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狐嫁女(六)

作品:《和鬼君的婚后日常

    玉狐抬头,双眸睁开!


    那并非玉石雕琢的死物之眼,而是两汪凝缩了幽绿星芒的漩涡!深邃、悲伤,却又带着跨越百年孤寂后骤然得见天光的激动与难以置信!玉质的身体在阵法光芒的照耀下,像是褪去了石壳的桎梏,显露出一种近乎虚幻的灵性光泽。它身下那顶微缩的八抬花轿,每一处雕纹都亮起了极其微弱却坚定的红光,如同被唤醒的血脉!


    轰——!


    整个幽冥火大阵瞬间光芒暴涨!阴阳双鱼旋转如轮,九宫八卦的符文好似活了过来,在空中投射出清晰的虚影!玉狐像周身的幽绿光晕与赤红尾翎散发出的温润光华彻底交融,形成一道瑰丽而神圣的翠色光柱,直冲上方被阴雾笼罩的昏暗天穹!


    洼地四周,那些漂浮旋转的纸人残骸猛地停滞!下一刻,残破的纸旗幡无风自动地疯狂挥舞,断裂的纸唢呐、破鼓发出不成调却更加高亢、更加虔诚的共鸣!不再是送葬的哀乐,而是一种古老、庄严、带着某种解脱与祝福意味的狐族礼乐!


    呜——呜——嗡——!


    乐声穿透阴霾,在死寂的山坳中回荡。每一个音符,都仿佛承载着此地积郁百年的悲伤、等待、不甘与……最后的希望!


    林知夏立于阵法核心,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四面八方涌来的情感洪流——胡三百年的枯守与即将解脱的悲怆、胡月娘残魂苏醒的激动与对归途的渴望、纸人仪仗终于能完成使命的虔诚、整片野狐坡残留狐族意念的共鸣……如同无数条奔涌的江河,疯狂地冲撞着她的灵台识海!


    她的脸色眨眼变得如惨白,额角青筋隐现,豆大的汗珠沿着鬓角滑落。墨玉戒在此时散发出灼热光芒,深青色的龙气仿若最坚韧的堤坝,死死守护着她心神的最后防线,与那汹涌的情感洪流激烈对抗!


    林知夏觉得自己像一片狂风巨浪中的孤舟,随时可能被彻底淹没、撕裂!


    然而,她的意念却前所未有的坚定!她死死锁定着阵法中央那只睁开了幽绿双眸的玉狐,将自身纯阴本源之力,毫无保留地、源源不断注入翠色的光柱之中!这是指引,是桥梁,更是点燃最后希望的薪火!


    “胡月娘!归途已现!此时不归,更待何时——!”林知夏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呐喊,灵魂都在震颤!


    仿佛回应着她竭尽全力的呼唤!


    那根静静躺在“阳”位的赤红尾翎,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仿佛沉寂百年的火山骤然喷发!尾翎上每一根细小的绒毛都好似燃烧了起来,散发出灼热而纯净的生命气息!这股气息与玉狐像的幽绿光芒、林知夏的纯阴之力完美交融!


    嗡——!!!


    一道由纯净的生命与灵魂之力构成的翠色光流,自尾翎尖端激射而出,无视空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地没入玉狐像睁开的幽绿眼眸之中!


    轰隆!!!


    整个野狐坡都震动了一下!


    玉狐像发出一声无声的、却响彻每个人灵魂深处的清越长啸!


    由羊脂白玉雕琢的身躯,在翠色光流的灌注下,开始发生惊人的变化!莹润的玉石表面,水波般荡漾起层层涟漪,一道虚幻的、美丽赤红色狐狸虚影,缓缓从玉像中挣脱、升腾而起!


    虚影有着三尾赤狐最完美的形态,皮毛如同燃烧的火焰,流淌着生命的光泽,三条蓬松的狐尾优雅地在身后摇曳,尾尖跳动着纯净的幽绿狐火。它的眼眸不再是幽绿的漩涡,而是如同最纯净的琥珀,充满了灵动、智慧与劫后余生的沧桑。


    胡月娘的精魂在寄魂玉中蕴养百年,此刻终于被本源精血与引魂之力唤醒,暂时脱离了玉石的桎梏,显化而出!


    然而,这虚影极其不稳,像风中的烛火,明灭不定,要立刻找到安全的归处,重新稳固魂体才行。


    胡月娘的目光,不由自主投向了阵法离位上,那里,是身躯佝偻、眼中燃烧着最后生命之火的胡三!


    “三……爷爷……”一个微弱的泣音,清晰地传入胡三、林知夏,乃至在场所有人的心间。


    胡三的狐狸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幽绿的狐眼中,浑浊的泪水决堤而出!它死死地盯着那道虚幻的赤红狐影,头颅高高昂起,发出一声撕裂长空的苍凉长嚎!


