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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亥时，枫雾城北渡口。


    与白日不同，此地入夜变化很大，小贩撤得溜干净儿，就留下个破茶摊。


    几个修士在棚里聚堆歇息，大口喘气大口喝茶，完全不再注意形象。


    一人倚着木杆叫道：“啊，累死了累死了，感觉身体被掏空。”


    “此地有太多中阶海兽，身体强健敏捷，皮还滑腻腻的，根本抓不住。”


    “早知道不来渡口了，待会就去校场。”


    “我感觉自己像个渔夫，满身鱼腥味。”


    其余人跟着吐槽抱怨，唉声叹气，最后又不约而同看向街角。


    黑衣少年手握宽刀劈斩，灿金光芒闪过，一只大兽皮开肉绽，应声倒地。


    刀风飒飒，又准又狠又快。


    浮幕上字符跳跃，陈思源排名连升数位。


    看着自己名字稳居首页，陈思源喜上眉梢，可开心半晌后，又担心起朋友来。


    陶晞那么瘦，手腕脚踝那么细，拿不起长枪短矛，可能也跑不动，就算待在低阶兽区也有风险。


    他太弱小了，得去看看他，再杀五只兽攒点分数，就去菜市场找他。


    陈思源做下决定，粗粝手掌握紧刀柄，胳膊高抬，又重重地落下。


    “我靠！怎么又干掉一只。”


    “拳头梆硬，身板挺得梆直，这家伙铁疙瘩转世啊。”


    “从酉时到现在，不喝水不歇气，这小子简直有使不完的牛劲。”


    几人目瞪口呆，又凑堆议论，音量不大，混入阵阵刀剑铿锵声，被风吹进江边小船里。


    穿过江雾和玻窗，月色洒进船舱，照着一只小鸡，小鸡面前摆着三个瓷碗，四只玉碟。


    内里装有甘泉水，珍珠米，红豆绿豆，还有些碎苞谷，都垒得高高的，是陶晞离开前所留。


    不经意间，楚惊寒想起今晨的场景。


    小病秧手捧小鸡，垂着黛眉，温声询问：“怎么蔫巴巴的，是吓坏了吗？”


    鸡仔看他一眼，开口啾了下，用喙轻啄他掌心，以示安慰，


    楚惊寒那夜分魂离体，出手化剑后，紫府内天雷余蕴和灵流余威缠绕，两者交替作祟，他只得入定修复。


    入定需静神思、清心念；本不想理睬陶晞，但小孩声音太细，眼神太软，化作连绵春雨，点点漫进了他灵台。


    他不得不回应。


    陶晞被啄后，终于舒缓眉眼，笑眯眯亲吻小鸡脸颊。


    啵地一下，蜻蜓点水，却惹得小鸡扑腾翅膀，飞离他掌心。


    陶晞带好装备，提剑蹦哒哒出了门。


    夜幕降临大地，星月交辉，楚惊寒体内气息平复，但心头异样未散。


    是陶晞的吻。


    很轻的吻，很软的唇，带着股甜糯味儿。


    直到试炼开始，渡口喧哗沸腾，江浪汹涌乍起，江风呼啸吹拂，这股子清香软甜才稍淡去。


    楚惊寒看向城中浮幕，眼神落在一角。


    浮幕末页的末位。


    陶晞排位始终不变，像是小岛院里水缸的老龟。


    楚惊寒心念稍动，一张琉璃镜凭空出现，缥缈水雾散去，镜里出现一处美丽小湖。


    圣府考核地点繁多，每处考点既有司正定时巡查，也设有多个留影阵法，以便实时监看和过后回放。


    高境大能略施真元，即可连接阵法，观赏各个考生战况。


    湖岸湖面载满植物，兰桂飘香，芙蓉盛开，艳丽花团簇拥一座湖心小亭。


    亭中立着一人一鸟，两者俱是不动。


    炼气对阵元婴，小病秧对打超阶兽。


    上来就弄这么大的吗？


    楚惊寒双眼微眯，去打量陶晞。


    小孩木着脸，瞳孔发直，红润唇瓣已失去血色。


    魇鸦喜食人肉，擅长制迷烟，吸入者渐被麻痹，当神思最迟钝，肌肉最放松时，肉质最好，软烂甘甜，堪称美味佳肴。


    看陶晞的模样，怕是再有半刻钟就会沦为巨鸟口中餐。


    楚惊寒默念口诀，缩地成寸的术法启动，目标地是菜场旁的湖心水榭，临门一脚时又改变主意。


    圣府有令：初试为个人战，禁场外人员相助，违者扣除全部积分。


    想起陶晞分值从负到零，这可怜兮兮的三分，可能是小病秧费尽力气，好不容易拿到的。


    若是作废，小孩怕是会红眼角哭鼻子。


    楚惊寒眼睛微眨，琉璃镜画面变换，两个白衣修士正在围炉小酌。


    *-*


    “啧啧，真香死了，喝一口，千金不换。”


    “滋味深厚，唇齿留香，甚好真好！”


    白佐手执酒杯，盘腿坐在竹席上，姿态懒散。


    白佑不遑多让，更懒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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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两人半醉不醉，跟两摊泥巴似的。


    圣府以抽签方式，分配司正的监管场地。两人手气爆棚，抽到菜市场这个‘风水宝地’。


    别的场地精英荟萃，这地方是萝卜开会，低阶小兽乱飞乱跳，低境小孩乱比乱划，受伤顶多是手指破皮。


    晚半柱香送医就好了的那种。


    两人本着‘闲着也是闲着’，‘不负好时光’的摸鱼精神，偷偷敲开街角酒铺，要了一桌子好酒菜，开始大吃特吃。


    砂锅坛肉，莲花藕酿。


    风景优美，岁月静好。


    距离下次巡查还有两刻钟，双胞胎先后脱靴，准备上塌休憩，忽觉背后一凉。


    双子玩乐时默契，作战也默契，同时转身、落地、拔剑、出招。


    动作整齐，速度敏锐，但有人更快。


    门口刮来阵剑风，卷着枯黄枫叶，呼啸而至。


    桌椅被掀翻，碗和盘子碎满地，双子被击出窗外，像球那样被越踢越远。


    楚惊寒隐在门口，扫了眼满地狼藉，丢出几片金箔到柜台抽屉。


    剑气涤荡，双子越滚越远，连对手影子都没见到。


    “日你大爷的，玩蹴鞠呢！”


    白佐破口大骂。


    “就是就是，还一次踢俩，以为自己球王啊。”


    白佑附和补充。


    两个球被踢到荷花湖旁，终于停下。


    白佐爬起身，扫落周身树叶，气得咬牙切齿，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白佐大力拽住。


    “你干嘛，别给我法袍扯坏了。”


    白佑叫道：“快看湖心小亭，有问题。”


    湖中央白烟横生，致密地围住小亭，影影绰绰间看到一记薄削身影。


    湖岸对面也围了圈人，都白着脸，像是被吓呆了。


    有人大喊道：“两位师兄，有只大鸟落进了亭子，陶晞也在里面，请救救他！”


    白佑记得，这小四眼叫什么苗，看表情急得要跳湖，他连忙劝阻：“你别下水，我们来就好。”


    白佐白佑干活散漫，但修行认真，年初时已踏入元婴境，稍一打眼，就穿烟透雾，看清内里景象。


    白佐道：“不能惊扰那妖畜，否则它会当即吞食陶晞。”


    白佑点头：“设秋水阴阳剑阵，无声奇袭，我北你南。我引开妖兽，你去救陶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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