混杂,十日的期限恐怕不足以让纪大人破案,还请皇上看在纪大人多年来勤勤恳恳的份上,多宽限些时日吧?”


    佟国维即使已经有些察觉到康熙的心思,却不得不想方设法保住纪振疆,毕竟顺天府尹的位置对佟家来说太过重要,万一纪振疆被皇帝革职查办了,那佟家的损失将是巨大的,要知道在京城这一亩三分田上纪振疆是名义上的父母官,只要他还在位置上坐着,佟家能做的手脚就多了,要知道除了寥寥几位阁臣和御史之外,也就顺天府尹能够有直接面圣陈情的权力。


    康熙闻言既不同意也不否认,倒是让佟国维有些尴尬地立在那里,不得已只好对着纪振疆投以无奈的眼神,拱了拱手退了回去。


    这时内阁大学士僺周祚出列义正词严地斥道:“佟大人此言差矣,顺天府乃是天子脚下,发生这等事情若不能及时查明,给百姓一个交代,无疑有损皇上的颜面和朝廷的威严,何况纪大人多年来毫无所觉,便是再多给时间想来也不过是徒费工夫,难道要等那些贼人逃之夭夭之后再来追查吗?到时候又有谁给那些孩童的父母亲人一个交代?”


    僺周祚身为两朝元老,威望极高,说出来的话义正言辞、掷地有声,完全把刚刚佟国维的辩解驳得一无是处,佟国维气的恨不能上去咬僺周祚一口,这老家伙自从他孙女选秀之后,就看佟家极为不顺眼,只要有机会就会跳出来与他作对,如今更是直接一脚踩在佟家的致命之处,这下子简直麻烦大了!


    僺周祚根本不去看佟国维铁青的脸色,对着康熙拱手道:“奴才以为此事刻不容缓,皇上当选派能吏接手此案,并对进出京城九门之人严格盘查,以免失踪孩童被送出京城,同时可在全城进行秘密搜检,以此次失踪的孩童数量来看,即使分散开来依然能够查到蛛丝马迹。”


    僺周祚说完看了瑟缩在地上的纪振疆一眼,不屑地挥挥袖子退了回去,当老夫不知道你是佟家的人吗?佟家毁了老夫的孙女儿,老夫也不会让佟家好过!


    这时候吏部尚书对哈纳也站出来,肃容道:“启禀皇上,奴才赞同僺周祚大人之言,这些年的吏部考核,顺天府尹纪振疆政绩平平,虽无大过也无大功,如今之事已是犯下失察之罪,即使不追究罪责,也不宜再留任,当卸下职务等候吏部的调查。”


    对哈纳身为吏部尚书,对于官员的升迁考核最有发言权,更是康熙的绝对死忠,一般他的话就代表了康熙的意思。此时见他站出来表态,众大臣也不再犹豫,纷纷出言要求将纪振疆革职查办,真实演绎了一出墙倒众人推的戏剧。


    纪振疆此刻已是面如死灰,佟国维也无言以对,他知道佟家这一局输得很惨,不但丢掉了顺天府尹这个至关重要的职位,最为可虑的是,他甚至不明白自家是怎么输的,一直以来纪振疆虽然并不出众,但胜在小心谨慎,事事以康熙的意志为先,虽然是佟家一脉,但是也可以算是康熙的人,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康熙对纪振疆不满至此?难道真的是因为这件案子的缘故?


    佟国维在那里满头雾水,这边图海和盖山却是交换了个眼色,心照不宣地在心里乐开了花,这顺天府尹虽然重要,但是也是调动最为频繁的位置,非硬骨头坐不住。马佳氏虽然不见得要去争,但是也不乐意让佟家的人继续坐下去,当初佟家设计让宜敏难产的事虽然被康熙压了下来,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宜敏更不会瞒着家族,能忍耐这么久才动手报复,已经是宜敏全力阻止的结果了。


    盖山冷眼看着纪振疆的模样,心中暗想以这人胆小如鼠的性子,应当是不敢与贼人勾结的,只要一想到自家女儿送回来的消息,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如果事情的真相真如女儿所言的话,那这京城很快就要掀起腥风血雨了,反正纪振疆这替死鬼是当定了,若不借此转移所有人的视线,又如何进行女儿的计划呢?