    “嗷呜——!!!”


    嚎叫声中,胡三身上本就黯淡无光的赤红皮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化为飞灰!那三条垂死的狐尾,却在此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绿光芒!三条狐尾犹如燃烧生命最后的薪柴,疯狂地舞动起来!


    它没有冲向胡月娘,而是猛地将周身最后残存的所有魂力、所有本源、连同它守护此地三百年的执念与信念,毫无保留地尽数注入了身下的幽冥火阵法之中!


    “月娘——!回家——!!!”


    这是它留在世间最后的意念,充满了无怨无悔的守护与祝福!


    轰!


    得到胡三最后的生命献祭,整个幽冥火大阵爆发出最后的光芒!蓝光、翠光、红光交织缠绕,形成一道通天彻地的巨大光柱,将胡月娘虚幻的赤红狐影温柔而坚定地笼罩其中!


    光柱如最坚固的桥梁,一端连接着胡月娘的精魂,另一端……则稳稳地指向了阵法核心——那尊光华流转、花轿绽放红芒的玉狐雕像!


    归途!最后的归途!


    胡月娘虚幻的赤红狐影,在光柱的包裹和指引下,带着深深的眷恋最后看了一眼胡三化为飞灰消散的地方,又向主持仪式的林知夏投去一道充满感激的意念,随即不再犹豫,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化作一道赤红流光,义无反顾地冲向玉狐雕像!


    赤红流光如归巢的倦鸟,精准地没入玉狐雕像睁开的幽绿眼眸之中!


    嗡——!


    玉狐雕像通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


    这光芒不再是幽绿,也不再是赤红,而是一种融合了生命本源温暖而神圣的翠金色!它身下那顶微缩的八抬花轿,红光彻底稳定下来,流苏轻摆,宝珠生辉,好似真的承载着一位归来的新娘!


    一股磅礴而稳定的生机与灵性,从玉雕深处弥漫开来!那股缠绕百年的悲伤与孤寂执念,如冰雪消融,彻底消散无踪!


    成功了!


    胡月娘的精魂,终于摆脱了百年的禁锢,彻底归位,与这尊耗费心血雕琢的玉生烟寄魂玉完美融合!她不再是漂泊无依的残魂,而是有了一个可以缓慢恢复的“家”!


    随着胡月娘精魂的彻底归位和稳固,通天彻地的翠金光柱缓缓收敛,没入玉雕之中。


    幽冥火大阵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下去,最终熄灭。


    九宫八卦的虚影消散,阴阳双鱼停止旋转。洼地中飞舞的纸人残骸同时失去最后的力量,簌簌飘落在地,彻底化为腐朽的尘埃。


    悲凉的狐族礼乐也悄然停歇。


    整个野狐坡,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风似乎变得温柔了,空气中那股刺骨的阴寒和腐朽气息被一种淡淡的、新生的草木清气所取代。


    林知夏只觉得浑身一软,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灵力和心神的双重透支,让她再也支撑不住。


    然而,预想中的摔倒并未到来。


    一只沉稳有力的手臂及时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一股温和而浑厚的龙气如暖流般瞬间涌入她干涸的经脉,滋养着她枯竭的丹田和疲惫的神魂。宴清将她轻轻带入怀中,玄色的衣袖拂过她汗湿的额角,拭去冰冷的汗珠。


    “辛苦了,娘子。”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林知夏靠在他坚实微凉的胸膛上,嗅着令人安心的沉水冷香,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她疲惫地闭上眼,轻轻“嗯”了一声,感受着体内缓缓恢复的暖意,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银漪也长长舒了口气,周身银光收敛,抹了把额头的虚汗,心有余悸:“乖乖……这阵仗,比跟大哥打一架还累人!”他看向阵法中央那尊光华内敛、散发着稳定生机的玉狐花轿像,墨色的竖瞳中充满了好奇,“成了?这狐族小娘子……算是活过来了?”


    宴清的目光也落在玉雕上,“精魂归位,寄魂玉已成其躯壳本源。假以时日温养,重聚三魂七魄,就可恢复。只是……”他顿了顿,“胡三魂飞魄散,此间因果,算是了结了大半。”


    提到胡三,林知夏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涩。她睁开眼,望向胡三刚刚站立的地方,那里只剩下一小撮灰白色的余烬,在微风中打着旋儿,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守护者最后的归宿。


    就在这时,阵法中央那尊光华流转的玉狐花轿像,再次发生了变化!


