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的氛围降至冰点，林络沉默着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从小到大，林络一直以为，他和陈泥会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他们一起上幼儿园，一起上小学，一起上初中，现在一起读高中，将来会去同一个城市念同一所大学......


    听完许月的一番话，他突然有些不确定了。原来，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在他的掌控之中，前路茫茫，变数不断，他们还能一路同行吗？


    车子缓缓开进小巷，陈泥抬头，透过车窗玻璃看到自家小楼二层亮了灯。一盏灯，光线暖黄，孤零零的，仿佛黑夜里茫茫大海上的灯塔，照不尽前路，也看不清来路。


    “叔叔阿姨再见，林络再见！”陈泥声音微哑，礼貌告别后拉着行李箱进了自家门。


    *


    换好拖鞋上了二楼客厅，毫无意外的，陈泥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看电视的陈雁。


    除了她，只有陈雁有这幢小楼的门钥匙。


    “姑妈，你怎么来了？”陈泥收拾好脸上的情绪，强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来看看你。”陈泥起身，“我去给你热杯牛奶，喝了好睡觉。”


    三分钟后，陈泥将透明玻璃杯握在手里，抿了一口牛奶，看向陈雁，“最近公司不忙吗？”


    陈雁没有回答，很轻地叹了口气，摸了摸陈泥的头发，“你不愿意去云城和我生活，是因为林络？”


    陈泥心头猛地一紧，急忙否定道：“不是。”


    空气里透着一股寒意，室内突然安静下来，陈泥起身去卧室拿出取暖器，插上电，摁开开关。


    橘色的光映在眼底，陈泥搓了搓冰凉的双手，主动说：“姑妈，我同意去云城。”


    简短的一句话，陈雁眼里有了笑意，“姑妈知道，你一直是个通情达理的孩子，能体会大人的难处。”


    “是许月阿姨叫你回来的吗？”


    陈雁如实答：“是，许月说他们一家很快要搬离云溪镇，担心你在这边没人照应。”


    *


    陈雁和许月约好同一天到云溪一中帮陈泥和林络办理转学手续，班主任张荔惊讶又惋惜，班里的第一名和第二名同时转学，这简直就是史无前例的事。


    陈泥和林络可都是有望冲击高考状元的好苗子，怎能轻易放走。张荔手心捏了一把汗，开始苦口婆心的劝说。


    张荔滔滔不绝地说了二十来分钟，唾沫星子四处飞溅，手中大号茶杯里的水很快见底，陈雁和许月依然岿然不动地坚持转学。


    “你们是担心孩子住家没人照顾是吧？”张荔想了想，说：“这个好解决，我可以帮他们申请学校宿舍，从走读转为住校。”


    “云溪一中是百年老校，军事化管理，住学校宿舍那是相当安全的，学校食堂菜品多样也卫生，吃住都方便。”


    “另外，我也住学校里，两个孩子有任何问题，无论是学习上的还是生活上的，我都可以第一时间照顾到，你们尽管放心。”


    结果不言而喻，张荔费尽心思的劝说没起作用，陈雁和许月坚持给孩子转学。


    *


    很快，陈泥和林络即将转学离开的事整个高二年级的同学都知道了，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云溪一中的学霸校草即将转学，女生们纷纷惋惜以后学校里没这个级别的帅哥养眼了。与此同时，学校贴吧里出现了不少匿名的表白贴，内容大同小异，几乎都在向林络表白。


    这天下午放学，林络说有点事要处理，让陈泥先回家。陈泥刚走出教室，就看到等在门口的乔语柔。不用想都知道，她定是来找林络的。


    陈泥心底倏忽间涌上一阵难以名状的酸涩感，她用力咬住下唇，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开。她自认为和乔语柔并不算认识，不打招呼理所当然。


    刚走出两步，女孩甜美的声音随风传入她耳里，“陈泥。”


    陈泥只觉得头皮发麻，忽地转身，正对上乔语柔一脸娇笑的样子。


    “能帮我叫下林络吗？”


    陈泥用食指指了指自己，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你叫我？”


    乔语柔轻轻笑了一声，点点头，“是，叫你。”


    “我找林络有点事，麻烦你帮忙叫一下他。”乔语柔轻言慢语地又说了一遍。


    陈泥想起自己平常和林络说话时扯着嗓子大喊大叫的样子，跟乔语柔简直天差地别，总之，她永远没法这样极致温柔地说话。


    “好。”陈泥极不情愿地应了下来，返回教室去叫林络。


    *


    林络和乔语柔谈笑着下了楼，左转，往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走去。


    陈泥鬼使神差跟了一路，她就想看看这两人究竟要去干什么？


    她躲在一棵老槐树后面，慢慢探出半个头看向男孩女孩相对而立的地方。男孩笑着朝女孩伸出手，女孩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他。