    再说这也是康熙的意思,上元节当日康熙就和盖山商定了计划,盖山受命带着九门步军配合康熙派来的人暗中进行秘密调查,通过巴图鲁抓到的那些人拐子顺藤摸瓜,已经掌握了不少东西,只是这伙人背后究竟是谁始终无法得知,于是只能先抛出纪振疆这样一颗鱼饵,看能不能钓出幕后之人来。


    若不让幕后之人安心,又岂能诱其露出狐狸尾巴?至于纪振疆,是死是活其实无所谓,反正他这个顺天府尹已经做到头了,那就发挥一下余热,把贼人引出来好了!


    康熙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底下所有人的表情和动作,只是看了一圈过来居然没有半点痕迹,不由得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多疑了?这些人都是他亲信的大臣,更是大多位高权重,有必要去冒巨大的风险勾结贼人吗?可是按照手下密探调查回来的结果来看,这伙贼人背后有着一位大人物做靠山,还是在朝中地位极高的那种,康熙对此自然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


    何况通过这些日子的查探,康熙是越来越心惊,这京城究竟从何时起多出了一股特殊的势力,即使他发动了手下所有的密探也查不出全貌,只觉得如在雾中一般若隐若现,但是那股子隐在暗中的威胁让他如鲠在喉,若是再容其发展下去,将来指不定要酿成多大的祸患,康熙下了狠心定要挖出这伙人背后的主子,否则他肯定是食不下咽,寝不安枕的。


    康熙看似漫不经心转动着带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实则一直在观察着每一位官员的表情和语气,眼中精光不时闪过,纪振疆的表现他也看在眼里,密谍探查的结果也说明纪振疆并无勾结贼人,但是拔出萝卜带出泥,附带着查出来的其他事情却让康熙极为不悦,当初他为了平衡各方势力,特地将纪振疆这么一个能力平平,小心谨慎之人放在顺天府尹的位置上,没想到倒是给了佟家背后动手脚的机会,前段时间京城和军中纷飞的谣言竟然还有纪振疆这老家伙的一份功劳,看来这个顺天府尹注定要换个人来当了。


    康熙心中计议已定,轻轻敲了敲御案,顿时满屋子的人都安静下来,等待着康熙的决断。只见康熙斜靠在一边的案几上,目光淡淡地看向远处,毫无波澜的声音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纪振疆身为顺天府尹,可有什么话要说吗?”他只是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毕竟胳膊往外拐的奴才没有存在的必要。


    纪振疆也是混迹官场的老油条了,能在顺天府尹这个不讨好的位置混到今天,自然不会是个真正没用的,到了这等地步,他已然明白康熙需要他让出这个位置,依着康熙的脾气,这等时候若是求饶绝对讨不了好处,反之则还有一线生机。于是纪振疆很是光棍地主动摘下了自己的顶戴,恭恭敬敬地对着康熙磕了一个头,泣声道:“罪臣自知有负圣恩,不敢求皇上宽恕,甘愿领死!”


    一番慷慨赴死的话果然让康熙的眼神柔和了些,想到纪振疆这些年来即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康熙也不想冷了底下人的心,只是他的个性已经不适合现在的局势了,如今南方不稳,京城需要一位铁腕强硬的能吏坐镇才能稳住后方。


    “既然如此,府尹一职暂且卸下,此事便交由吏部议处!”康熙顺水推舟地撤了纪振疆的职务,却没有说出对他的处置,反而让吏部接手调查此案,换言之就是放了纪振疆一马,吏部查案的结果最多就是永不叙用,倘若接手的是刑部的话,这纪振疆恐怕至少也是个流放之刑。


    几句话的功夫就捋下了一个三品京官,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康熙对这次事件的重视,纷纷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查清此案,好将顺天府尹的位置揽入自家阵营。


    这时刑部右侍郎鄂尔多出人意料地站了出来,拱手道:“启禀皇上,奴才觉得此事恐怕不能仅着眼于京城。”康熙和众臣闻言都是一愣,今儿讨论的是京城孩童失踪之事,若不着眼于京城,还能查哪里?


    鄂尔多有些犹豫地道:“奴才曾经通阅过刑部历年来的所有案卷,除了京城以外的各省各道几乎每年都有孩童失踪案件出现,倘若奴才没记错的话,各地孩童失踪的数量也从三年前起开始暴增,但由于分布极广,所以不曾引起注意……奴才大胆猜测,这起子贼人恐怕不只是在京城,甚至在各地都都人手在做同样的勾当,若真是如此的话,这背后所谋之大着实令人担忧,他们掳掠如此多的孩童究竟要来何用呢?”


    东暖阁的大臣们同时一震,康熙更是心中猛跳,他完全没有想过这方面的可能性,毕竟刑部每年的卷宗多如瀚海,有谁能记住各省各道失踪几个孩童的事情呢?若非鄂尔多有过目不忘之能,恐怕没人会注意到这其中微小的联系,而这恰恰是关键所在,倘若事情真如鄂尔多所言,这些人背后所图绝不单纯!


