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Ch21

作品:《面包真理

    去医院,挂急诊,打退烧针,他们坐在同排,蒋浮淮顺理成章地把头靠在周麦琦的肩膀上。


    他淋了雨又洗了冷水澡,高烧来得突然,住进身体。


    周麦琦骂他:“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


    让他洗冷水澡就洗冷水澡。


    “天气很热。”他找借口说,“而且我怕你生气。”


    “你现在这样让我更生气。”她保持一动不动的坐姿,好让病人靠在她的肩膀上能够舒服些。


    蒋浮淮像模像样咳了两声,“好了啦,这个时候就谦让我一点吧。”


    周麦琦不说话了,她明明也累得够呛。


    半夜被手机消息吵醒,想起睡在沙发的蒋浮淮,从楼梯上俯瞰看一眼,就看到他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叫他名字他不应,推他也不醒。


    看他脸上出了不少汗,还有不断升高的体温,周麦琦打湿了毛巾去擦他的脸。


    大汗淋漓的人从睡梦中醒来,仿佛带出来梦里的潮湿。滚烫的身体,惴惴不安的心,周麦琦真怕他出什么毛病。


    从家里到医院都很忐忑,手指压进掌心,毫无察觉抠出来的深深浅浅的痕迹。等到他吃了退烧药打上针,那种紧迫感才缓解一些。


    蒋浮淮撑不住脑袋和眼皮,打着哈欠说好困,找到她手的位置,安抚似的拍了拍,略带着鼻音说:“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对他来说,没什么是睡觉解决不了的事。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好像在念一句咒语。


    已经是凌晨了,急诊大厅里人不多。周麦琦觉得今夜肯定无眠,可他这么一说,就如同魔法应验。他们叠着两个脑袋,真的坐在一起睡了过去。


    所幸护士细心,瞥到蒋浮淮快要空瓶的药水,小心翼翼帮他拔了针。


    一直到晨光熹微,鸟鸣声响,雨天彻底过去,第二天来临。周麦琦恍恍惚惚睁开眼睛,才发觉置身何地。


    她竟然真的睡着了。


    她竟然还和蒋浮淮靠在一起睡了半宿。


    值班护士要到轮班时间了,瞥见这一角的动静,将手掌拢在嘴边“噗呲”两声,提醒周麦琦:“记得帮你男朋友去拿药呀!”


    她的大脑还没完全开机,懵懵地消化了三秒,然后指着肩膀上的蒋浮淮,一本正经地澄清:“他不是我男朋友。”


    护士脑回路不拐弯,捂嘴惊喜:“那是你老公?恭喜啊!”


    “不,”周麦琦打了个哈欠,擦掉生理泪水,“他是我前男友。”


    *


    蒋浮淮已经醒了,但是正如醒来会赖床的人,他决定维持这个僵硬的姿势在周麦琦的肩膀上多靠一会儿。


    听见护士称他为周麦琦的“男朋友”,蒋浮淮心里狂喜,并对有眼力见的人发出赞叹。


    听见周麦琦澄清,太过熟悉的话让他心里都没有波澜。


    护士给他冠上“老公”称号时,蒋浮淮差点没忍住想发出点喜悦的声音。


    周麦琦却了无生趣地澄清:“他是我前男友。”


    好吧,前男友就前男友,起码在身份上还算有交集。


    他用很烂的演技装作刚醒,抬起脑袋,活动脖子,还转了转手臂,然后夸张地打了个哈欠。


    “睡得好吗?前女友。”


    她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翻出昨晚的单据,第一时间扔到他怀里。


    “还钱!”


    大学的时候,周围的人叫周麦琦“葛朗台”“泼留希金”“阿巴贡”和“夏洛克”,一下子为她集齐四大守财奴称号。


    周麦琦丝毫不生气,蒋浮淮却吹胡子瞪眼,骂那群人没文化。


    男朋友都这么替自己出头了,女朋友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守财奴是有钱才守,而我是根本没钱!”


    她哈哈大笑,众人当她疯婆子一样走开,蒋浮淮握着她的手说:“反正以后我的就是你的!”


    那时候的周麦琦觉得,这简直比海誓山盟还动听。


    但是她没想过蒋浮淮会拿这句话反过来问她。


    活动完僵硬的肢体后,蒋浮淮抓起那些单据扫了眼,放下,反问她:“你的就不能是我的吗?”


    她冷漠地回答:“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说话到这个程度,蒋浮淮只能认栽般去摸自己的手机。


    但是很遗憾,昨晚出门太着急,他连像样的衣服都没穿,更别提什么手机。


    他用一脸“没办法”的表情看着周麦琦,周麦琦提起手指正要发作,突然来了电话。


    蒋浮淮做了个“请便”的动作,侥幸逃过一劫。


    可是,周麦琦接听电话,说出江奕杉的名字,他脸色又难看地挂了下来。


    “医院?我也在医院。”她四处转头观察指引牌子,“住院部是吗,那我现在过去。”


    说罢,她准备起身,另一只手却被蒋浮淮灵活的扣住。


    十指紧扣,仿佛心也连着心。


    “搞什么?给我松开。”


    “你去哪?我烧还没退。”


    压下眉毛和眼皮,尽量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虽说绿茶过了头,但能够出奇制胜就是好招。


    手心黏糊糊又热烘烘,周麦琦探上他额头,的确能感受到正常体温外的余热。


    “你回家躺着吧,别开空调睡一觉,出了汗就好了。”


    蒋浮淮理所当然,“那你把密码告诉我。”


    什么密码?周麦琦顿了半秒,反应过来。“回你自己的家!”


