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夏蹲靠在楼梯间。


    这件事越闹越大，已经上了热搜榜第一了。


    她找了几篇发言没那么激烈的帖子，总算理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受害者”在镜头前哭诉顾青燃靠着关系上位，医术不精，才害死了她的丈夫。


    视频里林苗苗一动不动地窝在她的怀里，面对记者和闪光灯，小女孩像是被吓傻了，呆呆地注视前方。


    评论区除了咒骂外，也有一些比较理智的人没有完全相信。


    【确定是真的吗？会不会是讹钱啊？】


    他的评论区有人回复：【我觉得还真有可能，我也是医生，我看了家属po出的造影和诊断建议，看起来没问题，挺值得学习的。】


    【楼上的你就是那黑心医生吧，别替他洗白了，人家父母都出来道歉了。】


    何知夏划动手机的手指突然顿住，她不可置信地打开词条。


    #黑心医生父母承认教子无方#


    点进去后，星海医院的声明被置顶了。


    那是一封道歉信，从顾青燃父母的角度细数这么多年对他的培养，否认顾青燃靠关系上位，但为顾青燃的高傲而道歉，承认自己的纵容导致了顾青燃处事过于自信自大，才因为疏忽致使惨况发生。


    何知夏气得浑身发抖。


    这封道歉信下的评论区，有人声称是顾青燃的高中同学发表评论：


    【他一直很高傲，我和他高中同学，他一向眼高于顶，看不起我们这些努力的同学。】


    有人附和道：【还说什么没靠关系，真能吹，不靠关系能28岁就当上A大附医的副主任医师吗？骗鬼呢。】


    【懂的都懂，我们还能说什么呢，他们会让我们说话吗？赢就完了。】


    也有人反驳他的话：【我看了他的履历，A大本硕，哈佛医学院读博，还曾经主刀多场重要手术，论文也获得过多次国际大奖，这样升上来没有问题。】


    【你是水军吧？还是和他一样的关系户。人家爸妈都道歉了，你们脸疼不疼，还洗呢？】


    何知夏像一只不停被充气的气球，整个人要炸了。


    她点开乔西的电话，打了出去。


    乔西还在睡觉，看到来电显示后立刻清醒了，何知夏一向做事体贴，这个时间打电话给她肯定有急事。


    何知夏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了一遍。


    “知夏别着急，我一定会帮你的，你想让我做什么？”


    何知夏越是着急，头脑越是冷静，“我现在怀疑这件事情背后有专业团队下场，这件事发展的实在是太快了。第一篇报道发布还没一个小时，直接上了热搜第一，而且之后立刻就有记者采访，就连顾青燃的履历都被公布地一清二楚，这不是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好，那我先从她旁边的记者和律师开始查起。”


    道谢后，何知夏又拨通了陆瑶的电话。


    陆瑶也看到了热搜，她正好想打给何知夏。


    “知夏别担心，顾神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星海的学生都知道。”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着急。


    何知夏反过来安慰她:“不用担心我，我很坚强的。”


    “我记得你是星海校友会成员。”何知夏问。


    “嗯对。”陆瑶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想让我联系顾神的同学替他澄清吗？”


    “对。”何知夏解释道，“现在的舆论实在是太差了，我不能仍由一些人打着他同学的旗号给他泼脏水。”


    “你放心，追星女很擅长这个。”陆瑶保证道，“我再联系一下后援会的小姐妹，不就是反黑吗。我不信这些喷子骂得过我们。”


    何知夏叮嘱道：“千万要注意，我不想连累你。”


    “放心吧，我有经验，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


    又联系了几位认识的人，何知夏终于从慌乱的心跳中挣脱。


    【郁鸣谦：热搜我撤了。】


    短短几个字犹如雪中送炭，何知夏连忙回复：【大恩不言谢，之后你有什么需要，我一定帮你。】


    发送完成后，何知夏又补充了一句：【违背原则除外。】


    【郁鸣谦：好，我记住了。】


    面对顾父顾母的背刺，何知夏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不是所有人都配做父母，何知夏对这句话深以为然。


    她编辑了一条长长的微信发送给顾母。


    大意是表达对顾青燃的信任，已经告诫他们不要为了所谓的名声和体面添乱。


    无所谓顾母回不回她，何知夏按灭屏幕回到工位。


    “小夏你怎么才回来，我找了你好一会儿。”罗菲神色急切，她关切地观察何知夏的表情。


    只见何知夏神色正常，她快速收拾着桌面，口中抱歉道：“罗组长抱歉，我突然有事需要请个假。”