    鄂尔多对于张口结舌的众人视而不见,自顾自接着道:“依奴才之见,朝廷对此事决不能贸然动手,应在京城和各地布好天罗地网,到时候多管齐下一起动手,这样才能将贼人连根拔起。”后面的话即使没有言明,但是在场的多是聪明人,自然一点就透,意思是说在完全布置好之前,京城的这伙人只能查不能动,更不能透露出任何风声,否则就是打草惊蛇。


    “爱卿所言有理!”康熙沉吟了片刻,扫视了所有人一眼,断然道:“密令各府各道主管暗中追查此类拐掠孩童之贼人,没有朕的旨意不得擅自行动,待京城一动手,各地也同时行动,务必做到宁抓错勿放过,朕要这干贼子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若是谁敢轻举妄动坏了大事,那就不必再干下去了!”说到最后康熙的语气已经是森然了,显然感觉到了极大的威胁,能把触角延伸到全天下的,不管是什么势力他不可能容许他们的存在,尤其是背后之人更是绝不能留!


    东暖阁里的大臣大多额头冒汗,口中连连称是,心中却暗自叫苦,看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免不了要受到监视了,否则若是泄露了风声,所有人都跑不了,还有一些人羡慕地看着鄂尔多,这小子平素看着闷葫芦一般不声不响地,没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康熙赞赏地看着鄂尔多,“此事就由鄂尔多掌总,艾文徽从旁协助,各省各道如何布置,何时动手你们拿出一个章程来给朕过目。”过去只知道鄂尔多是个过目不忘、博学多才的,没想到竟然有如此敏锐的嗅觉,看来以后倒是可以加以重用。


    鄂尔多和艾文徽连忙跪地接旨,心中都是大喜,若能办好此事以后的前途那是不用愁了,尤其鄂尔多更是对盖山感激不已,若非他暗中将查到的一些线索事先透露给他知晓,恐怕他也想不到这等关联,没想到马佳盖山看着粗豪憨厚,私下底竟然如此精明,难怪生出来的儿女个个出色……


    盖山依然保持着憨厚的模样静静地站在一边,暗自盘算着女儿那封信件里的交代,如今这东暖阁中能拉拢的都暗中给出了人情,那些东西也放到了指定的地方,接下来就要看鄂尔多和艾文徽的本事了,查到的越多对女儿的计划越有利……


    第80章  母子分离?


    康熙好不容易结束了冗长的议事,顾不得吃早膳就赶着往两宫太后处请安,一路上听着粱九功对后宫事情的回报,心中更是烦躁不堪,尤其是知道太皇太后当众当宜敏下不来台,不由得眉头紧皱,心中对太皇太后这般不依不饶已经有些厌烦了,当日就已经向她老人家解释过了,上元节不过是适逢其会,加上安全起见才会带着宜敏到盖山府上,说到底也有点拿着宜敏做借口迷惑外人的缘故,他才能借此从容布置,暗中调查顺天府和那伙贼人的事情,如今也证明了当初的小心并非多余。


    可是太皇太后表面上接受了他的解释,但是终究心底还是留下了芥蒂,私下里完全把气撒在宜敏头上,可以说宜敏之前辛苦为太皇太后侍疾的努力完全白费了,想到这里康熙就不由得愧疚,宜敏为了能够出宫是般高兴,而为了能回一趟娘家更是喜极而泣,即使明知他的目的其实并不单纯,宜敏依然为他承担了所有的责难,包括太皇太后的刁难。


    即使如今在后宫过得如此艰难,宜敏也从没在自己面前说过太皇太后一句不好,相比之下太皇太后总是时不时地在他面前说着宜敏的不是,宜敏所有的好意和孝顺都被她曲解成别有用心,尤其令康熙不悦的是太皇太后成天拘着两位阿哥在慈宁宫和慈仁宫玩耍,根本没有时间学习,即使太皇太后目的是为了分开宜敏母子,但是结果却是干扰了皇子的教育,在这一点上康熙始终是偏向宜敏这一边的,要论学识太皇太后根本及不上宜敏半点。


    梁九功偷偷注意着康熙的脸色,看见他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悦没有逃过他的眼睛,显然皇上心里不痛快了,梁九功顿时眼睛一转,这皇上夹在太皇太后和贵主子之间左右为难,身为忠心的奴才这时候就要给皇上一个理由转移怒气,于是装出一副犹豫的模样压低声音道:“有件事儿奴才不知当不当说,听说佟嫔娘娘在慈宁宫很是说了些挑拨的话,才惹得太皇太后不悦。”