    它身下那顶微缩的八抬花轿,轿帘无风自动,轻轻掀开了一角。一道柔和的红光从轿厢内飘飞而出,轻盈地落在林知夏的面前。


    红光散去,露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截约莫三寸长、通体赤红如焰、温润如玉的……狐狸尾尖毫毛?不,更准确地说,是某种极其珍贵的灵材,蕴含着精纯的狐火本源和浓郁的祝福气息!毫毛的末端,还系着一小缕用金线缠绕的、同样赤红如火的毛发。


    同时,一个温柔而带着无尽感激的意念,清晰地传入林知夏几人的心间:


    “救命之恩,再造之德,月娘永世铭记。此乃吾族‘心火毫’,内蕴一缕本命祝福狐火,可辟百邪,温养神魂。尾尖金线所系,乃吾本命灵毛一缕。夫人持此物,凡吾族后裔或通灵之狐,皆能感应,当以贵宾之礼相待,倾力相助。权作……谢仪。愿夫人与大人,福泽绵长。”


    心火毫?本命灵毛?


    这可太有诚意了!


    尤其是那缕本命灵毛,几乎等同于一个永不背弃的血脉承诺!


    林知夏看着悬浮在眼前的赤红毫毛,心中百感交集。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这份沉甸甸的谢礼。心火毫入手温润,带着一股暖意,瞬间驱散了山中的最后一丝寒意。


    宴清看着那缕金线缠绕的本命灵毛,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他微微颔首,对玉雕传去一道意念:“因果已了,善自珍重。”


    玉狐花轿像最后闪烁了一下温润的光华,随即彻底内敛,恢复成一尊看似寻常、却蕴含着磅礴生机的羊脂白玉雕。只是那狐卧花轿的姿态,再无半分诡异,反而透着一股涅槃新生的静谧与安详。


    野狐坡之行,至此,尘埃落定。


    ---


    返程的越野车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车窗外是飞速倒退仿佛少了几分死寂的冬日山景。


    林知夏靠在副驾驶柔软的椅背上,手里轻轻摩挲着那截温润的“心火毫”。赤红的毫毛如最上等的暖玉,散发着令人心神安宁的温热。她指尖拂过末端那缕用金线系着的赤红灵毛,想到胡月娘,就不由想到胡三。


    “胡三前辈……真的彻底消散了吗?”她轻声问。


    胡三最后燃烧自我、化为飞灰守护胡月娘归途的那一幕,真的太震撼了。


    宴清稳稳地掌控着方向盘,侧脸在窗外透入的天光下显得冷峻而深邃。闻言,他微微侧目,鎏金的瞳孔映着她有些低落的侧脸。


    “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他的声音平静地陈述着事实,“然其执念已了,守护之愿已成。于它而言,这未尝不是最好的归宿。魂灭,道存。”


    道存?


    林知夏微微一怔,咀嚼着这两个字。胡三三百年的枯守,最后时刻的献祭,所求的,无非是完成对旧主的承诺,守护住胡月娘最后的生机。当胡月娘精魂归位,它的道,便已成就。魂飞魄散,不过是这条守护之道的终点。


    这样想着,心中的那份沉重似乎也释然了。


    人各有命,追求不同,结局自然也不会相同。


    她将目光投向窗外,轻轻叹了口气:“是啊……它等到了,也做到了。”


    后座一直抱着手机打游戏的银漪,此刻却难得地安静下来。他放下手机,墨色的竖瞳透过车窗,望向野狐坡方向逐渐缩小的轮廓,脸上带着一种少见的感慨。


    “这老狐狸……是个狠角色!三百年的孤魂野鬼,守着个破坟堆,就为了等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万一’……”他咂咂嘴,语气复杂,“最后还把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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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烧得干干净净……啧,这份执着,我银漪服气!”他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凑向前排,“哎,嫂子,那‘心火毫’给我瞅瞅?这可是好东西啊!狐族的心头火,用来淬炼我的寒元说不定有奇效!”


    林知夏被他这跳脱的思维弄得哭笑不得,将手中的心火毫往后一递:“小心点!弄坏了把你鳞片拔了当抹布!”


    银漪宝贝似的接过,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感受着精纯的温热本源,墨色竖瞳里满是兴奋的光芒:“放心放心!我就研究研究!”他一边把玩,一边又忍不住嘀咕,“不过话说回来,嫂子你这次可是赚大了!这缕本命灵毛,简直就是狐族的VIP金卡啊!以后要是遇上什么山精野怪,特别是狐狸一脉的,把这毛亮出来,保管它们纳头便拜!”


