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珠小心地夹起一块大刺鱼肉到程灵碗里，见她吃了没什么不良反应后，松了口气：“是不是还不错？”


    程灵点点头，顿了顿，她把清蒸的那块也礼尚往来地夹给叶明珠。


    很神奇，两个人的饭桌第一次交流，竟然是由一条鱼开启的。


    “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鱼啊？”


    “这两种就可以。”


    “哦。”


    “你呢？”


    “我还喜欢吃一种鱼，叫熏鱼。那种熏鱼要先把鱼腌好多天，然后给花椒啊麻椒啊酱油什么的炒一遍。以前住镇上的时候，我奶奶经常做给我吃。”


    “听起来还不错。”


    叶明珠吞咽下口水，鼓起勇气问：“要不，过年的时候我带点回来你尝尝？”


    程灵安静下来。


    她对面的人像是一只满含期待摇着尾巴的小狗。


    她很少碰到这样的女孩子，不带任何目的的，就好像只是想单纯的想带鱼给她吃。


    她知道，如果她拒绝的话，小狗就会伤心的把自己的尾巴藏起来。


    须臾，她抿了抿唇，轻声说：“好。”


    果然，叶明珠唇角上扬，整张脸都变得生动起来，厚重的刘海也挡不住她眼里的欣喜。


    程灵默默吃下最后一口红烧鱼，心里不由得升起困惑——原来快乐，是这么简单的事吗？


    ……


    叶明珠高中生涯的第一个国庆假期开始了。


    冰箱里有好几种水果，电风扇在头顶呼啦呼啦的吹，不用早起，甚至还能晚点睡，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惬意。


    晚上九点，她在房间里写完作业后，趴在床上玩贪吃蛇，她平时都玩游戏，也只有这样的假期，才稍微放松放松。


    “笃笃——”


    她下意识把贪吃蛇塞进被子里，才去开门，门外，叶茂林望了眼她房间：“准备睡觉呢？”


    她挠了挠脖子，“还没。”


    叶茂林走了进去，顺手把房门关上，接着，书桌上就像是变戏法般变出了一个手机包装盒。


    叶明珠诧异极了，“这是……给我的？”


    “当然，”叶茂林笑了笑：“还是你程阿姨提醒我，都上高中了，怎么会不需要一个手机呢？”


    “啊？”


    叶茂林说：“是啊，前两天下大雨，你没有伞怎么不跟家里人说一声呢？”


    听到这，叶明珠心里忽然有点惭愧。


    她当时是想过打电话的，只是她觉得单独和程阿姨相处会很尴尬很不自在，所以硬撑着没打，没想到……


    她低着头，“谢谢爸爸。”


    叶茂林摸了摸她后脑勺：“以后需要什么就直接跟家里人说，都是一家人。”


    “我知道了。”