    见康熙面上怒色一现而逝,梁九功心中一喜,连忙接着道,“刚刚底下的人传来消息,说是贵主子在御花园散心的时候,偶遇佟嫔娘娘,不知为何大怒,斥责佟嫔娘娘礼仪不佳,说要请皇太后派一位嬷嬷前去教导,这会儿已经往慈仁宫去了。”


    梁九功很是技巧地将佟嫔先挑拨太皇太后与贵妃,事后又去偶遇贵妃的事说出来,这让康熙一听就觉得是佟嫔故意找上门去给宜敏不痛快,康熙脸色顿时阴云密布,这佟嫔越来越不像话了,连敏儿脾气这么好的人都忍不住动怒,可见佟嫔肯定说了什么难以入耳的话,尤其令他难以忍受的是佟嫔在他焦头烂额的节骨眼上,不思为他分忧就算了,居然还蹦跶着给太皇太后和宜敏的关系雪上加霜,其心可诛!


    康熙不假思索地冷声道:“去承乾宫传朕口谕,让佟嫔好好地学学规矩,在皇太后派去的嬷嬷没点头之前,不许踏出宫门半步。”说完想起佟嫔明里暗里对宜敏的无礼和不敬,又补上一句,“另外,让佟嫔将宫规抄上百遍,没抄完之前同样不许出来。”宜敏是他的贵妃,更是如今宫中位份最高的女人,他若不替她撑腰,指不定宫里的女人都看着她好欺负呢!


    “嗻!”梁九功立刻响亮地应是,暗自咂舌这宫规可不是先帝爷那会的数量了,经过多年来不断地添加,那厚厚的一本足以砸死人的,同时也心中得意,你佟家不是很嚣张吗?佟嫔不是很得意吗?敢让公公给你背黑锅,还敢对着公公呼来喝去的,咱家就能给你小鞋穿,看看究竟谁整死谁!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和试探,梁九功已经能够确定佟嫔就是个空有身份却不受宠的,别看佟嫔成天顶着皇上表妹的身份招摇,但是瞒不过贴身服侍康熙的梁九功,其实皇上根本就不待见这位便宜表妹,哪一回侍寝不是赐下避子汤?甚至是盖着棉被纯睡觉的?就凭这一点这佟嫔就没有可能诞下子嗣,而生不下孩子在后宫代表什么谁都明白,所以梁九功如今彻底不把佟嫔放在眼里了。


    何况这宫里出身好的女人多了去了,只要不受皇上的看重,连个奴才都别想收买得动?看看如今长春宫的那两位,宫里谁还把她们当回事儿?皇后说的话还顶不上管事姑姑的份量呢!梁九功如今算是看明白了,这宫里只有跟紧了皇上和贵妃才有出头之日,至于太皇太后和贵妃不对盘?宫里人又不是傻子,那太皇太后多大年纪了?都没几天好活的老家伙了谁还指望她呢?


    康熙的御驾到达慈宁宫的时候,苏茉儿已经在宫外翘首期盼了,见康熙下了御撵连忙迎了上去,行了个礼道:“奴婢给皇上请安。”她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对于最近孝庄和康熙之间的不对劲,苏茉儿可谓心急如焚,似乎又看到了当初先帝和她主子的前车之鉴,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对祖孙走到那一步,即使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


    康熙见状连忙一手扶住苏茉儿,无奈道:“都说了多少次了,对朕无须如此多礼。”对于苏茉儿这个一手将他照顾长大,为他倾注了全部心血的老人,康熙无疑是敬重和爱戴的,小时候他甚至私底下称呼她为额涅,如今这称呼虽然不再出口,却不妨碍康熙心底对苏茉儿特殊的感情。


    苏茉儿坚持着行完了礼,这才顺着康熙的搀扶站起身来,和蔼地一笑道:“礼不可废,皇上如今乃是万乘之尊,无有规矩不成方圆。”苏茉儿心里很清楚,即使康熙如何尊重她,终究尊卑有别,若是她真的敢僭越,即便康熙不计较,孝庄也不会放过她的,她那位主子的宽容从来都是有底限的。


    康熙对苏茉儿的反应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知道这还是苏茉儿的自保之道,也懒得再去争辩什么,只是无奈地领头往慈宁宫里走去,苏茉儿落后一步紧跟在他身后,轻如蚊呐的声音传入康熙的耳中:“主子今个心情不好,砸了好几个茶盏……最近寿康宫的太妃们时常来宽慰……小阿哥们还在……”