    陈泥莫名觉得心口堵得慌，浑身上下哪哪都难受。


    此时此刻，她突然希望偷偷摸摸约会的这两人被严厉的教导主任抓个现行，把他们之间萌发的某种情感给抹杀在萌芽阶段。


    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陈泥被自己滑稽的行为和莫名其妙的想法吓了一跳，她一定是太无聊，才会玩这种跟踪人的戏码。


    林络只不过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她有什么资格管人家的私事呢？


    他想喜欢谁就喜欢谁，他爱和谁早恋就和谁早恋，关她什么事？


    大概是“做贼心虚”的缘故，陈泥总觉得乔语柔看到了她探出来的半个脑袋。


    陈泥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慢慢移动身体往后退，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撤离现场。


    “啊！”她脚下打滑，猛地撞上了一团柔软的棉花，她的肩膀被人稳稳抓住。


    “陈泥，你躲在这干嘛？”熟悉的声音悠悠传来。


    陈泥慢慢睁开眼，王思瑶的脸明晃晃的映入眼帘。


    “你......你不是在北城吗？”陈泥揉了揉眼睛，“你怎么在这？”


    王思瑶和李乐在北城玩得正嗨，突然得知陈泥和林络要转学的事，一点继续玩的兴致都没了，立刻买了回城的机票，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云溪镇。


    “你和林络要转学了，我还有心思玩吗？”王思瑶嘟起嘴，“你说，你要转去哪个学校，我让老王给我操作一通，你去哪，我就去哪？”


    陈泥被王思瑶这一番话拉回了人间，她神游天外的思绪终于恢复了正常，边走边说，“王思瑶，你给我听好了，你好好在云溪一中待着，你可不是三岁小孩，别给我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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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王思瑶追在陈泥身后，气鼓鼓地说：“陈泥，你可是我认定的好朋友，唯一的好朋友，你别想抛下我一个人，休想。”


    王思瑶跟条小尾巴似的，陈泥走哪她跟去哪，出了校门跟着陈泥跳上了开往清溪小巷的十二路公交车。


    *


    自从于幻香出现在清溪巷，打着王添成的名号在张建面前刷过脸后，袁记面食终于恢复了正常营业，不用再受一群无赖骚扰。


    十二路车在清溪巷停下，陈泥和王思瑶一前一后下了车。


    “我好饿。”王思瑶拉住陈泥的书包带，“我要吃东西。”


    “走，请你吃面。”陈泥带着王思瑶进了袁记面食。


    正是晚饭的点，人满为患，陈泥扫视一周，没位置了。


    她拿了菜单给王思瑶，“你看看想吃什么，我们打包回家吃。”


    “就在这吃，你跟我来。”


    王思瑶拉着陈泥往里走，走到店铺最里边的二号桌旁，曲起手指在桌面敲了两下，“让座。”


    男生带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强忍着笑意抬起头来，摘下墨镜，“我都这样了，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王思瑶轻笑一声，“毫无难度，你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


    李乐从桌子下面拿出两个凳子，“快坐，等你们好久了。”


    “等我们干嘛？”陈泥问。


    李乐笑起来，“关心一下你和林络转学的事，对了，林络怎么没来？”


    陈泥垂下眼看菜单，“不知道。”


    *


    一碗裤带面下肚，王思瑶真心诚意地称赞道：“这家面可真好吃，我明天还要来。”


    李乐拎起给李形打包的餐食，“走吧，去我爸超市玩会，请你们喝可乐。”


    王思瑶对李乐的生父很感兴趣，附和道：“好呀！但光请瓶可乐肯定是不够的。”


    李乐垂在裤缝边的右手打了个响指，“行，想吃什么拿什么，最好把我爸的店搬空。”


    “你可真不孝顺。”王思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表情，“老王给你的零花钱可不少，干嘛占你爸便宜。”


    “我真比窦娥还冤了，就算我给钱我爸也不会收呀！”


    陈泥摇摇头，“你俩凑一起，可真不消停。”


    王思瑶不服，“你和林络不也总这样吗？”


    陈泥沉默了一瞬，说：“过两天就去云城了，我还要回去收拾东西，你们去玩吧！我先回家。”


    王思瑶不依，死死拽住陈泥的胳膊，“不准走。”


    陈泥被王思瑶半拖半拽到乐兴超市门口，林络骑着自行车拐进了清溪巷。


    李乐笑着迎上去，“林络，过来喝可乐。”


    “我还有点事要忙，改天。”林络匆匆推着车进了小院，看都没看陈泥一眼。


    陈泥的心轰然沉到谷底，林络这两天都没怎么搭理她，他这是谈了恋爱就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都疏远了。


    “重色轻友。”陈泥咬牙切齿地吐出四个字。


    站在一旁的王思瑶好奇地探过脑袋，问：“谁重色轻友？”


    陈泥没想到自己嘀咕的话被听到了，支支吾吾道：“就那谁？”


    王思瑶不依不饶，“那谁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