    -


    待叶茂林出去后，她盯着手机盒足足盯了十分钟，才开始拆包装。


    是时下流行的款，什么都有，拍照功能也不错。


    她翻开自己的语文课本，找到牛乃棠的手机号，忍着激动给牛乃棠发信息，告诉她自己也有了新手机，以后她们可以用手机联系。


    牛乃棠发了一串惊叹号，然后发了一串数字过去：本人Q.Q，加一下。


    两个小姑娘加上Q后，牛乃棠发了好几个她常用的表情包。


    叶明珠不明所以：发这个干什么？


    牛乃棠：哇，你活在远古时代吗？点收藏，以后你会派上用场的。


    虽然叶明珠不知道以以后能用在哪里，不过她还是依言点了收藏。


    牛乃棠：明天你准备干什么？有人请客，出不出来？


    叶明珠：谁啊？


    牛乃棠却卖了个关子，顺便发了个自己做的表情包。


    叶明珠盯着这个顶着可爱猫猫头的表情包眨眨眼，傻眼地问：这是……你叫自己邪恶牛奶糖？


    牛乃棠：对啊，是不是很像我，我本来很生气这个外号的，但是仔细一想，这五个字还挺符合我的性格的，从今天起，本人就是邪恶牛奶糖，专门惩恶扬善！


    叶明珠嘴角抽抽，她不知道好友经历了怎样的刺激，不过她还是给予了肯定：确实……


    牛乃棠：那说定啦，明早九点学校门口见！


    不知道究竟是谁要请客，叶明珠想了想，从存钱罐里掏出了五十块钱准备带在身上。


    她跟叶茂林说要和同学出去玩，叶茂林听了，转头又给了她一百块。她不想要，但叶茂林说不能老是让别人请，身上多带点钱应急也是好的。


    “谢谢爸爸，”她望了眼程灵的房门，问：“程灵今天出去了吗？”


    叶茂林正在算账，摁着计算器头也没抬，说：“你程阿姨带她去上什么名师课，一大早就出去了。”


    “可是今天才放假第二天啊……”


    “你程阿姨对程灵啊，盯得紧，”他抬起头对女儿笑了笑，“所以给她报了各种各样的班。”


    叶明珠站在他面前，她忽然想问问爸爸，她没有程灵那么优秀漂亮，他会感到失落吗？


    父母是不是都更喜欢成绩好又拿得出手的孩子？


    “你还不出去？”叶茂林奇怪道，见她穿着旧衣服，眯了眯眼：“明珠，爸爸不是给你买了新衣服吗，怎么老穿旧衣服啊？”


    叶明珠低头一看，原来，她习惯性的套上了平时常穿的黑色T恤，这是除校服外，她穿着频率最高的衣服。


    不过想到今天有牛乃棠这个好朋友在身边，她对新衣服就没那么抵触，甚至对除黑色外的颜色也没那么抗拒了。


    “那我去换一件新的。”


    她回到卧室，翻了翻衣柜，最后从里面拿出一件蓝色T恤换上。


    -


    等叶明珠九点到学校门口时，她诡异地发现，那个说要请客的人，居然是彭鹏？！


    牛乃棠拉着她的手转了一圈：“这个颜色很适合你诶！”


    叶明珠腼腆地笑了笑，然后把牛乃棠拉到一边好奇问道：“为什么会是彭鹏啊？”


    “当然是他有事求我咯。”


    说着，她附在叶明珠耳边耳语了几句。


    叶明珠瞪大眼：“你真这么说的？”


    “是啊，而且彭鹏到现在都还想不明白我是怎么知道的。”


    她笑得一脸灿烂，但彭鹏脸就很臭，她们走过去，牛乃棠清了清嗓子：“走吧，我们去市中心那个——”


    彭鹏忽然神秘一笑，晃了晃手机，“等等，还差一个人。”


    叶明珠下意识问：“谁啊？”


    “等他来了你们就知道啰。”


    没一会，从学校马路对面跑过来一个男生，他也穿了件蓝色上衣，显得他整个人过分干净清爽，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了英挺流畅的眉宇线条，看到他们后，眉峰很轻地挑了下。


    “不是吧，你居然把贺炀叫出来了，”牛乃棠难以置信地望向彭鹏。


    “怎么，就许你带外援，不能我也带人啊？”


    贺炀跑到他们面前停下，脊背弓着喘气，叶明珠傻乎乎愣在原地，直到贺炀挥着手在她眼前晃晃，要笑不笑的。


    “傻了同桌？”嗓音清冽得像气泡水。


    不不不。


    她一定是看花眼了，不然她怎么觉得贺炀那笑容里，竟然带了点宠溺？


    牛乃棠瞧瞧贺炀，又看看叶明珠，狐疑道：“你俩是商量好了吗都穿蓝色，显得我今天穿白色很傻诶！”


    叶明珠立刻摇头：“没有！”


    她要是知道今天贺炀也穿蓝色，她打死都不会穿这件衣服出门的。


    蓝色穿在他身上可以说是清冽挺拔，在她身上充其量也就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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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较——可爱吧，但绝对说不上好看。