    康熙脚步一顿,心中顿时敞亮,一直以来的疑惑似乎豁然开朗,为何太皇太后的态度变化得如此之快?为何太皇太后本来极为喜爱的宜敏突然对她百般不顺眼?为何本来已经很少管事的皇祖母突然对他的政事指手画脚?如今一切似乎有了答案,原来竟是出身蒙古的那群太妃干的好事!再联系这段时间北方草原各个势力的蠢蠢欲动,康熙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这群隐形人一般的太妃,看来她们是觉得寿康宫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苏茉儿感受到康熙那无意间加重的脚步,浑身上下散发的阴郁气势,心中也有些压抑和愧疚,她也不想如此做,但是若不借此祸水东引,恐怕她的主子和皇上之间终究会走到最糟的地步,她相信只要有人来承担皇上的怒火,那么皇上绝不会将矛头指向教养自己长大的皇祖母。


    而最好的人选自然是同样来自蒙古的那些太妃,也唯有她们才能让皇上相信主子的行事是受人挑唆,而非出自本意,这样至少主子和皇上之间还有转圜的余地,何况她们也并非无辜,这些年来草原上各个部落和这些的太妃联系越来越频繁,尤其是三藩造反之后,她们更是明目张胆地挑拨着太皇太后干涉皇上的决定,最近更是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决不能容忍她们做出任何有损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的行为。


    康熙沉思间已经走到了慈宁宫正殿,一抬眼就看见几位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太妃,她们围坐在炕上正陪着太皇太后打牌,气氛看起来倒是其乐融融。


    康熙深吸口气压下满心的猜疑,缓步上前向孝庄请安,并向几位太妃见礼,这些太妃见是康熙,连忙从炕上下来回礼,只有淑惠太妃占着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皇太后的亲妹妹,没有站起来而是对着康熙微微颌首算是回礼,在先帝爷那会淑惠太妃就是这幅德行,所以比起当初的皇后还不受顺治待见。


    若是换了平常康熙自然是不在意这点失礼的,毕竟康熙素来注重孝道,对自家皇阿玛留下的嫔妃们从来照顾有加,尤其是来自蒙古的几位更是万般优容,对于蒙古女子高傲骄纵的态度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刚刚经过苏茉儿那一番话的点醒,康熙的心态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怎么看都觉得这些女人不对劲!只是她们毕竟是长辈,康熙也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满,只是淡淡地站在殿中,等着孝庄的回应。


    孝庄一见康熙那幅冷淡的模样就心中膈应,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康熙是来给她摆脸色的,再想想刚刚贵妃带来的不痛快,顿时心中更不痛快了,除了因为贵妃的事儿之外,还能有什么事值得康熙摆这幅臭脸给人看的?越想越觉得不甘心,只觉得她这孙儿都白养了,为了那个女人这都多少次让她不舒服了?


    “皇帝来了,免礼吧!”孝庄心中不悦脸上顿时就带了出来,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免礼就将康熙晾在一边,转头继续看着自己手中的叶子牌,对康熙不理不睬。


    淑惠太妃见场面有些冷,连忙招呼众人过去继续打牌,众位太妃自然察觉到康熙和孝庄之间的冷淡,只是在孝庄和康熙之间,她们更加不能得罪的人是孝庄,所以只能尴尬地跟康熙点点头,走过去落座打牌,只不过因着心中忐忑,气氛怎么也热闹不起来。


    “皇阿玛!”


    “皇阿玛!”


    康熙孤单地站在慈宁宫中,眼看着自己皇祖母那副作态,就知道她的气还没消,只能心中苦笑不已地立在原地,若是之前他或许还会生气,但是听了苏茉儿的一番话之后,他已经知道自己也许错怪了皇祖母,自然不会再去惹怒她,只是这幅场面着实让他难堪。


    就在慈宁宫陷入难堪的对峙之际,苏茉儿带着承瑞和赛音察浑过来了,两个孩子知道康熙过来的消息后,快步奔出内殿,一见到康熙都露出开心的笑容,欢呼一声跑到康熙跟前乖乖地行礼请安,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扑上去,毕竟他们早就被自家额娘警告过不能在钟粹宫以外的地方跟自家皇阿玛太过亲热,不过言语间不乏亲热孺慕。


    沉重的气氛被童言稚语所打破,康熙见了两个儿子脸上也有了笑模样,伸手将他们拉到身边,和蔼地摸了摸他们的头,只是口中似笑非笑地道:“你们两个小子,怎么又赖在慈宁宫了?难道都不用学习了不成?朕前些天布置的功课都完成了吗?”


