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迪在九区已经待了好几天时间。


    他的得力助手在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一天不见影子，据她的下属所言，莎莉正在为筛选装置制造者的事情忙碌。


    而在第三天的中午，莎莉突然出现在了餐桌上，胡吃海塞了好一顿，然后起身接着要去做事。


    布兰迪拉住了她。


    莎莉给他汇报最近工作上的情况：：“现在计划已经初步实行，装置的设计图也已经有了眉目。”


    话语刚落，她的话又一转：“但问题出在魔法与机器的衔接上面，我们还需要一个会机械制造并且还在魔法上有造诣的家伙。”


    “难找吗？”


    “挺难的。”莎莉说：“机械制造的部分倒是简单，我们这里有好几个能工巧匠，但魔法就不行了……”


    她苦恼地又坐下扒拉了一口饭：“魔法其实人类那里更熟悉，毕竟刚开始时是从他们那里发源的。我还不如找时间去人类那边薅几个魔法方面的人才过来……”


    黑皮肤的女性魔族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些什么，猛地呛住了喉咙。


    “我说笑的。”莎莉连忙说。


    她知道最近两界正处于紧张阶段，如果这时出现了什么问题，说不定就会引发外交问题甚至是战争。


    她不敢想战争中的九区会变成什么样子。


    在高马尾女性魔族紧张的注视下，布兰迪赞同地说：“好主意。”


    莎莉：？？？


    莎莉：……等等？！


    #


    炼金术师最近有些忐忑不安。


    昨天他被一个不知名的魔族抓了现行，又在对方的威逼下充当了外地人导游，带着对方对魔界第九区进行了观光。


    先不说对方的恐吓，就单单说让随机抓取一个外地人类充当导游的行为，炼金术师就很难不对对方有看法。


    希望那个魔族真的不会举报吧。


    炼金术师祈祷了一下。


    不过就算是举报也没关系，他马上就要和勇者一起完成任务，紧接着就能直接启动简易传送阵离开这里。


    就算是抓人也无处可寻。


    在这样想的下一秒，炼金术师控诉的主角就出现了。


    褐发魔族淡定地向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一人一魔再次地站在巷子里四目相对。


    炼金术士看看布兰迪，布兰迪看看面前的人类。


    炼金术士拔腿就跑。


    这是哪门子的好久不见啊？！还有为什么要这么热情？！他们两人还不怎么熟吧？！


    炼金术师疯狂地在心中吐槽。


    不幸的是，他追他逃跑，炼金术师作为一个体能废物，还是被拽着领子拖到了巷子里，


    幽深的巷子，阴冷的风，强势的他与无助的我。


    作为一名狗血恋爱小说的资深读者，炼金术师知道这种场景常常会发生让人充满奇妙颜色的故事。


    他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小心翼翼地抱住了自己。


    然后他就对上了一张俊美的面孔。


    褐色发的魔族低下头，浅褐色的眼瞳反射着蓝色的天光，认真地注视着他。


    炼金术师脑子一空，嘴一秃噜：“其实我也可以。”


    布兰迪奇怪地看向他。


    炼金术士回过神，往角落缩了缩，暗暗唾弃了一下刚才的自己：“你要抓我吗？！你说过不会举报的。”


    布兰迪笑了：“和这个没关系，我找你是为了另一件事，不过首先我要给你看一个东西。”


    炼金术师小心翼翼地睁开了一只眼睛，然后猛地瞪大了。


    对方向他伸出手，手心里有一枚熟悉的戒指。


    就像是前不久他刚刚在勇者那里看到的一样，更准确的说是几乎一模一样。


    炼金术士差点以为这是示威，但很快他就明白并不是这样。


    “这个是？”炼金术士开始磕磕绊绊。


    “你应该在勇者那里看到过这个，我和勇者是合作伙伴。”布兰迪说，“因此……”


    炼金术师：“什么？”


    布兰迪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微笑：“我知道你是人类。”


    一瞬间，方才还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魔族身后的影子在他眼中逐渐放大，并且变得张牙舞爪，而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炼金术师缩在影子对面的一角瑟瑟发抖。


    几句话中庞大的信息量一瞬间将他的大脑冲得灰飞烟灭。


    布兰迪不容反抗地搭上了面前人类的肩膀，他微笑着说：“我邀请你在这里和我谈一谈，关于你的家乡。”