    彭鹏一把勾住贺炀脖子，“但是显得我今天穿红色很机智哦。”


    贺炀瞥他：“为什么？”


    他深沉地说：“因为自古红蓝出CP。”


    贺炀：“……”


    他一脸无语地把肩膀上的手甩开，“别恶心我。”


    “喂，喂，”彭鹏追上去，“别抛下我啊，我叫个车……”


    牛那棠在后面狂笑不止，叶明珠也被这氛围感染，唇边漾着笑容。


    道路两边高大的银杏树一棵挨着一棵，树叶层层堆叠，在秋高气爽的国庆节尽情舒展着自己的枝叶。


    树下，风温柔的将四个少男少女清澈又热烈的笑声送给路人，就连街边的猫猫狗狗都感受到了他们身上如诗般的青春活力。


    ……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最近网上很火的一条怀旧网红街。


    这里原来这是民国时期的租界，因为房屋建筑很有特点，被人发到网上后吸引了不少人来打卡，加上街的尽头就是江陵市花了十多年打造的长江沿岸，所以每逢节假日，这里豪车不断，来打卡的人络绎不绝，因而也成为了江陵这座文旅城市的一张重要名片。


    网红街两边的商店栉比鳞次，看得人眼花缭乱，牛乃棠进去一个店，就要拎点东西出来，有时是发卡，有时是一个玩偶。


    彭鹏忙不迭地跟在后面买单，没办法，为了能从她嘴里探出一点情报，他拼了！


    没一会，他们去了一个旧货市场。


    是一个8090后的怀旧市场，里面有各种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和能引起人无限回忆的东西，什么雷锋帽，旧木头桌子，弹珠，手拍卡，还有怀旧零食。


    牛乃棠找到一个地方拍照打卡，本来叶明珠要帮她拍的，但是她指定要彭鹏拍，彭鹏没为了那点情报只好屈服，当起了她的专属摄像师。


    贺炀和叶明珠就落了单，顺着路往其他地方逛。


    经过一个零食商店是，贺炀忽然停住脚步，他拿起一盒大大卷，然后走到一边去付款。


    “吃吗？怀旧一下”


    他把大大卷递给她，叶明珠上一次吃大大卷，还是在云野镇的时候，她当时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好多大大卷，分给云野镇的小朋友吃。


    他们一边吃，一边吐泡泡，比谁的泡泡吹得大。


    有人问她：“那吹得大有什么奖励啊？”


    叶明珠指着山野上湛蓝的天空，用胳膊比划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圆，“只要我们吹得足够大，我们的爸爸妈妈就会骑着泡泡来接我们回家！”


    没有人会怀疑叶明珠说的话，既然她说爸爸妈妈会来接他们，那他们只需要把大大卷吹得更大就行。


    唯独有一个人不信，那个人就是贺炀。


    他们玩吹大大卷游戏时，他总是坐得离他们远远的，百无聊赖地拽着跟狗尾巴草玩。


    他那时不吃，怎么反倒离开云野镇后吃了？


    叶明珠头皮微微发麻，摇了摇头：“我不吃。”


    他倒也没勉强，把粉色的盒子揣进裤兜里，和她继续往里面走。


    这儿的人不少，他自动站到外边，不着痕迹地替她挡着来往的人群。


    “那天怎么把我手机给别人了？”他侧着脸瞥她一眼，冷不丁提起这个话题。


    叶明珠猝不及防，没料到他会主动问起这个，一时间，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


    “那个人说是你发小。”所以我只好给她了。


    她没说梁音琦还说了，他们有一块长大的情谊。


    贺炀哂笑一声。


    其实他那天是叫周璟去拿下他手机，最后莫名其妙变成梁音琦送了过来。


    他懒洋洋挡下一个横冲直撞的青年人，啧了声：“我说过那么多话，你怎么就只记了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