    康熙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但听见这话孝庄顿时停住了手中的牌,脸色更加阴沉起来,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不满她将两个阿哥留在慈宁宫吗?难道自己这个太皇太后想留两个曾孙儿陪伴都不成吗?康熙根本没去注意孝庄的脸色,只是盯着两个儿子看,等着他们的回答。


    赛音察浑闻言眼珠一转,抢先开口道:“儿子有好好学习的,每天都要学习好几个时辰的,只是有些功课还没来得及做完……”说着不好意思地用脚蹭了蹭地面,低下头一副知道错了的模样让康熙哭笑不得,这小子素来最懂得装乖卖萌,一做错事就立刻承认错误,态度还特别良好,让人有火也发不出来。


    赛音察浑低着头装乖,眼中却毫无反省之意,那些功课简单得不得了,根本难不倒他,不过是拿来当借口罢了。他一点也不喜欢呆在慈宁宫,只是太皇太后开口留人,他们根本不能反对,何况额娘说过对着两位太后要多听少说,不得已要开口也一定要咬紧孝道不松口。


    可是最近他和哥哥总是被留在慈宁宫偏殿,见到额娘的时间少之又少,加上对于宫中的传闻听说了不少,不由得心中不安,他心中不明白为何太皇太后总是想方设法不让他们回钟粹宫了,却知道除非皇阿玛开口,否则额娘无法帮到他们,如今康熙问起功课正好给了他借口。


    承瑞心中自然是同样的想法,只是觉得弟弟太急了些,一瞄康熙,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好,连忙接口救场道:“皇阿玛不要生气,二弟有乖乖地学习您安排的学业,只是二弟读书时日尚短,有些功课费时了些,今晚儿子会陪着弟弟完成功课的!”承瑞自然明白自家弟弟心中的小九九,想要摆脱太皇太后的方法多得是,何必做得如此明显?万一被皇阿玛惩罚岂不是得不偿失?


    虽然孝庄自小就对承瑞极好,但是在他心里孝庄再怎么好也比不上自家额娘重要,况且随着年岁日长,承瑞敏感地察觉到,或许太皇太后恐怕并没有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喜爱自己兄弟二人,甚至对他们还有所威胁,否则素来镇定自若的额娘不会总是嘱咐他和弟弟不能在慈宁宫乱吃东西,更不会每天都让雀儿姑姑为他们详细地诊脉,检查衣食住行……


    康熙闻言心中暗赞两个小子机灵,只是面上仍然故意板起脸,教训道:“既然没有完成功课还敢贪玩?从今儿起,你们两个给朕乖乖留在钟粹宫,不做完功课不许出来,听见了没有?”赛音察浑的小算盘自然瞒不过康熙,只是康熙本来就不希望他们被孝庄拿来当成对付宜敏的工具,自然会睁只眼闭只眼,不可能真的罚他。


    何况赛音察浑这小子从来都是大事不乱、小事不断,在学习方面虽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却从不曾落下进度,所以康熙刚刚一听这小子的话就知道有猫腻,转念一想这小子最是好动,如今怕是被太皇太后关得不耐烦了吧?平日里宜敏对两个儿子除了学习之外,几乎都是采取放养政策,成天撒欢似的满宫里乱跑,哪像如今整天都被拘在慈宁宫里?这小子受得了才怪呢!


    承瑞和赛音察浑闻言耷拉着脑袋应诺下来,心中却乐开了花,终于不用整天泡在慈宁宫发霉了。偏偏有人就见不得他们好似的,淑惠太妃突然开口插话道:“看皇上这话说的,好像只有在钟粹宫才能学习一样,难道在慈宁宫就学不得了?”淑惠太妃早就看宜敏不顺眼了,尤其宜敏深得康熙的宠爱,就连儿子也被捧在手心里,这让她看了尤其刺眼,就像看到了当初的董鄂氏一样,所以平日里动不动就要在孝庄面前撩拨两句,如今当然不肯让康熙如愿地将两个孩子弄回钟粹宫去。


    康熙闻言轻轻瞟过去一眼,淡淡地开口道:“太妃多虑了,慈宁宫是皇祖母居所,两个阿哥在此多有不便,何况太皇太后一直身子不适,朕岂能再让她老人家操心?阿哥们的启蒙朕自有主张,不劳太妃费心。”对于淑惠太妃擅自出言,康熙心中不悦之极,语气更是称得上不客气了,字里行间的意思就是一个太妃没资格对阿哥们的教养指手画脚。


