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的寂静。


    谁也没有想到摄政王竟然会如此堂而皇之的袒护叶心棠。


    甚至不惜质疑律法，更还要改律法。


    天黎律法，那可是当年从太祖皇帝就已经流传下来的。


    这么多年来，律法从未改变过，也从未有人想过前去改变它。


    天黎百姓，无不按照律法行事。


    可现在，萧君晏竟然当众说……这律法当改？


    简直是匪夷所思！


    皇帝猛然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来。


    方才还表现得十分平静的面容，此时终于忍不住变了颜色。


    “摄政王，你竟然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敢质疑律法？”


    “摄政王，到底这个女人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皇帝满身气压低沉。


    天子一怒，整个大堂里所有的人全都缩回了脑袋。


    一个个全都吓得噤声。


    大理寺卿欧阳毅更是站在一旁，吓得浑身都在轻微颤抖。


    救命啊。


    他为官这么多年，也曾无数次上过朝堂。


    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景象？


    此时此刻，他简直如坐针毡。


    恨不得变成一个鹌鹑钻到地里面去。


    皇帝毫不掩饰地宣泄着他的愤怒。


    萧君晏却是依旧一脸平静。


    他轻靠在椅子之上。


    那张俊朗的面容之上没有掀起半分波澜。


    永远都是云淡风轻。


    “皇兄何必动怒？莫要忘了，这律法也只是人所制定。”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当年太祖皇帝制定律法之时，甚至也曾过问过天下人的意见，足可说明，太祖皇帝也想精进律法。”


    “如今距离立法制定已经过了百年。百年了，也足以验证有些律法是否存在问题。”


    “如今，本王的王妃提出了律法之中的不足，倘若太祖皇帝九泉下有知，定也会含笑的。”


    萧君晏说着，再度似笑非笑地抬起头来。


    “皇兄，你说臣弟说的对吗？”


    萧君晏声音淡淡。


    上方的皇帝早也是震惊的瞳孔在剧烈收缩。


    他是从小看着萧君晏长大的。


    记忆之中的萧君晏，为人冷厉，杀伐果断。


    但却从来少言寡语。


    想当年，父皇甚至担心萧君晏不会说话。


    是个哑巴。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萧君晏如此妙语连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皇帝神色一凝。


    “你……”


    他还想开口，萧君晏则是再道：“当年太祖皇帝最厌恶的便是那迂腐守旧之人，而父皇当初也曾最是赞赏皇兄的灵活变通，我知道，皇兄一定不会让父皇与太祖皇帝失望的。”


    萧君晏一番话语，当场堵住了皇上的嘴。


    “皇兄，您刚才还想说什么？”萧君晏再度抬眸，好奇。“是觉得臣弟说的不对吗？”


    事已至此，皇帝纵有千言万语想说。


    可终究张了张嘴巴，闷哼一声。


    “你说的的确不错，这些事情，倒是朕方才没有想到的。”


    皇帝攥紧了拳头，咬着牙。


    到底吞下了满心的不甘。


    萧君晏颔首，继而再度，慢悠悠的说道。


    “既然如此，趁着皇兄也在这大理寺，有关休夫的律法，那就改一改吧。”


    皇帝：“……”


    四方众人：“……”


    叶心棠无奈的看着萧君晏。


    她自然知道，萧君晏这么做都是为了她。


    云令婉则也是眯起了眼睛。


    眼底溢出了笑意。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果然啊。


    云令婉只觉得自己对这个女婿越发的喜欢了。


    此时此刻，皇帝俨然骑虎难下了。


    他攒着拳头。


    额头之上一点点的溢出了青筋。


    今日他前来，特地是为了惩罚一番云令婉跟叶心棠。


    哪里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嗯？皇兄，你还有什么意见吗？”眼看着皇帝迟迟不应答，萧君晏皱了皱眉，再问。


    皇帝此刻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朕倒是没什么意见，只不过，改律法，未免太过草率了。”


    萧君晏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外头众人。


    “律法本就是为了保护诸多百姓而存在，今日既然外头有这么多人在此，不如去问问百姓的意见，顺应民心，算不得草率。”


    萧君晏话语落下，站起身来。


    那高大的身躯，一步步的向着大门的方向而去。


    最终，停落在了大门口。


    他半眯了那双狭长的凤目，视线一扫外头围观的四方百姓。


    然后扭头，伸过手招了招叶心棠。


    “棠儿，你来。”


    “你来问一问百姓的意见。”


    大理寺内，叶心棠眼中的光芒在一点点的闪烁着。


    她掀起嘴唇，嫣然一笑。


    “好。”


    她往前而去，落在了萧君晏身侧。


    萧君晏轻轻的拍了拍叶心棠的手背。


    叶心棠看着她，再度轻轻点头。


    随后目光平静的看着外头的百姓们。


    一字一句，铿锵落地。


    “这么多年来，所有人都默认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属品。太多男人以女子抛头露面为耻，他们大多要求女子们安于后宅，相夫教子。若仅仅如此也就算了，可他们自己给女人安上了枷锁，却又看不起带着枷锁的女子。”


    “谁说女子不如男？如若给女子展翅高飞的机会，女人同样可以拥有自己的一片天。”


    “就比如我娘，当年她上阵杀敌，作为女儿身，却也所向披靡，获先帝亲封云霄大将军。”


    “我娘曾经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却以女子的身份，屡屡受阻。”


    “我不明白，凭什么？”


    “定远侯靠着我娘获封爵位，靠着我娘步步高升。我娘要的不过只是举案齐眉，相濡以沫。可他却无数次寒了我娘的心，甚至盼着我娘死在后院。”


    “如此情况下，我娘想要休夫，还要搭上她的半条命。”


    “凭什么？”


    “律法保障的是公平，凭什么吃亏的永远是女人？”


    叶心棠目光扫视着四方。


    话到最后，声音俨然变得越发激动。


    整个人的身躯也随之而微微的颤抖。


    外头，围观人群之中的女子们，纷纷一阵静默。


    这么多年来，女人们都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存在。


    她们顺应时代，都已默认了自己的地位。


    也曾有心下怨恨者，可她们从来都不敢反抗。


    如今，竟然有一个人当着她们的面说出了她们心里最深处的哀痛。


    所有的女人们，全都沉默了。


    大理寺内。


    皇帝坐在上方，拳头握紧。


    力道之大，指节之处都在不住的发白。


    云令婉抬头看着叶心棠明明纤细，却仿佛如同高山一般威严的身躯，不觉双目垂泪，眼眶彻底湿润。


    叶平山更是气得浑身都在发颤。


    眼看着叶心棠还在继续说下去。


    叶平山咬着牙。


    “大逆不道！混账东西，大逆不道啊！！”


    可他的话才刚刚落下，一直没有说话，整个人如芒在背的欧阳毅，却是突然抬起头来。


    “好！叶姑娘说的好！”


    叶平山：“……”


    欧阳毅这一发声。


    外头围观人群中的女子，也一个个终于发出了声音。


    “对！凭什么我们女人只能这样吃亏？”


    “云霄大将军乃是当年我们女子之中的楷模，巾帼不让须眉，凭什么如今想休夫都不成？”


    “叶姑娘说的对！”


    一声声喊声，在四方回荡。


    叶心棠的眼中一点点盛放出了笑意。


    许久，她再度出声。


    “诸位，尔等可支持更改律法。如若男子犯下不可饶恕之大错，也可无条件休夫？”


    ……


    “我们支持！”


    “我们支持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