    他再次强调:“我已经被赶出家门了。”


    这种丢人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能重复一万遍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又理直气壮。把问题抛给别人是不对的,蒋浮淮深谙这一点,于是借力站起来,仍然牢牢牵着周麦琦的手,自顾自帮她做出决定:“你去哪,我跟着你去吧。我现在没有手机没有钱,被人拐了怎么办?”


    虽然很想和他理论八百回,但周麦琦还是决定把多余的话放进肚子里。


    上次和爸爸闹断绝关系,他陪过她一回。这一次礼尚往来,就当是回礼。


    周麦琦说:“跟在我后面,别说多余的话。”


    他乖巧地点头。


    *


    江奕杉连夜住进医院安排了一场阑尾炎手术。


    他在杏川的熟人多是多,但不到脆弱得可以叫来探病的程度。


    好多天没和周麦琦联系,他想起这个未来的合伙人,看着坐在床边整理水果和花束的女人说:“妈,等下介绍个女孩给你认识。”


    中年女人笑得幸福又客气,看这个省心又争气的儿子,眼里满满的骄傲和唏嘘。


    单人病房外,门被叩响。


    江奕杉忽然绽出笑脸,“她来了。”


    季芸整理头发和衣服,从板凳上起身,换上表情库里最得体的笑容。


    一个儿子不争气搞叛逆,还有另一个儿子可以指望。她不是头一回见儿子介绍的女孩,但基于现实情况,这个年纪这个地步,多半是有进展、双方都有意向才会走到这一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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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芸有些期待。


    门开了,如同幕后的演员进场,踩着点慢了一拍。


    周麦琦在身后甩开蒋浮淮的手,抬头看见季芸的时候,退出去确认了一下病房号。


    猝不及防后退,身后的人用双手撑住她的肩膀,问怎么了。


    她有些发懵,看着里面的人,进退不是。最后,她敲了敲门,“江奕杉在吗?”


    “在!在!”


    刚做完手术的人起不来,挥动着两只手拼命喊她:“麦琦,进来呀,快进来,这是我妈。”


    轰——


    好像一道雷劈下,闪电映出可笑的面目。周麦琦仿佛一个小丑,被耍得团团转。


    而身后的蒋浮淮听到这一句,似是有所感应,凑上来一看,忽然和里面带着愠色的季芸对上视线。


    “江奕杉!”


    他推开周麦琦闯了进去。


    始作俑者显然有点意外,他看见蒋浮淮,压抑着幸灾乐祸,装得够像,声线里却满是笑,“你怎么也在这?”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蒋浮淮二话不说要去拎起床上的小人得志嘴脸揍一顿,“你故意的吧!”


    季芸沉着脸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住手,都别吵了!”


    家庭闹剧以周麦琦踏入这间病房作为引子展开,无声的画面喷发、流淌、失色,不亚于第三次世界大战。


    好混乱,好迷惑。


    她是被害者,又仿佛是幸存者。


    脚步挪不动,身体也不想思考。静静站立着,直到门外有护士冲进来推了她一把,才像结界破除。


    周麦琦回过神来,突然很愤怒。


    另一头,蒋浮淮还在发烧,江奕杉刚做完手术,他们暂时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打不起来。


    季芸转身,丢下一种名为失望的情绪,离开病房前,她对周麦琦说:“你跟我来。”


    她们在走廊尽头的窗前谈话。


    夏日季节,遍地都是高饱和度色彩,周麦琦困意来得不知不觉,当着季芸的面打了个哈欠。


    “蒋浮淮昨天在你那?”


    又来了,惯常的审问和审视。


    周麦琦说:“在医院,跟你另一个儿子一样。”


    “他怎么了?”


    当妈的开始焦急,高高在上的姿态盖不住微蹙的眉心。衡量的天秤倾倒在“蒋浮淮”的名字这一边,加重的语气应证这个儿子果然对她更重要。


    “他发——”


    “周麦琦!”


    对话里的人迎着光跑过来。


    周麦琦缓慢地眨动眼睛,好像在看一支拉长帧数的剪辑视频。如此清晰,如此真实,如此让人恼怒。


    她抬手,在所有人都料想不到之中,又给了蒋浮淮一记耳光。


    时间停滞,三个人形成三角鼎立,稳稳地定在各自的位置上。


    季芸咆哮:“你干什么?”


    “这巴掌给你这个儿子,还有一巴掌留到下次给你另一个儿子。”


    平静、温和、粗暴又坦然。像长满爬山虎的墙壁,复杂到窥不出多余的空隙,也像山脚下的野花,和天地比拼毅力。


    她这一巴掌力道不小,蒋浮淮撇过头去。


    颅内有类似耳鸣的长音,片刻后,他扶墙站稳,看周麦琦绕过他要走人,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他拉住了她。


    不是求原谅,也不是求她听他解释,而是拜托她把他一起带走。


    “一起走。”蒋浮淮说。