    炼金术士困惑地看向他，而布兰迪指向不远处的甜品摊。


    “走吧。”他说，“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


    九区的天气很炎热，就和炼金术师的家乡一样。


    甜品摊的摊主没有使用冰块，因为这太奢侈了，因此摊上只售卖一种用蜜饯、干果、鲜花和少量水熬制成的甜粥。


    炼金术师很快就和对方一起在甜品摊各买了一份甜粥，他们边走边吃。


    在他们身边，孩子欢笑着跑过去，像是绕开障碍一样穿过所遇到的人群。


    “你对这里怎么想？”布兰迪率先发问。


    “很不错。”


    炼金术师顿了顿，又补充：“他们看起来很幸福，生活很不错。”


    起码比他的家乡要好，他的家乡是不会有这么多欢笑的孩子，他们在很小的年龄却在为生活发愁，为明天是否能喝到足够的水发愁。


    布兰迪摇了摇头：“这只是你所看到的。九区的降水量十分稀少，植被稀疏，荒漠广布，再好又能好到哪儿去？”


    他话音一转：“就和你的家乡一样。”


    炼金术师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后面想到可能是勇者告诉了对方，才逐渐放松了神经。


    “我可以告诉你，”褐发魔族说，“他们现在的幸福是用资源换的，就是你所购买的魔矿石。”


    “不是有禁令吗？”炼金术师反驳。


    “禁令指的是禁止私人售卖。政府会用这些魔矿石作为与其他区交易的筹码，在换取相应利益的同时推动其他方面产业的发展，这才有了九区现在相对发达的经济——虽然九区把大部分钱都用来换取水源了。”布兰迪说，“这才有了你现在看到的九区。”


    炼金术师不明白：“这不是挺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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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兰迪摇摇头：“但资源早晚会枯竭，更别说还有很多像你这样不顾禁令私下买卖交易的家伙。”


    褐发魔族看向逐渐跑远的孩子们：“你们那里还有人会水魔法，但这里的子民没有办法。”


    炼金术师端着甜粥的手紧了紧，他在这一刻与生活这里的魔族感同身受。


    在这种震动下，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布兰迪使用了错误的词汇。


    布兰迪一看话语奏效，立马紧跟：“你们那里有人会水魔法，但就算竭尽全力也无力为你们那里提供充足的饮用水，我们的情况是一样的。”


    他的巧妙地转换了人称，一下子就拉进了两者的距离。


    炼金术师避无可避地被带入到褐发魔族口中的情景，想起了他的家乡。


    他的家乡位于人界东北边，黄沙遍布，荒漠无垠，气候十分恶劣。


    王都人说那里是黄色荒原，是神明诅咒。但炼金术师知道，当沙漠上刮起风时，克莱因蓝的天空就会带上渐变的黄色，美得让人出神。


    直到一年大旱，干渴致死的人横死在路上，救助所堆满了尸体。


    城镇里所有的水魔法师全力以赴，也无法阻止生命的逝去。因为魔法师本来人数就少，更别提王城和其周边地区调走了几乎所有的高阶水魔法师。


    “那……”炼金术师感觉喉咙被堵塞了，“要怎么办？”


    布兰迪亲切地说：“为了防止水资源不足，我们应该从源头入手，进行开源，而最关键的当然就是水魔法。”


    在几分钟后，新任魔王将开源装置的制作想法输送给了炼金术师，并成功地让他在心中给予了肯定。


    炼金术师感觉自己现在恍恍惚惚，甚至快分不清东南西北。


    只要那样做，我们的家乡就不会有人再忍受干渴了，不会有人因缺水而死。


    他恍惚地低头看向手中的甜粥。


    炼金术师手中的甜粥黏腻而甜蜜，因缺少了水而变得格外浓稠。


    他可以想象到这碗粥如果出现在一个不再为水烦恼的地方，又会是怎么样的香甜美味。


    在谈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沙漠的边缘。


    前方万里无垠，风沙嘶吼。


    而这时他身前的褐发魔族停下了脚步，在面前挥了挥手，瞬间一条虚幻的河流从他们脚下起始，一直向前铺展，像蓝色丝绸一样贯穿了荒漠。


    炼金术师在这河流出现的瞬间，就知道这是幻想，但他仍然不舍得将眼睛从那上面移开。


    明丽澄澈的水流在他眼前缓慢地流淌着，丝绸一样地延伸着，水晶一般地闪耀着，在无比热烈的阳光中映照着克莱因蓝的天色。


    如同神话中流淌着蜜与奶的圣地。


    炼金术师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这克莱因蓝的天空让他有了一种错觉，就像是这条河流将会出现在他的家乡。


    “你可以像相信勇者一样相信我，”褐发魔族说，炼金术师感觉这时这个魔族的笑容像是流淌在阳光下的蜂蜜。


    褐发魔族说：“这片河流也将会出现在你们的田野上，贯穿所有的土地。”


    炼金术师的心猛地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