    淑惠太妃顿时被噎得无话可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康熙素来都对她尊重容让,何曾这般不客气过,只是康熙是大清的皇帝,再不客气她又能怎么样?只是淑惠太妃拿康熙没辙,不代表其他人没办法。


    一般的孝庄就不乐意了,她将手上的牌甩在桌上,沉声道:“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哀家想要两个曾孙儿陪着难道不成吗?莫非有人嫌哀家这个老婆子活得太长碍事了?”孝庄这话可就够重了,明着是骂康熙,实则是指桑骂槐地指责宜敏不孝顺,拐着弯儿不想让两个阿哥呆在她身边。


    康熙听了这劈头盖脸的一番抢白,不由得一怔,忙解释道:“皇玛嬷,孙儿不是这个意思……”不等康熙把话说完,孝庄就打断了他的话,冷着脸道:“不然皇帝是什么意思?哀家的慈宁宫莫非是龙潭虎穴不成?多留曾孙儿几个时辰就有人抓心挠肺地急了?哀家还没死呢,轮不到她来做主!”


    孝庄是真的气狠了,尤其康熙话里话外不让承瑞和赛音察浑在慈宁宫呆着,更是让她愤恨不已,一门心思觉得是宜敏撺掇着康熙来找茬的,加上因着当初曾对赛音察浑下手的事不免心虚,这语气难免就强硬尖锐起来,好像回到了当初为了董鄂氏与顺治争锋的时候。


    康熙的脸色顿时也难看了,他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哪能受得了被人将面子踩在脚下,即使这人是他嫡亲的皇祖母。而且他也没想到曾经睿智明理的皇祖母会变得如此不可理喻,吐出来的话那叫一个难听,这些话要是传出去,让宜敏怎么做人?


    何况慈宁宫是不是龙潭虎穴他心知肚明,当初赛音察浑被下了慢性毒药的事他已经查得一清二楚,甚至连那药的来源都已经清楚明了,是白嬷嬷家传的秘药,而且通过安插在白家的眼线深入查探了之后,康熙发现白嬷嬷竟然还精通蛊毒之术,这让康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每每见到白嬷嬷都浑身不自在。


    康熙隐在袖子下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反复多次才算是压下心头的怒气,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知道太皇太后性子刚硬执拗,不能跟她硬着来,只能勉强自己放缓了语气安抚道:“皇玛嬷言重了,孙儿岂敢有此想法?只是承瑞和赛音察浑已经开蒙了,孙儿每日都为他们制定了详细的学习计划。


    何况无论如何身为皇家阿哥当以学业为重,将来才能担当大任,否则岂不是成了不学无术的纨绔之徒了?当初皇玛嬷对孙儿的教诲,孙儿一日不敢或忘,时时刻刻鞭策自己勤学苦练才有今日,如今孙儿只是用这些要求两个阿哥罢了,还请皇玛嬷息怒,莫要伤了身子才好,否则孙儿当真是无地自容了。”


    孝庄闻言心中怒气也平息了些,想了想康熙的说法倒也有理,当初康熙学习的时候她可是高标准、严要求,比起如今承瑞和赛音察浑还有空四处玩耍,简直是天壤之别,康熙一直以来就是个好学不倦的,自然见不得两个儿子游手好闲,倒也难怪他对此不待见了。


    想到这里孝庄也缓了神色:“既然如此就依了皇帝所言,只是阿哥们只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许对他们太严厉了,免得揠苗助长,反倒坏了身子骨。”其实凡事只要不是宜敏的意思,孝庄就很好说话,现在孝庄对宜敏的不待见已经到了,只要宜敏赞同她必要反对的地步,而承瑞和赛音察浑的事情上也是如此,若非康熙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恐怕孝庄没这么容易松口。


    康熙这边见孝庄同意,也是松了口气,而那边承瑞和赛音察浑听了半天,表面上默不作声,一副懵懂的模样,只是心中都有些发凉,到了今日他们才算是真正看明白了,太皇太后和他们额娘真的已经到了几乎水火不容的地步,而且太皇太后单方面的不待见他们额娘,虽然他们皇阿玛看起来是维护额娘的,但是太皇太后的态度已经足以让他们不安了。


    承瑞和赛音察浑交换了半天眼色,这才有些犹豫地仰头对康熙道;“皇阿玛,儿子们连请安也不许吗?儿子以后不能每日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吗?”见康熙没有反应,连忙又补了一句,“儿子不会耽搁太多时间的,请完安就回去学习,绝不会落下功课的。”


    赛音察浑也跟着附和道:“是啊!皇阿玛,儿子也想去给皇太后请安的,儿子保证请完安之后一定乖乖地学习,再也不偷懒了!”赛音察浑很喜欢皇太后,所以也开始极力争取,毕竟呆在钟粹宫虽然很好,但是偶尔也要出来放放风吧?