    林知夏被他逗乐,心中的最后一丝阴霾也消散了。她看向宴清,眼中带着询问:“这‘心火毫’和灵毛……该怎么处置?”她只知道这两样珍贵,但具体用途和保存方法却并不清楚。


    宴清目光扫过银漪小心翼翼捧着的赤红毫毛,淡淡道:“心火毫蕴含精纯狐火本源与祝福之力,于娘子而言,贴身佩戴最佳。可辟除寻常阴煞邪祟,温养神魂,于修行亦有裨益。至于那缕本命灵毛……”他顿了顿,指尖一缕凝练的幽冥火无声燃起,化作一道细若发丝、却坚韧无比的暗金色火线。


    在林知夏惊讶的目光中,宴清取过她手中的那缕被金线缠绕的本命灵毛。他指尖灵巧地翻动,幽冥火线如同最灵巧的织女之手,迅速将灵毛与金线重新缠绕、编织,最后竟在火线末端,凝结成一个小小的、极其精致的暗金色火焰纹路,将灵毛牢牢固定其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瞬息之间。


    “以此为引,幽冥火为骨。”宴清将重新处理好的灵毛递还给林知夏。此刻的灵毛,被暗金火线缠绕,末端缀着小小的火焰纹饰,更像一件精巧绝伦的艺术品。“贴身收好。此物灵性非凡,遇险或需狐族相助时,以灵力激发即可。寻常阴邪,亦难损其分毫。”


    林知夏接过,触手微温,暗金色的火焰纹饰流转着内敛而强大的气息,显然是宴清以自身龙气与幽冥火进行了加持和保护。她心中微暖,小心地将这特殊的“信物”缠在手腕上。


    至于那截温润的心火毫回头等银漪研究完,可以用一根红绳系好,当作吊坠,挂脖子里。


    做完这一切,她靠在椅背上,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连日的奔波、心神的巨大消耗,此刻被车内的暖风和令人安心的沉水香气包裹着,浓浓的疲惫感潮水般席卷而上。


    眼皮越来越重,意识渐渐模糊。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好似听到宴清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睡吧,到家唤你。”


    这声音如最有效的安神咒,让她彻底卸下了所有防备。头一歪,便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睡梦中,仿佛有温凉的指尖,极轻地拂过她微蹙的眉心,带来一片安宁。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穿过最后一段崎岖的山路,驶入了回城的公路。窗外的景色从荒凉的山野逐渐变成了熟悉的城市轮廓。


    当车子驶入林家老宅所在的半山区时,天色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将青砖黛瓦的老宅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檐角的铜铃在晚风中发出清脆悠扬的叮当声,驱散了旅途沾染的最后一丝尘埃与煞气。


    宴清停稳车子,侧头看着副驾驶座上依旧沉睡的少女。暖金色的夕阳透过车窗,柔和地洒在她恬静的睡颜上,长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连日的疲惫让她睡得格外沉,甚至发出细微而清浅的鼻息。


    他没有立刻叫醒她。只是静静地坐着,鎏金的瞳孔映着天边的晚霞和她安静的侧脸,深邃的眸光中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存。车内暖风低鸣,沉水香萦绕,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宁静。


    后座的银漪早就按捺不住,悄无声息地溜下了车,一溜烟地冲进了老宅大门,远远地还能听到他咋咋呼呼的喊声:“钟叔!肘子!我的大肘子准备好了没——!”


    宴清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这才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倾身过去,动作轻柔地为林知夏也解开了束缚。沉睡中的人似乎有所感应,无意识地往他这边靠了靠,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仿佛寻找着更舒适的源头。


    宴清动作一顿,随即自然地伸出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小心翼翼地将她从座椅中打横抱起。林知夏在他怀中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他微凉的衣襟,睡得更沉了。


    他抱着她,步履沉稳地踏过老宅门槛。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廊下的夜灯次第亮起,昏黄温暖的光晕驱散了暮色。


    宴清抱着她径直走向他们居住的院落。院中那株老梅树,虬枝在暮色中舒展,枝头几朵早开的梅花散发着清冷的幽香。


    他走进卧房。这里布置得古朴雅致,临窗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榻,铺着厚厚的绒毯。将怀中人轻轻放在榻上,拉过一旁的锦被为她仔细盖好。


    做完这一切,他没离开,而是直接在榻边的圈椅上坐下,随手拿起榻边小几上一卷没看完的古籍。幽蓝的幽冥火无声燃起,化作一盏玲珑的小灯,悬浮在书页上方,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光芒。


    房内一片静谧,只有书页偶尔翻动的细微声响,以及榻上人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窗外,最后一缕天光隐没,星辰悄然点亮了夜空。老宅的飞檐斗拱在深蓝天幕下勾勒出沉默的剪影。


    宴清的目光落在书卷上,心思却似乎飘向了远方。鎏金的瞳孔在幽□□火的映照下,深邃得如同古井寒潭。重塑龙躯所需的龙骨龙魂,散落各方,线索渺茫;林家先祖留下的因果孽债,暗处窥伺的宵小之辈……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凶险莫测。


    然而,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榻上那张恬静的睡颜时,眼底深处翻涌的寒冰与星河,便悄然化开了一丝。


    烛火摇曳,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光影。窗外的老梅树,在沉寂的冬夜里,悄然孕育着下一个春天的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