    罗菲理解地点头：“那你注意安全。”


    王祖清看到何知夏后，表情十分兴奋，他几步并作一步，在办公室用每个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大声道：“何知夏，新闻上说的是不是你男朋友？”


    何知夏回头看着他。


    此时此刻正如彼时彼刻。


    她像当时回答吴琳琳的问题那样，表情淡然，忽视罗菲在旁边想要岔开话题。


    何知夏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声宣布：“是的，顾青燃是我的爱人。”


    王祖清突然觉得尴尬极了，何知夏的坦然衬托得他像一个跳梁小丑。


    这段时间，因为王祖清时时刻刻都在摸鱼，组内对他的意见很大。何知夏聪明又谦虚，每个人都很喜欢她。


    于是办公室坐着的其他人纷纷开口：“副组长，您急什么呢？情况还没调查清楚，您怎么先朝小夏发难了呢？”


    王祖清擦着汗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何知夏心领他们的好意，收拾完东西，向大家告别后便离开了公司。


    她先是去了新房，空旷的房间空无一人。


    何知夏又去了医院周围，她绕了一大圈，都没有见到顾青燃的身影。


    接着，她又去到了老奶奶开的参观，奶奶还记得她，给她塞了两个热腾腾的烧饼。


    她还去了那家难吃的餐馆，老板亲自见了她：“你就是他的女朋友吧，他今天没来，如果你见到他就告诉他一声，我们都相信他是个好医生。”


    何知夏表达感谢后就离开了。


    她失去了方向，只能发给他微信。


    【无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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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希望你不要失联。】


    不知道顾青燃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这条信息，何知夏坐在路边的座椅上，吹着风看着马路上的车来车往。


    小时候，爸爸失约了，她也失去了家。


    长大后，她有了新的家，他会失约吗？


    何知夏摇了摇头，她不许。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顾青燃终于回了她消息。


    【我在万物湖。】


    现在正是晚高峰，何知夏没有办法，随便扫了一辆单车后，便大力向A大骑去。


    待会见到他，我肯定要骂他一顿，何知夏心想。


    可当她看到正倚靠在湖边栏杆上的顾青燃时，心一下就软了。


    “喏，老奶奶给的饼。”何知夏递给他。


    顾青燃朝她温和一笑，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何知夏看他在这幅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用力咬下一块饼，把它当做顾青燃一样用力嚼着。


    二人默默啃着饼，像一对在校园里约会的普通情侣一样。


    吃完饼，何知夏问他：“你接下来想怎么办？”


    “辞职。”


    何知夏震惊地看向他：“还没反击你就认输了？”


    顾青燃看向远方：“没有必要反击，现在挺好的。”


    他的回答，何知夏很不满意，非常不满意！


    她一把扯过顾青燃的领子，失态道：“我知道你恨自己，你一直想用自己报复你父母，但是我不同意，你现在是我的家人，不是他们的儿子。我不允许我的另一半是这么愚蠢的人！”


    顾青燃没有防抗，他轻轻扯下何知夏的手：“我们离婚吧。”


    因为他，恨着的那两个人已经被停职调查了。


    这对他们来说，是最恶毒的报复。


    虽然事情非他所愿，但造成的结果却意外抚慰了他多年的愧疚。


    承担着一条人命的感觉并不好受，顾青燃累了，陷入舆论后，他反倒觉得解脱。


    他想，或许这就是结局了。


    身败名裂地死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对不起她……


    何知夏被气笑了。


    她想过顾青燃会和她解释冷战的原因，想听顾青燃对她诉苦，甚至想和顾青燃大吵一架。


    没想到他就这么轻飘飘地说出了离婚这两个字。


    他到底把自己当什么？


    “你觉得和我离婚后，我就不会管你了吗？”何知夏双眼含着泪珠，忍着不眨眼，“我告诉你顾青燃，我何知夏的字典里没有放弃这两个字，即使我们离婚，我依然会查清楚这件事，我不允许我的人生有任何污点，更不允许你成为我的污点。”


    顾青燃沉默着，他的眼睛里带着心疼。


    心疼？


    何知夏不解，他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眼神。


    “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想拥有你的人生，你不要告诉我你的人生就是这个烂怂模样。”


    顾青燃用手揩去她眼角的泪水。


    “我这里有病。”顾青燃指了指心脏，“时间太长了，已经没救了。”


    “过段时间我会让律师把离婚协议拟好，很抱歉，我的人生让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