    虚岁五岁的承瑞和四岁的赛音察浑极为早慧,尤其在宜敏另类的培养下,对后宫的生存之道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知道两位太后和皇阿玛是宫中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的人物,虽然他们不明白为何自家额娘明知这个道理,还会得罪太皇太后,但是不妨碍他们将宜敏曾经教导过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宜敏曾经交待过,不管宫中时局如何变化,也不管太皇太后怎样说她的不是,他们作为晚辈都没有插手和置喙的余地,他们还小,不需要做出任何额外的举动,只要时不时把自己的孝顺拿出来表现一番就足够了!


    康熙和孝庄听了两个孩子的话都怔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会这两个孩子竟然敢在这样的气氛中开口,而且顶着惹康熙发火的压力也要到两宫请安,不由得心中百味陈杂。


    康熙本就是孝顺的人,此时听了两个儿子的话,看了看自己皇祖母那错愕的苍老面容,不免心中黯然,他最近的作为真的算是不孝了吧?虽然皇祖母的做法让他不舒服,但是这不能成为不孝的理由,尤其皇祖母在经历过先帝那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打击,所以才会这样近乎歇斯底里的尖刻吧?何况慈仁宫的皇额娘素来疼爱两个孙儿,若是见不到两个孩子去请安也是会寂寞的吧?


    想到这些康熙也是心中一软,看着两个儿子的眼神越发柔和起来,宜敏把两个儿子教的很好,可见是个真正孝顺的媳妇,他决不能眼见皇玛嬷对宜敏的误解越来越深,那些挑拨离间的人更是不能轻饶!


    康熙微微一笑,语气柔和地道;“你们有这份孝心朕很欣慰,既然如此就依了你们,每日里照旧到两位太后宫里请安,只是功课也不能懈怠了。”


    康熙素来标榜以孝治天下,承瑞和赛音察浑的作为正好搔到了他的痒处,何况刚刚的冲突可是没人能够预料到的,自然没人会提前教他们如何应对,可见纯粹是两个孩子的本性显露,这点更让康熙满意。


    孝庄的表情更是完全柔和了下来,即使以她的铁石心肠听了这番童言稚语也不免心中感动,承瑞这孩子是在她眼前长大的,从那一丁点大的小娃娃到如今有她的腰一般高,她是真心地疼爱他。至于赛音察浑,虽然不如承瑞那般得她喜爱,却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曾孙儿,当初对他下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何况她所下的药物并不致命,只是让人身子虚弱罢了,只要好生看顾并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从此争储无望罢了。


    孝庄心里看重的说到底除了康熙就只有承瑞,毕竟无论康熙有几个阿哥,终究只有一人能够继承那个位置,而承瑞如今是康熙的长子,以他的健康和聪慧,未来最有可能继承那个位置,她必须为科尔沁留下后路,如今见承瑞顶着康熙的压力也要过来给她请安,想着总算没白疼他一场,更是下定决心要把这孩子的心拉拢过来,看来不能继续让贵妃养着承瑞了,否则将来他肯定是亲近马佳氏这个母族,而非科尔沁蒙古。


    孝庄将承瑞叫到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和蔼道:“乖孩子,不枉曾祖母疼你一场,不过学业也是重要的,要像你皇阿玛那样勤学不辍,将来才能成为我大清的栋梁之才。”既然打定主意要培养承瑞将来继承那个位置,那么这要求就不同于一般的阿哥了,孝庄打算像当初培养康熙那样对承瑞严加管教,尤其不能再让贵妃插手承瑞的教养。


    孝庄好像之前的争吵没发生过似的,满脸慈爱地对康熙嘱咐道:“如今孩子也大了,整天呆在钟粹宫也不像话?还是把两个阿哥搬到阿哥所去,当初皇帝不也是一出生就住在阿哥所?咱们大清未来的阿哥岂能长于妇人之手?”


    孝庄这回是铁了心一定要把宜敏和两个阿哥分开,她觉得就是因为有两个阿哥养在身边,贵妃才有如此底气对她阳奉阴违,皇帝才会这般看重她,等孩子们到了阿哥所,她倒要看看贵妃还能凭什么勾得皇上三天两头往钟粹宫跑?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